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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被90後瘋狂白嫖的點播台,封印著遠去的大盜版時代

(2021-11-20 09:36:59) 下一個

 還能考公的學委 蹦迪班長 

21世紀頭十年,我國出現了一個奇景:

 

全國各地電視台都在放盜版,各家孩子都在看盜版,付高價點盜版讓無數人"白嫖"的"普羅米修斯們"則會在月底挨頓毒打。

 

這個播放盜版的頻道,有一個統稱:點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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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傳媒老大還是電視,但熱播劇的版權費用太高,也就是央視或者省級電視台這種財大氣粗的才能買得起,所以為了拚點收視率,想辦法創收,各個小城市和縣級的電視台想出了新賽道。

 

於是,極具時代特色的點播台,就此誕生。

 

絕大多數85和90後都還記得,這是個特殊的頻道,頁麵上會有提示,告訴你如何打電話,如何選擇你想看的內容。

 

 

其實點播台並非電視台獨創,學委在1999年曾經通過電話點播,收聽了若幹集《張震講鬼故事》,那個月被嚇得神經衰弱,夜不能寐,不過恐懼達到最高點的時候,還是我爸拿著400多的話費賬單回家的那一刻。

 

 

在每個月工資也就幾百塊的上世紀,這絕對是個大案,學委在印象深刻之餘,也做好了被我爸施以雷霆手段的準備。

 

但學委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為我爸並沒有揍我,現在想可能是因為涉案金額太大,超出了他的認知,所以都不知道該怎麽收拾我好了,隻是告訴我,以後別再這麽搞了。

 

有了前車之鑒,到電視點播台出現的時候,學委已經是一個“堅持白嫖,絕不付費”的好孩子了。

 

彼時老家的點播台經常會有人點周傑倫、蔡依林、SHE、小剛等歌手的MV,憨豆這種幾分鍾一段的搞笑喜劇,《東北人都是活雷鋒》的flash動畫,和《灌籃高手》《蠟筆小新》《數碼寶貝》這樣的動畫片。

 

 
學委和很多同齡人一樣,沒事就到這個台看看,等著哪位土豪點播,我也跟著蹭。有一次不知道哪位神仙,連續點了《灌籃高手》裏湘北對陣海南的比賽,當時看得真是過癮。
 
 
現在想想,不知道那個月交話費的時候,那哥們兒被打成啥樣了。
 
如果從道德或者法律角度來說,公開看盜版當然不好,但對於大多數80後、90後來說,點播台上的歲月又是一段美好的記憶。
 

而從曆史的角度來看,盜版的存在又曾經是很多人睜眼看世界的窗口,不誇張地說,60年代初到80年代末出生的文藝愛好者,基本都是靠盜版培養出的基本審美。

1.你們都是盜版販子
 
1990年,蜚聲文壇的拉丁美洲魔幻現實主義文學家馬爾克斯來到了中國的北京和上海,中國的文壇泰鬥錢鍾書陪著一起參觀,這次來訪不說是賓主盡歡吧,基本上也是劍拔弩張了。
 
原因就是馬爾克斯發現,自己從未授權在中國出版的名著《百年孤獨》和《霍亂時期的愛情》等,卻在中國的書店和地攤上隨處可見,也就是說,全中國都在賣他作品的盜版。
 
上世紀的盜版《在路上》
 
麵對來看望他的北京文化界人士,馬爾克斯直言:各位都是盜版販子。
 
回國後的馬爾克斯放下狠話,自己死後150年內,也不會給中國授權出版自己的作品,直到20年後,雙方才最終和解,《百年孤獨》的正版書終於出現在大陸讀者眼前。
 
也是1990年,比馬爾克斯小22歲的齊澤克正在斯洛文尼亞競選四人總統委員會的席位,最終獲得了第五名,試想,如果那個時候齊澤克同馬爾克斯在中國見麵,兩個人搞不好得打起來。
 
 
因為齊澤克對所謂的版權始終嗤之以鼻,2012年他來南京大學講課,業餘時間就是尋找哪兒有賣盜版碟的,這也讓大家非常尷尬,但齊澤克表示:
 
中國的盜版非常好,什麽特麽版權,那就是資本主義對信息和知識的壟斷,人類的文化創造,就應該分享給所有人。
 
 
在齊澤克的不懈努力下,終於買到了一些,隨後在回國時被海關扣下了。
 
2.屢禁不止的手抄本
 
建國後的第一波“盜版”浪潮,應該來自特殊時期,那個時候,鍾躍民、馬小軍們可以“批判”地看外國電影,從圖書館偷《紅與黑》,聚在家裏聽柴可夫斯基,而普通人則隻能翻來覆去地觀看樣板戲。
 

