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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有故事的姑娘,可能這輩子都別想結婚了

(2021-06-10 11:23:32) 下一個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寫故事的劉小念 Author 劉小念

 2021/6/07

 

作者 · 劉小念

 

來源:寫故事的劉小念

 

“李潼,你是不是腦殘?

 

“不,我是腦癱。”

 

這樣的提問,從小到大,我不記得回答過多少次。

 

哪怕是別人善意地提醒,我可以不回答的,但我無所謂。

 

身體的殘疾,是我自出生後就即定的事實。

 

可這並不影響,我成長為一個陽光自信而普通的自己。

 

事實上,比起我的接受,爸媽比我承受得更多、更重。

 

02

 

我是在兩歲那年被確診為腦癱的。

 

當時,同齡的小夥伴早已會說話、走路,但我搖搖晃晃,支支吾吾,什麽也不會。

 

爸媽把全國大部分的專科醫院都走了一遍,在結論完全一致的情況下,我爸這樣安慰我媽:“潼潼隻是運動神經受損,老天爺沒有奪走她的智力,已經是厚待我們了。”

 

我媽無可奈何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隻不過,她幾乎一夜白頭,從28歲開始,每隔三個月就得染一次頭發。

 

03

 

為了讓我活得明白,爸媽對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我坦白真相。

 

所以,我從有記憶那天起就知道自己是個腦癱,同時也知道,就算吃盡苦頭做康複,我這一生走起路來也會搖搖晃晃。

 

所以,當爸媽帶我去天津的專科醫院做康複,各種訓練手段讓我痛苦不堪時,我哭喊著反抗:“我不要做了……”

 

於是,爸媽就真的不去了,但他們告訴我:“你可以喊停,但如果因此一輩子要坐在輪椅上時,你不要抱怨。”

 

記得那天,爸媽特意用輪椅推著我外出,我說想去河邊看風景,他們卻說要去超市買東西,我沒有行走能力,隻能聽從他們的安排,服從他們的決定。

 

我說我要吃雪糕,但他們說,你今天的運動量不夠,吃雪糕會長胖,長胖了會增加你腰部與下肢的壓力。

 

我想用哭鬧達成目的。

 

他們就任憑我在光天化日之下哭鬧不止。

 

我爸說:“李潼潼,你看同樣是掉眼淚,不如把眼淚灑在康複室裏,像你現在這樣哭,其實什麽目的也達不成,而且不好看還很累。”

 

 

04

 

那時候,覺得爸媽的心真狠。

 

狠到讓我很快明白,哭在他們麵前一點也不管用。

 

於是,自我放逐三天後,再聽著康複室裏的那些哭喊聲,我帶著求虐的心態,讓爸媽把我推了進去。

 

我媽見不得我在師傅手下被按成肉餅,以及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

 

可是,一天又一天,她就那樣邊哭邊陪在我身邊,哽咽著給我灌心靈雞湯:“任何環境下,其實你都有選擇。”

 

“無路可走時,選擇最難的那一條。”

 

“潼潼,你是媽媽的驕傲。”

 

……

 

當有一天,我能夠站立,發現窗外的風景是那麽美,視線之內不再是成年人的腰部與地麵時,我對父母的狠心釋然了。

 

 

05

 

8歲那年,我終於學會了走路。

 

此後長達兩年的時間裏,我的膝蓋、胳膊肘經常青一塊紫一塊

 

爸媽至今津津樂道的,不是我當時多麽能吃苦。

 

而是,有一次我摔倒後,坐在地上跟媽媽說:“媽,這麽摔下去,我非得腦癱不可。”

 

鐵石心腸的爸爸,在聽媽媽轉述這句話時,居然在飯桌上,不可抑製的流淚了。

 

他邊哭邊摸著我的頭說:“潼潼,有了這份敢拿自己開涮的心態,你的人生不會比別人差。”

 

06

 

爸爸就是這樣一個樂觀豁達的人,永遠對人生抱有希望。

 

不管是在單位,還是在家裏,他總是笑得很開心。

 

奶奶問他:“兒啊,你怎麽就不知道愁呢?”

