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忍著絕望活在世上”先後與三個女人一起自殺的文學天才

我們所熟知的許多近現代日本文學大師芥川龍之介、三島由紀夫、川端康成等都選擇了以自殺的方式離開了這個世界。

三島由紀夫

而我們要介紹的這位日本文學天才 - 太宰治 - 不但自殺多次，還三次和女人一起自殺。

左：三島由紀夫 右：川端康成

除此之外，太宰治還猛烈批評盛行的“硬漢派文學大師”，包括代表當時日本文學巔峰的三島由紀夫、川端康成等。甚至在作品中大放厥詞：所有日本人都參與了戰爭。並且在戰爭期間，他卻寫幽默小說，簡直是不可理喻，無法無天！

還有，荒唐的是：他6月19日的生日卻成了他的忌日。每年都有世界各地的無數文學愛好者參與紀念。於是，那天被定為“櫻桃忌”。這一直就成為了日本紀念文學創作者最為盛名的民間活動。

太宰治生於1909年，本名津島修治，死於1948年6月13日東京北多摩郡三鷹町，戰亂頻仍的20世紀上半世紀正好讓他趕上，太宰治雖出身富貴，但卻同情下層勞動人民，年青時曾參加左翼地下運動，在學生運動中被捕後迫於現實和家庭壓力，離開左翼陣營，不久後便退學，專事寫作，通過寫作太宰治獲得了發泄，獲得了名聲，但並沒有因此獲得解脫，這位悲觀的作家終於以自殺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人生苦旅。如何在腐朽的社會中拒絕墮落？如何在頹廢的氛圍裏克服虛無？這是擺在每一個人麵前的課題，一個脆弱敏感的作家麵臨空虛無常的人生，我們怎能苛求他像王小波一樣“強忍著絕望活在世上”？死亡或許也是一種解脫，由他去吧。 其次女在他死前1年出生，後來也是作家，叫津島佑子，代表作《微笑的狼》。父親的自殺像荊棘一樣刺傷她的心靈，他的智障哥哥在她13歲因肺炎死去。這些不為外人道的醜聞，造成她心理重負，這也是她小說的動機。《一個人的誕生》和《我的父親們》這些小說裏都有父親和哥哥的身影。然而不幸並沒有結束，她的文學世界又增添一個“不在場者”，1985年她剛剛十歲的長子在自家浴室突發哮喘猝死，翌年《在夜光的追逐下》就是以此經曆寫成的。 

他的自傳小說《人間失格》是毀滅式的絕筆。以真實而直接的方式敞露了他年輕時的內心世界以及他的現實生活。同時，他用極度頹廢的私小說來對抗著這個荒誕、荒唐的世界。

電影劇照

這部小說發表後，太宰治就真的又和一個女人一起自殺了。而這極度頹廢的作品，卻在之後深受年輕人的極度追捧。一直持續到現在，每年的“太宰治熱”都出現著。

 

電影劇照

 

《人間失格》這部自傳體遺作，成了太宰治影響最深遠的代表性。它的銷量曾達到1200萬本，被認為是世界上銷量最好的日本小說。同時，《人間失格》也被改編成了多部動畫、電影。

“人間失格”即喪失了作為人的資格。這一切都和他的童年經曆有關，他從小就被規訓，被虛偽的階級形式束縛著。因此，太宰治從小就隻能坐在小間飯廳的角落裏進餐。因此，他從小就懂得在人世活著就要強顏歡笑，偽裝自己。

太宰治《人間失格》手稿

很顯然，太宰治這個乖僻的孩子，在童年時並沒有得到過應有的“愛”。他也並不想像大多數日本人那樣活著。孩提時代，太宰治的文學天才便顯現出來，這位先生既是頗有正義感的“憤青”，也是一位風流的才子。

他要活著幹淨並且自我。

太宰治堪稱自殺狂。1929年，太宰治效仿其偶像──作家芥川龍之介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藥，被人發覺未能“上路”，這年他才剛剛20歲，在弘前高等學校上學；第二年，太宰治進入東京帝國大學深造，期間便把在弘前高等學校念書時認識的世妓青森叫到東京同居，在學的時候，他接觸到了酒、香煙、酒家女，經常透支家裏寄來的生活費。他遇見了一名在銀座咖啡店當侍女的有夫之婦田部目津子，他們同居三天，1930年11月他們又企圖以安眠藥自殺，太宰治獲救，但目津子卻命喪黃泉；1935年，這位老兄報考新聞記者失敗，便到鐮倉山上吊，又被人救下；1937年，中日衝突激烈，太宰治無法容忍所處的世界，攜情人小山初代去穀山溫泉進行第四次自殺，被雙雙救活。太宰治被控“幫助自殺罪”，後來獲得不起訴處份。他以這個素材，寫作了《小醜之花》一文。

