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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溫州生父母:把我和妹妹送人後,生出你們想要的兒子了嗎?

(2021-08-23 17:04:19) 下一個

 

夏夏,1991年出生,山西晉城人。

講述 夏夏

主筆 牛牛

01

2016年,我25歲,嫁到河南駐馬店。

婚後不久,先生陪我回娘家山西晉城省親。

父母知道我們要回來,早早就在村口等候。

晉城的夏天,烈日炎炎,照得人睜不開眼。但屋內卻極其涼快,村裏沒有一戶裝空調,午睡都要蓋著薄被子。

晉城老家

吃完午飯,一家人坐在客廳裏聊家常。父親突然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張紙條,遞給我。

父親說:“你長大了,也成家了,有些事應該告訴你了。其實啊,你是我們抱養的,這張紙條就是他們(生父母)留下的。”

這個話題有點突然。我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從父親手裏接過紙條。

紙條已經泛黃了,折痕處有些破損,一邊還有不規則的撕痕,明顯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某一頁。

紙上用紅色圓珠筆,寫著兩個地址:

第一個地址:陽城縣演禮鄉獻義村

演禮鄉我當然知道,就在晉城陽城縣,我家在澤州縣川底鄉,開車過去大概四五十分鍾的路程。

第二個地址:浙江省蒼南縣五鳳鄉利陽村

這個我就比較陌生了。從小到大,我從來沒去過浙江,更不知道蒼南縣在哪裏。

父親說:“蒼南縣的地址,就是他們(生父母)的。當年他們在山西晉城打工,住在我們村裏。

“你是在奶奶家隔壁的房子裏出生的。因為他們想要個兒子,在你40天大的時候,就把你抱到了我們家。”

父親繼續說:“後來啊,他們又生了個女兒,就是你親妹妹,也被抱養了。紙條上這個陽城縣的地址,就是抱養你妹妹的家庭。”

我不知該說什麽,把紙條重新折好,放進口袋。

02

我不是父母親生的這件事,我其實很早就知道了。

小時候,我和其他孩子鬧矛盾了,他們都罵我“草灰”。“草灰”在晉城方言裏,是專門用來罵外地人的。我知道自己可能是外來的。

記憶裏,我還見過生父母兩次。

第一次,是我很小的時候,父親開著一輛拉煤炭的卡車,帶我和母親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那周圍都是田地,隻有零星的幾座房子。

我們進了其中一間,我見到了他們(生父母),但長什麽樣我已經記不清了。

屋子裏,還有一個比我大一點的女孩,名字叫“英書”,是我姐姐。我和她打招呼,想和她說話,但她怎麽都不搭理我。

這件玫紅色的毛線背心,是生母給我織的

第二次見生父,是我五六歲的時候,在我家。生父一個人來的,他個子很高,拎著一袋子罐頭進來,和我父母聊天,還和我說話。

我態度很不好,罵他:“草灰!”

我從小被人叫“草灰”,我覺得這都是因為他,所以我把這句話送給他。

父親還批評我了,說我不能這樣和他(生父)說話。

沒過多久,生父就回去了。從此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生母也沒再出現過。父母覺得,也許是那一次,我把話說的太重了。

03

我們村有好多抱養的孩子,光家門口這條街上就有十個,都是女孩。

我有個小學同學,是我們村的。她一直知道自己是抱養的。

小學一年級,她趁養父母不注意,一個人跑了出去,去找她的生父母。

她沿著公路一直走,一直走,從天亮走到天黑,都快走到鄉裏了。巡邏的警察看到大半夜一個孩子在路上走,就把她攔下,又送了回來。

後來,她的養父母找來生父母商量,還是讓生父母把她接走了。

一個院裏的女孩們,我在前排左一

我從沒想過離家出走,去找我的生父母。因為在我心目中,他們(養父母)就是我唯一的父母,他們給了我家的溫暖。

我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他們是父母親生的。

妹妹是1993年出生的,小我2歲。我們個頭差不多,從小到大,母親都給我買新衣服,讓妹妹撿我剩下的穿。

2010年,我19歲,中專畢業。父親拿出10萬塊錢,說他已經托了關係,安排我進當地最好的單位去工作。

10萬塊錢,對我們家不是個小數目。我很感謝父親,但我還是想給家裏留點錢。我和父親說,現在工作機會很多,肯定能找到工作的。

2016年,我和先生結婚,先生是河南駐馬店的。結婚那天我哭了,我覺得對不起父母,遠嫁他鄉,不能在身邊照顧他們。

04

婚後回到娘家,父親把紙條交給我,我才知道自己還個妹妹。

小時候,我姨曾對我說過一句話,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個臉盤子和你差不多圓的,就知道她是你妹妹了。