 

爸爸說:“是潼潼腦癱,又不是我麵癱,我為什麽不能笑?”

 

有一次,我問爸爸,世界上那麽多人,為什麽得病的人偏偏是我?

 

爸爸沒正麵回答,隻是說:“當你抱怨自己沒鞋穿時,回頭一看,發現別人竟然沒有腳。”

 

我當時就安靜了。

 

過了一會兒,我對爸爸說:“我不僅有腳,還有腿有手,我現在會走了,說不定以後還會跑。”

 

結果,聽了這話,我爸一刻沒等。

 

他拉著我和媽媽去買了風箏,然後帶著我們去廣場放風箏。

 

風箏迎風起舞,爸爸對我說:“潼潼,你看,隻要敢想敢做,你不僅能走會跑,你還可能會飛。”

 

看著天空中翱翔的風箏,我的心一下子變得寬闊敞亮。

 

就像爸爸說的:“隻要不把自己關在身體的牢籠裏,你就是自由的。”

 

 

07

 

我無法掌控自己搖搖晃晃的身體,無法像風箏一樣遨遊天際,但我希望自己可以像魚一樣自由。

 

學遊泳這件事,是我自己要求的。

 

而爸媽呢,知道這件事對於我的風險係數很高,但他們願意和我一起承擔風險。

 

我用了兩年時間學會了遊泳。

 

期間有兩次因為嗆水感染肺炎,而被迫住院。

 

即便這樣,我出院後的第一件事,還是對爸媽說:“我想繼續遊泳,我喜歡那種四肢協調,自由自在的感覺。”

 

爸媽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爸爸說:“必須繼續學啊,你不想學,我也會把你趕下水的。”

 

醫生覺得我爸媽瘋了。

 

他告訴爸媽,我是腦癱患者,心肺功能本就不如常人,遊泳對我來說,實在太危險。

 

但爸媽認為,如果一件事能讓我快樂,讓我可以從中得到訓練與磨礪,就願意讓我去承擔相應的風險、代價。

 

用我爸的話說:“人活著,總得有場奮不顧身的熱愛。

 

 

08

 

12歲那年,我在市裏的殘疾人運動會上,取得了蛙泳第二名的成績。

 

站在比地麵高出一節的領獎台上,我看到了一個比日常更高的世界。

 

我體會到了榮耀的滋味,我的自信就是這麽來的。

 

有了這樣的自信,我才有底氣去麵對生活裏那些經意與不經意的惡意。

 

在學校裏,曾經有同學模仿我走路的樣子,逗得好多人哈哈大笑。

 

我當時撐著沒哭,但回到家後,沮喪的問爸媽該怎麽辦?

 

爸爸說:“他模仿得像嗎?”

 

我說:“不像。”

 

爸爸又說:“你看,這樣走路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的,你也是摔了無數次跤,才掌握了其中的平衡,所以,你不能跟別人一塊起自己的哄,你要為自己感到驕傲。”

 

 

09
 

 

再後來,依然會有人惡意模仿我走路的樣子。

 

隻是,我已經能夠雲淡風輕的對模仿者說:“你學的一點都不像,左腳是這樣的,右腳是這樣的……手需要這樣才可以維持平衡……”

 

漸漸地,不再有人模仿取笑我,我也開始有了真正的朋友。

 

初中畢業之前,區裏組織了一次演講比賽。

 

校長指名讓我參加,並且為我準備了一篇非常煽情的稿子。

 

詞藻很華麗,事例在添油加醋中變得催人淚下。

 

但當我站在演講台上,麵對台下無數同情的目光時,我臨時改變了主意。

 

於是,我開始了五分鍾的自由發揮。

 

我告訴大家:“曾經我的理想是做海上救生員,但考慮到自身的實際情況,隻能放棄第一理想,準備為將來成為一名設計師而努力。

 

有些事情,隻要我不覺得辛酸,就無需同情。

 

那天,我拿了演講比賽第一名。

 

但我相信,我應該不是靠著“腦癱女孩”這個標簽,贏得了這個名次。

 

即便是,也不是用賣慘的方式得來的。

 