1931年，這位先生回老家跟青梅竹馬的初戀情人小山初代同居，不久卻發現初戀情人原來與別的男人有染，差點沒有精神崩潰，隻好借寫作療傷，不久便在正式刊物上發表處女作《回憶》，作品充滿了濃鬱的虛無主義色彩。1937年，中日衝突激烈，太宰治無法容忍所處的世界，攜情人小山初代去穀山溫泉進行第四次自殺，被雙雙救活。返回東京後，小山初代和他分手。兩年後，太宰治與一個名叫石原美知子的教師結婚，寫作上也取得累累碩果，但他又愛上了一個山崎富榮的女人。

五次自殺，三次和女人一起自殺，兩次活了下來。太宰治是這麽認為的：“我對人類的行為，至今仍無法理解。我的幸福觀與世人幾乎大相徑庭。”

太宰治和小山初代的合影

山崎富榮，最後一位和太宰治自殺的女人（

最後一個和太宰治自殺的女人山崎富榮是個戰爭未亡人。她不但有高學識，而且細心照料著太宰治。並且她把所有的錢，所有的積蓄都用在了太宰治身上。自殺之前，山崎富榮還和太宰治在豪華餐館吃了最後的晚餐。

雖然創作生涯也走向高峰期，由於勞累與酗酒，太宰治感到江郎才盡，決心一死（美國作家海明威就有太宰治遺風，但他在許多時候比太宰治要堅強得多），1948年6月12晚，此前他隨著肺結核的惡化，時常會感到疲憊，時常吐血。此時在文壇上功成名就的太宰治給妻子留下一封滿懷歉意的遺書之後，便離家出走，第二天和情人山崎富榮於玉川上水投水自殺。兩人的遺體雖然用繩子牢牢綁在一起，但太宰遺體留有激烈反抗的跡象。為此也有人私下認為“太宰在行動之前改變心意，但是因為山崎硬把他拖入水中才入水”。他們兩人遺體被發現的日子，恰巧是太宰治的生日6月19日，這一天是日本人的櫻桃忌。當初讓這位作家踏入文壇為世人矚目的小說集，恰恰是以自殺的遺書為主，這不能不說是世界文學史的一個異數。 太宰治無法再成對他所處的時代，一次又一次的自盡，既表現了他對世界的絕望，也暴露了他心靈的脆弱。

太宰治最後一次自殺的打撈現場

然而，太宰治最後的死卻讓東京的居民憤怒。因為他在玉川上水跳河自殺，而玉川上水卻是東京居民的水源地。他的死汙染了東京居民的飲水來源。

人們非常氣憤地說道：“他怎麽敢做這種事？太可恥！實在死有餘辜。” 一直到他死後多年，人們才開始理解這位連死都大逆不道，無法無天的文學天才。如今，每年都有無數的太宰治書迷來到這個地方。

他們來找尋著這位天才最後的足跡。

《如是我聞》草稿。太宰治發表《如是我聞》，猛烈批評誌賀直哉、三島由紀夫等文學大師

這個大逆不道、無法無天的太宰治也同樣讓文學界的作家們極度生厭。太宰治猛烈批判三島由紀夫、直賀直哉等硬漢式的寫作，說他們缺乏對弱者的關注，反而都是些欺淩弱者的嘴臉。

他一反當時盛行的民族主義式的硬漢派寫作潮流，公然批判當時代表日本巔峰的文學大師。由於太宰治的寫作具有反抗權威意識傾向，有著自嘲和頹廢的寫作態度，呈現出一種自我嘲諷和否定一切的態勢，被日本評論界和文學界認為是無賴派的代表。太宰治和阪口安吾、織田作之助、石川淳等人組成“無賴派”或稱作“新戲作派”。身為此派別其中一員的他喜愛頹廢作風。

左：三島由紀夫 右：太宰治

太宰治非常喜歡最初啟發他寫作的日本文學大師芥川龍之介，他很希望獲得當時文學界的最高文學獎——芥川獎。可太宰治作品入圍後，卻被川端康成一票否決了。川端康成認為太宰治對生活有厭惡情緒。太宰治卻憤怒地回應道：“你以為我和你那樣整天過著養小鳥、參加舞會的悠閑生活嗎？我在你的作品當中感受到你對這個社會的冷酷，也聞到了你身上的銅臭味，我感到巨大的苦惱和失望。”

然而，三島由紀夫公開表示對太宰治極度厭惡，他說討厭太宰治鄉巴佬般的洋趣味，辱罵太宰治有性格缺陷，和女人玩情死不配當作家，應該用冷水洗身體才能治好。

太宰治 泣訴狀

但在這一屆芥川獎風波過後，太宰治卻突發性地給川端康成寫泣訴狀。他渴求作為評審的川端康成能把芥川獎給他。他孩子似的在信中寫道：“懇求你給我希望！雖然我死皮賴臉活下來了，但也你請誇獎一下！請快點！快點！真的不要對我見死不救！”

