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馬思純和周冬雨憑借《七月與安生》,成為金馬獎史上第一個“雙影後”。
頒獎台上,周冬雨說自己光宗耀祖了,馬思純卻對媽媽說:“我特別想結婚這件事你一直都知道。”
五年後,兩個人的際遇發生改變,昔日閨蜜漸行漸遠。周冬雨拿下“三金”影後,馬思純主演的電影一部部撲了,和搖滾男孩談起了戀愛。
1988年,馬思純在安徽蚌埠出生。同年,她的小姨蔣雯麗考入北京電影學院表演係。考前輔導蔣雯麗台詞、唱歌和舞蹈的,是馬思純的母親蔣文娟。
幾年後,蔣雯麗成了知名演員,大姐蔣文娟當了她的經紀人。劇裏需要小孩角色的時候,蔣雯麗就會想到外甥女馬思純,讓她來客串。
7歲那年,馬思純第一次當演員,在《三個人的冬天》裏演蔣雯麗的女兒。蔣雯麗覺得外甥女很有天賦,沒人教她怎麽說台詞,她就能說得很好,像個“小精靈”一樣。
< 電影《三個人的冬天》裏的馬思純》 >
馬思純小學畢業時,母親要跟隨小姨去北京發展,當警察的爸爸又經常上夜班,她就被送去了姥姥姥爺家。
家裏的長輩都是知識分子出身,馬思純要遵守很多規矩:不能吃太多零食;吃飯前必須要大人先動筷;不管是不是節假日,晚上十點之前必須回家。
大人們告訴她:“要懂事,要讓別人,不能自我。”
馬思純是班裏的班長,一頂一的聽話。她以為所有的小孩都有一大堆規定,直到長大和同學玩多了,才發現隻有自己有十點鍾的門禁,其他同學都是搭伴回家,沒人來接的。
上了初中之後,班裏有一個女生總是看不慣馬思純。馬思純那時候胖嘟嘟的,但跑步特別快,那女生就說:“長那麽胖還跑那麽快?”
有一天中午,馬思純把可樂放在抽屜裏,那個女生在她的瓶子裏灌了抹布水、粉筆灰、拖把水。下午回來上課,馬思純把剩下的可樂喝了。後來,有一個目睹這件事的同學悄悄告訴了她,她才知道自己喝了些什麽。
事後,老師讓那個女生給馬思純賠禮道歉。馬思純哭著問她:“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對方回答她:“我都給跟你說對不起了,你為什麽還要哭?”
後來馬思純隨父母到了北京上學,給蚌埠的同學寫信,發現每次都寄不到。有人告訴她,還是那個女生,總會把信收走,在班裏大聲朗讀。
< 12歲,馬思純在《大宅門》中飾演少年白玉婷 >
從初中到高二,馬思純都認為自己就是個小胖子,再也沒照過相。在課堂上舉手回答問題這種事,她絕對不會做。她覺得自己實現不了什麽,“最長遠的夢想,就是開個火鍋店養條狗,這輩子就這樣了吧。”
她唯一抒發情感的途徑就是看書。每年過生日的時候,姥姥姥爺會送她很多世界名著。
身邊人告訴她《紅樓夢》是最牛的,她就反反複複地看,一定要讀明白。裏麵最共情的人物是林黛玉,“大概是因為我也很愛哭,喜歡一個人也會有執念。”
和馬思純不一樣,周冬雨不是大家庭管教出的孩子,生父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她跟著母親長大。
小時候,媽媽灌輸給周冬雨一個觀念:“女孩的眼淚是很珍貴的……童話故事裏說女孩的眼淚都是珍珠。”
有一部台灣片叫《媽媽再愛我一次》,賺足了國民眼淚,電影宣傳寫著請帶夠紙巾入場。周冬雨看了一眼海報,對身邊大人說:“想讓我哭,我偏不”,死活都不進影院看這部電影。
母親了解她的性子,沒被她唬住:“你自殺?別跟我來這個。”直到教練說周冬雨確實練得太晚了,她才不用練了。
後來周冬雨又學打球,學遊泳,也是一樣半途而廢。母親老懷疑她有多動症,沒法踏實下來。
盡管母親管得嚴,周冬雨還是有些叛逆。
她上學時早戀,和對方發短信。結果手機在考試的時候響了起來,青春悸動的萌芽被宣判告吹。聽《第一次愛的人》,覺得王心淩酷極了,就一口氣打了七個耳洞,結果所有耳洞連著發炎。
2010年,高三的周冬雨去南京藝術學院參加藝考,排隊等著考試時,一個選角導演走了過來,問她:“能給你拍個視頻嗎?”
