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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0月24日,以色列駐上海領事館的微博上出現了一段話:
“今天開始我們會陸續放上一些老照片,所有照片都是上世紀20年代居住在上海的一個猶太攝影師沈石蒂(SamSanzetti)所拍攝的。因為年代久遠,照片上的人物的名字都沒有被記錄下來。如果你看到照片上有你認識的人,或許就是你的祖父、祖母,請讓我們知道。”
“那時我17歲,當天我穿著新做的芭蕾舞服參加完一場演出,想為即將上大學的自己留個紀念,於是第一次去拍了這樣的‘藝術照’。可能是他看到我會跳芭蕾舞很高興,他也沒有刻意指導,隻叫我隨意擺出各種芭蕾造型。我隻記得明亮的燈光打在自己臉上的感覺。”當年的“芭蕾舞女孩”、如今74歲的洪落霞女士曾在采訪中這樣說,“那時很多照相館拍出的照片都十分雷同,都是一個花哨的背景。沈石蒂的照片非黑即白,卻能展現人物最美的一麵。我以後拍的照片都不如這張。”
拍攝這張照片的時候,17歲的洪落霞穿著嶄新的舞蹈服,在沈石蒂的鼓勵下自由地跳舞。如今半個世紀過去了,青澀的容顏不在,歲月沉澱下的氣質卻愈加明顯。
照片中的民國女子,容貌和姿態倒是其次,氣質與優雅最令人深愛,眉目間的一縷溫婉和精致,是我們這個時代再也找不回的大氣。
正如胡蘭成所言:那“是從靜中養出來的。臨花照水,自有一種風韻。即便豔麗,亦是錦緞上開出的牡丹,底子裏還是一團靜氣。”
張伯駒的夫人潘素
1921年,當17歲的沈石蒂來到上海。
上海是個很不尋常的城市,充滿了變化和喧囂。這又是個熙熙攘攘的城市,有騙子,有小偷,有妓女,有奴隸。這還是一個有著無數種色彩和無數種氣息的城市,又髒亂,又絢麗。所有東西都那麽有趣,那麽令人稱奇。
沈石蒂在上海
沈石蒂在上海
1928年11月,由美國柯達公司出版的《攝影室之光》雜誌的封麵,選用了沈石蒂拍攝的一名東方女子的照片。雜誌中介紹了這位年僅26歲的攝影師。它寫道:
沈石蒂在之前的旅途中就愛好攝影,到上海後,他的照片無意間被本地一位攝影師看到,便讓沈石蒂去到他的工作室當學徒。在一位美國商人資助下,沈石蒂開了自己的小照相館,很快就有能力搬到了一個更好的地段,租下一家更寬敞的店麵。現在,這位隻有5年從業經驗的野心勃勃的年輕人正在為發展包括總店在內的4家分店而努力,他仍然渴望旅行,但又苦於沒有助手能代替他工作,維持住這家照相館的聲譽。
位於南京路73號 沈石蒂的美術照相館
在上海35年的時間裏,沈石蒂拍下了兩萬多張照片。
沈石蒂的拍攝沒有複雜的布景,但用光頗為講究,有點像古典主義學院派的用光方法,人物身後都有一片暈染感覺的光亮,這也使得他的照片總是給人唯美、夢幻的感覺。
而他的色彩運用也極為驚豔,通過在相紙上手工著色,將照相技術和繪畫技術完美結合,故而照片紋理細膩,色彩自然,有著“油畫”般的質感。
“這些照片,在今天看來仍然是光彩照人。沈石蒂也因此記錄下了上海曆史上一個特殊的時期。那個時代的魅力和風格,是無法再現的。”
沉靜而魅惑,古典隱含性感,穿旗袍的女子永遠清豔如一闋花間詞。
眉宇之間的大氣端莊是多少PS和整容都學不來的。
時評人羽戈曾在文中寫道:看看現時代的知識人,大都長了一張體製化的臉,他們的氣質,介於官僚氣、市儈氣與流氓氣之間,獨獨欠缺與其身份匹配的文氣。
倘令他們穿上民國衣衫,置於《新青年》或“新月”團體,不消一眼,便能辨識其人來自現代。
而在沈石蒂的照片裏,那些文人無論是著長褂還是穿西裝,思想無論是激進還是守舊,都能感受到獨立於時代的那份風骨。
沈石蒂的照片中,還有很大一部分屬於結婚照。沒有酷炫的特效,沒有沙灘陽光,卻依然讓人覺得甜蜜。
那時日色很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隻夠愛一人.....
