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畫 中國館山水展。 整個西堂重簷攢頂雕梁鏤棟,掛一溜兒遠山巉嶮長淵瓞綿的風光,一溜兒翾風縹渺渚煙繚繞的氣象。粲然可觀。隔壁蟻巢蜂房萬人空巷,這廂卻跟深秋的穀囤糧倉一個樣兒,穰穰。咱東逛蕩西逛蕩,人來人往天圓地方伏羲六十四卦象,可就不知了方向。 一卷畫簾美侖美奐靜開如蓮。 我走出展館腳底還打著撚撚轉兒,起先走的也是如山的崇樓峻宇如川的街衢坊市,過很遠很遠,漸有清虛之天。隻見天高地迥山長水遠,鏡像都跟烏沉香灰蘸著優曇婆羅露畫來的一般,清靜,虛淡,亦不辨垂釣翁、牧羊童,不辨比丘院、仙人觀。隻覺萬物各安而又互依互緣,真好。 我決然於此間安定百年。 唐傳奇裏盧生晝寢於邯鄲客店,夢浮生之榮華富貴,及醒店主所蒸黃粱飯尚未熟。看來竟不全屬杜撰。我得了這理兒,像又一個黃帝得了九天玄女所授兵符圖讖,此後的魘夢記,斷乎不外三開宣紙四尺畫布的土湮本裏,要麽就是某處黑天赤地的洞窟罅隙。 誰說世界不是一張扁平的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