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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命還剩下五天,你會怎麽做?
大多數的人,也許會抓緊時間,把自己這輩子想要做但是卻還沒能做的事情,列成一個遺願清單,趕緊想辦法去完成,不給人生留下遺憾~~~
但是家在多倫多的Shirley Brickenden老太太,在生命的最後五天,過的跟之前沒有任何兩樣,她跟老伴兒一起每天看電視遛彎,跟老夥伴們聊天喝茶,去看一場周二半價的電影……
隻是在電影散場以後,那個總是幫她推輪椅上下電梯的工作人員,習慣地對她說了一句:我們下周二再見!
但是Shirley卻微笑著對她說:我們不會再見麵了,現在就好好地道別吧。
按照定好的時間,她會在周日的晚上,接受“醫助死亡”Doctorassisted death,也就是俗稱的安樂死。
她微笑而平靜地麵對那個日子的到來,沒有恐懼,也沒有驚慌,她等待這一天已經等了整整四年,而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不會獨自上路。
Shirley和丈夫George,是加拿大安樂死合法化以後,選擇實施醫助死亡的第2149和2150號。
也是第一例,夫婦二人選擇在同一天實行安樂死。
他們的故事,是從1944年開始的。當時老先生George是加拿大海軍的一個年輕軍人,老太太Shirley剛剛從護士學校畢業,在加拿大哈利法克斯的部隊醫院實習。
其實老外一樣也操心兒女的終生大事:兒子George下船隻有十天的探親假,老媽居然給他安排了七八個姑娘約會,有的時候一天還有上下半場,想的就是廣撒網,多釣魚,爭分奪秒地相個媳婦回來~~
而且就跟咱們中國式的相親差不多,這些妹子多半都是七大姑八大姨的遠房親戚的同學的鄰居的表妹~~~
年輕護士Shirley就是其中之一,她的姑母跟George老媽加入了同一個縫紉愛好會~~
跟很多年輕人一樣,她對這種不分青紅皂白,是個異性就可以處對象的做法,非常抵觸,她對姑媽的提議直接回絕:我有喜歡的男孩子了,對別人沒興趣~~
但是紅娘/媒婆附體的姑媽當然不會善罷甘休,她從兜裏摸出一張照片:你看,人家小夥子長得多精神,你就去看看唄,喝杯咖啡,成不成都沒啥。
小護士好奇心起來,接過照片一看:
你別說,真的帥!!
當年就是這張照片,直接擊中了顏控小護士的心,本來還推三阻四不要去相親的她,回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過看帥哥了.
結果兩人一見鍾情,愛得死去活來,剛剛認識才六天就要登記結婚。
對於這門婚事,男方家裏倒是沒說什麽,可是女方父母卻是一百個不樂意,認識時間太短,彼此沒有了解也就罷了,關鍵是當時還在如火如荼地打二戰,新女婿馬上就要跟船上前線,搞不好就再不會回來了,女兒年紀輕輕的就給這個才見麵幾天的男人守寡~~~
但是沉浸在愛情裏的兩個年輕人卻沒管這麽多,還上演了一出為愛私奔的戲碼,趕在George探親假結束之前把婚結了。
簽字結婚的前一刻George忐忑不安地問自己的準新娘:
你準備好了麽?
Shirley牽起他的手:我沒問題,就等你了。
Are you ready?
Ready when you are.
