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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故事 | 臨海一對夫妻在家裏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2020-07-18 15:53:43) 下一個

講述 / 張海林 撰稿 / 然然 醜醜 

01

在臨海,有一個叫吳元渺的傳奇理發師。提起他,臨海人沒有不知道的。

2009年,吳元渺在古城街道望洋路上開店,叫“吳氏美發”,有二三十個員工,每天排隊理發的人很多。想要預約到吳元渺理發,不容易,起碼要提前半個月。

吳元渺很少和顧客交流說笑,從早到晚,總是在埋頭認真理發,就像在雕刻一件藝術品。

他還熱心公益,堅持17年,每周三上午,店裏不做生意,義務為六十歲以上的老人理發六萬多次,社會服務超過9000小時。曾獲全國五一勞動獎章、“中國好人”等30多項榮譽。

1997年,吳元渺免費給老人理發

2013年,一夜之間,吳元渺突然從臨海消失了。

老顧客們向員工打聽,店員說:“吳元渺去北京發展了。”老顧客們一邊替吳元渺高興,一邊發愁以後找誰剃頭。

所有人都認為吳元渺在北京,隻有我們一家三口知道真相。

這個秘密,我們整整保守了三年半。

02

我是臨海市古城派出所的協警,主要工作是幫派出所做電腦網絡維護工作。

我們一家和吳元渺的緣分,是從我老婆朱丹丹認識他開始的。

吳元渺工作很專注,不苟言笑,丹丹慕名找他理過很多次發,都沒有交談過。

吳元渺堅持義務為老人理發

2009年10月,丹丹又去理發,理發店裏來了電工,正在修線路。那段時間,我家正好電也出了問題,請了很多電工師傅來修,都沒修好。丹丹就隨口說了一句,我家經常莫名其妙斷電,總修不好。

吳元渺聽了後,說,哦,這樣啊,我們這個電工技術很好的,去你家幫忙看看吧。

過了一天,沒想到吳元渺居然真的帶著電工找上我家來了。電工技術很好,很快幫我們把線路修好了。

吳元渺是個值得尊敬的好人,以前我和丹丹就很崇拜他,覺得做人就要像他那樣,力所能及為社會做貢獻,幫助別人。

我家的大麻煩解決了,我們一家人都很高興,我專程去店裏感謝他。

吳元渺是1971年的,大我6歲。我倆性格很像,不愛說話,也不喜歡社交,除了工作就是回家。雖然沒聊幾句,卻一見如故。

此後,我們偶爾會聚聚,我帶著女兒出門散步時,會到吳元渺的店裏坐一會兒。美發店裏的電腦或監控出了問題,也會讓我去修。

一來二去,我們越來越發現,脾性相投,成了朋友。

2010年2月27日,“中國好人榜”在台州領獎,吳元渺還邀請我和丹丹一起去現場觀禮。

我們完全沒想到,後來的命運,會以想不到的方式,把我們一家同他緊緊地連接到一起。

03

2013年年初的一天,吳元渺突然把我叫去店裏,把我單獨帶到閣樓,鄭重地告訴我,他患了一種罕見的腦部疾病。今年開始,他明顯感到體力不支,手腳無法協調自控,常常摔倒。

我很震驚,更覺得無比惋惜,這麽好的人卻遭此厄運。

他說:“我已經到處去看過了,這個病很難治。我還要去北京協和醫院看一下,那裏有個高晶醫生很專業。”

因為我比較懂電腦,我便替吳元渺網上預約了高晶醫生的專家號,訂了飛機票。

看完病,高晶醫生毫不留情地說:“這個病治不好的。你還是回家,把事情好好安排一下吧。”

吳元渺萬念俱灰,回到臨海,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我和丹丹知道後,覺得醫生對病人這麽直白地宣判,實在太過殘忍。我倆偷偷給高晶醫生寫了封掛號信,表達不滿:“醫者父母心,應該仁心仁術,對病人說話應該婉轉一點。”

吳元渺並不知道我和丹丹寫信的事情。他第二次到協和醫院複診,高晶醫生告訴他:“你的朋友寫了一封信給我,指責我對你說了真話。我說真話是對你負責,清楚了解自己的病情。”