我當時不知道這句話什麽意思。

我決定先去找妹妹。

紙條上的信息顯示,抱養妹妹的是陽城縣演禮鄉獻義村,姓王的家庭。

剛好,我有同學是陽城縣的,我在QQ上把地址發給他們,請他們幫忙打聽。

隻隔了一天,就有個男同學給我回消息了。

他說,已經打聽到了,地址和姓名都對上了。而且連我妹的聯係方式都要來了,他發過來一個電話號碼,讓我自己聯係。

我沒有直接打電話給妹妹。通過手機號碼,我加了她的微信,第一次還沒加上,她問我是不是推銷產品的?我說我是你姐。

加上好友後,我開門見山和她說了紙條上的事情。

妹妹說,她一直懷疑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她和其他兄弟姐妹的血型都不一樣。當我同學給她打電話時,她當場就哭了。

我們約好在陽城縣見一麵。

那是夏天,幫我找到妹妹的男同學陪我一起,去了妹妹住的地方。妹妹在陽城縣租了房子,在陽城縣工作。

在小區門口,我第一次見到妹妹。她穿一件白色碎花的短袖,短發,個子和我差不多高,眼睛比我要大一點。

我們在附近找了個餐廳,一起吃了飯,聊了會天。

妹妹眼睛也近視,戴著隱形眼鏡。和我一樣,我也是戴隱形眼鏡。母親曾和我說過,生父的眼睛不好,看東西經常眯著眼睛。

妹妹說:“從小到大,我一直幻想自己有個姐姐,現在夢想成真了。”

我也很激動。我們兩個相同血緣的姐妹,分開了二十多年,終於團聚了。

和妹妹相認以後,每次回老家,我就多了一件事,去看看妹妹。有時候,妹妹知道我回晉城了,也會來我家找我玩。

我和妹妹相認,還帶來一段奇妙的緣分:幫我找妹妹的那位男同學,後來和我妹妹談戀愛了,成了我妹夫。

05

妹妹找到了,紙條上還剩一個陌生而遙遠的地址——浙江省蒼南縣五鳳鄉利陽村。

這是生父母的老家,如果我和妹妹沒有被送人,我們也會在那裏長大。

我問過妹妹說,生父母在浙江,要不要去找找看?

妹妹說,她有我就夠了,不想去找他們。

我曾經挺恨他們的,也沒想過去找。

後來,我做了母親,有了兩個孩子。長大了,很多事情也慢慢釋懷了。如果他們沒有生下我,把我送給現在的父母,我也不會遇到這麽愛我的父母,不會有現在的人生了。

今年我30歲了。

夜深人靜時,我時常會想:我的生父母長什麽樣?有沒有生出他們想要的兒子?生父為什麽不來看我了?還有我的姐姐英書,現在怎麽樣了?生父留下那兩個地址,是希望我長大後去找妹妹,然後一起去浙江找他們嗎?

我想找到他們,看看他們過得好不好。好歹,他們也給了我生命,值得我感恩。

如果不找到生父母,會是我人生的一大遺憾。

這樣的情緒總是纏繞著我,我卻又不知該從何找起。

朋友告訴我,有個公眾號叫“醜故事”,上麵可以找人。一天深夜,我打開微信,在“醜故事”後台留言……

我的尋親故事,也在醜故事的幫助下開啟了。

那個紅色圓珠筆寫下的地址很清晰,我以為尋找到生父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沒想到,當我在醜故事和當地政府的幫助下,一點一點走近我的生父母,卻發現,我將要麵對的是,這麽不可思議的“真相”……

文 牛牛

01

2021年6月22日,上午9點,我像往常一樣,坐在電腦前,登錄“醜故事”公眾號後台開始工作。

後台顯示,有1條新消息。我打開一看,前一天晚上11點,有一位叫“陌塵”的網友留言:在嗎?

我後台回複:在的,有什麽事情?

