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菊花

菊花 　　　　　　 　　我以前不喜歡菊。 　　　　　　 　　它的瓣都又細又繁又卷，開的旺時就如浮世女人那張蒼豔的臉，細密啁哳，紋理裏總也道不完的哀怨。的確宜做祭奠之花，陰慘參藥氣衝天。它一開，便到秋天，旮旯裏升起一明一滅的白的黃的粉的臉，你看吧，都是死人的臉。隱逸嗎？清傲嗎？孤絕嗎？ 　　　　　　 　　後庭黑夜裏曖昧暗湧迭起。 　　　　　　 　　偏是俗文化裏屁眼被雅稱“菊花”——那皺褶密集的淺褐色花心向四麵放射性延展的花瓣，道道脈絡，圈圈紋路，好隱逸，好濃麗。有的民族認為，凡生前造孽之人，死後其靈魂必從屁眼逸出，以墜畜牲、餓鬼、地獄三惡趣。想想就好，人家好的魂兒都撒著歡自頭頂、肚臍、乳頭、指尖、腳跟出來了，壞的沉啊沉啊到了屁眼。 　　　　　　 　　讓那些惡靈魂都從菊花開出去好了。 　　　　　　 　　菊花做茶，當沸水衝進玻璃杯時總有靈魂複生：大朵大朵的菊，蘇格蘭風情的格子裙圍著曼妙腰身，粉的紅的黃的線襪裹著若明若暗的小腿，齊至腳腕的厚底鞋子，翩躚起舞的少女。就是這匙形叢生的葉蓮狀密集的花，淨化人的，能清熱去火，疏肝解鬱。 　　　　　　 　　這才不愧花中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