這就夠了。

 

 

10
 

 

高中畢業時,我以8分的差距與自己的理想大學失之交臂。

 

在複讀和進二本之間,我選擇了複讀。

 

事實上,爸媽更希望我直接上大學,但他們還是尊重了我的決定。

 

隻不過,人生不是小說。

 

盡管高四的我很努力,但最終的高考成績還不如前一年。

 

我萬分沮喪的去了一所二本院校,但爸媽卻給我辦了很隆重的慶功宴。

 

我媽說:“高考相當於孩子的成人禮,恭喜我的女兒長大成人。”

 

我爸呢,給我倒了杯酒,又分別給媽媽和他自己滿上,說:“潼潼,小時候,爸媽覺得你能走路就好;後來你會走路了,爸媽覺得你能上小學就好;再後來,覺得你能念到初中畢業就好,結果,你居然考上了大學。感謝有你,一直給爸媽帶來驚喜。”

 

我當場就哭了。

 

說實話,我做夢都想考上一所好大學,向全世界證明自己。

 

但爸爸卻對我說:“比起一本院校,我和你媽更希望你經曆一些困難和挫折,因為失敗教給你的東西,是一本院校不會教的。”

 

這就是我的爸媽,當全世界都在望子成龍時,他們卻為我的失敗幹杯,讓我知道人生除了努力之外,還要學會接受事與願違的另有安排。

 

他們對我的分數從沒有要求,但對我的人生態度一直要求很高。

 

 

11

 

我大學的專業是市場營銷,是被調劑過去的。

 

所以,大學四年,我一邊讀書,一邊自學室內設計課程。

盡管如此,大學畢業後,我的求職之路仍十分坎坷。

 

一次又一次碰壁,甚至有好心的老板勸我:“你不適合幹設計,這是要跟客戶打交道的,你的情況,其實更適合做一些不必拋頭露麵的幕後工作,比如做售後,接接電話什麽的。”

 

可我做夢都想當設計師,想讓這個世界看上去更美。

 

 

12
 

 

這一次,爸媽依然挺我。

 

他們拿出全部積蓄幫我買了一間門市,說全當是給我準備的嫁妝。

 

他們還讓我拿這家門市練手,從設計到裝修,包括後期的采買,我都親力親為。

 

裝修出來的效果,大家非常認可。

 

可盡管如此,我的手藝還是無人問津。

 

而且,每次去尋求機會,總會遇到一些惡言惡語:“哦,你是腦癱啊,真沒想到,腦癱也能出來工作,我以為腦癱都是傻子呢。”

 

“想什麽呢?我可不放心把自己的房子交給一個腦癱。”

 

那是一種什麽感覺?我想應該跟坐牢差不多吧。

 

可我的爸媽,絲毫不著急。

 

我媽說:“老天就是在考驗你能不能沉住氣。”

 

 

13
 

 

機會來自於一次意外。

 

有一天,一對老夫婦在等車時,丈夫內急,來我店裏想借用一下廁所。

 

上完廁所後,他們看我是搞裝修設計的,就問我能不能幫他們家設計一下。

 

原來,這對老夫婦是空巢老人,他們的兒子在國外。

 

一年前,兒子給他們買了新房,但找了幾輪裝修公司,夫婦倆都不滿意。

 

跟我說起這事,他們並沒抱什麽希望,隻是為了感謝我借他們用廁所,而隨意的搭句話。

 

那天,我跟這對爺爺奶奶去了他們家,一個星期後做出了兩套方案。

 

結果,看到方案後,奶奶差點要哭了。

 

我的方案其實特別簡單,基本上克隆了爺爺奶奶單位當初分給他們那套房的格局。

 

那是我去他們家踩點時,在牆上的老照片裏看到的,他們最早最早的家。

 

我詢問那張照片時,奶奶告訴我:“爺爺患了早期老年癡呆,那個老房子都拆了,可是,爺爺走丟了幾次,都是在老房子附近找到的,他總是在新家找不清方向,有時甚至把廚房當成衛生間……”

 

於是,我的設計就按照爺爺奶奶最早那套房子的格局,盡量還原最初的模樣。

 

我知道,在曾經熟悉的環境下,其實對爺爺這種患者是有安撫作用的。

 

感動之餘,奶奶問我:“你是怎麽想到的?”