< 試鏡《山楂樹之戀》 >
過一段時間,對方通知她去北京試戲。到了之後,她發現一起等著試戲的女孩都長得特別性感漂亮,那時候才想“如果要是騙子也不用費這麽大功夫啊,原來是真的。”
那個時候,馬思純已經在中國傳媒大學播音係待了好幾年了。
主持人這條路,是蔣文娟幫她選的。理由是:“畢業做個主持人,在房間裏吹冷氣,多穩定。”
但快臨近畢業的時候,馬思純發現自己一點不適合當主持人,她是個太感性的人了,朋友牛超評價她“讀個新聞都能哭出來”。
馬思純告訴母親蔣文娟,自己想當演員。那個時候蔣文娟已經開始幫她安排主持人的道路,一萬個不同意。後來是小姨蔣雯麗幫忙做了思想工作,蔣文娟才答應讓女兒試試。
扮演《左耳》裏麵的黎吧啦,對馬思純來說,是一個命運的轉機。
< 《左耳》劇照 >
那時候馬思純體重依舊不低。麵試進組了,對手演員歐豪問導演:“怎麽找了個這麽胖的人來演黎吧啦?”
歐豪稱她為胖吧啦:“看劇本的時候覺得黎吧啦在我心裏是一個很性感、漂亮的女孩子,結果看到她以後就在想,這個吧啦有點豐滿啊。她的照片,四個字形容,慘不忍睹。”
盡管他這樣攻擊馬思純的外表,馬思純也沒生氣,化悲傷為動力,靠著節食和跑步,短時間內瘦了十五斤。
開拍之後,有一場在酒吧跳舞的戲,試了好幾次她都害羞。後來,她什麽都不管了,徹底放飛自我。導演蘇有朋說:“她是很害羞的,可一旦不怕羞起來就嚇死人。”
劇本裏,七月是一個漂亮保守的優等生、乖乖女,導演想讓周冬雨來演這個角色。但周冬雨明確告訴導演“不是安生就不演了”。安生性格是七月的反麵,藐視規則,混跡在社會底層。
後來周冬雨如願演了安生,七月就交給了更適合的馬思純。
在劇組裏觀察了一段時間,周冬雨才發現馬思純不是裝的,她真的是一個好女孩,“原來她真的是這樣,從小生活在演員世家裏的這麽一個女孩。”
兩個人漸漸熟悉,還成了閨蜜。周冬雨沒錢就會找馬思純要,想吃火鍋就讓她請。她發現馬思純從來不會拒絕這些親近的要求,拿自己當妹妹看。
< 《七月與安生》中的浴室爭吵戲》 >
周冬雨被嚇了一跳,定在原地,一動不動。後來,馬思純在微博轉發兩人的合照,說:“我曾是安生,被你唬成了七月。”
2016年的第53屆金馬獎,周冬雨和馬思純憑借《七月與安生》同時被提名了最佳女主角。
揭曉獎項時,先宣布了周冬雨的名字。過了幾秒鍾,馬思純才被宣布。那個時刻,馬思純和坐在旁邊的蔣文娟哭著擁抱起來。
到了台上,馬思純對母親說:“媽媽,我特別想結婚這件事你一直都知道。而且你也特別想讓我在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都健康的時候結婚,但是我估計結婚還要好多年,就先把一個金馬送回家。”
後來金馬獎評審團主席許鞍華解釋“雙黃蛋”影後的原因,說這與當年黃渤、張家輝並列金馬影帝的情況不同,這次雖然大多數人都會看見周冬雨的表演,然而馬思純的角色卻是同樣重要,兩人彼此“缺一不可,珠聯璧合”。
蔣文娟特別為馬思純高興,她想起陪著馬思純一起試戲,不斷被人挑挑揀揀的場景,哭著跟女兒說:“你終於不用被人選擇了。”
但似乎馬思純演戲的欲望沒有因金馬獎杯而激發出來,反倒衰減了。一段時間後,有記者采訪周冬雨和馬思純:“在當影後和談戀愛之間,你會選什麽?”周冬雨選了影後,馬思純卻說:“肯定是戀愛,亙古不變。”