吳元渺這才知道這件事。

我們都盼望著有醫學奇跡的出現,可他的症狀還是不斷惡化,行動越來越吃力。

12月,他父親住院,他把我叫到醫院,對我說:“幫我找個房子吧,便宜方便就行。”

吳元渺不想拖累家人,和老婆辦了離婚,打算找個地方藏起來。

他很清楚,隨著病情的惡化,他的行動會越來越困難。

他不想拖累任何人,也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生病的樣子。隻想躲起來度過剩餘的人生。

聽他說完,我脫口而出:“我家裏還有個房間,就住我家吧。”

吳元渺猶豫了一下,同意暫時來我家過度幾天。

04

2013年11月4日晚上,吳元渺打車到我樓下,我下樓去接他。

他一個人站在寒冷的夜裏,麵容憔悴,毫無生氣。他的旁邊,放著兩個行李箱。

兩個箱子是他全部的家當,一箱是衣服,一箱是他獲得的獎杯和證書。

他已經安排好一切,對外宣稱去北京發展了。這個夜晚後,吳元渺便從臨海消失了,再也沒有人看到過他。

有顧客去店裏理發,都會問起老吳去了哪裏,店裏的員工都說,他去北京發展了。大家都替他高興,覺得他生意越做越大,都做到首都去了。

誰也不知道,此時的吳元渺正躲在臨海的某個角落,非親非故的一戶人家裏。

住在我家裏,好幾次吳元渺都催我去幫他找房子。我和丹丹看到他的狀況,實在不忍心。他越來越瘦,精神很差,連走路都越來越吃力。如果身邊沒有人照顧,他的生活幾乎無法自理,又如何能生存下去?如果我們現在把他往外推,相當於眼睜睜看著他去送死。

沒有多想,我們決定讓他繼續留在家裏。

每次出門,都要做很多準備

吳元渺要求我們為他嚴格保守秘密,除了我們一家三口,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還留在臨海,住在我家。

我們知道,從人生的巔峰,突然跌入人生穀底,他想給自己留一點最後的尊嚴。

從此,我們家拒絕任何親戚朋友上門。丹丹要好的朋友,到了我家樓下,打電話說要到家裏來。丹丹直接回絕,“你不要上來,我下來。我家裏不方便。”

丹丹熱情好客,以前常常會邀請朋友來家裏玩。突然間,拒絕任何人上門,大家都覺得很奇怪。

我們的父母都住在白水洋,每次來城裏辦事,也不讓他們上家裏。迫不得已,跟他們講了吳元渺的事情。我們的父母非常好,非但沒有怪我們,反而告訴我們,既然要照顧吳元渺,就不能半途而廢。

父母從此每次來臨海,都把我們叫到外麵見麵,怕吳元渺心裏有壓力。

我們家成了一個封閉的港灣,我們希望,吳元渺在這裏能獲得他想要的安全感。但他依然情緒低落,除了吃飯上廁所,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為了不遇見熟人,我們帶他去看病,都是到天台去看老中醫,一大早我把他背到車裏,晚上再背回來。

我身高167,吳元渺身高1米74,還好我比較胖,他比較瘦,背起來不吃力

丹丹以前是護士,2011年女兒出生,她便辭職在家當全職媽媽。本來計劃,女兒上幼兒園後,她再去上班。吳元渺來我家後,她的工作除了做家務,照顧女兒,還要照顧吳元渺。她便打消了再回去上班的念頭。

丹丹是個非常善良賢惠的人,我這輩子最大的成功就是娶了這個好老婆。她從早到晚,任勞任怨,細心地照顧著這個家。

天台有一個90多歲的老中醫,每個月我們帶吳元渺去看一次病,回來後丹丹每天煎中藥給他喝。吳元渺從北京醫院開回的針藥丹丹替他注射,這種針藥每天打一支,堅持打了一年。

我一個人上班,為了補貼家用,工作之餘,我接了十幾個小賓館的電腦維護的兼職,很忙。家裏都靠丹丹在照顧。

為了省錢,丹丹每天早上5點起床,用峰穀電燒開水,把家裏的熱水瓶全部灌滿,涼開水備好。然後擦地搞衛生,她對衛生要求很高,用白毛巾擦得一塵不染。快速地出門買菜,做好早餐,替吳元渺把牙刷擠上牙膏放好。