第二天,George奔赴前線,約定如果能夠平安歸來,兩人會永不分離。
一年以後,二戰結束,兩人終於再又重聚,他們一起養育了四個兒女,辦了公司,開了學校,就像他們之前承諾的那樣,在之後72年的漫長歲月裏,再也沒有分開過。
但是總有一種力量,是愛情也無法戰勝的:
Shirley四十歲出頭就患了風濕,並且日益加重,手腳關節慢慢變型,疼痛也如影隨形。曾經獲得過加拿大全國馬術冠軍的她,不僅不能騎馬,到最後不得不以輪椅和拐杖為伴,連生活都難以自理。
在她七十歲以後,連扣子都需要老先生每天一顆一顆地扣好,而這時她的心髒也出了問題,多次就醫以後,最後裝上了起搏器。
但就是這樣,她還是要堅持活得優雅體麵,頭發指甲都收拾得幹幹淨淨,一絲不苟才會出門見人。在她看來,如果有一天發展到了癱瘓在床,說不出話,連上廁所都要用尿布那樣苟延殘喘,那還不如死了。
於是在加拿大2016年安樂死合法化以後,她成了第一批申請的人,由於她的確是長期受到了慢性病的折磨,她的要求也很快得到了批準。
在同一時間,老先生George也提出了申請,但是卻被兩名負責審批的醫生駁回。理由是他盡管已經是91歲高齡,但是身體狀況良好,並不符合醫助死亡的條件。
兩人已經相濡以沫生活了七十多年,如今讓老太太一人撒手先走,對活著的人來說,也未嚐不是一種折磨,於是老先生在六個月以後又一次提出了申請,但是又一次被拒絕:
根據現行的法律,批準安樂死必須要符合兩個條件:一是要有一個“嚴重的,不可逆的”狀況,二是,“自然死亡是可以預見的”。
老先生請了一個律師,對這個結論再次進行了上訴:他和妻子七十年以來,已經是彼此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如果她一人先去世,會對老先生的生活還有感情會產生可以預見的嚴重後果,而且單純從理論上來講,其實極度的衰老,也符合安樂死的兩個條件。
可是多倫多的醫學和倫理委員會,卻並不為所動:這個口子是絕對不能開的,畢竟“殉情”這種做法,即使是兩個人之間的決定,也絕對不能夠得到法律和醫學上的支持。
麵對這樣一個兩難的情況,老太太覺得,自己一死萬事空,但是卻留下老頭子最後幾年活得艱難,也於心不忍。
於是她決定推遲自己的安樂死時間,等老伴一起。
期間她摔斷了骨盆,手術後又反複感染,但是最後都挺了過來,病床前的老兩口回憶起往事,感慨萬千:說好了不要分離,那麽我們堅持一天是一天。
就這麽過了兩年多,結果最後堅持不動的,反而是老先生:
在一次流感以後,他的身體狀況也開始惡化,四個月裏入院六次,其中三次都下了病危通知書,其中最嚴重的一回肺部感染,昏迷了整整三天。
此時兩人都是九十多歲高齡,這樣的身體狀況,說不一定哪一天就有一個會突然撒手西去,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於是他們再次提出了安樂死的申請,而這次在權衡了老先生的身體狀況以後,他終於被批準了。
但是!
又是那個醫學和倫理委員會, 拒絕了他們要求的同一時間進行安樂死的要求,他們覺得這樣的做法,會給兩人的子女造成心理上的傷害,畢竟很多人,都無法接受同時失去父母,而且這樣的做法,也會對遺產分配和保險賠償等等造成一些不便。
在他們之前,有一對 BC省的老夫妻就是因為這些原因,最終選擇了相隔四天實行安樂死。
但是Shirley和George卻異常堅持,就跟電影《霸王別姬》裏麵的台詞一樣:差一天,差一小時,差一分鍾……都不算是一輩子!
他們的兒女中,最大的也已經七十有餘,都已經到了看透生死的年齡,他們對父母的選擇都表示了理解:既然老兩口最後就是這麽一個心願,那麽何必為了幾天的時間,給他們最後留下遺憾?
在家人的一致求情下,最終他們一同安樂死的要求得到了批準,時間就定在了一周以後。
在最後的幾天裏,他們的孫子和曾孫一輩,都從各地趕來,做最後的道別,他們散落在世界各地,加拿大美國的,還有遠在越南和挪威的,這也許是這些年來,這一大家子聚得最齊的一次。
也許這是一張最讓人傷感的全家福,因為它拍攝的時間,距離老夫婦的離世不到二十四小時,但是照片上的人卻發自真心的微笑,因為父母曾經告訴他們:
死亡並不可怕,死亡隻是生命的一部分。更何況,我們度過了幸福而完整的一生,直到死,都不曾覺得孤獨。
最後一天,兒女們都很有默契地把白天大部分的時間留給了老兩口,他們一起去多倫多兩人最喜歡的餐館用餐,一起去了教堂,然後又散了一個小小的步,才回到他們的住處。在這裏,等待他們的是家人和朋友,還有兩名醫生。
就像73年前,老先生在和自己的準新娘一起準備結婚登記的時候那樣,他還是問了同樣的問題:
你準備好了麽?
也就像多年以前那樣,她微笑著拉起了他的手:
我沒問題,就看你的了。
Are you ready?
Ready when you are.
他們手拉手,麵對著生命的最後一刻。
他們的兒子和女兒按照醫生的要求,為他們按摩雙腳,盡量減輕藥物可能帶來的不適,老先生在失去知覺之前,對在場的所有人說:
我很幸福,我愛你們。
就像他們墓碑上刻的那樣:
我們這一生,愛過,被人愛過,已經是無上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