那群在照相館留下照片的孩子們,後來去了哪裏?
又經曆了怎樣的人生呢?
沈石蒂在接受采訪時曾說道:
“我一生都在尋覓我內心的幸福,錢財有也罷,沒有也罷,我毫無興趣,我所尋求的是內心的滿足,還有愛。”
而這種感情也融入了他的攝影中,每次拍照他都會和拍攝對象進行溝通交流,試圖從人物的神情中挖掘他最真實的一麵。
故而沈石蒂照片看上去並不複雜,卻總能觸動人。那照片裏的人,眼睛裏有光,有水,有生氣。
在那個動蕩不安的年代,他記錄下的都是關於美,關於愛,關於溫暖。
1957年,沈石蒂帶著拍攝的照片遠赴重洋定居在了以色列,從此再沒有重回中國,那兩萬多張照片也一度被塵封,被遺忘。
直到2011年,沈石蒂的繼子摩西帶著這些已經泛黃的照片找到了以色列駐滬領事館:沈石蒂臨終前念念不忘的仍是上海,在上海的歲月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摩西希望能夠代替父親將這些照片歸還給上海人民。
因為年代久遠,大多數照片上的人至今不知身份,但值得高興的是,也有一些人時隔50多年,重新遇見了他們最美的年華。
曹莉貞和先生的訂婚照便是由沈石蒂拍攝
1954年,遊美瑛帶著兒子孫遜來到沈石蒂的照相館拍下了這張照片,如今那個1歲的孩子也已年過半百
Sam Sanzetti (沈石蒂)
沈石蒂曾表示:“我一生中最燦爛的時光便是在上海,上海是獨一無二的,五光十色的,我仿佛能看到她繽紛的色彩,聞到她的豐富的氣味....”
後來提起民國,人們多將其與戰爭、貧窮、混亂相聯係,然而沈石蒂卻為我們將那個時代的精致優雅一一記錄下。
即使不太平的年代,即使不富裕的生活,也有絕不妥協的美與態度。
周重仁保留著沈石蒂給父親周邦駿拍下的照片,兩人當年是好友
周重仁記得,因為自己是家中長子,父親去沈石蒂那裏做客,都會帶自己一起去。
“他的店鋪進門左手邊是攝影棚,一塊簾子擋住。中間的位置擺放著沙發來待客,右邊則是一個結賬的台子。他的愛人‘鄔小姐’坐在那裏來收款。‘鄔小姐’是北方口音,我覺得是一口流利的‘京片子’,英文也很棒。從他照相館後部的落地玻璃,能看見錦江飯店庭院中的草坪。”
“我的第二個妹妹特別會發嗲,Uncle Sanzetti總用走了調的上海話叫她‘老三,老三’。排行老四的弟弟又總愛搶二妹手裏的東西,Uncle Sanzetti就叫他‘強盜,強盜’!”
有一張父親和Uncle Sanzetti的合影,‘文革’前我們把全部有外國人的照片都燒掉了,就包括了那張。”
1955年公私合營開始後,沈石蒂的照相館沒有了。在接下來的兩年裏,他去一所學校教授英語。最終在1957年,沈石蒂選擇了在猶太團體的幫助下移民以色列。
1967年,沈石蒂(左)在特拉維夫重新建立家庭,摩西(右)成為他的繼子
沈石蒂的繼子摩西說,在中國的最後幾年,他和一名叫‘南希’的中國小姐相愛。“當他離開中國的時候,因為客觀的原因,不能夠帶著這個女人去以色列。回到以色列之後,他一直在想念她,但是他一直都得不到她的消息。因為中以雙方沒有建立外交關係,他不敢給她寫信,怕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摩西給周重仁發來了一張沈石蒂與南希的合影。周重仁說,那就是鄔小姐,他能夠記起她眉眼的樣子。
沈石蒂與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