 
但人民群眾的創造力是無窮的,就在這個時候,“手抄本”問世了。
 
1953年出生的張寶瑞在十幾歲的時候就進了北京的一個鐵合金廠,成為了光榮的工人階級的一員,因為工人要三班倒,實在太累,能說會道的張寶瑞就把自己聽過的都市傳說、鄰居的靈異事件等融合到一起,給工友們講故事。
 
因為講得栩栩如生,加上故事太過恐怖,有的工友被嚇得不敢去上廁所,就隻能在鍋爐下麵就近解決,整得鍋爐下總是有一股騷味兒。
 
到70年代,張寶瑞把這些故事手寫下來,很快就在工友中傳開,那個時候當然不敢去出版社投稿,因為這故事的內容,足以把張寶瑞送進監獄。
 
比如《梅花黨》中,地下工作者居然和女特務產生了愛情,雖然現在看來這再正常不過,畢竟一個美女天天在你身邊轉,按照《我愛我家》的老傅話說:就是我意誌力再堅定,也不能這麽考驗我啊。
 

但在當時,你說“人性論”、“愛情至上”,那就是妥妥地犯罪。另一個手抄本名家張揚就因為自己的純愛小說《第二次牽手》被關了進去,直到特殊時期結束才出獄。
 
工友們把張寶瑞的小說你分幾頁,我分幾頁,墊上複寫紙,開始傳抄,就這麽一傳十十傳百,甚至學校裏也開始分工,男同學抄書,女同學打掩護。
 
 
直麵“性”這個概念的手抄本《少女之心》更是成為了當時僅次於新華字典和毛選的讀物,可有關部門屢禁不止,而到了新世紀,《少女之心》可以出版的時候,不少參加發布會的老同誌都自豪地表示:
 
這書我當年抄過!
 
 
後來張寶瑞的《一雙繡花鞋》、《梅花黨》等作品終於能夠正式發行,此後也被改編成了影視作品,甚至有人稱他的作品是“中國的007係列”。
 
 
可以說手抄本小說的流行是新中國成立後的第一個盜版浪潮,同時也說明:真沒必要給人民當爹,怕人民看幾本書就學壞了,即便你不讓看了,人民也總有辦法找到渠道,去滿足自己的精神文化生活。
 
3.打口一代
 
1978年,改革春風吹滿地,中國人民真爭氣,爭氣之後蹦個迪。
 
精神上都快憋壞了的中國人民開始瘋狂吸取世界各地的精神食糧,文學青年們比曾經去各國奢侈品店掃貨的大媽們還猛,經常在書店裏搶破頭,甚至當時有的征婚廣告都有硬性指標:熱愛文學。
 
 

冒雨排隊購書的人

 
而對於成長於80年代末90年代的少年們來說,也可以同樣宣稱自己熱愛“世界名著”:《龍珠》《聖鬥士星矢》《幽遊白書》這些熱銷全世界的日本漫畫,仰仗海南攝影美術出版社等機構的“引進”,在國內風靡一時。當然了,他們統統是沒有授權的。
 
 
如果說書籍還在中國人的購買力之內的話,其他的音像製品,比如磁帶錄像帶什麽的,就真的買不起了。
 
假如當時滾石樂隊的一盤磁帶售價五美元,對於一個美國文青來說說買也就買了,但對於一個中國音樂愛好者來說,絕對是筆巨款,咬牙買正版,那是敗家子的做法。
 
所以當時的中國人大多數都選擇了盜版,而主要途徑有兩個。
 
第一個就是傳統模式,某盜版商買了一張正版磁帶或者錄像帶,然後翻錄成幾百盤,複印一下歌詞本和封麵,裝盒裏打包出售,售價遠遠低於正版。
 
第二種則是打口磁帶或者碟片,所謂打口碟就是國外或者港澳台地區的庫存,假如美國某家音樂公司預估某樂隊的專輯會賣100萬張,結果隻賣了10萬張,剩下的90萬張隻好銷毀,就是在盒子上切口。
 
 
但CD的盒子材料都是高品質的化學纖維,於是就有中國倒爺聯係:這些塑料都有用,幹脆賣我吧,你們也能回回血。
 
而雖然盒子被切了口,但有些碟片和磁帶毫發無損,甚至有點小缺口也不影響收聽,一到中國就開始進入了盜版市場。
 
 
甚至你很難說它是盜版,因為作為音像製品,它在國外是正版發行的,而在國內,售賣的人表示:我賣的是塑料垃圾,你管得著嗎?
 