過了1個小時,陌塵留言:是朋友介紹我來醜故事的,朋友說,這裏可以找人。我想借助醜故事平台,尋找生父母。

我們確實寫過一些關於尋找的故事。

我問陌塵是哪裏人?

陌塵說,她是山西的。

醜故事曾發過一篇《湖北宜昌的楊遠富,你在哪裏?有人在找你》,幫助山西老人孔繁森,找到了失聯35年的老朋友楊遠富。也許是這篇文章帶來的緣分吧。

我給陌塵留了微信。下午3點07分,我們互加了好友。

陌塵的第一句話是:“哇,你是溫州的呀!”

她可能看到我朋友圈了。上星期,我陪太太回老家,發了幾條朋友圈,定位在溫州市。我和陌塵說,我太太老家是溫州的。

陌塵說,太巧了,她要找的人就在溫州。

陌塵又說,她這會兒在上班,晚些時候和我說詳細情況。

我說,好的。

第二天,上午11點,我手機亮了,是陌塵的消息。

她發來一大段內容:

“我生父母是溫州蒼南的,1991年,他們在山西晉城打工時,生下了我。我上麵還有個親姐姐。因為父母想要男孩,就在我40天大的時候,把我送養到了現在的家庭……

“我恨過,怨過,後來慢慢釋懷了。我今年30歲了,也做了母親,我很想去看看,生父母長什麽樣,過得如何,有沒有生下他們想要的兒子?”

陌塵告訴我,尋人這件事,她不想讓(養)父母知道,怕他們會傷心,甚至不想用“養父母”三個字形容他們,因為在她心裏,他們就是父母。

我被陌塵的經曆觸動了,決定幫助她尋找。

02

陌塵告訴我,她叫夏夏,從小在山西晉城長大,2016年結婚後,去了河南駐馬店生活,(養)父母還在山西晉城老家。

我問夏夏,除了她剛剛發我的,還有沒有其他的線索?

夏夏說,她有一張紙條,是生父母留下的,她拍照發給我。

紙條分為上下兩個部分:

上部分,寫的是一個山西陽城縣的地址:“陽城縣 演禮鄉 獻義村 王某某 二隊”。

下麵還有一行字:“陽城縣至演禮鄉下車後,從醫院坡上經清池村到獻義村”。

夏夏說,這是妹妹地址,妹妹被送到獻義村,離她家40公裏。夏夏已經托同學找到了妹妹,兩姐妹已經相認。

紙條下部分,寫的是:“浙江省蒼南縣五鳳鄉利陽村”。

下麵也有一行字:“蒼南縣—>分水關—>福丁縣 下車到站 交界處”。

夏夏說,這個地址就是生父母的地址了。

我注意到上部分陽城縣的“陽”字,和下部分利陽村的“陽”,在書寫習慣上有很大的差別,明顯不是一個人的筆跡。

夏夏說,下麵這個蒼南的地址,應該是她(養)父親的筆跡,可能在抱養的時候,他(養)父親邊聽邊記下來的。

夏夏說,她還知道生父姓潘,姐姐叫“英書”,但不確定這兩個字怎麽寫。

我和夏夏說,我有很多朋友是溫州的,蒼南的也有幾位,我先幫你打聽一下,有空的話,我也可以跑一趟溫州,幫你去找找看。

夏夏說,謝謝,麻煩你了。

03

7月5日,我聯係了我的大學輔導員,陳老師。

陳老師很漂亮,我們讀大學的時候,經常有其他學院的人,來找我們要她的電話號碼。

她是溫州蒼南人。

我問陳老師,知不知道五鳳鄉利陽村?

陳老師說,她知道五鳳,但她隻去過一次,也不知道利陽村在哪兒。

我試著在網上搜索“蒼南利陽”,沒找到這個地名。

隻搜到一個“利垟村”。“利垟”在蒼南東南部,靠近海邊,不是五鳳鄉的,不符合紙條上的線索。

我又聯係了我大學室友健健,他也是溫州蒼南人。在我的印象裏,他一直掛著一根手指頭粗的銀項鏈。

健健告訴我,五鳳鄉在蒼南的西南部,再過去一點,就到福建的福鼎了,交界處就是“分水關”,他建議我去分水關附近找找。

我在網上輸入“分水關”,查找附近的地名。

果然,在分水關向南2公裏的地方,我發現一個叫“黎垟村”的地方。“黎垟村”屬於五鳳鄉,剛好在蒼南與福鼎交界處上,似乎符合我們要找的地點。

但是,紙條上寫的是“利陽”,並不是“黎垟”。根據夏夏的說法,下麵這個地址是她(養)父親寫的,難道當時他寫的時候,把這兩個字寫錯了?

