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若蘭

若蘭 　　 　　清明山的蘭。 　　 　　小時去清明山拜祭祖先，在碧雲天下的沅澧右岸，鑽進蒙絡搖綴參差披拂的青樹綠蔓，成片成片陰翳蓊鬱裏麵，一個個地堡子樣的墳圈。擺好果盤菜碗燃完香燭紙錠，磕三五個頭，照例阿姆還要好好哭上一番。 　　 　　我們隻管偷拿湯匙子挖蘭。 　　 　　清明山其實是個常年籠著霧綃煙縠的高寒穀坳，奧窔未開町畦未辟，恰這混合枯骴爛胔的腐葉土，最適蘭科植物。春裏秋裏的滋芽萌蘖，抽薹拔節，都出落得朱蕤紫莖曆曆楚楚。蘭花開的這樣的曼妙婉轉，時光這樣好，姆媽再沒心思哭。 　　 　　我要是蘭就好了。 　　 　　然而，除卻先天智能缺陷引起的癡呆狀態，除卻後天傷殘引發的昏迷狀態，這世界是否存在一個具有天然標格的植物人，能像石頭記裏的山中高士世外仙姝？也許那樣女子，隻有像蘭這般植根於枯骴爛胔萌蘖於空山幽穀，通過生死循環而蒂生。 　　 　　我在慵懶的午後將自己移植到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