下班回來,我想幫幫忙,她心疼我上班辛苦,從不讓我插手。

我吃完早飯去上班,丹丹送女兒去上學,送完女兒,買點菜就要趕緊回家。隨後準備午飯,下午熬中藥,洗衣收拾屋子。然後接女兒放學,晚上準備晚飯,為吳元渺打針。

因為吳元渺有吃宵夜的習慣,晚上10點左右,丹丹還會單獨為吳元渺做一頓宵夜。

05

我們家三室兩廳,一百多平方,一家四口人住,非常好。家裏的裝修是丹丹親自設計,每一件家具,每個飾品都是她精挑細選的。

吳元渺的病情越來越嚴重,從他的房間走到餐廳,去洗手間,都要穿過30多平米的客廳,這對他來說,是一件艱難的事。

丹丹把餐椅在客廳裏一字排開,每隔兩步擺一把,供吳元渺當扶手用。

長期這樣,不是辦法,很不方便。

我和丹丹商量後,決定把房子賣了,換一套小的,讓吳元渺住得更方便。

看了很多房子,能滿足我們需求的很少,後來終於在老城區看中一套老房子。不到六十平方,在三樓,但房屋結構很緊湊,兩個朝南的房間,臥室離餐廳,還有衛生間僅一步之遙。而且,還能解決女兒上學的問題,學校離家很近,學區也不錯。

難得出門曬太陽

雖然是很老的房子,在丹丹的精心設計下,裝修成了很溫馨的家。一共兩個臥室,我們把帶陽台的大房間給吳元渺住,我們一家三口住次臥。吳元渺要吸煙,他可以到陽台呼吸新鮮空氣。

設計和買家具,我們都和吳元渺商量,讓他一起參與,感受到自己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買家具的時候,為了不被熟人看到,我們載著他開車去寧波,用輪椅推著他選家具。

裝修時,我們在各處都安裝了不鏽鋼扶手,便於他移動。他的臥室,我們特意裝了電視,讓他能看電視解悶,了解外麵的世界。特意給他買了跑步機放在房間裏,他長期不出門,我們希望他能盡量做一些康複運動。

丹丹很細心,觀察到吳元渺喜歡吃哪些菜,不愛吃哪些菜,她就盡量燒一些他喜歡吃的菜。

吳元渺喜歡爆炒的口味,丹丹盡量每天變換菜式,炒出對他胃口的菜。他的吞咽功能退化,吃東西容易噎住,丹丹就把菜切得很小。

我們和吳元渺的相識,他住在我們家,都是老天的緣分。老天既然選擇了我們照顧他,就一定要把他照顧好。

06

就這樣,吳元渺老師在我家住了三年半,除了我父母,吳元渺的兒子和外甥,誰也不知道他住在我們家。

這個秘密被揭開,是因為一個人。

時任臨海市鹿城社區黨委書記方華芬是一個做事特別認真負責的人。來我家之前,吳元渺給方書記打過電話告別,說自己要去北京發展了。

因為吳元渺一直堅持做公益,不僅是臨海的明星,也是鹿城社區的驕傲。方書記一直很欣賞他,聽說他要去北京發展,很開心,在電話裏恭喜他事業版圖擴大。

一晃三年,方書記有時候會打電話問候一下吳元渺,關心他在北京怎麽樣。每次吳元渺都說在北京,很忙。吳元渺老師是鹿城社區黨員,方書記囑咐他要經常回來看看,過過組織生活。

自從吳元渺在臨海突然“消失”後,再也沒有人見到過他,坊間便有了一些傳言。有人說他欠了很多債,賣了店跑了,也有人說他得了重病躲起來了,各種傳言很多。

方書記也聽到了這些傳言。吳元渺有個外甥,之前跟著舅舅學了理發,也在鹿城社區入了黨。

2016年6月,方書記找到吳元渺外甥問:“外麵有些關於你舅舅的風言風語,你跟我說實話,吳元渺到底去哪裏了?”

