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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巴斯德(4):培養疫苗

(2016-03-09 13:16:29) 下一個



作者:苦丁山

19世紀的法國,有兩大支柱產業。一個是釀酒,一個是絲綢。

巴斯德曾經拯救了法國的釀酒業。這個可能不會讓人太驚奇。雖然酒發酵靠的是酵母菌的消化活動,也就是說那是個生物學現象而不是個化學現象,但化學不是也有生物化學嘛。那麽化學家巴斯德能在這裏麵琢磨出點業績來還是能說的通。

但是巴斯德接下來居然還拯救了法國的另一個支柱產業:絲綢業,這個就有人讓人掉下巴了。養蠶那是不折不扣的生物學行當。巴斯德一化學家,憑什麽啊?

其實您要驚奇您有充分理由。別說您覺得這不靠譜,連巴斯德自己都覺得不靠譜。所以他的老師杜馬(Jean-Baptiste Dumas)教授建議他到阿萊城去研究蠶瘟的時候,他很有些犯猶豫。杜馬好容易才說服力他舉家搬遷到阿萊城去 — 必須搬家。蠶對氣溫和濕度要求都很高,每年隻有這麽幾個月能生長,而這種研究不是幾天就能出結果的。巴斯德為了找出蠶病根源,前後花了近六年時間。

實際上他的第一年根本不是做病因研究,而是在學習養蠶。因為他去到蠶場的時候,人家很熱心的拿起一個蠶繭,告訴他這裏麵就是蠶蛹。他很無辜的問“什麽是蠶蛹?”

結果那些把他當大救星的蠶農們瞪大兩眼看著他,估計心裏在想“這誰派來的一個白癡啊?”於是他痛下決心,花了一年時間成為了養蠶專家。

接下來巴斯德用了幾年時間,找到了蠶瘟的病根,而且琢磨出一套解決辦法。

這幾年蠶瘟肆虐難以製服的原因之一是因為,這個所謂的蠶瘟,其實是兩種蠶病交織在一起。

第一種病是pebrine。巴斯德用他的顯微鏡技術發現了這種病的禍首是一種微生物,一種單細胞寄生蟲。

找到病原體還不能算解決問題。更麻煩的是,這種病能傳染,而且既能通過糞便傳染給周圍的熟蠶,也能通過產卵方式從母蠶蛾傳給後代。而且病蠶的外觀沒有肉眼能識別的變化,蠶農們不知道怎麽把病蠶給剔除,所以蠶瘟不斷擴散。

但是天下似乎就沒有什麽事能難倒巴斯德。他根據這種寄生蟲的傳播途徑,指導蠶農保持飼養環境的清潔衛生,防止糞便傳播。另外又教給蠶農如何用顯微鏡來識別外觀正常的帶病成年蠶,一旦發現就把它們產下的卵全部銷毀。這樣就斷絕了這種蠶病的傳播途徑。

第二種蠶病,flacherie,是由病毒引起的。巴斯德的光學顯微鏡不能看到病毒,但是他從這種蠶病的臨床表現推理出來,必定還是有某種能傳染的微生物讓這些蠶生病。而且他觀察到患有flacherie病的蠶蟲動作特別遲緩。他讓蠶農們根據這個標準來剔除病蠶。結果也很成功。

就靠巴斯德琢磨出來的病蠶識別技術,蠶農們剔除了所有帶病蠶卵,法國的絲綢業起死回生。

對於法國農業部來說,這事的意義在於挽救了國家經濟。但是對於巴斯德來說,這事的意義在於:微生物致病理論現在有了進一步的證明!

當初巴斯德看到杆菌能讓酒生病,就開始懷疑細菌也能讓動物甚至讓人生病。不過那主要是因為前人(比如亨勒)一些猜測的啟發。那時候他的想法還比較抽象,更多的是一種概念,實際證據還不多。

現在看到微生物確實能讓一種動物生病,他覺得更有把握了。蠶雖然是低等動物,它怎麽的也是個動物。微生物能讓蠶生病,為什麽就不能讓人生病?《物種起源》1859年出版,而且在達爾文之前已經有人提出進化論的片段思想,所以巴斯德很可能對生物同源的說法有所了解。

不過,真正讓他狠下決心研究疾病源頭的,不是什麽崇高的科學探索欲望,而是因為他自己的家庭變故。

早先我們說過當年活下來不容易。在那時的歐洲,因為沒有了解到微生物致病的原理,沒有相應的衛生防範措施,所以每三個出生的嬰兒會有一個夭折(亞非洲情況應該相仿佛,或者更糟。但是亞非洲國家沒有數據可查)。巴斯德雖然“貴”為大學教授,也沒能成為例外。實際上他的遭遇更慘。他一共有過五個孩子,可是隻有兩個活到成年。另外三個孩子都因為傷寒病早夭。死亡率60%。

失去孩子的傷慟讓他有研究欲望。而蠶病研究的發現讓他有了更具體的切入點。

1878年,巴斯德著手研究雞霍亂,試圖找出微生物在動物身上產生疾病的活動規律。

他用已經患上霍亂的雞來提取體液,作為感染源,把這些霍亂毒液注射給試驗用雞,被這麽折騰的雞會立刻染病,兩天之後死去。巴斯德接著解剖這些病死的雞,在它們的血液和器官裏尋找各種特征病變。

