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黃泉路邊,火紅的彼岸花開得如火如荼。
一個身形挺拔的男子,站在叢花之中,一地殘花熱烈飛舞,卻掩不住他眼眸深處的蒼涼。
那個身影,站在那裏,已然成為奈何橋邊的另一道風景,亙古的寂寞。
“癡兒,生死輪回,是六道之常,你何苦如此執念?”
閻羅殿中,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靈魂,孟婆湯洗不去心頭印記,幾度輪回,記憶愈加刻骨。地獄業火不休不止的焚心之痛,動搖不了他半分。這番異常,終於驚動了大神,特意前來。
他微微側頭,嘴角有清冷的笑。
孟婆湯喝過,地獄業火燒過,可是,那又怎麽樣,那刻在心間的人,從來不曾淡忘半分。
他也不知道為何孟婆湯失了效,他隻知道,他不想忘記,即使永生永世受焚燒之苦,他也不要忘。
所幸,他真的沒有忘記。
“她現在到了第幾世,有沒有人愛她疼她,再不讓她受苦?”如同以往每一次,他要問的,隻有這一句。
“癡兒,你可曾後悔?”那蒼老的聲音,繼續問道,帶著長長的歎息。
可曾後悔當日施展禁咒,以己性命換她異世重生,而自己,日日夜夜受焚燒之苦,直至她魂歸方止。
可曾後悔執著於尋找她的足跡,破了孟婆湯之效,生受無法忘魂之苦,死受業火灼心之痛。
他沒有得到回答,便閉了嘴,再不肯理會。
他當然不會後悔,如果再重來一次,他仍然願意,窮畢生之力護她安好。
她之於他,便是唯一。
懸浮的半空中,有雙睿智而充滿悲憫的眼睛,“司徒奇風,你別忘了,她隻是你的妹妹!”
妹妹,妹妹又怎麽了?他極冷然的回道,“她是我的風兒。”那就夠了。
於他短暫而黑暗的生命裏,不曾懂得愛情,親情,友情。他所懂得的所有情感,便已經傾注在她的身上,他隻要能看見她幸福就夠了,為著這個,他可以為她出生入死,可以為她傾盡心力,甚至,親手送她到她愛的人身邊。至於是哪一種情感?
那重要麽!
想起那個人,他的嘴角,便有了隱約的微笑,帶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甜蜜。
他低了頭,看見身邊迎風而展的花朵,伸出修長大掌,極輕柔的撫了撫。
他們說這花是紅色的,如鮮血烈火般的紅,可是在他眼裏,不過是較淺的黑色。他茫然四顧,隻能看見深深淺淺的黑白兩色,他知道自己的眼睛,如果在沒有她的地方,永遠看不見色彩。
風兒,要是你在就好了!要是你在,我就能看到這曼珠沙華是如何鮮豔如火,燦爛奢華。
他專心的想著,空中卻還持續不斷的傳來聲音,他略略皺眉,抬起頭來,神情有些不耐,“給我閉嘴!”
似乎那空中的大神,也沒有料到竟然會有被人如此嗬斥的一刻,張著嘴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世界終於安靜了,司徒奇風滿意的吐了一口氣。
人說,天心再嚴,抵不過人心。千年修行,堪不破紅塵。
司徒奇風曆盡生死魂離之苦,業火灼燒過後,那燦爛的蔓珠沙華結了霜花,鮮紅如血。
原來真的有一種情感,敵得過生死,直至靈魂的最深處。
“司徒奇風,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與她重逢,你能否答應,這一世過後,放開這執念,安心入輪回?”
奇風猛地抬起頭來,眼裏的光芒被瞬間點亮,“可以見到她?”
“是的。”
初時的狂喜過後,他按捺住激動,“對她可有傷害?”
短暫的沉默,“沒有。”
“好!”他爽快答應。
隻要能再與她重逢,那就夠了。至於一世過後?他劍眉微揚,反正見都見了,他就算反悔,又能奈他何?
“那麽,就送你回去吧,送你回到司徒如風心髒病發死的那一刻,抹去其後所有的記憶!”
白光一閃,彼岸花悄然無語,卻已經失去了司徒奇風如蒼竹般修長的身影。
半空中,那蒼老的臉龐又露出了奇異的微笑,
“待司徒如風半年後輪回歸來,便也送往同一世,隻保留那一世的記憶,但是,要以另外的身份,重生。”
司徒如風以另外的身份重生,那曆盡劫難的男子,是否就能得到幸福?
地府之中,還魂曲奏響。
天道再嚴,總也有情。
而此時,z城的司徒府中,司徒奇風猛地夢中驚醒,“風兒!”
“奇風,你醒了?”一睜開眼,便看見了難掩激動之色的父親。
大哥更是一把握住他的手,“奇風,你沒事吧?”
奇風臉色大變,“風兒呢?”
他隻記得,風兒心髒病發,他施了司徒家禁咒,以已之身換她異世重生。可是現在,他好好的活著,他的風兒呢?
父親的手撫在他頭上,有些發顫,“奇風,你沒事就好。”
奇風推開擋在身前的兩人,赤腳跳下床便往門外跑去。跌跌撞撞的推開妹妹的房門,一室靜寂,他茫然的望著,他的風兒呢?
大哥扶住了他搖晃著的身體,不忍去看他倉惶的臉色。
“施咒失敗了,是嗎?”司徒奇風喃喃的念著,“我原來,這樣沒用。”
很久之後,他抬起臉來,“她呢?”
大哥在他定定的凝神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她的身體,消失了。”
“那她,還會回來,對不對?”他固執的望著。
大哥放在他肩上的手,緊了緊,“是的,所以你也要活著。”
司徒奇風往前走了幾步,然後,趴在了如風最常坐的沙發上,抱起了她最愛的抱枕,那裏,還有屬於她的芬芳。
“風兒,你沒死對不對?你,會回來的吧?”他低下頭,黯然自語。
縱然是清高孤傲,看不進世間紅塵,可是那巧笑盈兮的女孩,是他鐵骨冷血裏,唯一的軟肋。
雞飛狗跳
脖子很痛,有窒息的痛苦,如風昏昏沉沉的猛力掙紮著,眼皮卻重若千均,怎麽也睜不開。
“啊!”她在心裏呐喊著,卻無論如何也衝不破那層迷霧。
直到,頸部的重壓減去,她才睜開眼睛,痛苦的咳嗽著。
“滾!”一個男人的聲音在上方響起,帶著濃濃的戾氣。
這個聲音?腦袋終於開始轉動,雖然語氣不好,可是明顯聽得出來,很好聽,還很熟悉。
“啊!”如風又一次驚叫出聲,那聲音,真的算得上是魔音穿腦。
有誰來告訴她是怎麽回事,隻不過長長的一覺醒來,她就和二哥赤身裸體的躺在床上。二哥不著寸縷的壓在她身上,男女之別一清二楚,那滾燙的溫度,直直侵入人心。
聽見她的驚叫,司徒奇風雙眉一皺,眼裏閃過絲絲厭惡和不耐。他的雙手從她脖子上拿下來,然後,抓住她的胸部,使勁一捏,“就這種貨色,還想爬上我的床?”稍稍撐起身子,視線掃到她的腹下,“不自量力!”
“二……”如風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司徒奇風飛快的一腳踹到床下,“撲通”一聲,她仰麵摔倒在地,屁股痛得似乎要裂成兩半。
如風捂著腦袋,眼前金星亂冒。
“這是怎麽了?”門吱啞一聲推開,大哥似笑非笑的倚在門邊,“奇風,這麽不懂得憐香惜玉,可怎麽辦?”
司徒奇風哼了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把拉過衣服往身上套,“再有下一次,連你一起。”踹出去。
他下得床來,走到尚未反應過來的如風身邊,一腳踩在她脖子上,“就憑你,也配叫如風這個名字?”腳上微微使勁,如風便瞪著眼,臉漲得通紅。
忽地,頸上的壓力撤去,司徒奇風連看都不再看她,“真讓人惡心。”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經過大哥身邊時,丟下一句話,“將床上的東西,燒了。”
大哥臉上笑意未退,等奇風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他才慢條斯理的走過來。看著地上仍然無法動彈的女人,眼裏,極好的隱藏了淡淡的鄙夷。
他蹲下身來,手指在她胸前的一點嫣紅上輕輕一捏,“這種貨色,是不怎麽樣啊!”
如風幾乎要被這巨大的衝擊衝得昏厥過去,她飛快的一把推開他,想要坐起來卻又被全身快要散架的骨頭給壓了回去。
她不活了,她不想活了。
她抱著頭,羞惱的蜷在地上,背過身去。
大哥完全不懂她的糾結,站起身來,輕輕彈了彈手指,“秋如風,下次再裝我妹妹的朋友時,麻煩你,先改造下你的腦袋。”臉上笑如春風,說出來的話,卻字字帶著徹骨涼意,“半夜爬上一個男人的床?嘖嘖,還是我家老二,你嫌死得不夠快!”
“帶好你的東西,十分鍾之內,滾!”
門被帶上的那一刻,如風便連滾帶爬的衝向床頭的桌子,她剛剛聽到,大哥叫她秋如風,一連串的事情突如其來,砸得她頭昏腦腦漲。她不是心髒病發,死了嗎,怎麽會還好好活著,而且,還發生這麽多奇怪的事。
直到,鏡子裏,印出一張女人的臉。
“啊!”如風捂著臉,後退幾步,使勁的搖著頭。
這是怎麽回事,這張臉,不是她的!
她顫著手,驚恐的睜大眼睛,是的,這張臉不是她的,但是她也認識,是以前在醫院的時候負責照顧她的小護士,因為和她有同樣的名字,所以兩人還算是聊得來。
使勁的甩甩腦袋,鏡子裏的人也甩了甩,然後,兩人對視,眼裏,帶著倉惶。
“砰!”門再度被打開了,如風僵硬的回過頭來,太多的打擊,她已經麻木了。
進來的是人是家裏的傭人田嫂,田嫂看見她還赤著身體,不自覺的皺了眉頭。不過很快又恢複到麵無表情,走過來,抓著地上的衣服就往她身上套,“這位小姐,我要清理房間了。”
言下之意,就是礙眼的她和她的東西快點消失。
十分鍾後,如風跌坐在大門邊,久久回不過神來。
她沒死成,還變成了秋如風?
變成了秋如風不說,貌似還勾引了二哥,她抱著腦袋,痛苦的閉上眼睛,渾身酸痛不已,但是她不確定究竟是什麽原因引起的痛,是被二哥摔的,還是,還是……
先前的場景一幕一幕回放,放到大哥捏上她敏感區域的那一刻,如風終於忍不住,大大的吼了一聲。
她真的不用活了!
老天,你玩我,是不是?
“叫什麽,完成事了?”夜色沉沉,這才發現,門前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車窗搖下,燈光裏,映出一個男人輪廓分明的臉。
如風張著嘴愣在原地,這又是誰?
男人下了車,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他很高,如風仰著頭,暫時停止思考的腦袋裏隻想到了這一點。
見她不說話,男人嘴角的笑意便一點一點的泄露出來,“早說過,你就是個廢物。”
轉回頭,一揮手,“你們,送她回家。”
兩個手下很快過來,然後,打了輛車,把她推上去。
如風坐在車裏,看著那個男人和男人的車漸離漸遠,直至消失在濃濃夜色裏。
雖然他說話的樣子很可惡,但是也要感謝他讓她有了可去之處。至於他是什麽人,後麵再來慢慢了解吧。
現在,她隻想好好安靜一下,把眼前奇異的一團理清楚。
至於大哥二哥?她把腦袋埋進懷裏,想要效仿把頭埋進沙子的駝鳥,至少一個月,不,一年,不不,或者是一輩子,她都不見他們了。
她哪還有臉去見,不如讓她死了算了。
而此時,奇風躲在花房裏,正仔細的查看著他培育的藥草。
大哥無聲無息的走了進來,站到他身邊,“這是風兒鬧著要你種來當胭脂用的?”
“嗯!”奇風應了一聲,隻是語氣裏的溫柔,早消彌了先前的暴戾。
大哥掃了他一眼,“先前那女人……?”
奇風猛地側過頭來,打斷了他,“別提了,沒興趣。”
即使是有同個名字,但是,哪及得上風兒一絲一毫。
半夜裏,偷偷摸進他的房,恬不知恥的爬上他的床,若不是他洗完澡出來還有那麽一點警醒的話,早被那女人的手摸上身來了。
忍著心頭的厭惡之感,奇風皺了眉頭,雙手無意識的又在身上擦了擦。
他當時就將她壓製在身下,一手掐上她的脖子,直到她臉色犯青雙眼翻白。有那麽一刻,他似乎覺得她已經沒了氣息快要死了,他才略微放鬆了手勁。
現在看來,賤人貽千年啊!
想到這裏,又是一眼瞪過去,“就這種女人,你還帶回家來。風兒的朋友,哼!可笑。”
大哥臉皮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她說是風兒的朋友,還,叫著同樣的名字,我隻是想看看,會不會有一點點像風兒。”至少,叫著那樣的名字,也是一種安慰。
奇風轉過頭去,看著眼前長得正盛的胭脂草,“不會的,我的風兒,獨一無二。”
就算叫一模一樣的名字,長著一模一樣的臉,也不會有人,能夠像她。
如風被兩個男人推下車就呆住了,眼前的土屋破爛不堪,門口的垃圾堆散發著刺鼻的氣味,大門歪歪斜斜的安在牆上,旁邊的牆,倒了一段,通過露出的大洞可以清楚的看到屋內昏黃的燈光。
“小風,你回來了!”一個女人驚喜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便看見一個略顯雍腫的女人,從,從門口的大洞跳了出來。雙手拉著她,不停的打量著,“這麽晚才回來,沒事吧?啊!一直不回來,我都不敢睡,一個女孩子,怎麽這麽晚啊……”
一邊說,一邊拉著她往回走,再一次不管那可憐兮兮的門,從洞裏進去。
如風抿著唇,聽女人絮絮叼叼的念著,沒有說話。女人的五官和秋如風很像,依稀可見年輕時的美麗。
女人似乎對她的冷淡習以為常,隻是端了水來催著她洗了臉洗了腳,才各自去睡了。
如風躺在床上,輕輕舒了一口氣。
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了。黑暗裏,她伸出手來,細細撫著自己的臉。
這張臉,清秀婉約,可是,不屬於她的。
秋如風,你死了嗎?死在我二哥的手掌下?
她閉著眼睛,拉高了被子。
“小風!”女人的聲音在床邊響起,可能是聽到她的動靜便從旁邊床上爬了起來,“你別再去招惹秋池了,他不會喜歡你的。”
秋池?如風在被子裏眨了眨眼睛。
女人歎了一口氣,“都是媽媽不好,不應該和秋總……”聲音有了哽咽,“誰會知道秋太太那個時候會出現呢,結果,一激動就跳下樓去了。秋池永遠不會原諒我的,要不是我,他的媽媽怎麽會死!你是我的女兒,他當然會連你一起恨,而且你們又沒有血緣關係,你再去惹他,他不會放過你的,你聽話,啊?”
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麽,卻又是似乎更加糊塗,她拉下被子,想了想,問了一句話,“為什麽姓秋?”她既然不是那個秋總的女兒,為什麽要姓秋?
“小風,你肯跟媽媽說話了,這五年來,你一句話都沒和我說過啊!”女人明顯的激動,連聲音都不穩了。
結果又是一大堆話砸下來。
如風聽懂了,原來那個秋總還在和這秋如風的媽媽打得火熱時,稍微用了一點關係,將她的戶口從農村買到了這個大都市來,以便能在什麽重點學校上學。為了處理方便,便將她的名字改成跟他姓了。
那,她父親是誰呢?如風想要問得隱誨一點,“我能改回原來的姓麽?”
女人怔住,“小風,你想要跟回我的姓嗎?”
接著,又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以前不是說跟我姓會被同學笑話是父不詳的私生女?”
如風也跟著愣了,原來秋如風的媽媽不僅是做人家小三,連唯一的這個孩子,都還是個父不詳?
她翻了翻眼白。
看來老天爺不把她鬧得雞飛狗跳是不善罷幹休了。
曾經的愛人
早晨醒來,如風摸了摸自己的臉,隻摸到了滿臉的淚。
原來,就算刻意不去想,夢裏,也還是會有他的影子啊!
習慣性的,手撫上心髒的位置,蜷成一團。夢裏,那人清冷的眉眼間,全是厭惡,“我從來不曾愛過你,從來不曾……”
她沒有想過,一向待她如珠如寶的寧遠哥哥,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寸一寸,痛入肺腑。
寧遠,她那麽喜歡他,喜歡到願意將心底最柔軟的情感交付,卻換來,這樣殘酷的結局。
“小風,你醒了嗎?”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秋媽媽正站在床邊,滿臉擔憂。
如風抹了一把臉上,悶聲悶氣的答道,“醒了。”
沉默了一會兒,秋媽媽歎了一口氣,“昨晚,是不是秋池又給你委屈受了?小風,你乖,你以後別再去找他了。”
反正那個什麽秋池她也不認識,以後當然不會再去找了,“好。”
“真的?”秋媽媽顯然很是高興,“小風你終於想通了,那就好了……”然後這句話一直念叼無數遍。
如風在這樣的碎碎念念裏,居然有點昏昏欲睡了。
“小風,你還不快起床,你上班要遲到了。”似乎是解開了某種心結,秋媽媽的聲音,格外響亮。
上班?如風霍然張大眼睛。
這一新奇體驗,立刻衝淡了她腦海裏片刻之前還糾結著的悲傷。
之前因為身體的關係,再加上家中本也非常的不缺錢,所以她從沒有體驗過上班的感覺。
像打仗一樣,飛快的穿衣洗漱,飛快的吃飯,然後,飛快的去到了醫院。幸好,這家醫院她是常客,要不然,她還真不知道如何解釋秋如風突如其來的選擇性失憶。
換好衣服坐在護士站裏,她一邊觀察著別人在做什麽,一邊,翻看著屬於秋如風的一些筆記。
還好,她的字跡跟她一樣都是屬於娟秀型的,有些相似,下來再刻意的模仿著練習一下,應該就不太容易穿幫了。
“秋如風,你還在這裏幹什麽?查房了沒你?”護士長氣急敗壞的跳進來,一幫子人忙得不可開交,她還坐在這裏翻筆記。
如風被揪了出去,可是她拿著那一疊的病房記錄,茫然了。
一個小時之後,她向醫院遞交了辭職申請。
她是跟著二哥學過一些醫學方麵的東西,但是護理,畢竟不是她的專長。她對著滿櫃的針筒和注射液,根本無從下手,更不要說如何對病人提供專業的服務。
秋如風的生命,不是死在二哥手下,便是死在她離奇重生的際遇中,她不能再毀了她的專業和聲譽,盡管,她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護士。
雖然為能夠像普通人一樣工作而興奮著,她也不敢把這與人的生命健康密切相關的地方,當成她的試驗地。
簡單收拾了一下,如風抱著東西出來,卻在走過急診室的長廊時,停住了腳步。
過道裏醫護人員,病人家屬來來往往,步履忙亂,可是在路邊的長椅上,卻安靜的坐著一個男人。
他低著頭,雙手按在額頭上,鮮血順著手留下來,浸紅了白色的休閑服。
如風的心,怦怦怦的亂跳著。這一幕,和若幹年前與他初見時,何等相似。
這個人,是寧遠。
雙腳有些不聽使喚,在她的大腦還沒有發出指令的時候,便已經走向了他。在他麵前停下,寧遠隻專注的看著自己的腳尖,根本就沒有發現她的靠近。
雙手伸出,想要放到他的肩頭,卻又在快要碰到的一刹那,頹然放下。
“你是笨蛋不知道疼嗎?”她很想這樣罵他,就像很久之前。
可是,她終究不能再那樣與他親密無間,嘴裏有了淡淡的苦澀,如風後退了一步,退到她自以為心跳聲可以不被對方聽到的安全距離,“你的傷口需要包紮,先生。”
寧遠飛快的抬起頭來,血跡橫流的狼狽掩不去眉宇之間的英氣,他的眼神,有短暫的渙散,卻又很快歸於平靜。
他禮貌的笑笑,“不用了,謝謝。”複而又低下頭去,輕輕閉了閉眼睛。
那個人,他這樣傷了她之後,是不是永遠再沒有辦法見到。
有多久了,六個月,180多個日日夜夜,他再也沒有見過她。隨風說,她也沒有在家裏出現過,或許是被送到了遠離他們的地方。
她那樣陽光明媚的女孩兒,該是很快能淡忘他帶來的情傷,找尋到新的幸福。此刻,她又是在誰的身邊,笑靨如花呢?