吳元渺外甥是僅有幾個知道實情的人,隻好如實相告:“舅舅生重病了,住在張海林、朱丹丹家裏。”還告訴了方書記我家的地址。

方書記一聽,馬上帶了三四個人找到我家。

我上班去了,丹丹在家裏熬中藥。聽到敲門聲,丹丹打開門,嚇了一跳。

我們家與世隔絕了三年半。方書記突然上門來,還帶著人,丹丹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麽辦。

方書記說,我已經知道吳元渺住在你們家了,說著就紅了眼眶。走進來,一眼就看到坐在臥室裏的吳元渺。

吳元渺生病前,冷峻帥氣,身材挺拔,此刻一臉病容,清瘦無力地坐在臥室的沙發上。

方書記衝進臥室,一把抓住吳元渺的手:“你怎麽這麽傻,有困難為什麽不跟我說啊?”兩個人相對淚如雨下,抱頭痛哭。

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曾經滿身光環的“好人”,她的老朋友,原來一直“躲”在自己的社區,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她無比痛惜。

回去後,方書記寫了一篇帖子發在網上。帖子上網後,吳元渺看到,打電話請求她刪了貼。我們家又回歸平靜,繼續四口之家的封閉生活。

07

那三年半的封閉生活,對我們一家來說,需要麵對和克服的困難確實挺多。我們和親戚朋友斷了走動,又不能解釋。被誤會,也隻能沉默。吳元渺心思細膩,比較敏感,我們說話做事都很注意,擔心不小心說錯話,讓他不開心。

其他的困難我們都能克服,唯一愧對的就是女兒。

吳元渺來後,我們家從此閉門謝客。因為要照顧吳元渺,丹丹不能帶孩子出門玩,每天都把孩子關在家裏,沒有同齡人之間的交往。

女兒越來越“自閉”,不和人交流,恐懼陌生人,不願意去學校。有人和她打招呼,她都低著頭,不回應。

從托班到大班,整整四年的時間,每天送她去學校,她都哭得像生離死別。一到學校就一個人躲到角落裏哭,不和小朋友交往,說頭疼,肚子疼。

在家裏,一想到第二天要去學校,她就會一直哭,甚至哭整晚。

我們帶她到處求醫問藥,都找不到病因。我們什麽辦法都試過了,看心理醫生,講迷信,都沒有效。我和丹丹筋疲力盡,幾近崩潰。

女兒四歲的時候,丹丹送她去學跳舞。到了跳舞的地方,她也是躲在角落裏,不和人交往。丹丹為了鼓勵她,陪她一起學,回來一起練習。

她回來,偶爾會說,想要爸爸媽媽帶她出去玩。同學們寒假暑假回來,都說去哪裏哪裏玩了,還去了迪斯尼。她從來沒有去過。可是,我們家的實際情況,就連帶她去公園玩一天都很難辦到。我要賺錢養家,周末也難得有空。丹丹也不能離開,不能把吳元渺一個人留在家裏。

幼兒園同學喜歡串門作客。丹丹不許女兒去任何同學家玩,因為她去了別人家,如果同學要來我家,怎麽辦?

