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世三周年 中國人難忘莊則棟 (ZT)

我從小就在北京先農壇少體校練習乒乓球。沒想到這點愛好，為自己日後在知青插隊時參加比賽能換工分，也成了進工廠找工作的“敲門磚”；更幸運的是，還有緣與自己的偶像、“一代乒壇球王”莊則棟老師交往了三十多年，可以稱為全天候的知己摯友。 今天(2月28日)，是我們送別他三周年的日子。至今腦子裏裝滿了這風風雨雨三十多年的難忘經曆和對他的深刻印象(有空可詳細寫一下)。

剛進中新社，莊則棟老師便是我選擇對外發稿的好選題，為此還專赴太原采訪他下放山西隊的情況…爾後根據寫的專稿，拍攝了出口的紀錄片《震撼世界乒壇霸主今安在》。寫莊老的專稿，第一次被評為社裏的好稿，卻讓當年國家體委登簡報、發警告。

真不讚成他和鮑蕙蕎老師離婚，我像個居委會大媽似的，深入家中，兩邊說和。被政治扭曲了的感情和家庭，鮑老師耐心地說明著，“鞋穿在自已腳上，隻有自已才準確感覺合不含適"。 在困境中的莊則棟，集中精力與鈕琛寫著他的第一本球經《闖與創》。我幫他找到展望出版社的阮波社長，商出版事宜，但遭多方阻礙，無奈隻好求助萬裏同誌特批……

為研究去哪工作更合適？在圓恩寺他那間小屋裏我們“填報誌願"，反複比較，討論到深夜，仍心裏沒底…… 涉外婚姻結不成，又提筆寫信，拜托瑞環找小平…… 婚禮喜宴在聚雅餐廳，連自己都沒辦過婚禮的我，特意穿上那套紡織部給父親訂做的西裝。好在記者就我一個人，所發的稿全是獨家，采用率當然甚好……

我這個二把刀記者，拿著傻瓜機，為這對新人拍的那張黑白結婚照，雖攝影水平很一般，但它記載了這段來之不易的異國姻緣，那個年代的簡樸裝束，那副感人的恩愛神態，值得他們裝在畫框裏多年珍藏…

結婚十年紀念日，我提議請牛群夫婦一起策劃，辦得風趣熱鬧，還印有首日封做紀念…… 陳鐸老師一家人及其工作室，一直是張羅操辦莊老師多次活動的主力軍。

成立乒乓俱樂部，我和莊老師認真修改邀請函，真誠希望徐寅生、李富榮等出席。是彼此的共識，終於實現了昔日隊友相聚棄恩怨，世界冠軍連手再出山……我們那篇報道稿還獲評北京市體育新聞年度一等獎。

曾經在六十年代為中國乒乓球稱霸世界立下汗馬功勞的"五虎將"成員，在現場集體亮相；許多老體育工作者和球迷都激動地流下熱淚！

莊先生學習範曾的字體，堅持了三年每天練字六、七個小時。他真有毅力和靈氣，書法技藝形神相依，幾乎“以假亂真”。在社會各界的支持下，他在中國美術館舉行了一場名為《祖國在我心中》的大型書法展。

莊氏宗親的諸企業家們給予了大力協助，還推舉莊老師作為他們宗親組織的宗長……

美國人始終對這位中美乒乓外交的參與和見證者十分欣賞念好。基辛格訪華希望邀見莊則棟參加活動，卻常告之“莊出差在外不方便”。事後他們相見了，莊先生才知道自已"被出差"，隻能一笑置之……

他患有直腸癌卻被誤診耽擱了治療，致使擴散多處，病情極危重。是北京紅十字會的領導韓陸，立即幫他聯係住進佑安醫院。是主管肝髒介入治療的鄭主任勇敢挑戰，帶領團隊為他精心治療。我們常圍在病房一起說笑，也陪伴莊老師闖過一次次險關……

在社領導的支持下，我出麵組織了社裏多部門都參與過報道，介紹國家領導同誌、乒羽中心對莊老在醫療費用方麵的特別照顧及醫護人員的努力……隻要是關於莊老師病情及治療進展的信息，總受到社會的廣泛關注。

敦子嫂夫人在醫院裏被人稱為"鐵姑娘"，她日夜精心照護著莊老師，給我們展現了生死相依的現實版。

這位當年為愛情放棄日本國籍的女性，與莊先生26年來相濡以沫，不愧是莊先生晚年幸福的"長明燈"。

還記得臨終前的那些日子裏，他多次握著我的手，道出心裏最想說的話…… 他最惦記夫人的今後，我們緊張動用人脈，聯係北京人社部門，人家特事特辦，落實了敦子的社保醫保。他得知後，用虛弱的語氣反複誇著我“韓凱，你是真朋友！真朋友！”聽著我眼淚止不住地流… 他圍繞欣賞武則天無字碑的一席談話…給我留下深刻印象。