他悄悄握緊了拳頭,他不想要,在別人身邊看見她的笑容。
可是此刻,他又有什麽資格來不想,是他,親手推開了他此生最愛的人。
如風蹲下身來,忍住此刻湧動的情緒。
沒能得到他的愛,是她的遺憾!就算再不是她的寧遠哥哥,可是仍然沒有辦法對他的傷痛無動於衷。
“你……”
“寧遠!”
如風才一張口,便聽到了走廊另一頭傳來的焦急的呼喚。隨風抱著包急匆匆的衝過來,來勢太急,蹲在寧遠身前的如風,被撞得歪了一下。
“寧遠!”隨風慌亂的拉起寧遠,一手緊緊的撫上他的傷口,“他們打電話說你不小心撞到桌子了,怎麽還沒有去包紮,醫生呢,醫生!”
寧遠一言不發的被她拉著向急診室走去。
如風默立一旁,看著姐姐和他,漸走漸遠。
僵硬的站了一會兒,她才強迫自己轉過身來,拍拍自己的臉。
醒醒吧,司徒如風,他早已經說過不愛你了,現在,他是姐姐的愛人,不是你的了。
他的幸福快樂,都是另外一個人的責任,不是你的了。
抱緊手中的東西,她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坐在醫院門外的大路邊,她又開始茫然了。
身上隻有早上秋媽媽塞的一百塊錢,車費用掉兩塊,剛剛一瓶水用了兩塊,還剩下九十六塊錢,從今早秋媽媽的錢包來看,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拿錢給她了。
她剛剛拿著身份證和銀行卡去銀行說是密碼忘了,重設一次,順便查了查,還有52塊錢靜靜的躺在那裏。
她撐著腮幫子,無語望天。什麽情啊愛啊都是浮雲,生存才是大事。
眼珠轉了轉,她要不要去找哥哥們啊?
一想到這裏,立馬就想到昨晚的那一係列烏龍場麵,頓時使勁的搖頭,現在這個時候去見哥哥們,比殺了她還讓人鬱悶。
又歎了一口氣,為嘛大哥賺錢那麽厲害,一個電話一個簽名就能賺來,她現在才覺得這麽困難呢!
喝了一口水,她繼續苦想中。
忽然,她猛地跳起來。
二哥的眼睛一直都看不到顏色,隻有穿在她身上之後,他才能看得出來。那現在她的靈魂在秋如風身上重生,二哥還能不能看到?
要是不能看到,那二哥豈不是以後永遠都再也看不到這世界的五顏六色了?
要是能看到,那她現在豈不是很容易一眼就被二哥認出來?
保險起見,半個小時以後,如風從一家超市裏走了出來。
穿了白色的T恤黑色的褲子,這下,她放心了,二哥再看,也隻能看到黑白兩色。而此時,她也悲哀的發現,身上的錢,終於隻剩下了十六塊。
她摸了摸扁得幾乎沒感覺有東西的口袋,再一次心情沉重。她已經選了大賣場裏麵最最便宜的東西,為嘛還這麽貴?
某人完全不去想,她以前穿的衣服,是這個的無數多無數多倍。
寫字樓裏的白骨精英她幹不成,體力活的她總能行吧。
把手裏的一堆東西提回家裏,秋媽媽正在房間裏織十字繡。已經年過四十,年華老去,被秋池辭退後就再也沒有找著合適的工作,平時就是幫著打點零工,偶爾秋如風拿點錢回來,便也勉勉強強過下去了。
“小風?”她有些奇怪女兒會在這種時辰出現。
如風硬著頭皮,把路上想好的借口支支唔唔的說出來,總之就是不小心得罪了某位權貴,被辭退了。
沒想到秋媽媽沉默半天之後,完全接受了她這套說辭,“是不是秋池?”
如風滿頭汗,不點頭也不搖頭,臉色怪異。
秋媽媽便自顧自的理解了,“我就說讓你不要去招惹他,這下可怎麽辦。”
如風想著那不到一百塊錢連提款機都提不出來的銀行卡,隻得小心翼翼的問,“家裏還有多少錢?”
秋媽媽摸出錢包來數了半天,如風很有耐心的等她把夾層裏的零錢都數了一遍,又去裏屋床鋪上摸了半天,最後,出來告訴她,“兩百塊!”
如風於是沉默,醫院那裏,尚未結算的錢要月底才能拿到,現在才月初,難道她們兩個人就要守著這兩三百塊錢過活。
“我再去找工作!”
吃過中午飯,她便揣著秋如風的幾張證件出門了。
寫字樓裏的白骨精她當不成,找個體力活維護溫保她總還做得到吧!
然後,事實證明,連體力活的地方都不錄用她。
快餐店送外賣,她不會騎自行車。你說開車?她要是能有車開,就不會慘到來送外賣了。
有公司門外亮堂堂的“招聘”兩個大字下麵,華麗麗的寫著“工作經驗兩年”,她默然,醫院裏麵的工作經驗適不適合這家服裝公司?
物業公司裏的清潔工呢,她於是更默然,人家老頭上下打量她兩圈,“我們要求三十歲以上,五十歲以下,已婚已育婦女。”美其名曰,“踏實肯幹不怕髒不怕苦不怕累。”再看她一眼,“小姑娘你沒發燒吧?”看著她,眼神怪異。
再然後,好不容易,看到電線杆上貼了一個招聘廣告,某大型娛樂場所招聘女公關,學曆不限,工作經驗不限,要求五官端正,身高一米六以上,月收入不低於一萬五。她咬了咬唇,再怎麽不經世事,她也知道,不會有天上掉餡餅這種事,什麽專業技能要求都沒有的女公關,能比大哥公司裏剛剛招來的青頭大學生工資還高。
天已經很黑了,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時,秋媽媽正坐在門邊破洞處,等她。
不可否認的,那一刻,她的心裏,滿是感動。
雖然那聲媽媽叫不出口,她仍是幾步走過去,扶著她。
秋媽媽什麽都沒有問,隻笑著拉她的手,“回來就好,飯都已經做好了,我們去吃飯啊。”
飯菜很簡單,一個蕃茄炒蛋,一個青椒炒肉,秋媽媽一個勁兒的吃青椒,不停的把肉往她碗裏夾。
如風看著那小小的一碗肉,幾乎都轉移到她的碗裏,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我明天再去找工作。”她說。
秋媽媽欣慰的看了她一眼,又給她挾了一塊雞蛋,“沒事,慢慢來,總能找到好的。咱們不急,啊?”
如風抿嘴笑了笑。
秋媽媽頓時紅了眼睛,如風一愣,連忙問她,“你怎麽了?”
秋媽媽抹著眼睛,“沒事,我就是太高興了。”女兒已經很久沒有和她說過話,這樣對她笑過了,今天陪著她一起吃飯,還這樣說說笑笑的,她就忍不住要掉淚。
她的發間已經有了灰白色,眼角的皺紋,也已經很明顯,掩去了年華正盛時的妖豔。如風按住她的手,“放心,我會好好孝順你的。”
不管秋如風是死在二哥的手下,還是死於她的意外重生。現在,她已經在秋如風的身體裏,便應該承擔起她的責任。
隻是,不知道,這樣的靈魂重生,會不會終有一日再歸原位?
如風輕輕的歎一口氣。
她仍然想不明白,她為什麽會死而複生,還複生在別人的身體裏。想起彌留之際模糊聽到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二哥施了司徒家的禁咒。
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二哥好好的,她的身體也的確是死了,到底是哪個環節的原因。
你去死
夜已經很深了,寧遠的房間還亮著燈光。
房門被輕輕的推開,鍾淑琴走了進來,“遠兒,你還不睡?”
寧遠正埋頭看著公司的資料,頭也沒有抬,“母親,你先睡吧,我還有事忙。”
鍾淑琴站在一邊,看著兒子越來越瘦削的身形,以及,已經近乎自閉的沉默。她忽然,有些迷惑了。
當日那樣的報複是真的對了嗎?
看著司徒今一夜白發,看著那司徒如風悲傷欲絕,昏然倒地,她的確有一瞬間的快感。可是,那之後,卻是無窮無盡的茫然。
她想要看這場麵太久太久,可是真的看到了之後,她為什麽會這樣慌亂無措,甚至,隱隱的心疼。
“寧遠,你對那司徒如風,是真的,對嗎?”看著兒子近日的反常,她的心裏,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答案。
寧遠的手一僵,緩緩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隻這一眼,鍾淑琴的心,就怦的亂了,“遠兒!你不想說,那就不說吧!”她慌忙阻止了他,然後勉強笑著,“你先忙,哦,對了,額頭上有傷,你也要早早休息,我出去了。”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房間。
直到房門緊緊關上,她才扶著牆,平複著自己的情緒。努力的找借口安慰自己,隨風對遠兒一往情深,每日裏噓寒問暖的從不間斷,遠兒愛的肯定是隨風才對。一定是她想多了,她使勁的點著頭,對,就是她想多了。
這樣想著,她才覺得心裏好受點,把那快要清晰明朗的某種恐懼死死地壓了下去。
寧遠收回視線,入眼所及之處,盡是密密麻麻的數據報表。
他隻是微微的一恍神,便又重新埋入工作之中。
有些事,有些人,不能去想,再多想一點,便會沉入無盡的疼痛,那種疼痛,遠比單純的悔恨遺憾更加灼人肺腑。
當控製不住非要去想的時候,就強迫自己工作。隻要身體和大腦忙得沒有一絲空閑,便不會去想了。
“叮鈴鈴!”手機響起,屏幕上“司徒隨風”幾個字不停的跳躍,寧遠麵無表情的看著,沒有去接。
過了一會兒,響聲停了,片刻之後,隻聽得短促的“嘀”一聲。
寧遠隨手按了一下,是隨風發的短信,“遠,你沒接電話,是睡了吧?額頭上有傷,是該要好好休息,做個好夢!”
眉頭一皺,寧遠刪除了短信,便將手機關了丟到一角。
伸手揉了揉額頭,又從抽屜裏拿出另一個手機,手指輕輕滑動,屏幕上出現了如風甜美的笑臉。
忍不住的,柔了眼中漠然,彎了嘴角。
這是隻有她才知道的號碼,可是,再沒有響過。或許,永遠也不會再響了。
而如風,終於在無數天的碰壁之後,找到了工作。
是一家蛋糕點的小妹,平時賣賣東西跑跑腿什麽的,工資也不高,中午一頓工作餐,每月休息四天,月薪1500。如風也沒有辦法再挑了,她已經連吃了好幾天的素菜,外加白麵饅頭,眼看著就要山窮水盡了,如今就算不是柳暗花明之後的那一村,也算是個落腳點了。
可是,上天,是專門跟人做對的。雪中送炭的事情沒幹過,雪上加霜倒是屢見不鮮。
上班第一天,便接了任務要去給某公司送蛋糕,據說是招待客戶用的,十萬火急。
到目的地,開車的師傅一停下來,如風便差點傻眼,要送貨的公司居然就在司徒集團辦公大樓的對麵。
沒時間去悲風傷秋,一咬牙,埋頭往目的地衝。
可是,萬事就怕來個可是。
她才一進大樓,便被保安攔住了,“秋小姐,抱歉,您不能進去。”
“為什麽不能進,裏麵在戒嚴?還有,你們是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如風顯然一頭霧水。
人家保安文質彬彬外加冷冷冰冰,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報歉,上頭有命令,秋小姐您不能進入這棟大樓。”
如風急了,兩手抬高,讓人看清楚她手裏兩大盒蛋糕,“你們看清楚,是你們客服部訂的蛋糕,招待你們客戶用的。”
兩個保安麵麵相覷之後,仍然不肯放行,“秋小姐,您別難為我們了,我們也是聽令辦事的人。而且您明明是在醫院上班,就算公司裏要訂蛋糕,也不會是您來送啊。”
“我到底犯了什麽法,不能進去?”如風沒好氣的問道。
“你沒犯法,但是我不準你進。”身後,一個更加冷的聲音傳來。
如風回頭,曾經見過的那個黑衣男人穿著筆挺的西裝,帶著一大堆人正站在身後。這個人?如風想了想,試探的問道,“秋池?”
秋池的眉頭微微跳了一下,掃了兩眼她心裏提著的東西,“幾日沒見,似乎變得聰明一點兒了。”懂得采用紆回戰術了,送蛋糕?虧她想得出來。
如風可不管他心裏想的是什麽,她此刻隻想快點完成任務保住飯碗,“秋先生,我是可口蛋糕屋的,來送蛋糕。”
秋池走了過來,放低了聲音,“見過女人,沒見過你這樣無恥的。那日我不是說過,隻要你能爬上司徒家兩個男人的床,我便給你一個接近我的機會,可是顯然,你沒有達成。怎麽,現在想反悔了?爬不上司徒迎風的床,又怎麽可能爬上我的床。”
如風的兩隻手蠢蠢欲動,她總算是知道為什麽她醒來的時候會是那樣一個場景了,害得她沒有辦法坦然與家人相認的罪魁禍首,原來就在這裏,她的麵前,一拳打出去就能打到的地方。
她咬牙,再咬牙,吸氣,再吸氣。飛快轉身看向那兩個保安,放下一個蛋糕盒子,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硬幣來,“保安先生,借你手機用一下。”
那個保安愣了一愣,看看秋池的臉色,又看看她,猶豫一會兒之後,從包裏摸出手機來遞給她。
如風也不去管旁邊圍著的一堆人,徑直撥通了電話,“喂,高小姐嗎?我是可口蛋糕店的,現在在你們樓下,能麻煩你們下來取一下蛋糕嗎?”
很快,電梯裏出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急匆匆的腳步在接近時變慢了,顯然是沒想到居然有這麽一大堆人在這裏。
“總裁!”她先向秋池點了一下頭,才轉向如風,“給我吧,謝謝!”
如風拿出送貨單,“麻煩您簽收。”
等她簽收好,如風便俐落的將單據放回包裏,轉身便走,從頭到尾,沒有去看旁邊的男人一眼。
秋池頗有興味的笑了笑,才偏頭對身旁的秘書說,“去看看她又在搞什麽鬼?”
秘書笑著應了。心裏卻在感歎,真是男色禍水啊,一幹女人為了接近,什麽招術都出來了,果然是新鮮不斷,笑料層出不窮。
如風一走出門便拍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氣,再不出來,她快要忍不下去了。
憤憤不平的瞪了兩眼背後的大樓,她咬牙切齒,“有什麽了不起,你真以為你是什麽白馬王子啊,本小姐根本就不稀罕。你看看你全身上下,冷冰冰,硬梆梆,誰會喜歡這種人!”
“秋小姐!”一個好聽的男聲從背後傳了出來。
如風一扭頭,發現是剛才跟在秋池身後的人,頓時沒了好氣,“有事嗎?”
李秘書很有禮貌的問她,“秋總的確在很多女人心裏是白馬王子沒錯,秋小姐也是一直這樣認同的。怎麽今日,似乎好像有異議?”
如風咬牙再咬牙,終於沒有忘記現在自己的處境,她深吸一口氣,“我是喜歡白馬王子,可是我喜歡的不是王子,而是那匹白馬。”
秘書先生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
如風也變得很有禮貌的朝他一笑,“那麽您忙,我就先走了。”也不等對方回答,快速的跳上了車,“開車,師傅。”
她目不斜視的坐在副駕駛座上,走了。
留下那個李秘書,還在怔怔的疑惑於某位秋小姐今日的不同。
不重要的人和事,向來在如風的腦子裏不會停留太久的。
所以下午她快要下班的時候,對著店裏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很是驚愕,“秋池?”
秋池沒理她,背著手把店鋪看了一圈,才轉向她,“你又在搞什麽鬼?把醫院的工作辭了,就為了拿這蛋糕店當個跑腿的?”語調裏明顯的不信。
如風咬牙,我忍,我忍忍。
“還是你覺得通過這個途徑可以更好的接近我?”他挑挑眉,“坦白說,我並不愛吃甜點。”
我再忍,如風吸氣。
秋池把她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後,視線停留在她的胸部,“我是不愛吃你這種清粥小菜,但是,你吃再多的蛋糕,也不能變得波濤洶湧。”
如風迅速扭頭,問,“店長,請問,我可以下班了嗎?”
店長小蘇正咧著嘴看著這兩人,以為是鬧別扭的小情侶,“可以下班了,好好玩啊!”
如風走到櫃台前,“那麽,麻煩給我一個五塊錢的蛋糕,奶油多點的那個,不用包裝了。”
然後,拿著蛋糕走到秋池麵前,“秋池,我們出去說。”
秋池跟著她走出門來,幾步之後,如風停下來,看向他。
秋池冷笑了一下,“我說過我不喜歡吃蛋糕。”
“那很好!”如風笑得很燦爛,“我本來也沒打算叫你吃!我是叫你去死!”話音剛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整塊蛋糕都砸到他臉上。
“秋池,不是給你一塊蛋糕,便是請你吃的,也還可以有其他方式,所以,千萬別自作多情!”她喘了一口氣,“離我遠點!”
不去顧秋池猛然間鐵青的臉,她甩甩手歡快的走了。
她已經下了班,蛋糕是她自己買的,所以不算玩匆職守,凶案發生在店外,所以也不算對顧客態度不好,嗯,不錯,她得意的點頭。
“秋總!”被嚇壞了的李秘書,連忙從車裏鑽了出來,遞上紙巾。
“李欽,去查一下,她到底是發的什麽瘋!”秋池幾乎是在咆哮了。
短暫的相逢
夕陽西下,暮色沉沉。
可是天空中飄著的淡淡炊煙,提醒著這真實的生活。
如風走在小小的巷子裏,腳步輕快。
“小風,你回來啦?”秋媽媽一早便候在了門口,一看見她的身影,老遠的便迎了上來。
“嗯!我買了一些涼菜,晚上可以吃了。”如風舉高了手中的袋子。
秋媽媽接過來,有些猶豫,“你哪來的錢啊?”
如風笑笑,挽著她的手臂,搖了搖,“我今天問店長預支的啊,我不想天天吃土豆啊!再吃下去,我會變成個土豆的。”
她苦著臉,秋媽媽被她逗得撲哧一笑,繼而又紅了眼眶,“都是媽沒本事,要不然……”
如風拍拍她的肩,誇張的大叫道,“現在填飽肚子最重要,我好餓啊,超級超級餓!”
不管如何,她現在在秋如風的身體裏,所以她的媽媽,也由她來孝順吧。
秋媽媽被這一打岔,便也分了心神,張羅著吃的去了。
如風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微微一笑,隨即又低下頭來,她想爸爸,想哥哥們了。
可是一想到兩個哥哥,那天令人羞憤欲死的場景便又清清楚楚的浮現在腦海裏,如風捂著紅得發燙的臉,“啊!”的大叫一聲。
“怎麽了,怎麽了?”秋媽媽係著轉裙,提著鍋鏟便衝了出來。
如風沮喪的望望她,搖搖頭,“沒事,我就是餓了。”
秋媽媽笑罵道,“這孩子,等等啊,馬上就可以開飯了。”一個轉身又急急忙忙的回廚房去了。
如風垮著臉,真的好想回家,可是這種情況下,她怎麽能回去。
要不然,先偷偷去看看爸爸?
可惜如風還沒有來得及將去看爸爸的想法付渚行動,那個瘟神又出現了。
那個瘟神當然非秋池莫屬。
如風提著蛋糕搖牙切齒的看著電梯裏的數字不斷的變換,不止一萬次的在心裏嘀咕,秋如風,你到底看上那個臭屁男人哪一點?而且還居然為了他去爬上別的男人的床?但凡他的心裏有你一星半點,也絕不會讓你幹這麽折辱人的事!
李欽早就已經迎在了辦公室的門口,一見到她,便又露出了那標準的笑容,“秋小姐,今天保安沒有難為你吧!”
