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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何嚐不是一門技術

(2015-01-11 08:58:20) 下一個
幾年前,圍棋泰鬥吳清源去世了,引發了陣紀念吳大師的熱潮。

很難想象,如果沒有吳清源,圍棋的曆史是什麽樣子。他生前有一次記者問他:圍棋的真諦是什麽?吳清源淡淡地說:圍棋就是一門技術。記者頓時不知如何問下去。他一定期待吳清源大概會說圍棋是智慧的結晶、藝術的神秘雲雲,然後大可借題發揮了。

吳大師如此回答,也許是因為對討論圍棋的真諦不感興趣。隨便說一句應付記者。對他來說,圍棋就是圍棋,沒有神秘可言。或者也許是因為他謙遜:世上有千種手藝養千種人,我這一生所操持的營生隻是其中之一而已。

其實仔細想想,吳清源平淡無奇的回答倒是包含了大哲理。

他說圍棋是一門技術。技術又是什麽?好的技術離不開兩條,一是精準,二是高效。這何嚐不是圍棋的真諦。

圍棋不像象棋,棋子的等級森嚴,車馬炮的作用有大小不同。圍棋每個棋子都是一樣的,關鍵是看你下在哪兒。棋手一黑一白,輪流把棋子放在三百六十一個交叉點的棋盤上。比的是看誰的棋子更準確,更高效。不戰屈人是棋藝的最高境界,就是在你來我往之間不知不覺就早已把對手拿下。吳清源當年叱吒風雲,靠的就是技術般地精準和高效。

人的一生也像一盤棋局,有開盤布局,有中盤戰鬥,有收官終局。講究的也是精準與高效,認認真真地過好每一天。我們說衡量人生的標準不是quantity(數量),誰活得長收獲就大;而是quality(質量),看誰活得更有意義。

人生的精準和高效離不開嚴謹負責的生活態度。孔子有句名言:“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意思是說祭祀父母或其他死者時就當作他們就在身邊,祭祀神的時候就好像神也就在眼前。這裏出於敬重和忌諱的原因,孔子把死者的稱謂省略了。孔子學說的核心就是認認真真地做人,幹什麽像什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孔子強調人生在世準確的、不逾越的社會定位和社會責任。

而老子則更簡單幹脆:“生之,畜之”。如果你生下來,就像一頭牲口一樣自自然然本本分分地做人吧,甭整那麽多花花點子。

吳清源的圍棋是一門技術的說法,使我聯想得到有一次演員徐靜蕾接受采訪,說到她並不喜歡被人稱為女明星,更願意把自己說成是手藝人。“拍電影也是門手藝啊,也是靠本事吃飯。”  老徐的話與吳老的話異曲同工。一方麵表現了謙遜,同時又有對掌握一門本領的自信與堅持。徐靜蕾是位很用心的知性女子,無論當演員、做導演、練書法、學繪畫、玩攝影、做手工、寫博客,都一絲不苟,像模像樣,全靠一種不耍小聰明的認真態度。

記得小時候我們有個同學的父親是個修表匠。我們常在放學後跑到他的修表店去玩。我們在他旁邊看得出神。隻見他把小小的放大鏡扣在一隻眼眶上,一雙大手捧著一隻小手表,用小鑷子撥弄著小油絲和飛輪。那是何等的全神貫注,從容自若,一絲不苟,容不得毫厘的差錯。技術最高級的形容詞叫“精湛”。 “精”就是focus,“湛”就是depth。

說到英文,有個詞叫“tinkerer”。先說說個詞是怎麽來的。“tin”,是錫金屬,由於這種金屬又輕又軟,韌性好,溶點低,從古代開始人們就用它來製作壺酒杯等生活皿以及士兵的盔甲等。動詞“tink”,是指把錫鐵敲打得叮咚作響。“tinker”,錫匠,就是過去走街巷焊洋鐵壺的。英國著名作家John le Carré有一部小說叫“Tinker Tailor Soldier Spy”,後來還拍成電影。“tinkerer”比“tinker”的含義更廣泛一些,既可以貶義又可以褒義。貶義是指一個人像小爐匠一樣死抱著一種看家本領小本經營不思進取。而褒義是指具有工匠精神的人。

其實中文中"匠“字也同時含有褒義和貶義。所謂“匠氣"就是呆板流俗,缺乏創意。而“匠心”則截然不同。我們常說的"獨具匠心”就是指以工匠和手藝人的兢兢業業的專業心態而產生的巧思或絕活。

再巧的巧思、再絕的絕活也是一種技術。當年吳清源就是以匠人之心,大處著眼,小處著手,錙銖必較,寸土必爭,精準高效,刀光劍影。既如此, 一大幫匠氣十足的日本棋手哪裏是他的對手? 

至如今,日本棋界深受匠氣之害,那些隻滿足於自己的段位的棋手們,隻懂得背定試,墨守成規,不敢越雷池一步。他們早被中國和韓國棋手遠遠拋在後麵。

人生何嚐不是一門技術,一門不忘初衷、堅持不懈、持續創新的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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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Joy4Life 回複 悄悄話 讚!
認認真真,腳踏實地做事的人是最有魅力的人!最煩那些自以為聰明,總是遊走於灰色地帶,削尖腦袋想走捷徑之徒,令人鄙視!人在做,天在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也!
ily 回複 悄悄話 好文,受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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