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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舊事——狎妓和嫖娼(ZT)

(2019-09-24 12:49:43) 下一個

北京人恨“坑蒙拐騙偷”,也煩“吃喝嫖賭抽”。胡吃海塞、喝大酒,雖然不叫事兒,可花的是自己個兒的錢。不撒酒瘋,就不礙別人的事。不待見也說不出什麽來。被人給合並到“沒出息”項下,“吃喝嫖賭抽”同類並列了。從過日子說,“吃飯穿衣量家當”,量入為出是原則。超出實力的開銷總非所宜。這五項,都會敗家、毀人、散德性。也是坑繃拐騙偷的一個因由。有癮,沒錢。歪點子、壞主意就冒尖。一旦成癮,自己沒戒除的狠心;別人更攔不住。好心相勸,也許成仇人。比如嫖,語雲:“勸賭不勸嫖,勸嫖兩無交”。您瞧,勸他別去嫖,耽誤了交情。反目成仇,多厲害!

嫖是買,賣是娼。這買賣有年頭了,老行業!曆史上出名的從業者不少。南齊蘇小小,唐朝薛濤、魚玄機,宋朝李師師,元朝劉婆惜,明朝還出了“秦淮八絕”。餘懷的《板橋雜記》記述了“八絕”們的興衰榮枯和苦樂悲歡。清朝賽金花,活著就被寫成小說《孽海花》、劇本《賽金花》。民國的小鳳仙,因為跟蔡鍔好,又有電影《知音》,至今還常提到。民間文藝演出的節目中,人們耳熟能詳的也不少,《女起解》蘇三,《桃花扇》李香君。《杜十娘怒沉百寶箱》、《賣油郎獨占花魁》等。學者大家為之立傳的也有,陳寅恪的《柳如是別傳》、劉半農的《賽金花本事》。從古代到現代,各有千秋。妓也寫成伎,層次高。懂文化藝術,琴棋書畫歌舞都行。有良好的文化教養。

曆史上的詩詞中,妓女作品不少。據說《全唐詩》裏,有21位妓女的詩。也有不少詠歎神女生涯的作品,《全唐詩》中,有2000多首。宋詞裏也常見。杜牧的詩、柳永的詞,人們都熟。白居易的《琵琶行》,完整的描繪了“個中人”的生活曆程。琵琶演奏者“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唐代長安蝦蟆陵,是歌舞娛樂集中地。類似清末民初的北京前門外,大柵欄,“八大胡同”。

人們常把八大胡同比作西方的“紅燈區”。其實八大胡同比紅燈區開闊的多,豐富得多,繁複得多。不隻是簡單的性交易。如果說得超脫些,性交易是幕布,幕後另有生意。休閑娛樂、吃喝餐飲、住宿歇息、商談議事。這裏都可進行,設施配套,功能完備。

清末民初,官僚政客們,無論忙閑,都來此消磨。品茶、宴飲、填詞弄曲。這是頭等妓院,“清吟小班”的主營項目。在體製內,不參與走動,會被同僚看不起。笑話你是土老帽:“生長僻縣,世為農民。本不知有人世甘美享用也”。為了不“土”,追時尚,跑胡同。除了玩樂,不管陰謀陽謀,也在這裏運籌策劃。大總統袁世凱,想當皇帝,在這裏發動群眾,組“娼妓請願團”上街遊行請願,擁戴洪憲皇帝登基。大將軍蔡鍔反對帝製,維護共和,討伐袁世凱。蔡將軍的行動計劃,也是在這裏製定的。胡同作用大:統治者用來強奸民意;反對派借來掩護行動。

二等的“茶室”,富商大賈、墨客騷人的去處。梁實秋說過:“打麻將應該到八大胡同去,在那裏有上好的骨牌,硬木的牌桌,還有佳麗環列。” 鬱達夫在八大胡同,還認了個叫銀弟的“相好”。寫進自己的文字。民國北洋政府時期,“兩院一堂(參議院、眾議院和京師大學堂)”的人,交遊廣、應酬多。常跑胡同。也有“憤青”,到此地排遣發泄自我的苦悶。還有無聊文人以嫖妓博取“名士”頭銜。做學問,又苦又累。還不易出名。情色風流傳播的快而廣,至少名揚“圈子”內外。

三等妓院稱作下處,嫖客主要是“中產階級”的“買賣人兒”。排在四等的下處或“暗門子”以及兼職型的“半掩門兒”。在八大胡同沒有位置。分布在西珠市口街南一帶胡同裏、磁器口西南角上、西直門外頭、廣安門裏的樂培園等處。

廣安門樂培園胡同最近要消失。正在拆除。這裏最早叫胳臂園,後改的樂培園。南口在廣安門大街上。北口通原來土地廟後身的小廣場。修宣武醫院,占了土地廟。醫院南牆堵死樂培園北口。還有西口,通報國寺東夾道。當年逢三土地廟廟會,樂培園是報國寺以西,逛廟會的必經之路。從西口進去向東北走,土路,又寬又平。路東有煤鋪、大車店、龍海泉井窩子。逢廟會,胡同行人不斷,路旁卦攤相連。占卜、相麵、測字都有。南口窄,進口往西北拐,房屋院子看著比較整齊,有的門樓掛盞燈。有的門扇上粉筆寫“民宅”二字。這一段,住戶和四等下處交叉。燈是下處標識,寫字是防走錯門。這裏下處來的客人,都是進門直奔主題,沒有虛應故事。廣安門一帶老鄰居,拿下處調侃,打哈哈。“樂培園挑水的——進門兒就倒。”“你們家街門上掛著燈,忘了寫民宅了吧”。“別說熱,熱了挨打(妓女和客人關係好,叫’熱客’。妓院老板不許。)”。