如風也跟著露出了笑臉,照樣標準的八顆牙,你有禮我有禮全部都有禮,世界就和諧了,“沒有,謝謝!”
“沒事,這是我應該做的。”李秘書微微一欠身,“辛苦秋小姐送蛋糕來了。”
又一標準的笑麵狐狸,如風在心裏翻翻白眼,不就是你指定說要讓我送來的嗎,虛偽!嘴裏卻還繼續笑著,“不辛苦,麻煩您簽收!”
把蛋糕放下,收了單子,如風便俐落轉身,簡直是跑進電梯裏去了。完全目不斜視,廢話不多說一句。
李欽的笑容反而僵在了臉上,就這樣,走了?
他一轉身,便看見秋池站在自個兒辦公室的門口,手裏的筆,在指尖不斷打圈。
“秋總,秋如風似乎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秋池抿著嘴,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她那天當真爬上司徒家哪個男人的床了?”
李欽看了看他,點點頭,“我會去查的。”
“哼!”從鼻子裏哼出來一聲,秋池斜斜的瞟了他一眼,“不用了,隻要她以後不要再來糾纏,就別去管了。”
不過是個從來沒有被他看進眼的女人,沒必要浪費他寶貴的時間和精力。
“對了,秋意還不肯回來?”
李欽頓時再也笑不出來,“二小姐說她要過她自己的生活,秋總你不要再去管她。”
“不爭氣的死丫頭!”秋池的臉,顯然更不好看。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司徒迎風那個小白臉有什麽好的,整天擺著個白癡樣的笑容,讓人一看就忍不住產生暴力衝動。自家那個不爭氣的妹子怎麽就會偏偏看上了他呢,放著自家的企業不進,巴巴的跑到對方的地盤去當個助理。
女人,真的是奇怪的動物,他最後下了總結。
而如風,在走出秋氏企業的辦公樓之後,望著對麵,邁不動腳步。
她如果隻是偷偷去看看的話,應該沒事吧?
可是同樣的遭遇,又發生了。
兩個帥氣的保安把她攔住了,“對不起,秋小姐,您不能進去。”
如風簡直是要無語望天了,秋如風怎麽名氣那麽大,走到哪裏別人都認識,而且還是拒絕往來戶,她想偷偷溜進去都不行。
大廳裏,來往的人個個衣冠楚楚,眾人身後,屬於哥哥們的專屬電梯毫無動靜的立在那裏,似乎也在張著口嘲笑著她。明明已經觸手可及,卻又隔著這般遙遠的距離。
如風的脾氣頓時就上來了,無論在別人麵前她有多溫柔乖巧,在兩個哥哥麵前,她總是肆意嬌縱的。
她立馬扭頭走向前台,“麻煩你,接一下總經理辦公室。”
接待小姐顯然早已經看見了先前的情景,知道秋如風是不被歡迎人物,可是看她這副篤定的樣子,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秋小姐,請問您跟總經理有約嗎?”
如風扁著嘴,“有約。”她還不信,大哥真能把她拒之門外。
接待小姐略略猶豫了一下,但是基於工作職責,隻要對方有約,她還是應該通傳一聲的。於是開始撥總經理辦公室的內線,卻在撥了一半之後,被如風按住了手,“算了,沒約了。”
如風垂頭喪氣的往門外走去,其實接通了又怎麽樣呢,她敢跟大哥說她就是妹妹麽?
可是,實在越想越氣啊!
如風蹬蹬的走出來,越想越氣,拿出手機就往大哥的手機上發短信,“你個專製的暴君,你個笑麵狐狸!”
一發完,頓時心情舒爽了。
可是,才走出幾步,便又蔫了,笑麵狐?那不是以前自己對大哥的稱呼嗎?完了,完了,肯定要被大哥發現的。
如風手忙腳亂的把手機卡取出來,幸好不是實名製,按道理講,大哥應該不會聯想到她吧?等發了工資,再去換個新號。
拍拍胸口,她往後望了望,這一望,卻愣在了當場。
司徒奇風一身深黑正裝,俊逸非凡。
他正彎腰,為一個女子開車門,那女人身著一襲淡雅白色禮服,脖子上一串水晶項鏈,璀燦奪目。
如風的視線,在那串項鏈上流連了很久。
並不如那價值有多高,而是她知道,這種風格,出自大哥的手筆。大哥雖然身為司徒集團的實際掌權者,但是在珠寶設計方麵,卻是極有天賦。可惜由於日常事務的繁雜,他設計的款式除了旗下珠寶分部的重要紀念版之外,少有作品問世。就連她和姐姐,也不過是滿十八歲的時候,各自得了一套而已。
可是這個女人,居然得了大哥的設計。不,不僅如此,還有二哥也對她照顧有加。
如果說得了大哥的設計,還算是勉強可以接受,可是連二哥也這樣,就不能不說是一種奇跡了。
除了對她之外,她從來沒有見二哥對別人笑過,更不要說為別的女人開車門了。
她張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二哥和那個陌生女人,越過她,並肩朝辦公樓走去。
二哥沒有說過一句話,可是如風還是能感受到,他的身上並沒有對外人的那種冷漠的氣息。
她知道,那是他心情好的表現。
“二哥!”她輕輕的叫了一聲,那聲音一出口,便消散在無聲的空氣裏。然後,她俐落的轉身離開。
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就如同吾家有女初長成一般,有些欣喜,有些失落。
欣喜於她的成長,也失落於她的成長。
但是啊,如風輕輕吐了一口氣,她覺得很高興,二哥終於懂得,他的世界裏不該隻有她一個人。
她的離開,真的是一件好事,讓二哥漸漸走出隻有她的世界,可以去欣賞和珍惜其他的美麗風景。
而已經走進大堂的司徒奇風卻猛地停下了腳步,往身後望去。
“怎麽了?”身旁的女伴問到。
身後的人來來往往並無異常,司徒奇風略略皺了皺眉,搖搖頭,“沒什麽,走吧。”隻是剛剛那一刻,他覺得心跳得有些快而已。
兩人才往前走幾步,便被一股旋風刮到。
“大哥?”奇風看著大哥神情慌亂的衝出門去,頓時臉色一變,也跟著跑了出去。
“哎,你們兩個……”女子的聲音被遠遠的丟在了後麵,兩個男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門。
“大哥?”奇風看著哥哥的樣子,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帶著隱隱的脆弱。心跳得咚咚響,會是,會是她嗎?
人說無欲則剛,對於司徒奇風來講,除了如風以外,這世上一切,在他眼裏都不過是刹那雲煙。
所以人前的司徒奇風,永遠雲淡風輕,寵辱不驚。
不是因為淡定,隻不過不在意而已。
大哥的臉有些蒼白,隻是由於剛才急速的奔跑,有些氣喘。
他焦急的四處張望了一會兒之後,將手機遞給奇風,“這個號碼,你去查一下是誰的。”
司徒奇風掃了一眼那條短信,頓時就愣住了。
好半響,才反應過來,“是她,對不對?”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猜疑。
“這個臭丫頭,要是被我找到,一定要狠狠的打一頓屁股才行。”大哥咬牙切齒。
司徒奇風卻紅了眼睛,不,如果被他找到,他不舍得打,他隻是想,想要她陪著他一輩子,這一次,再不讓她離開。
風兒,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了。
你回來,好不好?
珍視如昔
秋意,也就是之前與司徒奇風站在一起的女人,一走出來,便看見了兩兄弟怪異的神色,心中也猜到了幾分。
能讓一貫喜怒不形於色永遠笑臉迎人的司徒迎風和永遠麵無表情的司徒奇風情緒大變的,除了那個失蹤的妹妹,再無他人。
她有些擔心的走向迎風,“總經理,沒事吧?”
司徒迎風搖搖頭,沒有說話。
司徒奇風從怔然中回神,一眼便看見了秋意身上的項鏈,眼裏的傷感淡去許多,他側頭,“大哥,這條項鏈我可以拿回家了吧?”
這種款式,該是風兒最喜歡的,以前好幾次吵嚷著要大哥去做,結果由於這事那事的一大堆,便耽擱了下來。今天,是正式發布的日子,他從電視裏看到了,急匆匆的驅車前往會場,硬是把秋意連人帶項鏈一起載了回來。
司徒迎風當然也知道他如此急切的原因,輕聲道,“我知道妹妹喜歡,我已經給她留了一套了。”
司徒奇風固執的搖搖頭,“不,我就要這個,這是你親手打磨的樣版吧,她喜歡手工做的。”
秋意捂著脖子往後退了兩步,就是因為這是司徒迎風親手做的,她才如此珍惜,要不然發布會沒完,就該被司徒奇風給搶走了,虧得她一直護得嚴嚴實實的,又是戴在她光裸的脖子上,他才沒找著機會。
剛剛下車的時候,他為了防止她跳車跑下來,居然肯屈尊降貴來為她開車門!
司徒迎風看看她又看看奇風,一揮手,“秋助理,你給奇風吧。”
奇風露出了笑容,他早就知道結果,別的女人,能搶得過自個兒妹妹麽!
秋意卻是微微紅了眼睛,“總經理,我也喜歡。”
司徒迎風點點頭,“我知道,這次你身為這款珍愛係列的模特,我會吩咐下麵送你一套的。”
不去管對方的反應,他低下頭看著手機上的那條短信,眼睛眯了眯,會用這種口吻和他說話的,除了他家那個小丫頭,恐怕再找不出別人。
而司徒奇風,不過一眼便將那個號碼記住了,從秋意手上接過項鏈後,心滿意足的走了。
別的女人現在是如何難過,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秋意低著頭跟在司徒迎風身後回了辦公大樓,現在這個男人還對她無意,可是,早晚,她會得到他的。
她暗暗咬牙,前麵的司徒迎風走著走著,覺得背心發寒,往後一看,正好看到了秋意鼓嘴皺眉的樣子,和妹妹生氣的樣子倒有幾分相似,忍不住一笑,“秋助理,你如果實在喜歡,可以問營業部要兩套。”走進專屬電梯,他微微一笑,“等會辦公室見。”便把電梯門關上了。
秋意跺腳,她才不是因為想多要一套,不解風情的男人!
女人一心情不好,總是需要補充能量的。
秋意下了班,就那麽隨意一晃,就晃進了一家蛋糕店。
據說,甜食能讓人心情變好,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個。
秋意一進門,如風便認出她了。
當下便屁癲屁癲的湊了過來,“這位姐姐,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這個有可能是未來嫂嫂啊,要早點巴結好。
秋意一愣,隨即又笑眯了眼睛,真是熱情又可愛的店員妹妹!
“我想買一塊蛋糕,可是,還沒有想好要什麽口味!”玻璃罩內五顏六色的蛋糕擺得滿滿當當,每一樣都看起來很好吃啊,秋意有些苦惱的看過來看過去。
如風蹲下身來,“試試這個提拉米蘇,不光是裏麵的蛋糕,還有外麵用功克力做的酒杯,都很吃;或者這個黑森林,剛入口時有強烈的酒味,稍微有點衝,不過再多吃幾口就感覺特別美味……”
“好,就這個!”秋意打斷了她。
蛋糕很快端了上來,秋意坐在吧台邊,一口蛋糕進去,眼淚便被嗆了出來。她吸著鼻子,然後再吃一口,再掉幾顆眼淚,然後再吃一口。
“小姐,不好吃嗎?”如風問得小心。
“不,好吃。”秋意哽咽著,繼續邊吃邊哭。
如風退回櫃台裏,悄悄問店長,“蘇姐,我們的蛋糕會讓人哭嗎?”
小蘇拍拍她的頭,“好的蛋糕,是有心情的,和人一樣,你慢慢學著吧!”
如風於是糾結無比的看著未來嫂子邊哭邊吃,難道是二哥讓她難過了?可是明明今天看起來他們都還非常好的樣子的。
“這位妹妹,”這邊秋意已經扭轉頭回來問她,“你們有沒有什麽蛋糕,是讓人一吃就心情好的?”
如風傻眼,小蘇連忙走過去,“小姐,要不然嚐嚐我們的水果蛋糕,有新出的野莓口味哦!”
秋意看了一眼她的推薦,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怎麽可能會有那麽神奇的蛋糕呢,我真是被那個男人氣糊塗了。”說到這裏,自嘲的一笑,“真是可惡的男人!”從來對她的心意視而不見,有禮相待絕不逾矩半分。
可惡,哪裏可惡?她家二哥那麽好的。如風立馬就想辯護一下,忍了又忍才控製住沒開口。
眼看著秋意站起來打算要走,急得連忙一把拉住了她,不能替哥哥說話,可是她還能想到別的辦法啊,“這位姐姐,你後天再來好不好?我給你推薦吃了就會心情好的蛋糕。”
秋意回頭,看著她眼巴巴的樣子,忍住想要在她粉嫩兩頰上捏一把的衝動,“好的,謝謝你,我後天再來。”
“好,那我等你。”如風忙不迭的答應了,好不容易二哥身邊才出現了被他接受的女人,她一定要幫他守住。
秋意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對了,妹妹,你能不能把你手機號碼留給我,萬一我有事來不了,我可以給你打電話。”
電話,如風急忙搖頭,“我……”
“哎呀,不用了。”小蘇跳出來,舉著手裏的一張紙,“給你,如風的電話,她昨天留給我的,幸好還沒丟,你直接拿去吧。”
“不是,我快要換新號了。”如風連忙去攔,結果沒攔住,那張紙已經捏在了秋意的手裏。
秋意看著她豐富的表情,再低落的心情,也有了幾分笑意,青春真好,連表情都如此鮮活生動。
“沒事,你換了新號可以再告訴我一次。”拿著那張紙,走了。
於是,如風石化了。
她開始不停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這位姐姐和二哥在一起的話,應該不會去和大哥討論什麽短信的問題或者某個電話號碼那麽無聊的事吧?
“如風,什麽蛋糕吃了會讓人心情變好?”等客人走了之後,小蘇才好奇的問她。
如風振振有詞,“薄荷醒腦,玫瑰寧神,當然也會有讓人心情變好的氣味,我會找到的。”
“是嗎,那就祝福你早日找到了。”小蘇笑眯眯的。
下了班之後,如風蹭進了烤箱房,左看看右看看。
大師傅像趕蒼蠅一樣的趕著她,“出去出去,這個地方不是你能進來的。”
如風還想再看,就被人強硬的趕出來了。
她垮著臉,也是啊,以她的身份,哪有資格進大師傅們工作的地方。
如風正在心裏惴惴不安,怕被哥哥們發現了她現在的身份。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在經曆那麽尷尬的場景後去見他們,至少要等這件事淡忘一點點了她才有勇氣。誰料到,二哥的女朋友會拿走了她一時氣憤下發了條錯誤短信的號碼呢!
她還擔心著呢,秋池又出現了,瘟神,真的是瘟神。
“你幹嘛?”如風很沒好氣,她現在下班時間,用不著對一個討厭的人笑意連連。
秋池的臉,黑得可以跟鍋底媲美,他走近她,身高上的優勢立刻就體現出來,氣場強大,壓得如風呼吸困難的感覺。
如風跳開一步,警惕的看著他,“你又要幹什麽?”
秋池冷冷的看著她,“你找小意幹什麽?搞曲線救國,哼!我說過的,我對你不感興趣。”
小意,是哪位?如風一頭霧水。
秋池一把揪住了她,“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在小意身上動什麽手腳,我會叫你生不如死。”父親花心風流,私生子女一大堆,唯有秋意是他同父同母的,他一向愛護有加,絕對不允許這個惡心的女人去騷擾到她。
先不管小意是誰,他這種口氣和行為已經徹底的惹火了如風。於是,抓著他的手腕,順勢一扯,再反手一按。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的秋池便撲倒在地,狼狽不已。
“你,你個臭女人!”他居然會被一個女人按翻在地,秋池怒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雖然是對方出其不意,但總也是個女人,居然敢如此對他,他以後還怎麽混?
如風拍拍手,“我也警告你,我對你不感興趣,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沒心情。你再敢來招惹我,我也讓你吃不完扛著走。”
“你!”秋池怒瞪著她,“你對我不感興趣?不感興趣你這些年無恥的追著我幹什麽?”
如風叉著腰,“我不喜歡你這種軟趴趴被我一隻手就打敗的男人。”完全不管某人快被氣爆了的血管,隨手一指,“我喜歡的,是那樣的,你……”
一句話,吞回了嘴裏。
街的那頭,走來一個男人,隨意的穿著淺色毛衣,笑容清淺,身形寂瘳。
如風認識,那是寧遠,還有,她織的毛衣。
她的聲音慢慢帶了苦澀,輕聲道,“我喜歡的,是那樣的人,你看清楚了。”
然後,飛快的轉身離去,一滴淚,在轉身之際,悄然滑落。
相遇
如果與最愛的人,在這樣最美麗的黃昏,實在應該感謝上蒼。
可是此刻的如風,卻隻能又一次感歎,老天想要玩死一個人的時候,實在是不餘遺力的。
離開秋池後,她就埋著頭往前走,沒想到,轉過兩個街口後,卻又再一次碰見了寧遠。
這是緣,還是孽?
他正站在一棵老槐樹下,雙手插在褲袋裏,望著頭上不時飄落的槐花。
如風不想過去的,可是雙腳如同有自己的意識般,徑直朝那人走去。
明知道已經不能去愛,卻仍然如飛蛾撲火般,一次一次渴望著靠近。
但是,在快要走近他時,如風終於停下了腳步,盡管雙手已經因為用盡全身力氣去握緊而變得有些僵硬,慶幸的是,她停下來了,停在了可以觸碰到他的安全距離之外。
聽到了腳步聲的寧遠,緩緩轉過身來,清亮的眼眸有薄霧在流動,那是,深深蘊藏著的蒼涼。
像是有一隻手,牢牢揪緊了她的心髒,很痛。
寧遠哥哥,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已經得償了所愛的你,看起來,竟然是這樣的寂寞?
那個笑如陽光的寧遠,那個有著溫暖氣息要把人薰醉的寧遠哥哥,去了哪裏?
看著眼前把手輕輕按在心髒位置的女子,寧遠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她也喜歡這樣,開心大笑的時候,難過傷心的時候,總是會有這個習慣性動作。
她說,那是因為情緒太激烈的時候,心的負擔會重,所以要拿手托住。
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極淡極淡,她就是這樣一個古靈精怪的女子,總會有些出人意料的句子,讓人忍俊不禁。
他開了口,“你也是,怕心的負擔太重嗎?”
如風一愣,低下頭去,看著自己下意識裏做出的習慣性動作。
她都忘了,她現在是秋如風,再也不是過去那副破敗的身體了,不會脆弱得,連情緒的起伏都承受不住。
放下手來,她搖搖頭,“不是,隻是衣服起了皺,按一按就好了。”
寧遠收回目光,繼續仰頭。
世間上怎麽還會有與她相似的女子,她,是天下獨一無二,永遠不可替代的。
“你說,已經破了的洞,還能補回來嗎?”就如同他心口上裂開的大洞,空得讓人絕望。
如風的視線,落到了他的右肩上,那裏已經被掛開了一道口子,“可以補的。”
“真的可以嗎?”他緩緩搖頭,“我不信,也不敢相信。”
“真的可以補啊,可以補得完全看不出來。”
寧遠回過頭來看她,勉強笑了笑,不解世事的小女孩啊,永遠把世界想得很美好。
如風朝前一步,“你不相信?”
寧遠沒有說話,但是明顯的就是不信。
如風伸手指向一個小店,“那我證明給你看。”
寧遠皺著眉頭,不解的看著眼前的女人買來的紗線,難道心裏的傷口,也能用針線縫好?
可是他沒有拒絕,或許真的是在心裏憋得太久,他想要和一個人說說話,哪怕,隻是個陌生人。
如風拿著線和勾針,仰頭望望他,“你能蹲下來嗎?”
寧遠蹲下身來,如風站到了他的背後,手輕輕按上他的肩頭,帶著隻有她自己才知道的顫抖。
這是她無數次依靠過的肩膀,承載著多少美麗的幻想和憧憬!
稍微定了定神,她用同色的線將已經斷了的線頭串起來,密密的縫合在一起。最後,滿意的拍了拍,“看吧,我就說的,能補得一點也看不出來吧!”