我給夏夏發信息,說了這個地名。

夏夏說,應該就是這裏,她曾經在QQ上加過幾位蒼南的網友,問他們知不知道,哪裏姓潘的多?其中一位網友告訴她的,就是這個地名——黎垟村。

我決定先找黎垟村的人了解一下。

04

7月6日下午,我在百度上搜“黎垟村”,找到一條關於防汛的新聞,是2016年CCTV2頻道的經濟半小時節目,到這個村裏采訪拍攝的。

視頻中,黎垟村村長向記者講述了當地水庫修建情況。而這位村長,姓潘,叫潘孝福,和夏夏之前打聽到的“黎垟村有很多姓潘的”這條信息吻合。

但怎麽才能聯係到黎垟村的人呢?

我想起抖音上有視頻定位的功能,我在抖音上輸入“黎垟”,查看所有在“黎垟”發過視頻的人。

還真讓我找到了,一共有六位網友,用過這個定位信息。

7月7日晚上,我給這六位網友都發了私信:

你好,看到你在黎垟發過視頻,想問下你是不是黎垟人,或者離那裏比較近。我在幫朋友尋找她的父母,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

7月8日,早上7點55分,其中一位“厚待載物”網友回複我說,他隻是在那附近裝貨,不認識黎垟村的人。

另外五位都沒有回複。

此時,距離夏夏聯係我,已經過去三個星期了。這件事一直在我心頭縈繞,好像在看一部懸念迭起的電影,很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7月12日吃完中飯,我突發奇想,打開瀏覽器,進入蒼南縣人民政府網站。

雖然沒找到黎垟村的電話,但我找到了一條“橋墩鎮五鳳片區工作站”的信息,有工作站的聯係電話:1586770XXXX

蒼南縣人民政府網站

下午1點11分,我按這個號碼,撥了過去。

響了兩聲就接通了,我聽到了一個清爽的男中音:“你好。”

我問:“請問是五鳳片區工作站嗎,你們有黎垟村的電話嗎?”

對方似乎有點防備,問我:“你是哪個單位的,有什麽事?”

我說:“我是來尋人的,我在幫朋友尋找她的生父母,他們在山西晉城打工時生下了她,在當地把她送養了。生父母是五鳳鄉黎垟的,姓潘。”

對方態度一下子緩和了下來,他說:“原來是這樣啊,你先等一等吧,我先去聯係一下,過一會兒給你答複。”

掛了電話5分鍾後,我收到一條短信:黎垟村潘書記 1373630XXXX

我馬上打電話給潘書記,電話接通後,我又把情況說了一遍。

潘書記的聲音很年輕,他說,情況剛剛五鳳的工作人員已經和他介紹過了,但黎垟村有800多人,其中姓潘的就有700多個,而且去過山西打工的也很多。

潘書記說,讓我加他微信,把信息發給他,他幫我去了解一下。

下午1點37分,我加潘書記的微信,他微信名叫“任重道遠”。我把已知的信息整理成一段話發過去:

女孩1991年出生,40天被送養,在山西省晉城市澤州縣川底鄉天戶村。父母留下紙條,說是蒼南五鳳利陽人,姓潘。家中還有一個姐姐,諧音“英書”。5歲時,生父來看過一次,後失聯。還有個94年的親妹妹,被送到晉城市陽城縣演禮鄉獻義村。