為了活躍病房的氣氛，我帶來了美國孫輩們的照片；並且戲說，他們是“長期潛伏在美國，隨時聽從祖國的召喚”，莊老高興地說，這幾句好，我給你寫下來……我明白他的心思。幾十年交往，我從沒有張口請一幅字給自己。他己病危，還刻意堅持的這一舉動，分明是要給我留下點東西做紀念。 這兩行字，成為莊先生一生的絕筆，我們也發了稿，還引出海外誤解，以為莊先生要讓自已的孫女潛伏美國…

我和他們夫婦沒有正式的合影，這張照片讓我珍藏。我拿聽診器瞎比劃著，莊老師笑著，嫂夫人看見我衣服的商標有個紅圓點，她馬上敏感地過來查看一下是否日本商品…… 為配合解決莊老師的便秘，我聯係了鬆下公司公關部門，很快他們就幫助安裝了衝洗方便的馬桶蓋…電腦屏裂了，又聯係了聯想公司，也迅速給予了更換。 在被病魔纏身的艱難時刻，國家在醫療費用上給予了特殊照顧，社會各界的關心，都給了莊老師繼續堅持的力量！這才是人心所向！這才是能感染人帶著溫度的正能量！

這幾位是莊氏團隊的主要成員。鄭主任、韓會長、勒編導、韓記者，當然還有莊東等同誌。大家知道為什咬牙堅持著，一切的付出，都值得！因為我們幫助的人，是莊則棟！

莊則棟病雖危重，精神不倒，始終保持著那股子“小老虎”精神，頑強地與病魔做著不懈的鬥爭……

在病房裏，以往來往不多的父子倆倒是有了談心、聊家常的機會。

鑒於國內的限製，我們願意與香港鳳凰衛視合作。他們立即派來負責人專程慰問，並積極提出方案，商談出版莊先生自傳體小說的事項……

莊先生的病情牽掛著不少人。除不斷有電話問候的，許多朋友都親自來醫院看望。 曾經告訴他不少毛澤東對莊的現場評價的主席機要秘書張玉鳳與丈夫一同前來。

莊飆談到自己的父親時說，"我這輩子沒怎幺見過我爸，但很佩服父親。一個人這輩子做到這份上，不是常人所及的"。他說的對位！

在山西就認識莊老師的老朋友勒大力兄和莊老師過去的一位鄰居，不辭辛苦，常送來可口的飯菜，給放化療折騰的夠嗆的莊老開開胃口，補補身體……

公寓所在地的街道辦事處領導也來到醫院慰問莊先生，他們也對嫂夫人很關心。

在他離世5分鍾，我們便發出了通稿。但我寫的那篇通訊《莊則棟的最後時刻：摘下人生決賽的金牌》還是受到上級批評。 生前莊老師給中新社寫了一封感謝信，因病情不允許，也謝絕其它單位的采訪。後來我們因紀律不允許，也停止了一切報道。

可愛的小孫女特意來到爺爺的病床前，與爺爺做了一次最後的交談……

讓我很看重的是，莊老師的昔日戰友李富榮等人的前來，他們帶來體育界同事們的問候。事後所有體製內人員都接到通知不允許出席遺體告別儀式，這次見麵就是今生的絕別！

不少社會知名人士也紛紛來醫院探訪病情垂危的莊老師。文懷沙老先生和郭蘭英老師的到訪讓他格外高興。 莊老用顫抖的手在書上指著，向我介紹他最頎賞文老著作中的那句話"人類最高的學問：謙虛和無愧，善良和虔誠"這句話！他自言自語地反複念著…

臨終前，莊老師一直要等著見範曾一麵。2月9日上午，遲到的範大師帶來一幅字，寫著“小球推大球，斯人永不朽”，還在床前為莊老師畫了一幅速寫……

留下了這個畫麵，我很欣慰。莊老師一生最為親近的人，在他即將離世的時候，都守護在他身邊，為他的遠行做著最後的送別…… 時而昏迷的莊老師，仍緊緊拉著親人們的手，是那麽地不願離別…直到那顆原本就是運動員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爾後對喪事的限製卻令人大惑不解。是按“四人幫”骨幹分子”的預案安排，實行“六個不準”。我與夫人、莊飆是當然的治喪常委，於是也被有人報告了，被上級兩次點名，社領導愛護約談，手機通話時有異常，有朋友分析既然上了名單，被監控也很正常！雖有壓力，也很坦然，我沒有做錯什麽！也不能讓日本嫂夫人小瞧了中國人。