寧遠側頭望去,果然,一朵精致的槐花躍然其上,看不出來是縫補的痕跡。
衣服上的裂口可以,心上的傷口,感情的傷口呢?
他對她所做的,終其一生也沒有辦法去彌補了。
“如果我傷了別人的心呢?”
如風微微一震,不著痕跡的移開幾步。寧遠哥哥是跟姐姐吵架了,所以才這麽難過嗎?
她微微低下頭去,“我要回家了,再見。”
她往回走了幾步,寧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謝謝你,小姑娘。”
如風僵直了背,搖頭,“不用謝,先生。”
一步一步,走得格外艱難,可是如風仍然挺直了背,向遠離他的方向走去。
寧遠哥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麽愛你!
寧遠哥哥,是我啊,你真的認不出來嗎?
寧遠哥哥,對不起,沒有安慰你,因為我實在沒有力量可以平靜的聽著你講你和姐姐的故事,即便早已經聽你說過你愛她。那樣的錐心之痛,我沒有辦法再承受一次,即便是以現在這樣健康的心髒,我也受不了的。
寧遠哥哥,現在的我,還不能真心誠意的去祝福你,但是,還是請你幸福,因為,我不想看到你難過。
低著頭,眼淚肆意的流了一路。
為著已經不能夠再去回想的愛和人。
那已經是姐姐的愛人,無論如何,她都永遠不能回頭去望。所以,她會努力的,將他從心裏抹去……
現在還很痛,可是總有一天,她可以笑著喊他一聲姐夫。
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家裏,又還有另一輪衝擊等著她。
走一走到門口,就看見秋媽媽坐在路旁哭,家裏的東西,從屋內延伸到外麵路上,亂七八糟的灑了一地。
心裏一驚,如風連忙衝過去扶起她,“這是怎麽回事,你傷著了沒?”
秋媽媽抹了一把淚,眼睛紅紅的,“我沒事。”
如風看了一下四周,鄰居對著這邊指指點點的,都在竊竊私語,就是沒有一個人出來幫忙。她咬咬唇,低聲問,“誰幹的?”
秋媽媽抓住她,“小風,聽媽的,以後別去招惹秋池了,啊?”
如風隻覺得心裏有一團火,燒得正旺,“是秋池?”
秋媽媽點點頭,“剛剛來了兩個人,說是警告你,別去惹秋意,不然秋池不會放過你的。”
如風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秋池,你死定了。
這一次,你真的死定了!
另外,“秋意是誰?”
秋媽媽看著她,似乎有些疑惑,“小風你忘了啊,秋意是秋池的妹妹啊,死活不肯回家,為了個男人非要去別人的企業裏上班那個。”
不是忘了,而是她根本不知道那是哪號人物,她到底什麽時候去招惹過她了?莫非是以前秋如風幹的事引發的後遺症?
先不管了,收拾東西吧,要不然沒法睡了。
好不容易把東西都收拾完,如風坐在屋裏直喘氣,問秋媽媽,“有沒有什麽東西,吃了就心情好的?”
秋媽媽擦著額頭上的汗,“媽媽給你做南瓜餅。”
南瓜餅可以讓人心情好?“那我要學。”
秋媽媽笑了起來,為著女兒難有的肯下廚房。
兩人在廚房裏忙活著,火光映著兩人的臉,其樂融融。
秋媽媽忽然就眼睛酸了,“小風,你還在生媽媽的氣嗎?”所以,一直都不肯叫她媽媽。
如風抬起頭來,看著她額頭上的汗珠在火光裏發亮,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的叫了一聲,“媽媽!”
眼前的這個女人,隻有自己這個唯一的親人了。或許,她連這唯一的親人,都已經失去。
“哎!”秋媽媽答應了一聲,然後裝著去整理蒸籠,借機擦著眼角的淚。
如風蹭過去,抓著她的胳膊,開始撒嬌,“媽媽,我們的南瓜餅什麽時候才可以吃啊?”
“我好餓。”
“好了,快好了,再等等啊!”秋媽媽心疼不已。
如風偷偷笑了開來,媽媽啊,多麽溫暖的稱呼,她已經很多年沒有機會喊了。
南瓜餅,果然有讓人心情變好的功效。
第二天一大早,小蘇就頻頻的對如風行注目禮,“你今天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如風捏捏手指,神秘的笑,“那當然。”
今天一大早起來就吃了兩碗飯,她要養精蓄銳,然後,去找秋池算算總帳。
她和他之間,有一大堆帳沒算,本來她還想息事寧人,但是對方看起來不太想,既然這樣,很好,她重生過後,還沒有活動過筋骨呢!
中午休息時間,她挽好衣袖,“店長,我出去一個小時,下午上班前我會回來。”
“好!”小蘇連忙答應,看她那殺氣騰騰的樣子,敢不答應嗎。
如風腳下生風,騎著自行車就殺向秋池的公司,一路上,氣勢如虹。
大堂裏兩個保安一看見她,不知該作何反應,老板說過不讓她進來,可是又交待過讓她進來。於是趁他們考慮之中的時候,如風大搖大擺的走進去了。
正是中午時間,秋池不在,李欽正抱著個麵包一邊啃一邊看著什麽文件。看見如風氣勢洶洶的走進來,張著嘴愣在那裏,半天才把一口麵包吞下去,“秋總不在,秋小姐你改個時間再來吧!”
如風點點頭,“他不在正好。”
徑直走向秋池的辦公室,依稀記得上次來送蛋糕時,他是站在這裏的,但是,還是要確認一下,“這裏是秋池的辦公室不?”
李欽愣愣的點頭。
“很好!”如風也跟著點頭。
很好,好在哪裏?李欽的一頭霧水,終於很快得到了回答。
如風走進去,辦公桌上的文件不去動,那是與公事有關的。
至於其他的,如風手腳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覺得是秋池私人物品的東西都丟到地板上。
不能摔壞,摔壞了她賠不起,她隻是很有技巧的把東西亂七八糟灑得遍地都是。
至於衣架上掛著的那件西裝,如風已經一腳把它踢到了垃圾桶上。
“你在幹什麽?”短暫的驚嚇過後,李欽才衝上來阻攔,一邊大喊著,“保安,快叫保安上來。”
如風一把把他甩開,“別礙事,不然連你的辦公室我也不放過。”
兩個人,一個跑,一個追,辦公室裏更加混亂。
很快,保安就上來了,上來的,還有在員工餐廳吃飯的秋池。
“秋如風,你在發什麽瘋?”他氣急敗壞的吼道。
如風喘著氣,轉過頭來看他,“你也知道是在發瘋,那昨天是誰跑到我家去發瘋的?”
秋池額頭上青筋直冒,“給我拉出去,以後這個女人永遠不許進來,她再進來一次,你們通通給我回家吃自己。”
幾個保安連忙上來拉她,如風身手靈活的躲開了,“不要你們拉,我自己走。”
看著她那驕傲的樣子,昨日被拉倒在地的懊惱又衝了上來,秋池腦袋一熱,走上前就一掌扇去。
如風正在幾個保安的保圍下左突又躲,沒有注意到突然□來的秋池。
“啪!”的一聲脆響,兩個人都愣住了。
臉上火辣辣的疼,如風捂著臉,仰頭望著他,一字一句說得斬釘截鐵,“秋池,如果過去的秋如風真的曾經愛過你,那麽今天,我最後再說一次,從今以後,秋如風再也不會愛秋池,就算你以後後悔了,用盡生命來愛,也絕對絕對不會再愛你了。”
秋池的手,還停在半空裏,似乎被嚇住了。
如風的眼裏,沒有半點眼淚,她後退了一步,“各位在場的都可以作證,我以後,對秋池,再無半點企圖。”
所有的憤怒都已經淡去,隻留下了平靜,如風輕聲道,“秋池,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我不會出現在你眼前,而你,也不要再來招惹我,尤其是,我的母親。”
把手放下頭,臉頰上的紅腫怵目驚心,可是她,再自然不過的,穿過重重人群,走出去了。
人群散去,秋池才啞聲問道,“昨晚小黑他們究竟做什麽了?”
李欽走到旁邊去打了一個電話,才小心翼翼的走過來,“你是說要去警告一下她,小黑他們,就去把她家砸了,那個時候,她家隻有她媽在。”
“砰!”一掌拍在桌上,秋池回頭怒道,“我隻是讓你們警告,讓你們動手了嗎?”
可是你也沒說不能動手啊,李欽滿腹委屈。
秋池走到窗前,胸口微微起伏。
他低頭看著自己微微發麻的手,想著先前打在她臉上的那一幕,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為什麽,隻是覺得情緒有些波動,尤其想起她走時說的那些話。
可惡,要走就走,說那麽多話幹什麽?
而如風此時坐在兩棟大樓中間的花壇上,無比難過。
這才知道,原來她之所以可以一直這樣隨心所欲的橫衝直撞,不過是仗著父兄的寵愛。
現在,離開了他們的她,還有什麽資格喜怒都毫無忌憚。
捂著臉,眼淚大顆大顆的掉出來,右臉頰上一直辣乎乎的,好痛。
“小姑娘,你怎麽了?”有人蹲在麵前,輕聲的問道。
如風猛地抬起頭來,眼淚掉得更凶了。
“你怎麽了啊,來,告訴叔叔,我幫你想辦法。”看文件看得累了,這才想著出來走走,沒想到一出來便看見一個小姑娘在這兒傷傷心心的哭著。看著這和小女兒一般大的孩子,他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如風猛地一把抱住他,哇哇的哭出聲來,“爸爸,那個臭屁王打我,嗚嗚!好痛。”
司徒今身形一僵,“你,你叫我什麽?”
“爸爸,你去幫我打回來,好不好?”小丫頭縮在他懷裏,說得理所當然。
唯一
心下巨震,這樣的語調和語氣,司徒今實在再熟悉不過。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懷裏的人,“你是誰?”
如風疑惑的抬起頭來,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爸爸?”
司徒今看著她,一眨不眨,深深的凝視著。
眼前的女孩子,有著陌生的麵容,可是那眼裏閃耀著的,是他熟悉的光芒,是深深的信賴和眷戀,那是他在他最愛的小女兒身上,常常看到的。
他心愛的女兒,從小便受病痛的折磨,可是她從來沒有喊過痛,她總是相信著自己的父親和哥哥,可以把她的病治好,然後,像別的女孩子一樣,可以自由的在陽光下揮灑汗水。
她一直這樣相信著,所以從未放棄過希望,直至她生命的最後一刻。
司徒今不是普通人,司徒一族原本是古老的世家大族,知道世間有很多神秘的力量,總會有些不可理解的事情發生。
心裏已經猜到,可是仍然忍不住想去確認。這實在是太大的驚喜,驚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風兒,是你嗎?”
如風眨眨眼睛,這才反應過來,她也沒有多作解釋,隻是輕輕的抱住爸爸的腰,“爸爸,是我,我回來了。”
“爸爸,我想你。”
司徒今雙臂一收,緊緊的抱住了女兒,為著這失而複得的幸福。
他閉上了眼睛,怕藏不住老淚縱橫。
“風兒,我的寶貝,你終於回來了。”
沒有人知道,在他的心裏,這個孩子是最特殊的,最與眾不同的,是真真正正屬於他和他最愛的女人,孕育在他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一點一滴抱著長大的。
他有四個子女,可是隻有如風,才是真正意義上他一心期盼著的寶貝。他對其他幾個孩子當然也是盡心盡力的照顧,可是這種由心而發的關愛和憐寵,卻是他與這個孩子之間與生俱來的。
迎風的到來,是家族和家族為他訂下的未婚妻陰謀之下,他一夜迷醉的產物。
而奇風,是他的未婚妻與他的愛人的家族為了分開他們,而所作的交易,用他的精子交換了他的愛人的終身囚禁。一方得到了他,一方得到了有司徒家血緣的孩子。
而隨風,是被他冷落了並仇恨的女人,用來報複他的產物。至今仍然記得,她冷笑著拿著醫院的化驗單,站在他的麵前,“司徒今,你以為你有什麽了不起,你至今仍然記掛著那個賤女人不肯看我一眼。我也不是沒有男人要,看看,你司徒今的妻子,我,就要替別的男人生孩子了,哈哈哈……”
唯有如風,是他抱著他這一生唯一愛過並也唯一愛著的女人,在最甜蜜的時候融為一體,孕育了的。看著她在愛人的肚子裏一點一點長大,隔著肚皮和她說話,感受著她的每一次動作,甚至想像著她的心跳。然後,看著她出生,哄她睡覺,逗她笑,牽著她的小手,感受著生命延續帶來的感動,守候著她,逐漸成長。
如果說四個子女中,他真的有偏愛。
那隻能說,在他心底最深最深處,隻有這個孩子,是真正的血緣與情感交融的女兒。不是責任,也不是簡單的血脈相傳。
“爸爸,你哭了嗎?”感受到了司徒今的異常,如風乖巧的伏在他懷裏問道。
半天沒有等到回答,隻有父親愈加□的擁抱。
如風兩隻手放在他的背上,輕輕的拍著,“爸爸,不要難過,我回來了。”
“是啊,我的女兒回來了。”司徒今喃喃的說道。
如風吸了吸鼻子,嗅著父親令人安心的氣息,“有爸爸真好。”
司徒今“撲哧!”一笑,“不是以前說有哥哥真好嗎?”
如風頓時紅了眼睛,悶悶的不說話。
“怎麽了?”司徒今這才開始覺得奇怪,女兒回來卻沒有第一時間回家,而且似乎連她最愛的哥哥都不知道。
不是說吃自已兒子的醋,但是很明顯的,小女兒依賴她兩個哥哥,遠比依賴他這個做父親的多。
如風嘟著嘴,仍是不說話。
司徒今放開她,看看路邊已經陸續有人走過,正偷偷的望著兩人,便拉著她,“走吧,爸爸帶你去一個安靜的地方,有什麽話慢慢說。”
視線在她紅腫的半邊臉上停留了一下,目光漸漸變冷,“然後再說說這個臭屁王是誰。”敢打他的女兒,不想活了。
如風站著沒動。
司徒今哪裏會不懂她的意思,低頭說道,“放心,咱們不回家。”
如風這才鬆了一口氣,“爸爸,那我晚點來找你好不好?”
“晚點?”司徒今一挑眉。
“嗯,我還要去上班。”
“上班?”司徒今提高了音調,這個詞出現在小女兒的身上,著實有些陌生。
如風興奮的點點頭,“對啊,爸爸,我也在上班了,我真開心。”
看著她眉飛色舞的樣子,司徒今略略沉吟了一會兒,放開了她,“好,我陪你去上班。”
“你陪我?”這次輪到如風傻眼。
司徒今背起手,抬腳便走在前頭,“走吧,看看能請得起我家寶貝的地方,是哪裏?”是哪裏,可以讓她這樣開心!
“爸爸,不行的,我要帶你去上班,店長姐姐會罵我的。”如風急了,跺著腳衝上來。
司徒今轉回頭來她,“你可以當作不認識我。”
“啊?”這樣也可以?
於是蛋糕店裏,出現了以下一幕。
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氣派十足的走進來,東看看西看看,什麽也不買,間或還偷看一下店裏的打工小妹。
小蘇跟在他身後轉了幾圈之後,終於放棄了,“老先生,您想到要買什麽的時候,再告訴我吧。”
老人揮揮手,威嚴得緊。
小蘇麵如土色,如風悄悄偷笑。
“哎,小風,你說我們要不要報警啊?”小蘇在她耳邊悄聲的說。
“報警幹什麽,不買蛋糕逛逛也犯法啊。”如風不願意了。
“不是!”小蘇又偷瞟那邊兩眼,“他都在那逛了一個多小時了,什麽都不買,而且我剛剛發現他一直在偷看你。會不會是什麽變態色老頭啊,看衣服質地還不錯,就是那張臉看起來很有凶相啊。”
哪有,爸爸的臉最好看了,如風不高興又不敢表現出來,隻得輕聲說,“沒關係,他愛看就看吧,我又沒有少一塊肉。”
小蘇瞪著她,像在看外星人。
如風直接不予理睬,被自己的爸爸看看,有什麽關係,她高興。
司徒今看著如風熱情的招呼著客人,不厭其煩的介紹著各種類型的蛋糕,跑上跑下一邊擦汗一邊大聲的吆喝著,雖然很起來很累,可是那張紅通通的臉上,滿是神采。
雖然也不否認,那紅色,可能是來自於那半張腫著的臉。
司徒今的手緊了緊,那是他手癢的表現。
連他都不舍得動一指頭的女兒,居然被個不知名的外人欺負了,還真是,奇事一樁啊!
終於等到下了班,司徒今和如風一前一後走了出去,直到轉過街角,如風才興奮的一把抱住司徒今的胳脯,“爸爸,我們像不像在演電影?”
“像!”司徒今的臉上,笑意連連,似乎眼角的皺紋都淡去了許多。
兩人一起坐在半山的一間餐廳裏,司徒今點了一大堆菜,全是如風愛吃的。
如風直吞口水,嚷嚷,“爸爸,我真愛你,啊!好想吃啊,這個,這個,都是我愛吃的。”
司徒今微笑著,動手替她夾菜。
如風埋頭,努力吃著,她真的覺得,似乎有幾個世紀那麽長,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菜了。
司徒今看著,心頭微微的泛著酸澀,他的寶貝女兒,受苦了。
終於飯飽喝足,如風抱著肚子叫道,“不行了,不能再吃了。”
司徒今好笑的搖搖頭,“等會買點藥吃,可別真撐壞了。”
如風點頭,“好,不然撐壞了吃藥要花錢啊!”
司徒今坐直了身體,“風兒,那你現在該給爸爸講講前因後果了吧。”
如風臉上的笑容頓時凝住,紅一陣白一陣之後,終於硬著頭皮,把她剛剛回來時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司徒今也是深身僵硬,任他如何聰明睿智,靈活應變,也不能想像女兒在那種場景醒來,與兩個兒子之間發生的那些磨擦。
如風咬著牙,頂著紅得發燙的臉,“所以你說我怎麽回去見哥哥們?”
司徒今的臉色變了數變,似乎又想到了什麽,頓時和緩下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決定暫時先跳過這一節,“那打你的那個臭屁王呢?”
如風的牙齒咬得更響了,頓時抓住機會把秋池從頭到尾批了一通。
司徒今聽得專注,最後,笑得意味深長,“風兒,你知道嗎,幼兒園裏有一種小朋友,為了吸引自已喜歡的人注意,就會故意去欺負對方。”
如風頓時被噎住,“爸爸,你不是想說秋池是因為喜歡我才故意針對我吧?”
司徒今的食指在桌上輕輕叩了幾下,“丫頭,秋池年紀輕輕便撐起那麽大一家公司,能力不輸於你大哥。你覺得,要是果然如你所說的那般幼稚,能夠在這吃人的生意場上如魚得水麽?”
隻不過,看來這在商場上作風強硬的秋池,居然在愛情上還是個弱智小兵啊。
這場遊戲,有得玩了。
如風瞪大眼睛,“爸爸,秋池開始還把秋如風推去上哥哥們的床哎,再怎麽愛人也不是這種愛法吧?”
司徒今笑而不語,即便是同樣的身體,裝著不同的靈魂之後,就會有著不同的魅力。
要不然,從來躲她尚且不及的秋池,怎麽會在近幾日來主動去招惹她?
