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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威( John Dewey)教育哲學新探(續四)

(2009-03-18 22:01:19) 下一個

杜威( John Dewey)教育哲學新探(續四)

七 反對形形色色的二元論(二)

筆者認為杜威教育哲學一個非常難得非常寶貴的重要觀點,就是早在近 100 年前他從連續性和一元論觀點以及教育實踐出發已經提出了人文科學和自然科學統一的問題。他在本書第十七章中指出:“教育上有一個傳統,把課程中的科學與文學、曆史對立起來。這兩方麵的代表人物之間的爭論, …... 無論哪一方麵,都認為語言和文學作品全部是人文主義性質的,而科學則純粹屬於自然界的,這是一個錯誤的觀念。”更進一步他在第二十一章中專門詳細論述了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的統一問題。“我們在前麵曾經間接提到過自然科學和文學科目為在課程中的地位發生的衝突,至今解決的辦法主要是機械的妥協,把整個領域劃分為以自然為主題的科目和以人為主題的科目。 …... 教育上的這種劃分在二元論哲學中可以找到反映,心理和物質世界被看作兩個獨立的生存領域,彼此有某種接觸點。根據這個觀點,每一個生存領域應各有自己和它相聯係的一群獨立科目,這被看作是自然的事;甚至更為自然的是,自然科學科目的發展被以懷疑的態度看作標誌著唯物主義哲學對精神領域的侵犯。任何教育理論要想製訂一個比現在更為統一的教育計劃,必須麵臨人和自然的關係問題。”他明確地指出:“人的家鄉是自然界;人要實現他的目的,就要依靠自然條件。離開這種條件,他的目的就變成空想和沒有根據的幻想。 …... 這種哲學是生物發展的原理所證明的。這一原理表明,人和自然是連續的,而不是從外部進入自然過程的外人。”

從這裏我們不僅可以再一次看到進化論的啟發和指導作用,同時也可以驚訝地發現甚至應該 ` 稱為是杜威的天才之處,雖然他表述的不那麽簡潔生動但是已經足夠清楚——即人與自然的統一。當今世界公認的最傑出的理論物理學家霍金( Stephen Hawking )曾經充滿信心地宣布:我們接近終結,即到了接近了解“上帝意誌”的時刻。到了 2004 年四五月間霍金直麵全球物理學界的熱切希望——揭示自然界的終極真理卻公開宣稱放棄努力,因為他最終認識到:“我們不是天使,可以從宇宙之外觀察宇宙。”而同樣的觀點和類似的結論杜威早在霍金宣布他的結論之前九十年就在本書中已經明確提出了!即“ 人和自然是連續的,而不是從外部進入自然過程的外人。” 在本章的總結中杜威進一步指出:“ 哲學上人和自然之間的二元論反映在自然主義的科目和人文主義的科目的劃分上,具有使人文主義科目變成過去的文學記錄的傾向。這種二元論並非希臘思想的特征,和我們所說過的其他二元論一樣,二元論的產生部分是因為羅馬的文化和未開化的歐洲的文化都不是本土的產物,而且直接或間接地借自希臘;部分是因為當時的政治情況和宗教情況都強調依靠文獻傳遞下來的過去的知識的權威。”筆者認為,人類對於自身和自然界以及相互關係的認知是一個永遠沒有盡頭的過程,但是卻始終隻有一個明確的、也是唯一正確的方向。二千多年前古希臘哲學家所處的地球自然環境與二十一世紀今天的地球自然環境總體上說並沒有本質上的變化,不同的是人類對於它的認知,這種認知在曆史和現實生活的發展和人類社會的演化過程中因時因地表現出不同的傾向,方向也必然會發生偏離,但正確的方向也正是在這種左右偏離中、在經驗教訓中得到越來越清醒的認知和肯定。不同的文化由於所處具體環境和傳統經驗的不同也會有不同的表述方式,與古希臘同時代(即所稱軸心時代)的中國古代哲學其實與古希臘哲學表現出來的思維傾向是相類似的,在古希臘是杜威在此所稱的一元論特征,而在古代中國即當時人們對於自然界以原始圖形方式模擬的陰陽八卦,並逐步完善最終發展到成熟形式的天人合一的表述,然而二者後來的發展卻是大相徑庭。