 

我實話實說:“奶奶,我生下來就是個腦癱兒,8歲才會走路,所以,曾經坐在輪椅上的我,人生中學會的第一課就是換位思考,凡事多想那麽一點點。”

 

事實證明,弱點也可以成為優勢。

 

就這樣,我的公司終於開張了。

 

 

14
 

 

記得簽合同那天,我媽比我還激動。

 

她從來都不怕養我一輩子,但她怕看到我在守店時光裏,那望眼欲穿的表情。

 

一次又一次,她想讓我關門回家。

 

但一次又一次,同樣失眠的爸媽相互安慰:“我們的孩子本來就要比常人承受的更多,再熬熬,對她來說,想做個自食其力的普通人,沒那麽容易。”

 

後來,受第一個方案的啟發,我又毛遂自薦地承接了一所養老院的項目。

 

截止到目前,我的小公司不但可以養活自己,還有了不錯的利潤。

 

 

15
 

 

27歲那年,我談了一場短暫的戀愛。

 

對方是我的一個客戶,在設計方案時,喜歡上我“有趣的靈魂”。

 

他的口頭語是:“這世上怎麽會有你這麽好玩的女孩。”

 

可是,他始終沒勇氣帶我去見朋友、家人。

 

分手是我提出來的。

 

我對他說:“說喜歡我,你已經很勇敢了,但,你真的還沒強大到可以無視外界的眼光,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所以,就讓我先說分手吧,看上去,就像我甩了你一樣。”

 

這就是我,分手要快,姿勢要帥。

 

失戀的痛苦與不甘,我一個人躲在被窩裏哭就好了。

 

多哭幾次,也就沒有眼淚了。

 

這不是雞湯,是經驗。

 

 

16
 

 

失戀後,爸媽以為我會很難過。

 

但我特別看得開:“最起碼,我也是談過戀愛的人了,所以,祝我分手快樂吧。”

 

然後,我們仨買了隻蛋糕,唱著生日歌慶祝我的失戀。

 

別人家養娃費心費嘴,而我們家呢,還費生日蛋糕。

 

作為我的爸媽,他們早已經習慣,習慣我一次又一次在失敗和打擊裏,笑中帶淚地站起來,像重生一樣重建內心堡壘。

 

這,本就是我宿命中的一部分。

 

就像我爸說的:“愛,絕不是憐憫、忍讓和特殊的照顧。”

 

讓我像一個普通的孩子那樣長大,始終毫不隱瞞生活的本來麵目,以及不阻止我去碰壁,就是他們對我最好的愛護。

 

 

17
 

 

那天,我陪媽媽一起看了部紀錄片。

 

片中一個腦癱女孩成為兩個娃的媽媽,她很幸福,很快樂。

 

我對媽媽說:“媽,我想過了,這輩子,我很可能嫁不出去,但我也想成為一個媽媽,想像你和爸爸愛我那樣,陪伴Ta長大。”

 

我媽對我實話實說:“我覺得你一定會是個很好的媽媽,但這件事情,需要順其自然的。”

 

那一刻,我突然很心疼她。

 

養育了一個我這樣的孩子,她一直在接受現實的各種錘擊。

 

於是,我抱了抱她,說:“當我的媽媽,你辛苦啦。”

 

我媽說:“辛苦是真辛苦,但,心也是真的比別人大了不少,其實,現在想想,自你被確診後,你一路成長帶給我和你爸的,都是意外之喜。”

 

 

18
 

 

是啊,我不是一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孩子。

 

但我的爸爸媽媽,一直用他們的方式,普通又隆重地愛著我。

 

老天給了我一副不那麽自由,也不那麽好看的皮囊,但,他們卻教會我,活得有愛有趣有意義。

 

像我這樣的人,都敢說自己幸運,那麽,看到故事的你們呢?

 

請一定要狠狠地幸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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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平兔 回複 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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