不過,他不想點醒這一點,年輕人的故事,讓他們自已精彩的去譜寫吧。
“風兒,你見過寧遠了嗎?”他突然問道。
如風倉惶的抬起眼來,“爸爸!”為什麽要提起他,在她想要努力去忘記的時候。
司徒今低歎一聲,俯過身去,抓住了女兒的手,“風兒,不是不刻意去想就能遺忘的。真正的想讓他成為過去,便應該時時刻刻去想,去看,任傷口撕開裂開,痛快的鮮血淋漓,然後再慢慢的恢複,直到有一天,你再看到他想到他,能像個普通朋友一樣的時候,你就真的,已經走出來了。”
“我的女兒,不是那麽懦弱的人。”
如風感受著從父親掌心傳來的溫暖,慢慢的平息著心裏隨著那個名字而起來的疼痛,“爸爸,我會努力的。”
司徒今看著她,似乎早已預料到她的答案,“如果他還愛你,你會回頭嗎?”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寧遠對如風並不是他所說的無情,對隨風,也不是他所標榜的那麽深愛。他已經警告過隨風,可是她封閉了自已的心眼,死活不肯聽,他隻能讓她自己去發現。
總要痛過愛過,才能真正的成長。
如風低下頭去,看著自已發顫的指尖,好半天,才抬起頭來,嘴角強扯出來的笑容,叫看的人心疼不已。
她努力的笑著,用自已最大的力氣,“不會了,他再回來,我也不要了。”
眼裏還有淚光,可是它們並沒有掉出來,如風看著父親眼裏的鼓勵,輕聲道,“他背棄了我的愛情和信任,是他先放棄的,無論有什麽樣的原因,他既然已經放棄,我就絕不會再撿回來。因為這一段愛情,我離開了最愛的家人,讓爸爸……”她吸了吸鼻子,目光停留在他的發際,“讓爸爸長了白頭發,讓二哥差點施了司徒家的禁咒,迷迷糊糊的時候我聽到了,不過,幸好沒有成功。”
她微笑著,“我是爸爸和哥哥那樣保護和疼愛著的人,我的愛情也彌足珍貴,憑什麽要放到他的腳下任他踐踏,任他予取予求。”
她說,“現在還很愛很愛他,可是爸爸,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毫無芥蒂的去愛他了。這樣不能坦然和全情投入的愛情,我不能再要。”
司徒今的眼裏,滿是驕傲和欣慰。
這,就是他的女兒,他司徒今最愛的女兒。
“風兒,你現在先不要回家吧。”最後,司徒今說。
“爸爸,你同意了?”如風有些不可置信。
司徒今撫著她的頭發,半響,才問,“風兒,這個世界上,最疼愛你的人,是誰?”
“二哥。”她回答得半點不猶豫。
“這樣啊!”司徒今自言自語念叼著,“對啊 ,如果是他的話,你永遠也不會難過了。”
“爸爸?”如風疑惑的看著他。
司徒今拍拍她的頭,“走吧,如果你還想享受目前的打工狀態,就先乖乖的當你的秋如風吧,有事,給爸爸打電話,給你的卡,也別忘了密碼。”
如風翻翻白眼,她當然知道,要是給兩個哥哥知道她回來了,她還打什麽工啊,流一滴汗都要被哥哥們念上半天的。
晚上,司徒今又在如風的房間裏,找到了吃完晚飯便一直呆坐著的奇風。
在心底暗歎一聲,他坐在了奇風的身邊,“奇風,風兒已經走了很久了,你還要一直這樣回憶下去嗎?不要再難過了,好好想想你自已的生活吧,你可以去外麵多接交些朋友,談談戀愛,以後有了自已的家庭,就不會那麽想念風兒了。”
眼珠都沒有動一下,奇風的視線,膠著在牆上的照片上,專注的看著妹妹的笑顏,嘴角也微微彎起,“風兒,就是我的過去,現在,和以後。我的家,就是風兒在的地方。”
司徒今目光一閃,“可是風兒是妹妹啊,她即便是活著,也會嫁人,陪在別人身邊,不會永遠陪著你的。”
奇風轉回頭來,“為什麽是妹妹,就不可以永遠陪著我?”
司徒今緊緊的看著他,“隻有愛人才可以相守一生的。”
奇風的手緊了緊,“那風兒不可以作我的愛人嗎?”
“她是妹妹。”
“妹妹為什麽就不可以是愛人?”
司徒今啞然,“如果她不願意呢?”
奇風看回牆上的照片,“如果她不願意……”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她是自由的。”而我,早已經知道,她是我世界裏的唯一。
含笑九泉
這一天,如風去店裏去得很早,手上還抱著一個大南瓜。
原因無它,今天,是她與未來二嫂約定要推薦給她吃了心情會變好的蛋糕的日子。
製作房裏熱氣騰騰,如風抱著南瓜,努力的說服著大師傅,要做一款有南瓜味道的蛋糕。
大師傅煩不勝煩,“這是品牌蛋糕店,咱們不能胡亂搞配方的啊,老板知道了要挨批的。”
如風可憐兮兮的看著他,“那我們試一試好不好,不試怎麽能知道效果好不好呢!”她已經親口嚐過這樣的味道,做到蛋糕裏,一定很好吃的。
大師傅不理她,如風就跟在他屁股後麵東轉西轉,被強硬的趕出去,一小會兒又摸了進來。
“蔣師傅,我們試一試吧試一試吧!”
大師傅腦袋上都被念起了無數個包,“萬一要是失敗了,浪費的材料,你來賠?”
如風笑顏逐開,點頭如搗蒜,“我賠我賠。”
一邊暗自慶幸,幸好昨天爸爸才給了她一張卡,要不然萬一一個不小心做失敗了,她還真賠不起。
她坐在角落裏,眼巴巴的望著蛋糕將要出來的方向。
房內的蒸氣,催出了額頭的汗水,打濕了微貼的頭發,蔣師傅回頭看一眼,心頭微微一軟,“如風,你害怕了啊?”
如風抹抹汗水,“不怕。”
蔣 師傅一笑,安慰她,“沒關係,就算真失敗了,南瓜也是好東西,它富含B6和鐵,這兩種營養素能幫助身體所儲存的血糖轉變成葡萄糖,葡萄糖正是腦部唯一的燃料,吃了會讓人心情變好哦!”
眼睛閃閃發光,如風使勁點頭,“對啊對啊。”吃了心情會變好,等會可以讓未來二嫂帶去給二哥吃啊。
二哥,你會不會知道是風兒想讓你吃的呢?
蛋糕熱氣騰騰的端出來,蔣師傅嚐了一口,沒有說話,隻是默然的遞給了其他幾個人,當然,還有如風。
如風忐忑不安的接過來,為嘛師傅們的神情這麽奇怪,不好吃嗎?
入了口的糕點,細膩酥軟,南瓜的清香味恬淡溫柔,有一種質樸的香甜味,那麽輕易的勾起人心底深處久遠以前的回憶,那個時候,微風拂麵的傍晚,炊煙嫋嫋,母親正在昏黃的燈光下,烹煮著一鍋老南瓜。
不是特別精致,卻足夠溫暖,暖至人心。
蔣師傅的大手,撫在如風頭上,輕輕拍了拍,“小丫頭是怎麽想到的?”
如風笑眯了眼睛,“我媽媽告訴我的。”
幾個大師傅相視一笑,“你有個好媽媽。”
可惜,秋意沒有來。
如風期待的目光,一點一點變得黯淡,那被她包裝得好好的蛋糕,孤零零的躺在那裏,直至日落。
下了班,如風捧著蛋糕匆匆的趕到司徒集團的辦公大樓,可是,看著大樓前麵進進出出已經明顯變少的人群,她的心,慢慢沉了下來,已經過了正常下班的時間了。
更何況,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找那位姐姐啊!
想了想,她走到前台,無視幾個保安頻頻掃來的警惕視線,問道,“小姐,你能不能幫我找找司徒奇風的女朋友?”
前台小姐的臉色有些奇怪,“對不起,我們不認識。”
如風咬咬唇,莫非二哥的女朋友還沒有公開。
可是,真的很想讓二哥和未來二嫂嚐一嚐啊,她昨晚在家也努力做了很久,今天又厚著臉皮磨了師傅們一大早上才做出來的。
她將蛋糕放到前台,“那麽,能將這個轉交給司徒奇風嗎,就說是他女朋友定的。”
前台小姐有些遲疑,但還是微笑著回答了她,“好的,等經過安全部門確認後,我們會轉交的。”
如風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還好。
晚上,經過重重檢驗過後,那精致包裝著的蛋糕終於順利抵達了司徒家,親自護送的,是司徒集團保全部門的負責人,一行十餘人。
原因無他,眾人都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榮升為二少爺的女朋友,而他們保全部門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可是,麵對眾人期待的目光,奇風連掃都沒有掃那蛋糕一眼,便說道,“丟了。”
啊?就這樣?
眾人無語,石化當場。
而奇風,真的是連眼角餘光都吝嗇施舍,從頭到尾都沒有半點好奇心。沒有去詢問是誰送來,也不關心送的是什麽,更不會想知道誰是他女朋友。
這個世界上,能讓他分心思去注意的事情,真的是很少。
司徒今剛好從二樓的起居室下來,看見客廳裏的狀況,頗為有趣的挑高了眉毛。
迎風正含笑站在樓梯口,轉頭對他說道,“二弟的八卦,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遇啊!”
感歎著,“不知道是誰那麽不怕死!”
司徒今看看桌上包著的盒子,心念一動,走了過去。
坐在奇風對麵的沙發上,司徒今拆開了包裝,恬淡的香味飄了出來,他眼中光芒驟閃。
打開盒子,嫩黃的蛋糕整齊的排列著,盒子兩邊,還細心的放了小叉子,以便人取用。
司徒今自顧自的取了一個放入口中,果然是唇齒留香,他滿意的歎了一口氣,“奇風,蛋糕很香,你真的不吃?”
奇風頭都不抬,“不要。”
司徒今噙著神秘的笑意,也不勸,又取了另外一個,自己在那兒吃得高興。
“真的有這麽好吃?”迎風有些好奇,父親並不特別愛吃甜食,今日居然這麽好的興致。走過來,也跟著拿了一塊,果然口感不錯。
他於是側過身去,招呼著客廳裏站著的其他人,“就送一盒蛋糕也勞各位大駕,都辛苦了,大家都過來嚐 ……”
話還沒有說完,他就看到了眾人瞬間變得怪異的神色。回轉頭來,才發現司徒今已經手腳麻利的將盒子蓋好,抱在懷裏。
“爸?”司徒迎風的詫異,這次是貨真價實了。
司徒今站起身來,“你招待大家今晚就在這兒吃飯吧。”也不解釋,抱著蛋糕上樓去了。
那蛋糕,果然有那麽好吃?
“二弟,你有沒有發現從昨天開始,爸爸的心情就特別的好?簡直都快要返老還童了。”
“嗯。”奇風隻是淡淡應了一聲。
旁邊的管家湊上來,使勁附合,“對對,昨晚我還聽見老爺自個兒在房裏笑出聲來了。”
迎風摸著下巴,若有所思,“莫非爸有第二春了?”
與一個普通蛋糕店小妹的約定,秋意當然沒有太放在心上,因此等她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了。
那個時候,她和司徒迎風在出差的途中,正被他的彬彬有禮進退有度給弄得心情低落,於是才想起那天的約定來。
“啊!”她懊惱的叫了一聲,司徒迎風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不滿她打擾了自己的思路。
秋意暗暗腹誹,還不都是因為他,要不然她幹嘛會心情不好?
拿出手機,才發現手機沒電了。
想了想,問道,“總經理,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電話?”
司徒迎風遞了過去,“小聲點。”
最討厭女人講電話嘰哩呱啦講一堆毫無意義的話,並且還樂此不疲的樣子。
秋意忍著心頭悶氣,照著如風給的號碼撥了過去,結果對方提示的是已經關機。
看來是聯係不上了,也不知道那個小妹妹說的心情能變好的食物是不是已經出來了,等她回去了一定要去試一下。
把手機還回去,司徒迎風順手便揣進了包裏。
可是半刻之後,電話鈴聲響起,是奇風的電話。
迎風接起,“二弟?”
奇風的聲音有些急,“大哥,你剛才給風兒打電話了?打通了嗎,我剛也給她打了,但是是關機。”
已經失望了無數次,這一次,會忍不住去想,會不會是大哥和她通電話打來沒電了她才關機的。
“剛才?”
“是啊,自從前幾天她給你發過短信過後,我讓全叔他們全天候的監控著我們倆的電話,我怕她打來我們萬一沒接到怎麽辦呢!剛才全叔說看見你給她打了,大哥,你打通了嗎?”
剛才?迎風的手有些抖,顧不得回答弟弟的話,他找到了通信記錄,果然,那個爛熟於胸的電話號碼在屏幕上跳躍著。
“秋意。”突然拔高的音調嚇了秋意一大跳,一抬起頭來,卻又被司徒迎風少有的狂亂給嚇到了。
司徒迎風眼睛有些發紅,“你剛才打的電話,是誰的?”
秋意咽了咽口水,“是,是公司不遠處一家蛋糕店的小妹的。”
“什麽蛋糕店?”他猛地站起身來,“砰!”的一聲撞到車頂上,他顧不得疼痛,身體前傾,盯視著她。
“就在公司附近,但是,我不記得名字了。”秋意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發生什麽事了嗎?”
“她叫什麽名字?”他的眼神,有些急切。
“我,我不知道。”
“那你他媽的都知道些什麽!”司徒迎風吼道。
秋意有些委屈,卻不敢在這種情況下再去頂嘴,隻得悶悶的縮在一旁。
司徒迎風卻已經坐回了原位,指揮著司機,“小孟,立刻回機場,快!”
一邊拿起手中電話,“奇風,是公司附近一個蛋糕店的小妹,你去查查。”話音剛落,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
司徒迎風閉了閉眼,緩了一會兒心神,才撥了另外一個電話,“張秘書,立刻替我訂回程的機票,我要最快的,無論任何代價。”
“總經理,”秋意終於還是記得自己的職責,小心提醒,“您已經跟斯蒂爾集團的總裁約好了要開會,這次是涉及好幾十億的訂單,同時還有幾家在競爭,我們很辛苦才得到這次會麵的機會,而且,你熬了好幾個通宵,不就是為了準備這次會麵所需要的材料嗎?”
他當然知道這次會麵有多麽重要,可是有什麽事,能重要得過那個人?
司徒迎風將手中材料交給她,“通知本地分部的負責人一會兒到機場匯合,我會在回程的飛機起飛前,將材料作簡要的介紹,由他們代表我出席。”
“可是,總經理……”
司徒迎風抬手打斷了她,“秋特助,你照做就行了。”
秋意沒有再說話,她從沒有見過一向溫文爾雅的司徒迎風,也有這般急切得近乎失態的舉動。
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那麽一個人,可以讓視工作為第一生命的司徒迎風丟下一切,奔往她所在的地方。
她抬起頭來,凝視著他眼眸深處,那藏也藏不住的喜悅和激動。
想起蛋糕店中那個女孩子甜美可人的笑容,心裏,微微的酸澀。
“她怎麽樣了,看起來,一切都很好嗎?”司徒迎風突然發問。
“嗯?”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秋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司徒迎風看著她,臉上,有著真實的笑意,那是與平日的笑容完全不同的燦爛,“她臉色好嗎,看起來是胖還是瘦,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秋意看著他,好半響才低下頭去,“我隻見過她一麵,因為向我介紹她們店裏的蛋糕,才留了電話。她看起來很好,笑得很好看……”
司徒迎風近乎貪婪的聽著關於她的一點一滴,想像著妹妹笑起來的樣子。
然後,又在心中暗自惱恨,居然和個陌生人都這般投緣,卻沒有回家,這個小丫頭,實在是太欠收拾了。
等找到了她,是要先揪著臉蛋好好訓話呢還是要打幾下屁股以示懲誡?
他自個兒在那糾結著。
卻說奇風,跑遍了公司附近所有的蛋糕店,也沒有找著疑似風兒的人。
他確定,的確沒有。
不管他的風兒變成了什麽樣子,他都相信,他一定能認出她來。
可是,如果不是她呢?
如果,真的不是她,那麽風兒,她去了哪裏?
奇風坐在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潮很快將他淹沒。
他抱著頭,什麽都聽不到,也看不到了。
我的風兒,你在哪裏?
地上的水跡越來越大,那是司徒奇風無論在多麽苦難的日子裏,都從來沒有存在過的東西。現在,在熙熙嚷嚷的人群中,烈日炎炎下,明目張膽的昭示著主人的脆弱。
他身後還站著的手下,紛紛偏過了頭,不忍再看。這位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司徒家二公子,原來也有這般脆弱的時候。
其實奇風沒有找錯,他的確去過如風的店了。
可是此時的如風,卻並沒有在上班,她拿著菊花,和爸爸去了媽媽的墓地。
今天,是媽媽的忌日。
司徒迎風沒有想到,那是因為那不是他的媽媽;
奇風沒有想到,那是因為,突如其來的關於如風的消息,打亂了他的心緒,忘了和爸爸約好的,要去媽媽墓地的事情。
可是,有一個人,想到了,那是寧遠。
每一年的這一天,他都會陪著如風去她媽媽的墳前,插一束花,說一會話,然後,她會挽著他的胳膊,用異常驕傲的口吻對她的媽媽說,“媽媽,寧遠哥哥陪我來看你的哦,他對風兒很好,媽媽,你一定也非常非常喜歡他,對不對?”
他很想如風了,他想看看她過得好不好,或者,隻是看看她的笑容,那也足夠了。
他想,如果他碰見了她,他可以說,就算做不成情人,也還可以做朋友,以前每年都來看看阿姨,現在也應該來看看阿姨的。
這樣想著,他便也去了墓地。
他從淩晨便開始等。
他知道,她會來的,一定會來的。
果然,烈日當空的時候,有人來了。
幾乎是驚惶的轉身,那滿眼燦爛的星芒卻慢慢黯淡在俊朗的眉目裏。
來的人,是司徒今,和,一個女孩。
一個和他有一麵之緣的女孩,但卻不是她。
“寧遠?”司徒今搶先一步,在如風驚呼出口前喚出了聲。
寧遠走過來,“伯父,您來了?我也是過來看看伯母,以往每年都來的,不想讓伯母失望。”
如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視線轉回母親的墓碑,那雙溫柔的眼,似乎在撫慰著她所有的悲傷和難過。
媽媽,抱歉,讓你失望了。是風兒不好,沒能讓他愛上我。
她輕聲的開了口,卻足夠另外兩人聽清楚,“見到你如此有情有義,她在天有靈,也該含笑九泉了。”
寧遠低下頭去,“伯母不會原諒我的。”
我說的,不是媽媽,我說的,是那個被你丟棄的司徒如風!
寧遠哥哥,謝謝你還能來看我媽媽,足以證明我在你心裏,不是全然沒有痕跡。這樣,也不枉我曾經癡戀一場。
“謝謝你,不過以後,你不用再來看她了。”
不想讓媽媽和我一起難過,所以寧遠哥哥,就到此為止吧。
“你是誰?”短暫的沉默之後,寧遠問道。
如風默然,司徒今笑笑,“她是奇風的未婚妻。”
如風一怔,寧遠笑了一下,有些自嘲,“我知道了。”
眼前的人,是奇風二哥的伴侶,而他,卻再也不是如風的身邊人了,所以,還有何資格再來看她的媽媽。
他落寞離去的背影,帶著緩緩流淌的蒼涼,將人的心揪得緊緊的,苦得發澀。
如風的眼淚,一串一串的滴落。
站了很久之後,如風才抹幹眼睛問,“爸爸,你為什麽要那樣說?”
司徒今笑得輕鬆,“怕什麽,反正你二哥對這些事情從來不上心也不在意,任別人怎麽傳來傳去,他也不會多花一份心神的。我們剛好可以借著這個名義見麵,要不然以後你怎麽能正大光明的來見爸爸?再說了,以後你總要和哥哥們見麵的啊,沒有個身份,也不好辦。”
“可是二哥的女朋友怎麽辦?”
“奇風沒有女朋友。”或許,永遠也不會有了,除非……
如風瞪他,“爸爸,現在沒有並不代表以後沒有好不好,不管了,以後你自己去解決吧,看二哥以後怎麽跟爸爸算帳。”心下卻惋惜,原來那個姐姐真的不是二哥的女朋友啊!
司徒今笑而不答,找他算帳,怎麽可能?
還君明珠
墓碑上,媽媽的笑容,熟悉而溫暖。
如風蹲下身去,輕輕的撫摸著,“媽媽,我回來了。”
她輕輕的笑,眼裏帶著濃濃的思念和孺慕,“媽媽,是因為你的保佑嗎?我答應過你的,要讓二哥學會感受人生在世的幸福和快樂,我還沒有完成,所以你會讓我再回來。”
司徒今含笑而立,溫柔的眼神悄然投注。
阿蓮,真的是你嗎,不舍得讓我一個人孤獨難過,所以把我們的寶貝送了回來?