失戀之後,在綜藝裏被問到愛情的問題,她不顧形象,像個孩子一樣哭了:“我覺得小時候書裏寫的歌裏唱的都是假的,不是相愛的人就能在一起。有些人隻能同苦不能共甘。”
一開始,兩個人的友情還不至於崩壞。
周冬雨在采訪裏說,2018年的夏天,她們倆還一同繞著三裏屯和使館區騎車,她還陪馬思純去逛了書店。馬思純失戀的時候,就去找周冬雨,因為感覺周冬雨是開心果,能療愈她。
馬思純也會擺出姐姐的樣子,囑咐周冬雨一些生活細節:“要穿秋褲了,你是個女人,你要成熟起來,你都26了。”
但關於兩個人的比較多了,馬思純的態度逐漸變得認真起來。營銷號拿周冬雨在《少年的你》裏的表現與《大約在冬季》裏的馬思純相比,說馬思純演技尬。
2020年,馬思純參加綜藝時呈現出的狀態非常疲憊。她整天宅在家裏,無法跟隨其他成員一起爬山,小姨都看出了她的緊張。
她透露說,自己患了焦慮症,需要靠藥物來調控情緒。“如果發病,身體會變得很僵硬,腿也會變軟,甚至從床邊走到房門口都走不過去。還會一直不停的喘氣,然後眼睛就看不見了。”
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很多年了。她說自己幾十年來都沒睡過好覺,永遠會在夜裏醒來,一兩個小時醒一次;一直很喜歡狗,又一直不敢養,因為姥姥害怕;上高速公路不敢上廁所,怕司機師傅麻煩就憋著;每一次生氣從來都不說出來,就是怕別人不開心。
她在節目裏解釋自己的家世背景,說小姨和小姨夫並不能在演藝圈隻手遮天。她也回應別人對許鞍華偏袒她的質疑,說小姨和許鞍華其實不怎麽聯係。但這些解釋,往往是她沒有底氣的一種表現。
2018年,周冬雨拍《少年的你》時,曾經問過馬思純一個問題,被球砸到要怎麽作出反應?
周冬雨覺得被球砸到,當然是要回頭看,是誰打到了自己。
馬思純老覺得紅了之後就會不自由,需要去做大家眼中正確的事,而這種束縛就會抹殺掉性子裏小邪惡的一麵。但周冬雨覺得完全不是這樣,她說:“我們倆經常會感歎我們為什麽是好朋友?就是因為我們兩個太不像了。她是那種很膽小、懂事的女生。”
《羋月傳》上線時,有人說馬思純的眼睛鬥雞眼,她就認真跑去醫院檢查。結果醫生告訴她,你的眼距是正常的。
周冬雨參加《極限挑戰》時,也遭遇過負麵評價。因為直呼孫紅雷、王迅的大名,微博下麵21萬條評論都在罵她。
但周冬雨沒有過分渲染,她說:“其實我挺小孩的,但是該長大的時候必須長大。”
兩個人的友情變得疏遠,本來隻是易立競《吐槽大會》上的一個段子。
馬思純當時沒有太大的反應。但就在幾天之後,她過生日時,在微博曬出了和楊紫的合照。周冬雨和她毫無互動。
馬思純說的“最難的時候”,周冬雨無法陪她一起度過。兩個人的友情模式,似乎就注定了,當馬思純不再扮演“姐姐”角色時,會走向僵局。
馬思純隻好學著自己治愈自己。她開始學架子鼓,用力量去發泄情緒,隻要生氣了就會說出來。
她不看微博上關於她的爭議,也不看書了。“我以前確實是喜歡文藝,想的東西也特別傷春悲秋,現在就都不看了,就覺得開心最重要。”
她的近期微博上寫著:“我很幸福。比從前的每一天都快樂。”還告訴大家:“我又重新笑開花了。”
十個月前,馬思純心情跌到穀底的時候,她曾寫下一段文字:“我始終在這個邊界猶豫,要不要去外麵的天地。因為比起外麵,我更喜歡藏在閣樓裏。可除了我,大家都在外麵,甚至在外麵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