盡管如此，太宰治卻始終沒有獲得芥川獎，沒有得到文學界的認可。反而成了當時日本文學界備受嘲諷的無賴派小醜作家。

太宰治雖然酗酒、濫藥、自殺，過著極度頹廢的生活，但他的寫作方式和小說內容卻深受日本年輕女性的喜愛。經日本作家井伏鱒二做媒，醉心於太宰治文學才華的石原美知子最終和太宰治結婚了。

婚後，太宰才真正體會到了家庭所帶來的溫暖，他的作息和寫作都十分規律。他還和妻子一起嚐試著新的寫作方式，太宰治口述美知子負責紀錄，成就了獨白訴說式的寫作方式。

婚後的這幾年，太宰治的生活非常安定，寫了多部溫馨、正能量爆棚的作品，並且獲得了一次文學獎。但，太宰治始終是個無法無天、不安分的作家。

太宰治在這期間還寫了自傳式的小說《維榮的妻子》，講一位荒唐的作家在酒館喝酒不但長期賴賬，還搶酒館老板的錢。可作家妻子不但人長得漂亮，還很有智慧，她知道無法還清酒債，就提出到酒館當侍員來賠罪。她每天都要麵對著酒客們的各種騷擾，卻都相視而笑。作家的妻子不但對丈夫毫無怨言，極度容忍，從不指責丈夫，還獨自帶著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因為她始終認為丈夫是個有出息、有才華的作家，但他又像一個孩子那樣。

電影劇照

太宰治作為一名戰後的作家，很顯然，他不會安於庸常的生活。他有著敏感的社會感受力和銳利的批判意識，並且他一定要親身感受，所以他大部分小說都是自傳式的“私小說"。太宰治在作品中還展現了魯迅在日本留學時所不為人知的一麵。這些都是來源於魯迅經曆的真實事件，太宰治進行了相關實地考究並寫成了《惜別》一書。

與魯迅不同的是，太宰治不但得尖銳地呈現社會現實，還呈現個人內心的心理現實。他之所以有著許多許多女性書迷，因為他使用的是女性文體。為此，他對女性的內心世界有著極為深入地了解。他常常要求女性書迷寄日記給他。

太宰治《女生徒》

他常使用女性文體和獨白式的寫作方式使讀者產生一種很強的真實代入感。這就像是讀者自己在跟自己對話。

電影劇照

但，戰後的日本人對未來陷入了更深的迷茫，死亡陰影和對戰爭的恐懼依舊籠罩著每個人。然而，日本這個有著菊與刀式的極度恥感文化的國家，自殺是他們麵對戰後社會狀況無助的極端方式。

然而，太宰治這個文學天才為什麽三番五次的和女性一起自殺？這和大島渚的電影作品《感官王國》一樣備受爭議，性與死仿佛成了一種儀式。

日本導演大島渚

太宰治自殺多次都沒有成功，常被人嘲諷，而他是這樣說的：“我這個人啊，你聽起來也許會覺得是裝模作樣，其實我真是想死啊。自從生下來，我就一直隻想著死。就算為了大家，也是死了的好。這倒是確實無疑的，然而卻死不掉，仿佛有個奇怪的、令人生畏的神一般的東西不讓我死。”

太宰治所說的神一般的東西連他自己也無法說清，但他確實是想死。生而為人，人間失格，他很難受。他在作品《人間失格》中述說自己從小就感覺自己所生活的世界並不是自己想要的。虛假而等級化的世界，人人的潛意識裏都被傳統以及製度洗腦，人不成人。但是人並不能決定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這是人從生下來的就注定的荒誕。

太宰治雖然絕望地活著，雖然被當時的文學界嘲諷，但沒想到被最好的朋友井伏鱒二欺騙、利用，喪失了對作為人的底線認知。他在文中講到：“難道純真無瑕的信賴之心真的是罪惡之源嗎，難道純真無瑕的信賴之心也算是罪過嗎？”

他絕望的認為所有的人都在欺騙他，都沒有把他當作一個人看待，他為此還在書中寫道：“這讓我大吃一驚。原來在掘木心中，並沒有把我當作真正的人來看待，而隻是把我視為一個自殺未遂的、不知廉恥的愚蠢怪物，即所謂“活著的僵屍。”

太宰治和他的孩子

太宰治從孩提時就一直在討好周圍的人，他說這是他對人類最後的求愛。在他小說《人間失格》的結尾處，他借用酒吧老板娘的口說道：“我們認識的小葉，個性率真、幽默風趣。隻要不喝酒，不，就算喝了酒……也是個像神一樣的好孩子。” 他在最後自殺時留下了遺書，對自己的妻子說：“我愛的是你啊！”這或許是他對這個世界最後的溫情。

太宰治這個無法無天的文學天才，年僅三十八歲就自殺離開了這個世界。如果當時的那個日本社會能夠接受他那看似叛逆的愛，他那看似無賴的文學立場，不至於他留下的那句“生而為人，我很抱歉”的話就走了。

 

本文根據多篇有關太宰治的文章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