對於奇風,我真的無能為力,或許真的要風兒,才能喚醒他的所有情緒。對於這個孩子黑暗的童年,我們已經沒有辦法補救和挽回,所幸,風兒回來了,以另外的身份,不知道這一次,是不是上天給他的恩賜。
不知道你會不會答應,可是,我想讓兩個孩子都得到幸福。如果風兒真的能接受,我也樂見其成,我們都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能比奇風更愛她!
嘴角悄然彎起,他走上前,擁住女兒,對著愛人,輕聲道,“隻要孩子能得到幸福,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如風仰起頭來,對著他,嫣然一笑,“爸爸,我會幸福的。”
“是嗎?”他看著她,眼神深遂,“即使寧遠與隨風的婚禮,就定在下周?”
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悄然爆開,無聲無息,卻痛至心肺。
如風努力的睜大眼睛,望著天上悠悠白雲,“是嗎,那真好!”
不要哭,不想哭,所以不能讓眼淚掉下來。
司徒今輕輕拍著如風的背,“我的女兒,值得更好的。”
那天回來,如風就病了,可能是在山頂吹了一下風,又或者,是別的什麽原因。總之,第二天一大早便發燒燒得人事不省。
秋媽媽抱也抱不動,看著錢包裏僅剩的幾百塊錢,再看看女兒紅通通的臉,咬咬牙,打了那個她以為她永遠也不會去打的電話。
有時候,尊嚴,驕傲,對於連生存都沒有辦法保障的人來講,是一種遙遠的奢侈。
很快就有人來了,秋媽媽沒有想到,會是秋池親自來的。
秋池黑著臉,眉宇間有濃濃的不耐,這種天氣會感冒發燒的人絕對都是白癡!
可是這個白癡,為嘛他要認識呢?
認識就認識,為嘛他會覺得心軟呢?
等她死了剛好就一了百了,不用擔心她再來糾纏不休了。可是誰叫他這麽善良,掙紮三分鍾之後就來了。
看見她人事不醒的躺在那裏,兩頰帶著絕豔的紅色,他的心一顫,三兩下抱了起來就往門外衝。
本來就已經夠笨了,會不會直接燒傻了?
燒糊塗了的人,察覺到有人的靠近,嘴裏喃喃的說了幾個字。
秋池附耳過去,卻始終聽不清楚,模模糊糊的聽到,好像是一個人的名字。
或許不是他聽不清楚,而她將那名字含在嘴裏沒有說清楚罷了。
她喃喃的念著,卻不敢說出口,仿佛那是心中最深的禁忌。
一滴眼淚順著臉龐滑下,這樣昏迷中的脆弱,是被允許的吧?
如風醒來的時候,對著滿室白色,很是迷茫了很久。
“你不會真燒傻了?”一個聲音響起。
如風扭頭,秋池站在床邊,眉頭皺得死緊,“你知道我是誰不?”
如風說了幾個字,隻是聲音沙啞不堪,秋池微微彎腰,“你說什麽?”
如風咳了幾聲,“臭屁王!”
秋池的臉色青白交加,極是好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忍著心頭悶氣,“不知好歹的女人。”
扭頭便往外走,將門打開,對著正提著開水瓶過來的秋媽媽道,“暫時死不了了,我先走了。”
“好,謝謝你。”秋媽媽深深的彎下腰去,是真心的感激。
“哼!”秋池不置可否,大踏步的離開了。
“小風!”秋媽媽進來看見她醒了,眼眶頓時又紅了,“你這孩子,昨晚就聽見你咳嗽,怎麽不知道起來吃點藥。”
“對不起,我以為感冒自己會慢慢好的。”嗓子幹得快要冒煙,說出來的聲音,連她自己都聽不下去了。
秋媽媽倒了一杯水,扶著她起來,“來,喝點水,把藥吃了。”
“嗯!”如風乖乖的把藥吃了,秋媽媽看得一陣心酸,“你以前吃藥都會鬧脾氣的,現在真是長大了,變乖了,變懂事了。”
如風朝她笑笑,沒有說,她還是司徒如風的時候,吃藥就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不是她不鬧脾氣,而是,她沒有那種資格。
一個人,若想要活著,便不能拿生命開玩笑,尤其是那生命,還如此脆弱的時候。
“對了,他怎麽會在這兒?”
秋媽媽怔了怔,才輕聲道,“是我打電話給他的,你那個時候燒得稀裏糊塗,我又抱不動你。”
如風看見她垂下的眼,透露出濃濃的無奈和悲哀。
是她不想讓女兒再去秋池麵前自取其辱,可是卻又是她自己,在女兒有事的時候求助秋池。
沉侵在這種糾結情緒裏的秋媽媽,忽然覺得掌心一暖,是如風拉住了她,“媽媽,以後,我會保護你的。”
秋媽媽隻覺得眼睛熱熱的,她吸了一下鼻子,“傻孩子。”
兩人說了一會話,秋媽媽看著如風滿臉的倦意,替她整整被子,“你再睡一會兒吧,還有點低燒。”
“好。”真的覺得有些累了,如風閉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醒來,窗外,已經是暮色沉沉。
她安靜的躺著,眼神透過縹渺的空氣,看往不知名的遠方。
看得太久了,所以看得眼睛有些困。
她閉了閉眼睛,拉高了被子。
晚上,秋媽媽給她帶來了熬好的白粥,如風隻喝了一碗,便倦倦的睡下了。
忽地想起一事,“媽媽,你幫我請假了嗎?”
秋媽媽正在收拾碗筷,聞言一頓,隨即又回過頭來安慰她道,“放心,已經請了假了。”
“醫院裏的醫藥費呢?”左右看看這房間,應該花得不少。
秋媽媽低了頭,“已經付了,是秋池付的。”
如風笑笑,“沒關係,我們會還給他的。”
“嗯!”秋媽媽應了一聲,臉色也好看多了。
如風這才安心睡去,秋媽媽忙完,看著病床上女兒蒼白瘦削的臉,低低歎息了一聲。
別的女孩子在這個年紀,是該無憂無慮的享受著戀愛的甜蜜,盡情揮霍著瀟灑的青春,誰會像自家的女兒這般,早早的陷入一段無望的苦戀,還要承受著一個家庭的重擔?
她的手撫在如風的肩上,掌下這孱弱的肩膀,如何擔下了這生計之苦?
尤其是近日來,女兒越發懂事和堅強,叫她這個做母親的,又心疼又欣慰。
如風這場病,前前後後拖了一個星期才好。
秋媽媽讓她再休息一天才去上班,她看著牆上的日曆,輕輕點了一下頭。
今天,是寧遠和姐姐結婚的日子。
Z城最大的酒店裏,今日熱鬧非凡,是司徒集團的三小姐出嫁的日子。
司徒迎風站在門口,嘴裏滿是苦澀,若是風兒看見這場景,該是如何的難過。父親托病並未出現,奇風當然更不可能站在這裏。
昨夜,隨風跪在他麵前淚水漣漣,“大哥,母親臨死前將我交托於你,我的婚禮,你是我唯一的親人,連你也不參加了嗎?”
“大哥,你別忘了,我才是你同父同母的妹妹,你這般維護如風,以後,黃泉之下你怎麽去見母親?”
他終於,還是來了。
店裏布置得極好,花團錦簇,富麗堂皇。
隨風,畢竟是司徒集團的小姐,再怎麽不經意,麵子上的功夫總是要做足的。
迎風的眼神,遠遠的落在寧遠的身上,一身白色西服,越加襯得他長身玉立,英俊不凡。
為什麽兩個妹妹,都會愛上這個男人呢?
寧遠的視線,不斷的在賓客中搜索,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他輕哧一聲,移開了視線。
寧遠移情別戀,傷了他最愛的妹妹,娶了他另外一個妹妹,他最好祈禱隨風不會厭倦他,要不然,他會讓他知道,這世界上,還有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難受的滋味。
而隨風,他看向一襲婚紗下笑得極為幸福的妹妹,微微恍惚。
隨風,這個人,真的會是你的幸福嗎?
他仍然還記得與如風在一起時的寧遠,那笑容暖如旭陽,眼光熱烈如火,與此刻站在那裏冷漠淡然的寧遠,截然不同。
將杯中僅餘的酒倒入口中,他苦笑。
是緣是孽,誰都無法逃脫!
陽光下,儷影成雙,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如風站在大街上,安靜的凝望。
伸出手去,半空裏,緩緩滑過他的輪廓,臉上,帶著酸澀的微笑。
她曾經無數次的設想過,她與寧遠哥哥結婚的場景,今天,終於看到了這夢中出現過的幸福,隻是,他的身邊,站的不是她。
寧遠哥哥,你在笑嗎,你的眉眼間,還滿滿溢著那快樂的光芒嗎?
眼淚無聲無息的流著,如風沒有去擦,也沒有隱藏,就在今天,讓眼淚一次性落夠吧!
寧遠哥哥,你曾經帶給我一段再美好不過的日子,不管你是不是真正愛過,至少,對於我來說,已經是上天額外的賞賜,讓我這樣隨時都會凋零的生命,也曾品嚐過愛情的甜蜜。
寧遠哥哥,請你一定要幸福。
所有可以為你流的眼淚,就在今天用完吧,這是最後一次了。
別了,我最愛的寧遠哥哥。
如風轉過身來,走得毫不猶豫。
其實以她先前的身體,本來就沒有資格得到愛情,是她的自私和隱瞞,才得來了這樣的一場愛戀。幸好,寧遠沒有真的愛上她,現在這樣,真的是再好不過的結局。
她微微笑著,盡管眼角,還帶著未盡的淚光。
你許我一段風景,還君明珠兩行,道盡所有癡狂的愛戀。
錯過
如風走了很久,一直到再也走不動,才在一個偏僻的小巷坐了下來。
然後,扭過頭去,叫道,“爸爸,你又在偷笑了,對不對?”
話音剛落,一直跟在身後的司徒今便走上前來,攬住女兒的肩膀,“我有在笑,卻不是在偷笑!”
如風抬頭,便撞入爸爸溫和的目光裏,他拍拍她的腦袋,“我很高興!”
他知道她今天一定會來,所以早早的就在酒店對麵的咖啡店裏坐著等她。
她果然來了,他看見她蹲在街上哭得昏天暗地,看見她一次次掙紮著想要走近又一次次遠離,看見她伸出手去,隔著那麽遠的距離描繪著寧遠的輪廓。
他生生的捏碎了手裏的咖啡杯。
他捧在手心疼若至寶的公主,卻為個不知好歹的男人,卑微到了這般模樣。
可是他硬是止住了自已的雙腿,那樣的成長,必須要由她自己來完成。
慶幸的是,他的風兒自已轉身離開了,盡管,還有滿臉淚痕。
“累了嗎?”他問靠在自己肩頭的女兒。
“嗯!”如風輕輕應了一聲,是身心俱疲的倦意。
“感冒好了嗎?”他繼續問。
“嗯!”如風點點頭,“爸爸怎麽知道?”
“你感冒的第二天我就去蛋糕店裏找過你,你們店長說你生病了。我去醫院的時候,看見秋池了。”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沒有更多的擔心,秋池臉上的擔憂不是假的。若不是心中另有別意,像秋池那樣的男人,又怎麽會為個女人守在病床邊一整夜。
更何況,他知道,女兒的病,並不完全是身體上的原因。心理的脆弱,要靠她自己的力量,才能克服。
“風兒,想回家見哥哥們了嗎?”好一會兒,司徒今問她。
如風沉默了很久,在這種時候,她誰也不想見。有些傷口,需要時間來愈合,她沒有精力和心思再去應付別的狀況。
司徒今歎了一口氣,“可是,哥哥們快找到你了。”
如風動了一動,仰起頭來看他。
司徒今笑笑,“幾天前全浩告訴我,迎風的助理秋意見過你,並且知道你上班的地方,迎風帶著她,當時就轉機回國。”
如風睜大了眼睛,秋意?想起那天的那個姐姐拿走的電話號碼,立刻就聯想到了,該不會那位姐姐就是秋意吧!
司徒今拍拍她的頭,想起兩個兒子狂怒的樣子,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秋意一下飛機,我趁她提行李的時候,接她從另外的通道走了。要她暫時先回家休養一段時間,別被你大哥找到。可是丫頭,這拖不了幾天的,我想,他們很快就能找到她的,而且,秋意也不可能一直躲在自己家,她總要出來的。”
如風想了好半天,才想到一個關鍵的地方,“爸爸,秋意那麽聽你的話?”
司徒今笑得得意,“我告訴她,如果我不喜歡,她永遠進不了我家的門。而現在她肯幫我拖幾天,我會非常的感激她,如果到時候迎風要生氣,就告訴他,是我強迫她的。”
“秋意喜歡大哥?”如風總算聽明白了。
司徒今低頭看她,“我女兒真聰明。”
如風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爸爸,你不要老是這樣好不好,隻有你女兒是天下第一。”從小到大總是這樣,爸爸老是覺得隻有她最好,無論她做什麽說什麽,都是對的。
司徒今拉起她,“那是當然,我司徒今的女兒,當然是舉世無雙。”
如風“撲哧!”一聲笑出來,先前的滿腔悲傷,在這樣的溫情撫慰下,慢慢的壓回了心底。
司徒今看著她的笑容,是記憶中屬於小女兒的明亮,實在是,非常的懷念。
幸好,她回來了,還能在他的麵前,笑得這樣快樂和燦爛!
忍不住的轉身抱緊了她,“風兒,幸好你還在。”即使是以另外一個的身體,可是這個靈魂,是他的女兒。
“爸爸!”如風的眼睛有些濕潤了。
司徒今輕輕拭過她的眼角,“風兒,你該知道的,在爸爸的心裏,你是我唯一僅有的孩子。”
如風仰著頭看他,看著他發際隱隱的滄桑,她當然知道,父母曾經經曆過什麽,他們從來沒有瞞過她。
大哥和姐姐的身世,母親和二哥走過的黑暗孤苦,都讓爸爸一次一次的痛過傷過。
司徒今,表麵看起來無限榮光,坐擁上億身家,身後還有司徒家整個家族的勢力,繼承人才華出眾,年輕有為。
可是,又有誰知道,他所背負和隱忍的呢。
如風輕輕的靠到他的胸前,“爸爸,風兒都知道的。”
她閉上了眼睛,輕聲道,“我會去照顧和愛護秋如風的媽媽,因為,是秋如風給了我這個健康的身體,是我們欠她的。爸爸,謝謝你對大哥二哥和姐姐這麽好,他們永遠是我的哥哥姐姐,這一點,不會變的。”
司徒今摟緊了她,好半天,才道,“隻要你開心就好了。”至於他們,能不能永遠做你的哥哥姐姐,其實並不需要太在乎。
當然,後麵這句話,他並沒有說出口。
“爸爸,我回家吧!反正哥哥們早晚也會找到我。”
司徒今知道她還有後話,挑眉等著她。
如風搓了搓手,“我得想個辦法,不能讓他們太好過,誰讓他們那個時候這樣讓我難堪呢!”
司徒今笑了笑,眸光微動,“不如讓爸爸來安排?”
“好!”
不管那對父女在那兒陰謀算計著什麽,現在司徒家的兩個男子是不知道的。
司徒迎風正等待著一個人的到來呢!
在今天婚禮快要結束的時候,寧遠走到他麵前,問他,“大哥,即使我有對不住的地方,看在隨風的份上,其他人都不來參加麽?”
當時看了他很久,同為男人,當然很容易看得明白他竭力掩藏的是什麽東西。
心中不是不震撼的,震撼之後,又怒又疼。
寧遠,你究竟把我司徒迎風的兩個妹妹置於何地?
可是那一刻,他隻是舉起手中酒杯和他碰了碰,“寧遠,恭喜你了!”
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婚禮現場。
夜已經很深了,司徒迎風坐在如風的房間裏,安靜的等著。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可是他很有耐心。
果然,窗戶被人推開,有人翻了進來。
“啪!”地一聲,司徒迎風打開了燈,寧遠果然來了,不枉他特意讓守衛給他開了一路綠燈。
寫意的微笑,“寧遠,你來了啊。”
寧遠有一瞬間的驚愕,可是很快恢複正常。
有種思念,可以讓人瘋狂,他顧不了那麽多了。
恨也罷,傷也好,他想見她,很想很想。
他想盡各種辦法,都沒能查到她的消息,想起她極重親情的個性,才有了這場婚禮。隨風是她唯一的姐姐,以她的善良,再是難過悲傷,她也會來的。
可是,他等了一天,她終於沒有出現。
所以,他來了,沒有去想後果,他隻是想,見她。
“她呢?”
司徒迎風沒有去問他嘴裏的她是誰,甚至沒有問為什麽他和隨風的新婚之夜,他會出現在如風的房間裏。
或許心中的悲憤太多,他反而能笑得出來了,“寧遠,我有沒有告訴過你,為什麽風兒不能做劇烈的運動,那是因為,她有嚴重的心疾,醫生斷言她活不過十歲。寧遠,你說,她現在在哪裏?”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靜止了,寧遠站在那裏,渾身冰涼。
腦海裏再清晰不過的閃過那一天,她不可置信的眼神,她蒼白到不忍再看的容顏,還有,雙眼緊閉倒下去的那一幕,他沒有忘記,她的手,緊緊的按在胸前心髒的位置。
司徒迎風笑得殘忍,“寧遠,你可要好好的活著,你終於永遠的失去了,你這一生最愛的女人。”
“她呢?”她去了哪裏?
“她呢?”他最愛的女人,他曾經承諾要永遠愛護的女人,去了哪裏?
司徒迎風的手,優雅的滑過燈光下閃著誘人光澤的高腳杯,“她啊,已經灰飛煙滅。寧遠,恭喜你,你終於報仇了。”
雙膝一軟,寧遠跪倒在地。
她呢,他最愛的女人,她去了哪裏?
眼淚,一滴都沒有流出來,可是他為什麽會覺得,他的世界裏,全都是雨。
黑暗裏,坐在樓梯上的奇風,看著跌跌撞撞如一抹遊魂般走出來的寧遠,開了口,“不要為她傷心。”
寧遠扶著牆壁的手,都在顫抖。
奇風說了下一句,“你不配。”
他的語調極冷極輕,卻足以摧毀一個人最後的意誌。
寧遠奔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他隻是努力的奔跑,用盡全身的力氣。
大街上,無數的車子在身邊呼嘯而過,寧遠終於停了下來,要是,那車輪從他身上駛過,會不會,他就得到了救贖?
你不配!
有一個聲音冷冷的響起,寧遠抱著了腦袋,“啊!”大叫著。
那聲音,是絕望,是瘋狂,可是再也沒有辦法穿越生死,到達那人的身旁。
他不知道他是怎麽回到了家裏。
隨風開了門,滿眼擔憂,“寧遠,你去了哪裏,怎麽這麽冷,都沒有多穿一件衣服呢?”
寧遠直直走了進去,根本沒有反應。
“寧遠?”隨風有些著急,上前來扶他,“發生什麽事了?”
就在她的手,碰上他肩膀的那一刻,他推開了她。
“寧遠?”隨風跌坐在地。
“隨風,我這一生,唯一愛著的女人,是她,隻能是她。”
隨風呆住了,半響,她搖著頭,淚水漣漣,“你在,說什麽?”
寧遠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發抖的雙手,就是這雙手,緊緊擁抱過最心愛的人,然後,無情的推開了她,最後,永遠永遠 的抓不住了。
“我愛她,從來都隻有她。”
“不,寧遠,你騙我的,對不對?”隨風撲上來,大聲的哭喊著。
她不能接受,這是她好不容易才能得到的幸福,為什麽,會變成了這樣?
“這是怎麽了?”寧遠的媽媽被驚醒,撲著外衣衝下樓來。
寧遠抬起頭來,連他都佩服自己,這一刻,他居然還能如此冷靜的把話說清楚,一字一句,都那麽清晰,“我曾經許諾,要護她一生,傷了她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緩緩的笑了,“包括我自己。”
“遠兒,”那樣的笑容,太讓人心寒,寧遠的媽媽借著樓梯之力才勉強站穩身體,“你在說什麽?”
