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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生的時候,薑夔、楊萬裏、陸遊等人正活躍在南宋文壇。
他去世的時候,文天祥剛剛進士及第。
他在戰火中撫養過“元曲四大家”之一的白樸。
他站在宋詞與元曲之間,填補了那一段極為模糊的空白。
你一定聽過他的詞句,盡管你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他這輩子其實很少寫愛情,但被世人所銘記的,最終是他筆下的愛情。
公元1205年,15歲的元好問前往並州(太原一帶)赴試。途中,一個獵戶給他講了件稀罕事兒:獵戶早晨捕捉了兩隻大雁,一隻掙脫逃走了,另一隻沒逃走的被他殺掉了,但是逃走的那一隻又飛了回來,哀鳴徘徊,最後竟然直直地從空中落下來,觸地自盡。
這個“生死相許”的故事觸動了少年的心靈,元好問那兩隻大雁買下來,埋葬在汾水之上,然後寫了這首《摸魚兒·雁丘詞》: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這世間,最高級別的愛,便是生死相許吧?!
他想象著這對雁侶恩愛的時光——它們曾經天南地北,雙宿雙棲;他想象著那隻自盡的大雁的悲痛心情——你死了之後,誰再陪我萬裏層雲,千山暮雪?
那一瞬間,他自己似乎也變成了大雁,在寒空中自由自在地飛翔。
他望著汾河旁那孤零零的墳塚,想起千年前,漢武帝曾經在這裏祭祀,那時應該是簫鼓喧天吧,現在隻剩平林漠漠,一派荒涼。
那對雁侶,就葬在這樣荒涼的地方,即使是屈原親自來寫《招魂》,也無法讓它們複活了。
於是,隻剩山鬼淒涼的歌。
這是因為老天爺也嫉妒它們的恩愛吧?
但它們這樣感天動地的愛情,注定不會像尋常的鶯鶯燕燕一樣,歸於黃土,會有一代又一代的詩人來祭奠它們的墳墓,他們會帶著酒來,唱著歌去。
差不多在同一時候,大名府有一對小情侶,因為家長不同意他們的婚事,雙雙投水殉情。那一年,他們赴死的池塘裏,開出了滿塘的並蒂蓮花,好像在為這對情侶祈禱。
但元好問聽別人說起這個故事,至少已經是十幾年後了,那時,蒙古的鐵騎已經踏遍北方,金國危在旦夕。
所以“殉情”這件單純的事,到了元好問筆下,又染上了一抹更為決然的色彩。
他為這個故事寫了另一首《摸魚兒》,取名《雙蕖詞》。
問蓮根、有絲多少,蓮心知為誰苦?雙花脈脈嬌相向,隻是舊家兒女。天已許。甚不教、白頭生死鴛鴦浦?夕陽無語。算謝客煙中,湘妃江上,未是斷腸處。 香奩夢,好在靈芝瑞露。人間俯仰今古。海枯石爛情緣在,幽恨不埋黃土。相思樹,流年度,無端又被西風誤。蘭舟少住。怕載酒重來,紅衣半落,狼藉臥風雨。
他們生前不能結為連理,死後便化作並蒂蓮花,長相廝守。
隻是,這愛情幻化的蓮花,怕也是要被風雨摧殘吧?
這個時候,元好問已經不再是那個“痛飲狂歌”的少年,他有了更深的顧慮,更悲痛的情感。
但他依然很珍惜這種“生死相許”的愛情。
有趣的是,《雙蕖詞》雖然不如《雁丘詞》有名,但有一首從清末民初流傳到現在的小曲與它有著驚人的相似——《探清水河》裏,也有一對赴水而死的小情侶,甚至女主角的名字就叫“大蓮”。
你在那首小曲裏,可以聽到那種從古到今未曾改變過的情意。
在金庸《神雕俠侶》裏,“問世間、情是何物”一句,成了貫穿全篇的基調。
我們痛罵李莫愁,憐惜小龍女,為終身不嫁的程英和陸無雙嗟歎,恨不能讓郭襄的幸福永遠鎖定在16歲生日的晚上。
看書追劇的時候,我們根本不會想,這首詞是金國人的作品——盡管按照《神雕》的世界線,楊過與小龍女見麵之前金國就已經滅亡了,但要按照《射雕英雄傳》的立場來說,元好問應該算是她們的“敵人”。
元好問本質上來說是個學者,他這輩子很少歌詠愛情,但他留下的為數不多的愛情詞章,都是精品。而讓我們永遠記住他的,也是那句“直教人生死相許”。
雖然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我們並不提倡以自殺的形式去追求愛情。
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對這種真摯的情感表達向往。
剔除“死亡”本身的含義後,我們可以看到愛情最美的模樣:
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隨。
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