客人們到這裏“零碎結婚”,有難言之隱。娶不起媳婦的;單身北漂的;饑渴難耐的,不外商鋪的夥計、拉洋車的、腳行的。也有窮少爺。廣安門大街路南“順興大車店(草陳店)”的二少爺,就老跑這裏。離著近,“物”不美,價廉。三十來歲,染上髒病。大高個子四方臉,愣頭愣腦的小夥子。有病以後,腦子不好使,說話不清楚。睡眼惺忪,紅腫流淚。鼻子裏頭爛著,黃色的膿、鼻涕,眼淚,在又黑又硬的胡子上堆著。擠眉弄眼,衝人憨笑。孩子們圍著他看。叫他二傻子。後來身上一塊一塊爛,出不了門。沒多長時間,死了。老人們跟年輕的說:“看見沒有?年輕輕,自己個兒要了自己個兒的小命。可得長記性。千萬不能跑’瞎道兒’(嫖娼,老北京話叫跑瞎道)。”

樂培園這條小胡同,在京城久負盛名。《順天時報》報道過:“報國寺迤東曰南北胳膊園,多土妓下處。現名樂培園,牛鬼蛇神,妖紅怪紫,是為最下等之娼寮”。後來馬正庠、張恨水編寫《北平旅行指南》,在介紹土地廟一節中也提到“附近為樂培園,原為胳臂園,多屬土娼。廟會日,時出招致遊客,亦殊為廟會減色不少”。胡同小,特色突出,名揚四九城了。

1949年11月21日全北京市查封妓院。公安局外四分局,在樂培園查封八家,收容妓女三十多人。全市查封二百多個妓院,收容妓女一千二百多人。當天晚上八點,市公安局長羅瑞卿率領兩千四百多人,調用三十多輛汽車,開始行動。

行動前,召集妓院老板、領家開會。宣讀封閉妓院的命令,然後全部關押。

九點同時動手,封鎖胡同路口,進胡同封鎖妓院大門。把夥計(大茶壺)、嫖客轟走,妓女都送到了設在韓家潭和百順胡同的八個婦女生產教養院。一夜之間,全北京市的妓院一掃而光。

舊社會妓院有執照。妓女有證。交捐納稅。當年的管理者設立妓女檢查所,《四世同堂》裏的大赤包,不就榮任所長之職嗎。不是老舍先生杜撰,是實有其所,南城在騾馬市大街東頭路北。梁家園南口往東四五十米。臨街灰色二層小洋樓,三間門麵。西頭一間拱形大門,進去有個院子,三麵都是樓房。門旁掛白漆木牌寫**妓女檢查所(解放後歸衛生局,辦過中醫學校、做過防疫站)。定期給妓女檢查身體,打預防針。染上病的給藥、注射。發禁止接客的通知。收效甚微。

收容的一千多人中,大多數感染性病。沒病的不過四十幾個。自然會傳染嫖客。那時街上的官茅房(公廁)牆上貼滿紅綠紙廣告,都是專治花柳病,專治梅毒淋病的。老舍《駱駝祥子》裏寫過祥子的同行,就有“腦袋頂著牆都撒不出尿來”的主兒。在性交易中,買賣雙方都不安全,都受傷害。是全社會的大禍害!人民政府的這一斷然舉措。深得人心。

人們寫詩為文揭露妓院老板惡行,頌揚查封妓院善舉。馬少波、辛大明創作話劇《千年冰河開了凍》,市委宣傳部鄧拓、李伯釗審查批示後,婦女教養院專門成立劇團排練。請了導演、少數演員,選教養院收容人員三十多人參加配合。排練一個月,1950年春節後就公開上演。地點在鮮魚口裏華樂(大眾)戲院。每天兩場。參演的學員,頭次上台,錯位忘詞、動作失調,都有。觀眾不計較表演上的不足,演一個禮拜,場場爆滿。評戲編了新戲《槍斃黃宛氏》在珠市口華北戲院演出,也每日兩場,戲票也一搶而光。老百姓想知道妓院的內幕。關注妓女們的命運。擁護人民政府的行動。

到1950年6月,教養院結束。被收容的人,或回家,或結婚,或參加工作。都有妥當的安排。據說到清河製呢廠工作的最多。一位嫁到白紙坊紙房的吳女士,丈夫抄紙,她曬紙。夫妻恩愛和美,直到白頭。一位任女士嫁了瓦匠,在西城房管局。任女士學了油匠。夫婦在同一單位。抱養一個女兒,一家三口幸福快樂。她們曾經風塵,口快心直有俠氣。肯讓人,不計較,容易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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