寧遠笑著看她,“媽媽,你沒有聽錯,我替你報仇了,你很高興吧。她死了。”
死了?她的臉,唰的一下白了,心下有了不好的預感,甚至有些恐懼。
寧遠繼續笑著,“她死了,可我還活著。”
“遠兒?”她突然大叫了一聲。
寧遠沒有看她,隻是輕聲道,“我居然,還活著。”
公主歸來
就在司徒隨風的婚禮過後幾日,又一則關於司徒家的消息占據了報紙上不小的版麵。
絕對是意外中的意外,奇跡中的奇跡,一向不顯山露水,從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司徒家二公子,居然要定婚了。
據說,定婚對像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灰姑娘。
據說,還是司徒今親口宣布的。
大哥拿著報紙,啼笑皆非的找到在花房裏專心致誌培育胭脂草的奇風,“這種報紙也太好笑了,你要訂婚,我居然都不知道。”
奇風不甚在意的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大哥點頭,“看來這家報紙是不想混了,這麽沒有根據的事都能拿出來大肆渲染。”
奇風轉過頭來,看他,“別說得自己隻手通天樣,跟在你身邊的助理居然會莫名其妙的消失,現在都還找不到。”
迎風頓了一頓,忽然輕聲道,“你覺不覺得這件事有點奇怪?”
奇風也皺著眉頭,好一會兒,才道,“不管是什麽原因,我都會把她找出來,現在,我們隻需要等消息了。”
紫紅的胭脂草,在陽光的照映下,透出緋紅的光。
奇風蹲下身去,好半響,才問了一句話,以極輕極輕的力道說著,“大哥,風兒為什麽不肯回來見我們呢?”
大哥啞然,這個問題,他也不敢去想。
奇風的手,撫上胭脂草,“我沒有保護好她,所以,她不要我了。”
大哥的手,重重的壓上他的肩膀,“不會,你是她最愛的二哥,她不會不要你的。”
“那她為什麽不回來呢?”奇風的眼裏,有微微的恐懼,那是他鮮少顯露於人前的脆弱。
“她會回來的,一定會。”是在安慰弟弟,也是在安慰自己。
奇風仰起頭來,望著他,“哥,她真的會回來的,對嗎?”
“對啊,很快!”大哥點頭。
風兒,你最心愛的二哥,夜夜不能成眠,他的惡夢,你不來替他驅趕了嗎?
這一早起來,司徒今便格外的容光煥發。
兩個兒子都被他催著起了床,換洗一新。
“爸,你在搞什麽?”司徒迎風揉著額頭問道,他昨天和奇風一起,討論了半宿關於秋意和如風可能在的地方,這會兒還在困著呢。
司徒今神采奕奕,“今兒是好日子啊,當然要早點起來。”
那邊,奇風已經皺著眉頭看著家裏傭人匆匆忙忙奔來走去,布置東西。
迎風顯然也看到了,“什麽好日子?”
司徒今看了兩人一眼,“給我老實待著,一會兒自然就知道了。”
奇風悶不吭聲的坐到飯桌旁,開始吃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迎風顯得有些狐疑,隨即想到,“今天是隨風和寧遠回門的日子?”
奇風臉色一變,當下變得暗沉。
司徒今倒是點點頭,“今天雙喜臨門。”
迎風沒有說話,而是打量著他的臉色,好一會兒,才說道,“爸爸,我不以為你對寧遠有多歡迎。說吧,你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司徒今讚賞的看看他,嘖嘖,果然不愧是風兒說的狐狸大哥,他慢條斯理的說道,“寧遠和隨風,既然已成定局,那麽也就那麽著了吧。”
奇風把碗一放,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隨風是他們的女兒和妹妹,可在他眼裏,卻隻是一個搶走風兒心上人的女人。
“奇風,你給我好好呆在家裏。”
奇風腳步未停,走到玄關處就開始穿鞋。
看在他們的麵子上,他已經沒有對那兩個人下手,現在還讓他坐在家裏歡迎他們兩個,絕無可能。
“奇風!”司徒今又叫。
奇風繼續穿鞋,恍若未聞。
唉!果然還是沒有辦法啊,司徒今裝模作樣的歎口氣,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響一下就掛斷了。
然後,一個電話聲音在房中響起。
“啪!”的一聲,迎風剛端到嘴邊的杯子掉落下來,牛奶灑了一地。
奇風的鞋隻穿了一隻,便愣在那裏。
兩人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司徒迎風努力的控製著顫抖的雙手,從懷中掏出了一隻手機。
那隻手機,隻有如風知道號碼。
因為她的心髒病,怕突然發作,司徒迎風的這支手機,幾乎是24小時不關機的。
是短信的聲音,司徒迎風深吸一口氣,打開來看,上麵,隻有一句話,“哥哥們,今天我回家,等我吃飯。”
“哥?”奇風還坐在玄關處,幾乎沒有力氣站起來。
迎風極緩慢的抬起頭來,“風兒說她要今天回家來吃飯。”
眸子裏的黯淡似乎被一瞬間點亮,奇風怔怔的坐著,然後,一抹笑容就在臉上蔓延看來,燦爛至極,清俊動人。
風兒,要回來了!
而反應過來的司徒迎風馬上回撥了過去,電話卻已經關機了。
他猛地抬起頭來,目光灼灼,“爸爸?”很明顯,父親是知道這件事的。
司徒今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牛奶,先望向奇風,“你還出門嗎?”
奇風搖搖頭,現在即便是外麵發生天大的事,他也不走了。
很好,司徒今滿意的點點頭,“我見過風兒了。”
一句話,震住兩個人。
奇風的眉頭皺得死緊,穿著一隻鞋就跳過來了,以極快的身形,“什麽時候?”
司徒今笑了,“就在你女朋友送你蛋糕之前啊!”
蛋糕?奇風努力的回想,迎風倒是立刻就想到了,“那盒蛋糕是風兒送的?”
“是!”司徒今心下那個暢快啊,叫你個奇風在老子麵前擺酷,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奇風跳起來就往樓上衝,司徒今在後麵涼涼的來了一句,“我早就吃完了。”
奇風轉過身來,眼神很是危險,“那是風兒給我送的!”
“你自己不吃的。”而且他還勸過他吃的。
“你又沒有說是風兒送來的。”奇風快要跳起來了。
迎風於是暗自慶幸,幸好他當時還嚐了一塊,怪不得他當時怎麽就覺得那蛋糕那麽好吃呢。原來是自家妹妹送來的啊,他咧開了嘴。
“爸,你早就知道,幹嘛不接風兒回來?”迎風很快便想到了這個問題。
司徒今皺了皺眉頭,“風兒不肯。”
“為什麽?”追問的,是奇風。
司徒今看了兩個兒子一眼,“都是你們幹的好事,還問我。哼!”
我們?司徒迎風和奇風對看了一眼,他們做什麽了?
“爸?”還想要再問,司徒今卻是一甩袖子,自個兒上樓去了,“還想見妹妹,就給我好好等著,別來煩我。”
可憐兩兄弟,想碰了頭也沒有想出來究竟是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同時得罪了父親和如風。
無論真相是什麽,寧遠還是和隨風一起回門了。
迎風看著隨風微腫的眼睛,即便再濃厚的妝,也遮不住的憔悴痕跡,伸手拉住她,“你跟我出來。”
隨風低著頭任他拉走了。
客廳裏,隻留下寧遠和奇風。
寧遠呆呆的坐在沙發上,神情恍惚,奇風看了他兩眼,或許是因為心情大好的原因,隻覺得這寧遠也不是那麽麵目可憎了。
居然還好心的叫傭人給他倒了一杯茶。
而房間裏,迎風和隨風麵對麵坐著,手撫上她的眼睛,“後悔嗎?”
隨風抱著哥哥的胳膊,眼淚撲漱漱的掉落。
迎風歎一口氣,“他不愛你,離開他吧。”
“不!”隨風慌亂的搖著頭,“大哥,我愛他,我不會離開他的。”
“何苦呢,隨風,你這樣,會很辛苦的。”
隨風抹去臉上的淚水,“總有一天,我會等到他的。”她迎視著兄長不讚同的視線,“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我就愛上他了,大哥,對不起。”
迎風不知道該勸些什麽,他不明白寧遠究竟是有什麽魔力,叫他兩個妹妹都對他癡迷至此。
“大哥,如風呢?”終於還是鼓足勇氣問了這個問題,搶了妹妹的愛人,她做得義無反顧,可是,心裏不是不愧疚的。
迎風深深的看她一眼,司徒家的有些辛秘,傳男不傳女,隨風並不知道。此時,他也不清楚狀況,不知道當時奇風施展禁咒到底怎麽救的風兒,想了想,隻能說,“她還不想見你。”
隨風低下頭去,“大哥,請幫我向她說聲對不起。”
迎風拍拍她的肩,“隨風,會很苦的。”
隨風閉上了眼睛,她知道會很苦,可是,來不及了。
愛若能棄,又怎麽還值得人癡情執著,生死相許。
“哥,今天怎麽這麽奇怪?”隨風問著大哥,婚禮那天,父親都沒有出席,怎麽會在回門的今天,居然大宴賓客。
迎風也是一頭霧水,看著接踵而來的客人,猜測著莫非是因為如風要回來的原因。
奇風倒是老神在在,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看書,他隻需要等著妹妹回來便夠了。
華燈初上,司徒今站在大廳最中央處,笑得像一朵花,“各位賓客,多謝今晚參加這個宴會。相必很多朋友都已經猜到,今天,我們司徒家雙喜臨門。一是小女隨風的歸寧;二,”他看向坐得遠遠的司徒奇風,忽然揚聲道,“奇風,過來。”
奇風並不習慣麵對人群,所以有些不情願,可是看著父親威脅的目光,還是走了過去。
司徒今抓著他的手,繼續他的快樂演講,“二嘛,就是小兒奇風的定婚。”
奇風身體一僵,立馬就要甩開他的手,司徒今卻偏偏在這時附到他耳邊道,“你要是這時候走,我就不讓你見風兒了。”
奇風硬生生停住了在身體裏流轉的力道,極僵硬的站在一旁。
“和我訂婚的那個女人,死定了。”他咬著牙道。
司徒今並沒有理會他的威脅,繼續言笑晏晏,“好,現在,把人請進來吧!”
司徒迎風站在一旁,半天合不攏嘴,父親那隻老狐狸,居然玩真的。
門外,走進來一個人,一襲白色的小禮裙,襯著脖子上閃著溫潤光澤的珍珠項鏈,飄逸靈動,嬌俏可人。
司徒迎風臉色一變,還來不及阻止,奇風便怒吼出聲,“那個賤女人!”
司徒今臉上的笑意略略一頓,繼而笑得更深了。
如風咬咬牙,二哥,你居然這樣罵我?
可是臉上的笑容,依然保持不變,直直的往前走去。
可是另一聲大吼,跟著傳了出來,一雙手臂緊緊的拉著她,是秋池,他臉色鐵青,“女人,你在玩什麽?”
眼裏有了詫異之色,如風微微抬眼,輕聲道,“不關你的事,不是麽?”
秋池的手緊了又緊,卻沒有放開她,“現在,給我回去。”
如風望著他,似乎能看到父親捉狹的眼光堪堪飄來,她費力的掙紮半天,未果。眾目睽睽之下,也有些惱了。
她揪住他的耳朵,極小聲的說道,“不是你讓我爬上他的床的麽?”
秋池一愣,如風卻已經靈巧的從他懷裏鑽了出來。
司徒今的眼睛,微微一眯,看向身旁兀自冒著冰寒之氣的兒子,心下大笑,好兒子,你隻顧著發火,卻忘了觀察她剛才使的那一下巧勁,可不就是你教的。
等到如風走到麵前,他用另外一隻手拉住,然後,大聲道,“這位秋如風小姐,便是我兒司徒奇風的未婚妻。”
“我不要,滾!”奇風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除了風兒,他從未想過還要別的女人站到他身邊。
這什麽禍色,居然敢肖想他身邊的位置。
“奇風,你幹什麽?”司徒今臉色一變。
奇風看也不看他,直接盯著如風,然後,冷笑,“如果不想死在這裏,現在,立刻給我滾。”
“啪!”的一聲,極響亮的耳光打在他臉上。
“爸!”迎風連忙跑過來阻攔,卻不想,又是“啪!”的一聲,一耳光打到他的臉上。
滿堂賓客都愣住了,迎風和奇風也愣住了。從小到大,父親從來沒有動手打過他們,現在,居然為個女人,打了他們!
司徒今卻在這詭異的氣氛下,朝已經愣住的如風笑道,“現在,消氣了沒?”
如風簡直要哭了,這就是爸爸說的為她出氣的方法?
“你不是說,弄個假訂婚嚇嚇二哥嗎?”她以眼神控訴道。
“兩個臭小子,連妹妹都沒有認出來,還敢看光摸光,難道不該打?”司徒今覺得自己很有理,理直氣壯的盯回去。他多難得能找到個正大光明教訓兩個小子的機會啊!
“爸爸,大哥,二哥!”隨風這才慌忙上來分開幾人。
如風也紅著眼睛去扶奇風,奇風眼露厭惡,眼看一巴掌就要拍下去,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如風拉開衣袖,一隻綠色的玉鐲在那皓潔如玉的手腕上,閃著幽幽的光。
綠色的,奇風一眨不眨的看著。
如風啟唇一笑,原來,二哥真的能在她身上看到顏色。然後,毫無困難的投入他的懷抱,大聲道,“我好想你。”
奇風終於回過神來,雙臂一點一點的合攏,然後,啞聲道,“歡迎回來,我的公主。”
迎風愣住了,伸出去的手,半天收不回來。
有沒有人能來告訴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堂下賓客隻覺得不虛此行,簡直是看了一場連續劇,波瀾起伏。
沒想到,片刻前還大罵對方下賤並且抵死不從的司徒奇風,居然就這樣被收伏了。
莫非,那玉鐲有愛情的魔力?
台下的眾人竊竊私語,有些名媛千金已經小小聲打電話讓人去司徒家旗下的珠寶店詢問是否有了出新款的玉鐲了,最好,就是司徒家新上任的準二少奶奶那一款。
欠債還錢
賓客終於散去,留下的,就隻有司徒家一家人,還有,秋池。
他的腳沒有動,他看見司徒奇風緊緊的拉住秋如風,再也沒有放開過。
心裏突然奇怪的憋悶起來。
明明之前是他不堪秋如風的騷擾,才出了這個難題,隻要她能爬上司徒家兩位公子的床,證明她的魅力,他就給她機會待在他身邊,要不然,就永遠的不要在他麵前出現。
業界之中,司徒迎風的潔身自好和司徒奇風的拒人於千裏之外是出了名的,他以為秋如風沒有這種膽量和手段接近這兩人,或者,就算接近了也不可能完成任務,於是能知難而退。
卻沒想,她居然真的想辦法接近了這兩人。
那一晚,看見她的狼狽,他以為沒有成功,哧笑一陣之後就再也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誰能來告訴他,這一幕是怎麽回事?
還有,看見這一幕之後,他心裏沉沉的是什麽原因?
他走上前,無視司徒奇風陰冷的目光,徑直盯著如風,“你跟我回去。”
奇風朝前跨了一步,便將如風護在身後,語氣裏,帶著肅殺之意,“慢走,不送。”
“秋如風!”他叫了一聲。
這個名字叫出來了之後,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從剛剛開始便一直若有所思的司徒迎風,眸光一閃,看著如風驚疑不定。他並沒有忘記不久前的那一夜,也清楚的知道奇風對這個女人的觀感和厭惡,是什麽東西在一瞬間,改變了奇風?
就他所知,除了風兒,奇風從沒有對別的女人這樣和顏悅色過,更逞論那樣的擁抱和守護。
而寧遠和隨風,更是震驚的上下看著如風。
司徒今皺了皺眉頭,突然道,“寧遠,隨風,你們先回去吧。”
兩人沒有動,隨風嚅囁著,“爸爸。”
司徒今笑笑,“這是他們三人之間的事,你們倆先回去休息。管家!”
兩人雖然有很多疑惑,可是此情此景,他們留下來也就沒有什麽意義了。
走出去幾步,寧遠轉過身來,看著如風,輕聲道,“我的衣服,謝謝你!”
如風飛快的抬起眼來,迎上著他的視線,心神輕微的一動,卻不露痕跡的笑笑,“不客氣!”
寧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走了出去。
如風看著他們倆的背影,慢慢的垂下眼去,任睫毛投下的陰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緒。
“秋如風!”秋池又叫了一聲。
在奇風渾身肌肉慢慢繃緊的時候,如風的手,悄悄的握住他的,奇風一愣,隨即放鬆了全身力道,身上的氣息瞬間平和下來。
如風看向秋池,忍不住的很想歎氣,“秋池,這是我自己的事。”所以老大,你能不能不要在這裏多管閑事,你沒看見我二哥已經很努力在壓抑自己的脾氣了麽?
雖然秋池有可能是有點防身功夫,但是如果連她都打不過的話,更不可能是二哥的對手了。
秋池看了她一會兒,才道,“我以後不趕你走了。”
如風一頭霧水,什麽意思?
秋池深吸了一口氣,“我當時隻不過是為難你,並不是故意要你那樣做的,我沒想到……”他說得有些艱難,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說到底,他隻是討厭秋如風,並不是真的想要那樣折辱她,誰想到她居然當了真,果然跑到司徒家來了呢!
如果這個女孩子果然因此而陷了進去,他難辭其咎。
如風眨眨眼睛,似乎有些明白了,或許秋媽媽說得對,這個秋池,真的不算很壞。
“秋池,我隻是有些事要和他們說,說完了我就走。”
秋池眼裏露出一些喜意,“那我在外麵等你?”
“好!”如風點頭。
秋池輕舒了一口氣,年輕俊秀的臉上綻開一個笑容來,竟然有兩個隱約的酒窩。
如風也跟著彎了嘴角,這似乎是兩人之間有始以來的第一次友好對話。
秋池大踏步走了出去,司徒今看了半天,問,“這就是打了你一耳光的那個臭屁王?”
“他打你?”從如風說要走的時候開始就已經非常不高興的奇風,立刻的,眼神變得很危險,像是要立刻跳起來向秋池的方向追去。
如風摸了摸臉,想起那火辣辣的一巴掌,扁扁嘴。
奇風放開她的手,便往外走。
“二哥,你幹嘛?”
奇風頭也不回,“等我一會。”
“二哥,你回來。”如風在後麵叫,奇風根本當沒聽到,腳下生風。
“二哥,你比他還可惡!”如風急了,“人家隻是打我一巴掌,你呢,你,”手指向一旁的大哥,“還有大哥,你們倆更過份。”
奇風登時停住了,慢慢的,轉過身來,盯著如風,一張臉,慢慢漲紅。
而迎風,也在電光火石間想到了什麽,差點沒跳起來,“你,你是風兒?”
如風瞪著他,氣呼呼的咬著牙,想起那個時候的尷尬,更是羞惱交加。
迎風臉上青紅交加,好一會兒,才有力氣問,“這是怎麽回事?”
如風不想說話,目光投向一旁正閑閑看著的司徒今,接收到女兒投來的信號,司徒今隻得清了清嗓子,“可能是當時奇風施了咒的原因,當時風兒的身體莫名失蹤,半年之後,咳!”終究還是有點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喝了一杯茶,“就是這個身體的主人,秋如風來我們家的那一晚,奇風掐住她脖子的時候,風兒的靈魂就回來了。”
迎風和奇風早已經僵硬的站在原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司徒今還嫌不夠,“風兒當時沒找著機會說話,便被你們丟了出去,接下來,風兒覺得需要點時間適應才能見你們。”
迎風隻覺得平生沒有這麽困窘過,想起當時做過的事,他有一種抱頭痛哭的衝動。
奇風慢慢的走回來,頭低得死死的,小心翼翼的走到如風身邊,“風兒?”
如風的臉上還在很燙,很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幹嘛?”誰知道這一瞪,頓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奇風的一張臉,已經紅成一片,仔細看去,連脖子都隱隱泛著紅潮。這副奇景,放在別人身上也就算了,可是放在一向以冷酪示人的司徒奇風身上,未免也太不協調了一點。
看著如風笑得直不起腰來的樣子,奇風也慢慢的彎起嘴角,走上前將如風擁進懷裏,抱得緊緊的,“風兒!”