杜威近百年前對此問題的觀點和思考得出的結論與霍金的多年努力及公開宣布的結論並不是偶然的巧合,雖然二者的內涵就深刻和廣泛的程度來說大不一樣但是方向是完全一致的,這個方向可以從更多睿智者的傑出貢獻和總結中看的清清楚楚。現代量子物理學的奠基人之一、 1933年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 埃爾溫·薛定諤曾經指出:“ …有一種傾向,忘記了整個科學是與總的人類文化緊密相聯的,忘記了科學發現,哪怕那些在當時是最先進的、深奧的和難於掌握的發現,離開了它們在文化中的前因後果也都是毫無意義的。”這段話話雖然不是專門針對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的統一問題,但可以明顯看出其中表述的是同樣的基本概念。耗散結構理論的主要創始人、 1977 年諾貝爾化學獎獲得者伊利亞 · 普利高津在他的重要著作《從混沌到有序》一書導論中明確指出:“ 今天,研究工作使我們距離人與自然的對立越來越遠,本書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要說明,代替這兩者的決裂和對立的,是我們關於人的認識與自然的不斷增長著的一致性。”或許用阿爾文·托夫勒為這本書寫的前言中的話來描述更顯得生動直白:“…伊 · 普利高津 (由於對非平衡係統熱力學方麵所做的工作,他獲得了 1977年諾貝爾獎金)卻不滿足於僅僅把事情拆開。他花費了他一生的大部分精力,試圖去‘把這些細部重新裝到一起’,這裏具體地說,就是把生物學和物理學重新裝到一起,把必然性和偶然性重新裝到一起,把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重新裝到一起。”令人印象深刻的是, 可能是構建耗散結構理論最重要的著作《從混沌到有序》和《確定性的終結》,普利高津專門為這兩本書的中譯本親自作序,對中國古代哲學的整體論思想表現了極大的興趣和推崇。他說:“ 我非常高興本書被譯成中文,將為中國讀者所接受。這也給我一個機會來強調本書的一個重要觀點——科學與文化的聯係。 …… 西方科學強調‘自然法則’思想,這與中國的傳統形成鮮明對照,因為,自然之中文字麵意義是‘天然’。

  西方科學和西方哲學一貫強調主體與客體之間的二元性,這與注重天人合一的中國哲學相悖。”遺憾的是筆者卻認為這實在沒有多少真正值得中國人驕傲的理由。

對於這些不同方向不同表述形式的思維傾向,完全可以借用生物化學中的還原論和整體論兩種主要傾向加以概括。實際上西方文化曆史上整體論和還原論(作為哲學觀點就是杜威所稱二元論)是交替占據主導地位,經曆了合久又分、分久又合的過程。如果極為粗略地概述,從古希臘的樸素整體論到歐洲大陸近千年宗教神權的統治經曆的是一個漫長漸變的過程。大約從“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政教分離開始,到“上帝麵前人人平等”,人的意識開始逐漸覺醒,經文藝複興、啟蒙運動到伽利略、牛頓等人奠基創建近現代科學技術體係,整體論在西方逐步讓位於還原論,再經過近三百年的突飛猛進碩果累累,作為成果之一的達爾文的《物種起源》宣告了神創論的終結,完成了“上帝麵前人人平等”到“人人生而平等”的一次飛躍,接著馬克思開始反思資本主義文明的弊病,創建曆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在社會政治經濟製度領域掀起了一場世界性的狂瀾。然後應該說是杜威首先從教育哲學的實踐中以他的敏銳直覺又一次明確提出了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的統一,雖然僅僅局限於教育哲學但卻是最早預示了西方文化整體論思維的回歸。之後又經過半個世紀,正像 伊利亞 · 普利高津所說:“ 自組織的宇宙也是‘自發’的世界,它表達一種與西方科學的經典還原論不同的整體自然觀。我們愈益接近兩種文化傳統的交匯點。我們必須保留已證明相當成功的西方科學的分析觀點,同時必須重新表述把自然的自發性和創造性囊括在內的自然法則。” “ 在本(二十)世紀末,我們並非麵對科學的終結,而是目睹新科學的萌生。”筆者認為他的耗散結構理論就是新科學的奠基石之一,他本人為新科學的萌生已經做出了實實在在的傑出貢獻!

在此,筆者不得不又一次表示極大的遺憾,從軸心時代開始在上述過程經曆的數千年曆史歲月中,中國隻有最初的古代哲學和文化成果與西方文化並駕齊驅或某些時段個別局部曾經領先。而後盡管天人合一的整體論思想曾經啟發了許多包括像 萊布尼茲,尼爾斯 . 玻爾, 伊利亞 · 普利高津,甚至 霍金等眾多西方思想界的佼佼者,可是中華民族自身在整體上除了近三十年照貓畫虎以極大的環境、資源和社會代價取得一些表麵物質成果,在人類對於自我、對於自然界及相互關係的認知和實踐方麵幾乎沒有任何進步。不必談什麽文化的真正複興了,僅僅教育領域,杜威在近百年前就提出並在美國教育製度中推行了自然學科與人文學科的統一。在進入二十一世紀的今天,西方思想界科學界已經開始了一輪新的綜合並且已經邁出了紮紮實實的步伐,而今天的中國卻還在為高中教育是否應該文理分科爭論了一二十年仍然莫衷一是,僅此一項就已經落後了至少半個世紀,而沒有教育思想和體製的徹底變革又何談其它領域的創新!

2009/3/18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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