“任重道遠”秒回:信息已收到,有你朋友的照片嗎,也發我一下。

我馬上聯係了夏夏,要了一張她小時候的照片,和一張現在的照片,轉發給了“任重道遠”。

夏夏近照

05

7月13日上午9點,我給潘書記留言,詢問事情的進展。

晚上6點20分,潘書記回複我一條15秒的語音:你好。我正在了解中,村裏有很多類似的情況,正在一條條核實,如果有情況比較接近的,再和你聯係。

15分鍾後,潘書記又打來電話。

他說,村裏有許多去過山西晉城打工的。

而且,生了兩個女兒後,把兩個孩子都留在山西的,這樣的情況也很多。

潘書記讓我問問夏夏,有沒有更多的信息。

掛了電話,我非常震驚。

我本以為,知道“有女兒送到山西”這個信息,在一個村裏找人應該不難。沒想到,那個年代,這樣的情況會這麽普遍,甚至把兩個女兒都送人的,也那麽多。

當時,浙江農村的政策是這樣的:第一胎如果是女兒,隔若幹年可以生第二胎,第二胎不管男女,都不能再生第三胎。如果第一胎是男孩,則一概不能生第二胎。也有些村民,為了生第二胎或第三胎,外出逃生。

晚上7點,我接到一個189開頭的陌生電話,顯示是“浙江溫州”。

電話接通了。

對麵的聲音很渾厚。他說,他也姓潘。我叫他潘大哥。知道我在尋人,他想和我核對一下信息。

我們加了微信好友。怕我不相信他,潘大哥發來一張本人的身份證照片。他1981年出生,身份證地址是:浙江省蒼南縣橋墩鎮利陽村XX號。

我很奇怪,上麵的地址居然是“利陽村”。之前我怎麽都搜不到這個地方,還以為是夏夏的(養)父親寫錯了,沒想到,這個地名是存在的。

我問潘大哥:我地圖上搜不到利陽,隻找到了黎垟,這兩個地方是什麽關係?

潘大哥說,黎垟就是利陽,是同一個地方,“黎垟”是後來改的。

原來如此。

潘大哥又發來一張截圖,是一個微信群,群名是“利陽故鄉心”。潘大哥說,他已經把尋人的消息,發到他們的家鄉群裏了,他會一直關注此事。

我說,謝謝潘大哥。

30分鍾後,潘大哥發語音給我,說他嬸嬸家情況有點類似:

嬸嬸去過山西晉城打工,在那裏生了兩個女兒,也送養給當地人了。她寫了兩張紙條,一份留在送養的家庭,一份嬸嬸自己保管著。孩子八九個月的時候,她還去看過一次。

我和夏夏說了這個情況。

夏夏回複說,八個月大的事,她肯定沒有印象了,也沒聽母親說起過。

我想,如果有紙條的話,拿出來對一對,如果信息一致,那就是最直接的證據了。我問潘大哥,紙條還在嗎?

潘大哥說,紙條在老房子裏的一個木盒子裏,他們小時候玩耍,經常看到這張紙。但他現在不在老家,他托堂弟明早去找一下這張紙。

我拉了個微信群,取名“利陽尋親”,把潘大哥和夏夏拉了進來,把已知的信息又在群裏發了一遍。

潘大哥說,他嬸嬸想和夏夏通個電話,核對一下信息。

夏夏說,可以的。

潘大哥把嬸嬸拉進微信群。

嬸嬸的第一句話是:“你們好,如果真的是我女兒,這將是我一輩子最開心的事情,可惜我女兒是20天送人的,八個月見過一麵。”

夏夏和嬸嬸通了微信電話。

通話結束,夏夏私聊我說,有些信息對上了,有些對不上,畢竟事情過去近三十年了,很多事情嬸嬸也記不清楚了,紙條也不一定在。

夏夏說,和嬸嬸通完電話後,她感覺心裏又釋懷一些。特別是嬸嬸對她說,當年他們在山西打工,條件不好,孩子跟著也是受苦。夏夏說,或許她生父母也有什麽苦衷呢。

我發給她一個“擁抱”的表情。

第二天(7月14日),潘大哥發來紙條的圖片,是一張粉色的紙條,上麵的地址和夏夏提供給我的不一樣。看來不是了。

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潘大哥說,這種情況在他們那挺多的,好多女孩都送到山西了,送兩個女兒的情況也不少,要找還真沒那麽容易。

潘大哥說,他知道有一個長輩,90年代在山西當包工頭,很多村裏人去山西打工,都會在他那裏落腳,他應該比較了解這些情況。

潘大哥讓我們別著急,他會幫忙聯係。

06

7月20日,河南發大水,河南好多地方都被淹了。想到夏夏說她在河南,我在“利陽尋親”裏發信息,關心夏夏的情況。

夏夏說,河南北部比較嚴重,他們那裏沒事。

7月23日,台風“煙花”逼近浙江。夏夏在“利陽尋親”裏說:台風來了,你們在浙江要注意安全,少出門。

潘大哥說:台風我們見多了,已經習慣了,哈哈。

8月3日中午12點。之前我在抖音上發私信的,一位網名叫“初心”的網友回複我,她說自己是利陽的。

我們加了微信詳聊。

我把尋人信息發給“初心”。她很快回複我說,村裏人都知道這件事了,也大致知道是哪一家人。她很奇怪我怎麽還在找。

我也很奇怪,馬上問她,那家人叫什麽名字?