就這樣,在這些“塑料垃圾”裏,齊柏林飛艇、綠洲、滾石等歐美樂隊逐漸被大陸歌迷所熟知,爵士樂、古典以及很多流行音樂的殿堂級人物成了那代文藝青年的啟蒙。
 
班長的存貨
 
1980年出生的北京作家孫睿在小說《草樣年華》中就曾經描述,自己在大學組樂隊期間,最大的愛好就是去地攤上淘這些打口產品。
 
當然,主流對這種亞文化還是帶著批判態度,有人稱70-85出生的這一代人為“打口一代”:標榜自我的一群,他們以反流行為終極目標。一群萎縮在城市邊緣的青年,一天都無所事事,卻好遊蕩在城市的小胡同裏為了一個打口帶跑遍全城。
 
“打口一代”也反唇相譏:
 
打口cd以其特殊的方式顛覆了正常的音樂秩序,它的出現是無意識的,但卻使音樂真正走向了生活,尤其是青年的生活。打口青年的群體在不斷壯大,原本腐朽的東西重新變得神奇,新的音樂秩序正在悄然建立。
 
打口告訴我們,我們的聆聽可以更豐富,主流不代表全部!
 
4.打敗盜版的,不是正版
 
21世紀後,盜版產業繼續輝煌。
 
一個2002年的都市文藝青年一天的生活應該是這樣的:去音像店的盜版專區花五塊錢買一盤盜版的《範特西》,再去電腦城花五塊錢買一張盜版的2002世界杯足球遊戲光盤,再去地下商場的書攤上花八塊錢買本餘秋雨的《文化苦旅》,回家前再去租VCD的地方租一張盜版的《黑客帝國》(辦了包月10塊,所以沒花錢)。
 
 
人們詬病盜版,除了白嫖作品不道德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盜版產品質量忒差:
 
盜版書錯字連篇,排版糟糕,有的甚至錯字多到隻能靠猜;盜版磁帶有的歌唱著唱著就突然沒了,歌詞本也淨是錯字;盜版VCD裏麵有不少槍版,不但能聽見電影院裏的笑聲,還會看到某位觀眾站起來上廁所的身影,而且因為很多VCD盜版自港台,搞得譯名也千奇百怪,很多人會納悶:
 
我要看《黑客帝國》,老板怎麽給我一張《22世紀殺人網絡》呢?
 
 
但21世紀的前十年,盜版產品迎來了質量的最高峰,因為,它們內卷了。
 
隨著經濟的發展,我國人民在21世紀的購買力已經遠超80年代,所以如果盜版的體驗太差的話,會有很多人幹脆多出點錢享受正版。
 
於是,有了危機意識的盜版商在經過歸因分析,進行了產品迭代,重新為盜版賦能。
 
有那麽幾年,盜版文化產品除了價格之外,幾乎可以以假亂真,學委有一段時間曾經因為盜版買得太真,被班裏的同學誤以為來自土豪之家。
 
但誠實正直的學委說出了真相,於是,就成了班裏的盜版產品代購。
 
 
不過,那也是盜版產業最後的輝煌。
 
人們常說,諾基亞的倒掉,並不是質量不好,而是智能手機時代到來了。
 
同樣,盜版商的崩潰不是因為他們良心發現,也不是因為產品不行,而是互聯網時代來了。
 
2010年,中國網民數量達到了4.5億,人們獲得信息的渠道前所未有的豐富了起來,雖然大多數人看的聽的玩的依舊是盜版,但連過去買盜版的錢都省了。
 
想聽歌,一個播放器可以包打天下;想玩遊戲,論壇上隨意下載;想看電影,迅雷打開就行了。
 
音樂人說,互聯網打垮了唱片行業。其實也直接滅了盜版商,此後租碟的店鋪,書攤、音像店紛紛倒閉關門。
 
轉眼間到了今天,你會發現社會風氣已經同十幾二十年前截然不同,維護版權,為正版付費已經成了很多人的第一選擇。
 
這是因為素質提高了嗎?學委並不太敢苟同,這更多的是因為人們的購買了增強了,90年代天價的200塊的遊戲,放現在,一個大學生兩小時家教就賺出來了;視頻網站、音樂網站一個月20塊的會員費,也不過一頓飯錢。
 
當人們可以輕而易舉地享受正版時,盜版被人摒棄是自然而然的。
 
但盜版也不會消失,畢竟國內的視頻網站總是刪掉一些電影情節和畫麵,音樂平台總是莫名下架一些歌曲,還有那麽多國外優秀的文藝作品無法在正規渠道收看收聽,隻要這個現象還存在,盜版的幽靈,就會永遠徘徊在我們頭頂。
 
 
本文作者
 
還能考公的學委
從沒進過三分的東北三井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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