慢慢的,女兒再也不提帶她出去玩的事了。同學們聊周末去了哪裏玩,哪裏吃了好吃的,她就默默一個人走開。

方書記來過後,很多人知道了吳元渺住在我家的事。很多榮譽要給我們,很多記者要來采訪,我們都一口回絕。我們做這件事,是因為良心,不是為了名利。

一次又一次拒絕,方書記說,你們不要總想著自己,也要替女兒考慮一下。你們的故事,對社會有正能量的引領作用,對女兒來說,自己的父母獲得的榮譽,也是她的驕傲啊。

方書記一句話點醒了我們。她說你們這樣的家庭是不正常的,和外界完全隔絕,對孩子的成長很不好。

於是,我們漸漸恢複了一些和親人朋友們的來往,同意記者上門采訪,也會帶女兒出去和小朋友玩,偶爾也邀請小朋友來我家裏玩。

神奇的是,自從我們家恢複了和外界的交往,女兒越來越開朗自信,自閉症不治而愈了。作為父母,我們很對不起她。

現在,她是學校裏最閃亮的明星,成績好、人緣好,唱歌跳舞樣樣好。她還學了越劇,學了新的曲目,就會唱給吳元渺爸爸聽。

08

2017年春節,時任市委書記蔡書記慰問困難黨員,方書記推薦了吳元渺。方書記說,我給你三天的思考時間,如果願意,我們就來。

吳元渺想了兩天,同意了。那天,蔡書記帶了20多個人來,各類媒體跟進報道。

“消失的吳元渺,原來藏在臨海古城一戶家庭裏。”媒體絡繹不絕,丹丹和我,還有吳元渺都不習慣突然麵對這麽多媒體。

報道多了,有人開始攻擊丹丹和我,說我們收留吳元渺,是為了利用他。吳元渺看到報道,也很傷心,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事實上,3年多的時間,我和丹丹守口如瓶,幾年如一日地照顧他,我們也從未有過怨言。我們沒有發過一條和吳元渺有關的朋友圈。

丹丹很委屈,氣得晚上睡不著。我是個很樂觀的人,無論遇到再大的困難,都會覺得一切總會過去的。我告訴丹丹,我們照顧吳元渺,並不是為名為利為感謝,這是我們自己的選擇,跟別人無關。所以,不用管別人說什麽,我們照顧好吳元渺就可以了。我們不需要去解釋,也不需要在意別人的誤會。那些閑言碎語,總會過去的。

丹丹覺得我說得對,慢慢地也想通了。但是,吳元渺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我們勸也不聽。我們隻好又求助方書記。

方書記到家裏來,做吳元渺的工作。吳元渺也終於想通了。

我們家關閉了四年的大門,終於打開了。有陽光的時候,吳元渺也會走到大門外的走廊上,曬曬太陽。

2017年9月,方書記牽頭,熱心市民募捐了30萬元的善款,同時,吳元渺的最低生活補助金也申請到了,每個月有一千多元。

這些錢都由吳元渺老師自己保留,用於治病的花銷。

2018年,吳元渺住了4個月的醫院,我們給他準備了一把帶輪子的老板椅,供他當輪椅一樣滑動。一日三餐丹丹做好,送到醫院,我們一家四口都在醫院吃。

一個星期,我們接他回家住兩次,每次由我背回來。這些年,我背上背下已經習慣了。偶爾吳元渺的兒子和徒弟也會背一下。吳元渺身高1米74,他兒子一米八幾,我隻有1米67,但他覺得還是我背起來最舒服,喜歡我背。

2019年夏天,女兒的同學約去上海迪斯尼玩。我在家照顧吳元渺,丹丹帶著女兒去了,這是六年來,女兒第一次出門旅遊,丹丹第一次離開家。

這次旅遊雖然來去一共就三天,但對女兒來說,意義重大。這是六年來,我們第一次帶她出去擁抱外麵的世界。看著她笑得那麽開心,我和丹丹心裏的石頭終於放下了。

09

我和丹丹從來不過生日,但我們一定會給吳元渺老師過生日。他的陽曆生日2月14日,農曆生日正月十九,我們都會買個生日蛋糕,丹丹會多做幾個菜,給他慶祝生日。

吳元渺的兒子已經是大小夥子了,在杭州打工。生日的時候,我們會特意給他打電話,如果他正好回臨海,我們就邀請他一起來給父親過生日。

過年的時候,我們也會帶著吳元渺回白水洋父母家,大家庭一起過年,有氣氛。

帶吳元渺回家過年

現在,吳元渺老師的徒弟每個月會上門來給他理發,還接棒了吳元渺當年的“吳元渺愛心服務隊”,義務給老年人理發。看到,吳元渺當年的愛心,能夠有人傳承下去,我和丹丹都很高興。善,是可以傳承的。善,是可以影響善的。