“初心”說,她要問一下爸爸,爸爸現在出門了,等回來後幫我問。

我又問“初心”,怎麽知道我們在尋人的。

“初心”說,村裏已經發過消息了,她爸爸就是“村書記”。

後來我知道,“初心”的爸爸就是我之前在CCTV2“經濟半小時”上看到的那位村長“潘孝福”,他真名叫潘孝富,節目上名字寫錯了。

而五鳳工作站幫我聯係的“潘書記”,是現任的村書記,也姓潘。

8月4日晚上,“初心”回複我說:名字問來了,叫“潘孝良”,除此之外,其他信息就不是很清楚了。

我又問潘大哥,認不認識“潘孝良”。

8月9日,上午10點31分,潘大哥在“利陽尋親”裏回複:不好意思,這幾天沒看手機,你說的“潘孝良”我去問一下,再答複你。

夏夏說:“我感覺這個名字很熟悉。”

11點59分,潘大哥回複:確實有這樣一個人,他有一個女兒叫什麽書,確實有女兒是送到山西的,但還有一些信息不確定。

我說:“那讓潘孝良看一下紙條,不就可以確認了嗎?”

潘大哥說:“這件事,我還是直接給夏夏打電話吧。”

13點40分,夏夏私聊我說:“牛牛,基本確定了,潘孝良就是我生父。”

我很高興,覺得終於塵埃落定,尋親故事馬上就要有個團圓的結局了。

我馬上打電話給夏夏。

夏夏說:“我中午和(養)父母通過電話了,問他們知不知道潘孝良這個名字。母親告訴我,這就是你的幹達(晉城方言:幹爹)。”

夏夏說:“潘大哥告訴我,潘孝良已經去世多年了。我5歲那年,他最後一次來看我,不久後,他就在山西發生了意外。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麽再沒來看過我了……”

夏夏說:“這些年來,我一直希望他平安,沒想到結果是這樣的。”

我問夏夏:“那你生母和姐姐呢?”

夏夏說:“生父出事後,生母便帶著姐姐改嫁了,不在老家生活。潘大哥說,她們比較排斥(尋親)這個事情,隻是說對不起我。”

掛了電話,我在座位上坐了很久。

心裏五味雜陳。好像一個追尋許久的答案,突然揭曉了。結局卻完全是意料之外。

我一下子很難接受,感覺胸口被什麽堵住了。感覺離終點一步之遙的時候,突然掉進了一個深坑。

我給夏夏發消息,說了我的感受。夏夏回複說,她也是這種心情。

傍晚,潘大哥把生母和姐姐的微信推給夏夏。

夏夏加上姐姐的微信。在姐姐的朋友圈裏,夏夏看到一張五六十歲女人的照片,和夏夏長得就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夏夏把照片拿給(養)母親看,母親看過後說,她就是你生母。

夏夏給姐姐發消息:“你好……”

姐姐說:“大家都說你在尋親,也都說你是我妹妹……我媽年齡大了,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夏夏說:“我知道了,不打擾了。”

我問夏夏,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夏夏說,30年來,這件事一直是她的“意難平”,現在她知道,生父後來沒去看她是因為身故,這些已經夠了。

夏夏說,她還是有些遺憾,沒見生父最後一麵,或者說見了,在她5歲那年,生父來看她,25年後的今天,她才知道,那是永別。她不該罵他“草灰”。

最後,夏夏在“利陽尋親”裏說:“感謝牛牛和潘大哥,這輩子我一定要來浙江,見你們一次,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去溫州蒼南看看。”

我回複:“好的,隨時歡迎你來。”

發完消息,我起身離開座位,來到窗邊。合歡花已經開滿了枝頭,輕白柔粉,隨風搖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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