在莊老師的運動員生涯中，他曾多次佩戴著國徽，代表中國隊拚殺賽場。他希望離開時，能戴著這枚自己多年珍愛的象征著國家榮譽的國徽…，但最後的結果，隻能悄悄地戴在外衣裏…

倆位夫人在追悼會上的相擁，成為眾人的熱讚話題……你們生話在莊則棟這位傳奇人物的跌蕩起伏的生活中，經曆了一切，雖然不同年代，不同角色，都不容易！作為莊老多年的晚輩友人，衷心祝願倆位夫人健康快樂！莊老也在看著我們，計算著你們的幸福指數……

莊老師剛病逝，我急忙去大柵欄的內聯升給他買鞋。當值班經理李師付得知後，執意要自費購買，“讓莊老穿著我送的鞋走，是我一生的榮耀”…當時感動得我熱淚盈眶。 可也有不領情的，那天忘了正好我的車限行，向交管部門報告後，還詳細詢問了我的行車路線，可最後的回複還是，“給誰買鞋都不是理由，及時去交罰款吧”。讓我說什麽好呢，這兒的領導肯定不愛打乒乓球。

這兩個介紹莊老“一代球王”、“乒乓外交功臣”的易拉寶，被勒令撤掉，我申明這些都是新華社發的圖片，但他們堅持說”這裏涉及政治問題”……我爭辨無果便拍了現場照片，也被大聲警告：“今晚情況誰傳出去誰負責！”

所有靈堂佈置、遺體告別儀式動態，全有電話遙控指揮。市教委領導也在太平間旁邊的小屋裏坐陣。大批國安人員四處巡視。無家屬邀請的悼念者不能進入大鐵門，到靈堂也不許帶入像機。在名單上的人，更有預案伺候……

這種待遇一直貫徹到八寶山。便衣警察就是不讓我進休息室，於是互相推搡，爭吵一番。我正要翻找中紀委領導秘書的電話，也大聲質問著“誰給你們的這個權力？如此張牙舞爪地記錄了曆史！莊則棟是共和國的敵人嗎？你們要搞成什麽世道？！”引來兩個歲數大的官，敷衍解釋了兩句後才放行。

悲憤的氣氛籠罩在八寶山每一位送別者的心頭。我被氣得臉色有些不夠正常，嫂夫人和莊飆都勸我注意身體重要，不要出問題！

最讓人氣憤的是不讓別人看見遺像，還胡說是“殯葬文化改革”。莊飆無奈地抱著那個隻能看到紙板的像框。來自日本的嫂夫人極不適應這樣濃厚政治色彩的中國國情，辦事不是依法，而是靠聽上級電話！她卻沒有爭辯，默默忍受……

現在強調輿論導向，也不便多說什麽了。但我也不讚成在他病逝三年後又扯出什麽與江青關係的無聊話題。 我了解莊老師，他是位很簡單純真的人。承認與否，他對國家是有傑出貢獻的。一代球王名不虛傳，乒乓外交功不可沒。特別是要正視這兩樁事產生的巨大影響。

在與癌症病魔抗爭5年後，莊老以其樂觀豁達、頑強拚博的精神，書寫了自已傳奇人生的最後一幕。 同時也令人惋惜的是，在那個瘋狂的年代裏，當年33歲的他因自已不到3年的國家體委主任生涯，犯有緊跟“四人幫”的嚴重錯誤，從此遭遇了曆史誤會下的跌宕人生……

莊老師曾深情地說，“感謝人民原諒我的過，記住我的功…” 看來他還是沒有完全說對。有的人就始終不原諒他的過，無視他的功。這種傷害，在逝者身上沒有了知覺，卻在活著的人們心裏，是一種難以抹去的陰影。這種感觸來之容易去之難！若中央領導知曉，肯定也不會讚成。

國家體育總局的“三老”協會一直關心莊老師的病情，積極協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我認真想過，努力濾去感情因素幹擾，仍堅持自已的觀點：對莊老後事的處理，僵化思維，無情無義；沒有體現黨的政策和人民意誌！對黨和政府，是失分的！對國際影響，也是負麵的！ 他本不是共和國的敵人。生前做了200多場報告、辦書法展覽，大聲呼喊著“祖國在我心中”；可我們心中怎麽就不能有他呢？還是不忘曆史，溫情寬容善意地對待那些遠去的不應該被我們遺忘的人吧；讓人們更加有追求夢想的心情！ 三年了，值得我們懷念，他是一個犯過錯誤的好人！一個有功勞的人！ 莊老師，您的背影我們的淚花……

多年對莊老師進行了不少報道。容後再對往事進行梳理，待閑下時再認真寫。今天正好是送別他三周年，趕著發出，水平有限，製做匆忙，還有錯字，湊和先看，不是謙虛，歡迎指正；並希望您酌情轉發為盼。 作者 韓凱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