這是一個漫長的工程,需要幾年才能有實質性的發現。這年夏天,巴斯德需要休假幾個星期。出門之前他交代助手張伯倫(Chamberlain)繼續試驗。

張伯倫可能是因為老師不在,覺得試驗不能深入,於是自己也去休假了。過了兩個星期才回來繼續工作。他把休假之前就放在實驗室裏的那些霍亂毒液取出來,給雞做了注射。但是這些雞沒有死。它們出現一些輕微的霍亂症狀,但沒幾天都完全康複了。

張伯倫覺得自己犯了錯誤。他跟巴斯德檢討,並且分析原因,認為這是因為那些毒液放置時間太長,已經失效了。他保證盡快重做實驗。

新的霍亂毒液準備好了。張伯倫給一批雞做了注射。這批雞裏麵,有一些是上次打了過期毒液但是沒死的。有些是剛收購來的。

接下來發生的事讓他們驚訝萬分:那些上次打了失效毒液的雞,一個都沒有發病。而那些新收購來的雞都在兩天之後死去。

巴斯德以他敏銳的洞察力,立刻聯想到了大約90年前一個叫做琴納的鄉村醫生。

1796年,琴納用牛痘漿液給人接種,使人對天花產生了免疫力。這讓歐洲每年有上百萬人幸免於死。

巴斯德這人確實是天賦不凡。他是個化學家,不是學醫的,但是他能從琴納的接種和自己這個實驗意外裏看到了相似之處:

1)一種微生物能讓動物或是人生病。

2)如果人或是動物接觸到這種微生物,但是接觸的時候這種微生物的毒性不是這麽強,那麽這個動物或是人隻會小病一場,而且過後即使再次接觸這種微生物也不會生病了。

巴斯德犀利之處還不僅與此。琴納的接種技術,和巴斯德麵臨的“事故”,其實有一個實質性的區別,需要更強的洞察力才能勘透。

琴納的接種,其實本來是一個不可重複的案例。因為琴納的疫苗是來自牛痘而不是人痘。就是說,他是利用了一種天然資源。牛痘病毒跟天花病毒有一些相似的結構,所以把牛痘病毒接種到人身上,能造成類似天花的感染症狀,但是症狀要輕微得多。而且,因為它跟天花病毒結構的那種相似性,它在人體裏激發的抗體,正好對天花也有撲殺效果,於是接種牛痘的人就對天花有了免疫力。

問題在於,這種感染動物的病毒跟感染人的病毒結構類似,但是毒性大大不如的情況十分罕見。實際上,自然界裏,具備這麽”完美”性狀的微生物就隻有牛痘一種。至今沒有發現別的細菌或是病毒能有這種特性。

當然,這些原理是後來的科學家們發現的。在當時,琴納和巴斯德都不知道接種疫苗讓人能產生免疫力的真正原理。琴納隻是從實踐中發現這個做法有效。

或許正是因為巴斯德不知道其中的生物學原理,所以反而沒有因為一種既成結論而束縛了思路。於是巴斯德從他自己的視角做了個總結:那些放置了兩個星期的雞霍亂毒液,跟琴納的牛痘本質相同。就是說,兩者都是能致病的一種微生物,但都是毒性減弱了的品種。

對於研究疫苗來說,這樣的認識就足夠了。

巴斯德回想了一下這次事故發生的過程,認為那些雞霍亂弧菌之所以毒性減弱,就是因為它們被放置了很長時間。

於是他們就照這個方法給雞霍亂毒液減毒,並且嚐試各種變數,試圖加快減毒過程。試著試著,巴斯德發現不光是放置時間有影響,是不是充分暴露在空氣裏也有影響。如果把毒液密封,不讓它們接觸空氣,毒液的減毒過程就很緩慢。

對巴斯德來說,這種空氣的幹擾很難逃過他的眼睛。因為,早在研究酸酒問題的時候,巴斯德就發現不同的微生物對氧氣是有不同的親和力。有的微生物跟人一樣,必須有氧氣才能生存。這叫做好氧性。有些微生物卻很怪異,它們討厭氧氣,氧氣越多,它們的代謝活動就越艱難。這種微生物叫做厭氧微生物。酵母菌就屬於厭氧的。所以巴斯德那時就發現,氧氣的多少跟產酒的多少是成反比的。這現象還被後人給了個很給麵子的名稱,叫做巴斯德效應。

巴斯德經過試驗發現,霍亂弧菌跟酵母菌一樣,是厭氧的,就是說,你給它們的空氣越多,它們繁殖出來的後代就就越疲軟,也就是說毒性就越減弱。

這就是巴斯德找到的培養雞霍亂疫苗的方法:適當的溫度,和暴露於空氣的時間。他用這種方法培養的霍亂疫苗給雞接種之後,果然雞對霍亂就產生了免疫力。

琴納發現了安全的牛痘疫苗,但那是利用天然的弱毒病毒。人工培養疫苗並能穩定的生產,巴斯德是第一人。

這事情的意義不是說能讓大家多養幾隻雞,多吃幾隻雞腿。這事的意義遠比吃雞要偉大。因為,這事讓人類認識到:我們不必在純天然環境裏苦苦尋找類似牛痘那樣的低毒微生物。我們可以用致病微生物做“原料”,自己從這裏麵培養出疫苗。

這就為各種傳染病的預防打開了一條通道。這條通道,不誇張的說,是一條讓人類離開傳染病煉獄的黃金通道。
 

轉載自《新語絲月刊》2005年1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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