“吳元渺愛心服務隊”愛的接力

我們特意為吳元渺在房間裏準備了一個櫃子,陳列他以前的獎杯和獎狀。在我們心裏,他永遠是那個善良的,喜歡做善事的好人。

因為手機的功能越來越強大,維修電腦的業務越來越蕭條。還好,我和丹丹都是對物質沒有太高要求的人,在我們心裏,恩愛和諧才是最大的財富。我們倆是高中同學,感情深厚,彼此理解。照顧好吳元渺之外,我們盡量把生活成本節約到最低。

我們收留照顧吳元渺的故事被報道後,我和丹丹也獲得了一些榮譽。

這些榮譽對我和丹丹來說,一點不重要。我和丹丹都隻是普通人,隻是做了普通的事。人生其實就是不斷地選擇,我們習慣了用良心來做選擇。既然選擇了,就要努力做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對於未來,我們很少憂慮,我一直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過好眼前當下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唯一擔心的,還是吳元渺。他身體越來越差,整天坐著不願意動,肌肉開始萎縮。每天抽煙,對他的身體也無益處。

我們成為一家人,已經7年。他依然很少和我們聊天,除了吃飯上廁所,都躲在自己房間裏。就像一個裝在套子裏的人一樣,主動把自己和這個世界隔絕,整天沉浸在不開心的情緒裏。看見他這樣,我和丹丹很心疼,卻又不知道怎麽辦。

我和丹丹苦一點累一點都沒有關係,所有的苦難都可以克服,我們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吳元渺老師能接受自己患病的現實。生病是沒有辦法的事,既然活著就要讓自己每一天都活得開心一點積極一點。

醜醜後記 良心的選擇

約張海林和朱丹丹夫妻采訪,頗費了些周折。他們不太願意接受如此深度的采訪,也不想過多被打擾。

我發了很多“醜故事”之前的文章給丹丹看。看完,我們又通了很久的電話,她才同意我們去臨海。

那天,一直在下雨。張海林撐了雨傘來半路接我們,帶著我們在老城的小巷子裏彎來彎去。這些房子很老了,應該是九十年代初八十年代末左右建造。上樓的時候,張海林很小心地提醒我們,因為台階有的高有的低。

推開門,丹丹在家等我們。進了門,裏麵的裝修讓人眼前一亮,灰色調,很有設計感,幾乎沒有浪費一寸空間。

因為空間小,丹丹設計了敞開式廚房,一張小小的餐桌,既是書桌也是飯桌,也是招待客人談天的地方,功能利用到了極致。

兩間臥室,一間帶陽台的主臥,吳元渺住,裏麵有沙發、跑步機、電視機。

小一點的那間,張海林、朱丹丹和女兒住,看起來有點擁擠。

主臥出來就是衛生間。牆上裝了很多綠色的不鏽鋼扶手。

丹丹帶我敲門進吳元渺的房間,介紹我們從杭州來的。吳元渺穿了家居服坐在椅子上,腳擱在凳子上看電視,伸手出來和我握手。他的手細膩、柔軟、瘦而涼。

海林和丹丹帶我們坐到餐廳,把吳元渺的房間門關上。我們麵對麵做著,壓低嗓子,很小聲地聊天。因為有了之前的溝通,雖第一次見麵,我們已經像老朋友。

第一次如此長時間地敞開心扉,講述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感謝他們的信任。

中途,丹丹切了桃子,洗了車厘子給吳元渺送到房間去。

從下午不到三點到五點半,近三個小時的時間,吳元渺出來過一次,到衛生間上廁所。上完廁所,關上門再也沒有出來。

女兒放學了,丹丹拿了雨披騎電瓶車匆匆去接女兒。我站起來告辭,問張海林,女兒三年級了,你們一家三口還睡一張床,很快她就長大了,怎麽辦?

張海林沉默了一下,說: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有辦法的吧。

人生就是不斷地選擇,選擇的標準各式各樣。而張海林和朱丹丹夫婦,每一次,他們都用良心在選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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