這樣失而複得的溫暖,是他多少次夢回醒轉求而不得的幸福。
所幸上天憐憫,他這一生,終於還有機會擁她入懷。
他不想放手,再也不想放了。
“風兒!”他喃喃的念道,將臉深深的埋進她的脖頸裏,隻覺得生命在這一刻,才算是圓滿。
能感受到二哥激動的情緒,如風拍拍他的背,嘟著嘴道,“好啦!”
大哥也走了過來,聲音有些啞,“風兒。”
如風吸吸鼻子,拉開奇風,撲入大哥的懷抱,“大哥,我真想你們。”
大哥抱著懷中的妹妹,滿足的歎了一口氣,“回來就好,臭丫頭,居然不想著快點回家!”
如風掐了他一下,“又不是我自己不想回來,還不都是你們。”
大哥隻有苦笑的份,他怎麽知道那個女人就是風兒,“那我不是不知道麽!”他小聲嘀咕。
“什麽?”如風柳眉一豎。
大哥放開她,將視線掉轉到奇風身上,“你二哥都沒有認出來,怎麽能光怪我,風兒,你偏心!”
大哥的指控的確有道理,如風憤憤然的視線跟著轉到奇風身上。
奇風頂著一張大紅臉,想要爭辯,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對於別的女人,他向來隻有厭惡,通常都不屑於看上一眼,哪裏能看出來當時那個身體裏裝的是風兒?
更何況,那個身體的主人居然屑想爬上他的床,他沒當場把她大卸八塊就算好的了。
想到這裏,頓時一陣後怕,要是那個時候他果然把她斷手斷腳了,那風兒回來怎麽辦?這樣想著,背上便起了一層冷汗。
他擦擦額頭,在大哥和如風雙重目光的逼視下,小聲的說了一句,“我沒有注意看。”
“哼!”如風從鼻子裏哼出來一聲。
奇風看看她,為難的掙紮了半響,“要不然我也脫了衣服,讓你欺負我一次?”
如風睜大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
大哥在一旁啼笑皆非,撫額歎息。按照奇風這種思維,是不是他也要脫了衣服,讓妹妹揪一揪?
偏偏奇風還抱著壯士斷腕般的決心,抬起頭來“我絕不還手。”
反正是給風兒看,也沒關係,他這樣想著。
如風瞪瞪瞪,差點沒在他臉上瞪出個洞來。
“二哥,你故意的吧?”故意來氣她的,絕對的,她確定萬分。
奇風看著她冒火的眼睛,“你在不高興?”
“我怎麽高興得起來!”如風要爆發了,他根本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存在,這個不是欺負回來不欺負回來的問題,這個是事關女兒家的麵子問題。
奇風一急,“那你要怎麽樣?”
努力的回想了一下那晚的情景,追問著,“那我也躺在床上不反抗,讓你壓著不能動彈,隨便你掐,隨便你看。”
氣到極至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如風轉身就走。
“風兒!”奇風急忙去拉她。
如風跳起來,躲開他的手,“我回去睡了。”
“這裏就是你的家,你要回去哪裏?”
“回秋如風的家!”如風頭也不回。
奇風想追,卻被如風的一句話給擋住了,“我現在還沒消氣,明晚回來。”
奇風隻得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如風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這才轉過身來,求助的看向司徒迎風,“大哥?”他根本不知道如風為什麽會那麽生氣。
迎風看著這個平時聰明冷靜,一碰到妹妹便智商情商全變為零的弟弟,“妹妹是害羞了。”
害羞?奇風的腦袋轉不過彎來。
迎風同情的拍拍了他的肩,“奇風,你不食人間煙火已久,世俗的很多東西,你還要再學習很久。”
司徒今站在一旁,笑而不語。
或許就是因為奇風不懂得那麽多的世俗的東西,才會一切都以心意而定吧。
要不然,風兒又怎麽會成了他生命裏唯一的救贖!
“爸,就等風兒這樣回去嗎?”迎風不去理還在那糾結的弟弟,回頭望著父親。
司徒今看了兩人一眼,斂去臉上笑意,“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同時,也為了風兒的安全和自由,這件事情,就我們三個人知道就行了。對外,她仍然是秋如風,那裏是她的家,她當然該回去的。”
“那麽,這場定婚呢?”迎風問道。
奇風也迫切的望向他,“爸爸,這個可以是真的嗎?”
“不行!”迎風立刻反對,皺緊了眉頭,“這件事情,要想辦法解決,要不然風兒以後跟別人談婚論嫁怎麽辦?”
“為什麽不行?”奇風上前一步,“定了婚,風兒就可以和我一直在一起了。”
迎風有些頭疼,不知道該怎麽向這個弟弟解釋兄妹情和愛情的區別,“她是妹妹。”
“妹妹為什麽不可以,反正,我喜歡風兒陪著我。”奇風寸步不讓。
迎風知道跟他說不通,徑直看向在旁邊看熱鬧的父親。
司徒今笑了笑,“先這樣吧,至少我們需要一個身份,讓風兒可以自由進出家門。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以後的事,要讓風兒的心意來決定了。
隻是不知道,奇風的堅持和執著,能不能感化在風兒心中根深蒂固的一些東西?
他歎了一口氣,世俗的那些規則,他從未遵守也沒有放在心上過,可是他的寶貝女兒,卻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
他不知道,最後的結局,是不是都能得到幸福。
上天給了他們第二次機會 ,以這樣一種方式,會不會也預示著某種成全?
一夜安眠
如風走出去的時候,秋池正倚在車門上抽煙,黑暗中,那忽明忽暗的煙火,給那張平日裏囂張的臉龐,添了幾分平和的色彩。
聽見如風的腳步聲,秋池站直了身體,掐滅了煙火。
司機已經走了,是秋池親自開著車。
兩個人是第一次沒有吵架沒有爭執的相處,一時之間,都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要說什麽話。
最後,是秋池打破了沉默,“對不起。”
如風看了他一眼,不能說沒關係。
因為秋如風本尊的消失,他是罪魁禍首。她不能代替她原諒這個人,即使,秋如風深深的愛著他。
“秋池,你以前對我,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秋池抿著嘴,好久才說,“是的,對不起。”
如風在心底暗歎一聲,又是一個求而不得卻又要執著到底的傻姑娘,“即使不愛,又怎麽能那樣傷人呢!”
“我隻是想讓你知難而退,我沒有想到……”說得有些艱難,突然,他一個急刹車,將車子停到了路邊,然後轉過身來,對著如風,“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我們大家好好相處一下吧!”
如風沒有說話,路燈透過車窗照進來,映亮了秋池認真的臉,他說,“因為上一輩的關係,我對你一直抱著偏見,這一點是我的錯。現在,我們重新開始認識,好不好?”
如風的眼睛有些酸,或許那是屬於秋如風的情緒,可是畢竟,她已經不是她了。
她搖了搖頭,“不,秋池,我現在,不愛你了。”
她坐直了身體,看向前路,“每一個人都在往前走,沒有人,會一直站在原路守望。秋池,你不用同情我,我已經學會,往前看了。”
秋池死死的盯著她,而後,輕輕吐出一口氣來,“司徒奇風,就是你往前看到的風景?”
想到二哥,如風的嘴角,慢慢彎成愉悅的弧度,“是啊,他就是我路上最美的風景。”
她一直都知道,隻要有二哥在,再大的風雨都不用怕。
看了她臉上的笑容半響,秋池慢慢的轉過身去,握緊方向盤,“司徒奇風,不適合你的。他那個人,喜怒無常,對女人從來不屑一顧,而且手段狠毒,不近人情。如風,就算不是我,也不應該是他。”
如風搖搖頭,“不管別人怎麽看,我隻相信我看到的,那就夠了。”
秋池怔了好一會兒,慢慢的,卻笑出聲來,“是啊,我都忘了,你是多麽固執的一個人。”
隻不過她的固執,以前是用在他的身上,而現在,卻用到了別的男人身上。
是解脫,還是失落,此時此刻,他有些說不清了。
重新發動車子,向秋如風的家疾馳而去。
這一次,兩人再沒有說話。
如風進門前,秋池問了她一句話,“如果我現在說,我們重新開始,還會有機會嗎?”
如風沒有回頭,剛要說話,就聽見了發動機發動的聲音。
她轉過身來,隻來得及看見秋池的車絕塵而去的影子。
為什麽人的愛情,總是這樣陰差陽錯?
她愛著寧遠哥哥的時候,寧遠愛的是隨風姐姐,所以,要得到美好的結局,注定會有人受傷。
秋如風愛著秋池的時候,秋池不愛她,現在即便是要回頭,又怎麽還有可能有機會。
她歎了一口氣,走進門去。
燈光暗了,四周一片寂靜。
一個人影走了出來,他站在門前,看見門邊那個破了的大洞,有些驚愕,繼而又有些心疼。
他疼若至寶的風兒啊,住在這樣的地方。
他索性坐了下來,淡淡星輝下,看得清他俊朗的輪廓,以及眉眼間,淡淡的滿足。
靠著那牆壁,他微微笑了,然後,閉上了眼睛。
風兒,是不是在有你的地方,就再不會有惡夢纏繞?
晨光微明,露水輕霧,街上已經有早起的人走動的聲音。
靠在牆邊的人動了動,緩緩睜開眼來。
眸子裏,有一瞬間的迷茫,繼而,煥發出點點神采。
原來,真的一夜好夢!
“啊?你是誰?”秋媽媽一開門,就看見了站在門邊的男子,嚇了一大跳。
被這叫聲驚到,如風從床上翻身而起,光著腳就跑了出來,“怎麽了,怎麽了?”
然後在看到門邊站著的人時,眼睛睜得老大,她使勁揉了揉眼睛,“二哥?”
司徒奇風嘴角的笑,大大的咧了開來,怒放如夏天的花,“風兒!”視線下滑,看到她赤著的腳,笑容一頓,然後從秋媽媽身邊擠過來,一把抱起她,“冷。”
如風這才知道不是在做夢,她有些驚愕的看看外麵,“二哥,你這麽早就來了?”
“嗯,你說的今天見的,現在已經是今天了。”司徒奇風抱著她,一眼找準了方向,便把她往床上抱。
“小風,這是誰?”秋媽媽跟在後麵,緊張的問道。
如風張張嘴,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看了司徒奇風一眼,“你說。”
“我是她未婚夫!”奇風果然不負所望,開口就解釋了目前最可以拿出來的身份。
“未婚夫?”秋媽媽一頭撞在門檻上,要暈了。
如風仰著頭,也要暈了,她一把掐在奇風腰上,氣急敗壞的低聲道,“你,你怎麽能這樣說?”
奇風將她放進被窩裏,因腰上的疼痛而倒吸了一口冷氣,不解的回望,“我又說錯了?”所以風兒才這麽不高興,可是,這一次他明明說的是事實啊!
如風翻翻白眼,她以前怎麽會以為她的二哥,是世界上最完美最無所不能的哥哥!
推開奇風,她揭開被子便要下床,卻被奇風一把又抱回床上,“先穿好衣服,冷。”
如風氣鼓鼓的瞪他兩眼,看得秋媽媽站在那兒目瞪口呆一副要昏厥的樣子,隻得又把一口氣忍回去,抱著被子,“那你出去。”
奇風站在那沒有動,“穿好衣服才能下床。”
如風抱著被子,衝著他嚷道,“你出去,我要穿衣服。”
奇風看了看她,“我都已經看過了。”言下之意便是,你當著我的麵穿也沒什麽。
“小風?”秋媽媽驚叫一聲。
如風頭更痛了,“你出去,現在,立刻,馬上!”
她這樣生機勃勃的樣子,實在是很久未見,盡管是陌生的麵孔,可是,卻是他熟悉的神情。
奇風心情大好,揉了揉她的頭發,“好,我這就出去,別生氣了,快點穿衣服,乖!”
他轉身出去了之後,秋媽媽才撲過來一把抱住女兒,“小風,這是怎麽回事?”
如風安撫著她,“沒事的,媽媽,他是一個對我很好的哥哥,不過有一些誤會,被一些報紙寫成未婚夫妻了,他剛剛是在跟你開玩笑。”
開玩笑,他那個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秋媽媽狐疑的望著她,“小風,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是,是在騙你,可是難道要告訴你,秋如風已經死了,現在住在這個身體裏的,是另外一個人嗎?
如風拉著她的手,“媽媽,你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秋媽媽看了她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是因為錢嗎,你跟他在一起,是因為這個嗎?”
如風搖搖頭,“不是的,媽媽,你要相信我。”
秋媽媽抓住她的雙臂,眼裏,隱隱帶著淚光,“小風,就算窮就算苦,女孩子也一定要自尊自愛,絕對不能貪圖富貴,便出賣了自己。”
她的臉上,滿是悲淒,“媽媽就是最好的例子,年輕的時候為了追著享受和財富,走錯了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小風,你答應媽媽,絕對不能因為錢而選錯人。”
如風看著她,鄭重的點頭,“我答應你。”
“我們就住這樣的房子,過這樣的日子,也沒關係的。”秋媽媽說,淚水在眼睛裏閃爍。
“好,媽媽,我答應你。我會靠自己的努力,讓你過上好日子。”
秋媽媽抹著眼睛,“這樣,我就放心了。”
有了如風的承諾,秋媽媽明顯放鬆很多。
再走出來的時候,看著司徒奇風,明顯態度好了很多。畢竟,司徒奇風一表人才,還是經得住打量的。
“這位先生,請問你叫什麽名字,住在哪裏,家中都還有哪些人啊?”她倒了一杯茶來。
奇風接過水來,不習慣這樣的攀談,可是想想剛才風兒對這個女人的態度,隻得勉強打起精神,“我叫司徒奇風,就是Z城人,家中還有父親和一個哥哥。”
“那你做什麽工作的啊?”
奇風一愣,他不太喜歡與人打交道的工作,所以基本上都是在幕後,一時之間,倒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秋媽媽的臉色冷淡了一些,“小夥子,男人長得再好看也是沒有用的。不工作,拿什麽來養家啊!”
奇風的神情,有些僵硬,“我養得起風兒的。”
秋媽媽坐得離他遠了一點,“你家裏,很有錢?”
應該算是吧,奇風點頭,“嗯!”
秋媽媽站了起來,沒有再問。
沒過一會兒,秋媽媽進到裏屋裏,看著女兒在鏡前梳理頭發。
“小風?”她叫了一聲。
“嗯!”如風三兩下把頭發搞好,背著包就要出去。
“這個司徒奇風,還是算了吧!”
“嗯?”如風這下真的有些詫異了。
“看樣子就是個二世祖,不工作坐吃山空是最要不得的。秋池再不好,都還知道要自己賺錢工作。我看,你以後少跟他來往吧。”
如風有些哭笑不得,不用想她都知道,親愛的二哥一定又講了不合適宜的話了。
“二哥,以後不要這麽早來了,我下了班我再去找你。”出了門來,離開秋媽媽的視線,如風才說道。
奇風抓住她的手,塞進自己大衣的包裏,才道,“可是你晚上要到這裏來,不住家裏。”
“那我也可以陪你吃晚飯,然後在家裏玩了再過來這裏啊,還是有很多時間的。”
奇風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往前走著。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低的說了一句,“我想睡覺。”
如風點頭,“對啊,所以說才讓你好好在家睡覺,不要這麽早起來啊!”
嘴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線,他的腳步放慢了。
如風理了理頭發,“我早上要忙著去上班,你要是來,秋媽媽肯定又要說一早上了。”
“嗯!”奇風放開她的手,“那我以後不到這裏來找你了。”
“對嘛,”如風笑眯眯的,眼看蛋糕店快到了,朝奇風揮了揮手,“那二哥,我先去上班了,晚上見。”
奇風朝她揮了揮手,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店門後。
他剛剛探過風兒的脈搏,身體很好,再不會有以前那麽脆弱的情形發生,也就,不再需要他時時刻刻的守護了。
是不是,以後便會離他越來越遠?
“風兒!”他輕輕的念著這個名字,嘴角的笑容未變,卻多了幾分淒涼,“我想睡覺,可是你不在身邊,我睡不著的,你忘了麽?”
重來
“店長,早晨好!”如風一進門,便快樂的向小蘇打著招呼。好多天沒有上班,重新來到這飄著蛋糕香味的地方,心情很好。
“如風!”小蘇看見她,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在。
“店長,咦,這位是誰啊?”如風這才發現,站在櫃台內的,還有另外一個女孩。
“如風啊!”小蘇從櫃台裏走出來,拿著一個信封,“老板說你以後不用來了,這是你那幾天的工資。”
有些愣,如風遲遲不肯伸出手去,“為什麽?”
小蘇躲開了她的目光,“老板說你還沒有過試用期,就三天兩頭請假,所以,讓你以後不用再來了。”
如風咬了咬唇,伸手接過那薄薄的信封。
目光緩緩掃過那擺滿糕點的櫃台,然後,略略一頓,走了過去,隔著玻璃,看著那裏擺上的,讓人吃了心情變好的南瓜蛋糕。
她眨眨眼,“給我一塊這個蛋糕吧!”
用來紀念,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份工作。
走出門來,陽光有些耀眼。
她站了一會兒,才慢慢離開,走了一截,在離蛋糕店很近的一個小公園裏,找了個長椅坐下來。
打開包著蛋糕的盒子,她咬了一口,眼淚,卻不受控製的掉下來。
她剛剛,被炒魷魚了。
她吸了吸鼻子,吃了一口,是熟悉的甜香味,可是為什麽越吃眼淚越多呢。
“如風!”
如風抹幹眼淚,是抬起頭來,是店裏的蔣師傅,還穿著蛋糕店裏的衣服。
“蔣師傅。”她站起身來。
蔣師傅走過來,“我剛才聽說你來店裏了。”
“嗯!”如風又抹了一下眼睛,“你都知道了?”
蔣師傅點點頭,站了一會兒,他才說,“小蘇漲了工資。”
“嗯!”如風勉強笑了笑,“店長是做得很好。”
蔣師傅看著她,接著道,“聽說,是老板來視察的時候,誇獎她有創意,推出了南瓜口味的蛋糕,而且銷量很好。”
如風頓住了,張了張嘴,好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蔣師傅朝她笑笑,“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要怎麽做,你自已做決定。那我先走了。”
“蔣師傅,”他才走出幾步,如風便叫住了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謝謝你!”
蔣師傅朝她揮了揮手,彎了嘴角。
如風坐下來,看著手裏的蛋糕,“原來吃了你,真的會心情好啊!”
一口接著一口的,把手裏的蛋糕接著吃完。
有著那麽甜美味道的地方,不應該,留有那些陰影,她隻想記得,這些美好的味道。
忽然一個人在身邊坐下,如風扭頭,“你怎麽會在這兒?”
秋池沒有看她,徑直看著前方,“我是奇怪司徒家未來的二少夫人,怎麽會一大早的坐在這兒哭!”
他的公司離這兒並不遠,剛好今早沒有吃飯,原想去她的店裏買塊蛋糕充充饑的,卻不想老遠的,便看見她一個人坐在這兒哭。
“剛才那個蛋糕師傅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意思,”如風擦擦手,“隻是,我被炒掉了。”
“因為什麽?”
“我還沒有過試用期,就請了那麽多天假。”
秋池轉過頭來看著她,“你很喜歡那份工作?”
如風深深吸了一口氣,“你相不相信,那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份工作?”
“那醫院那一份呢?”
如風笑了笑,“這份工作,才是我自已找的。”
秋池審視著她臉上的神情,“司徒奇風要給你提供一份工作,很容易。”
“是啊,是很容易。”想著二哥,如風臉上的神情,慢慢變得柔和,“可是我不想靠他們,他們把我保護得太好,我想自己走出來看一看,這個真實的世界。”
父兄將她保護得太好,直將她寵成了童話世界裏的公主。
因為身體的原因,她無心也無力走出那個世界,所以她乖乖的呆在那裏,享受著一切的美好和關愛。
她感激家人給她的一切,可是,卻也因為這種保護,讓她從不曾看到這現實生活中更多真實存在的東西。
若不是她這樣單純,她怎麽會看不出寧遠哥哥愛的並不是她。
秋池突然拉著她的手,站起身來,“跟我來。”
“幹什麽?”猝不及防被他拖起來,如風跟著朝前走了幾步。
秋池回頭,挑了挑眉,“不想靠你的未婚夫,就來靠一下我這個前愛人吧!”
如風甩了甩手,“有話就說,你先放開我。”
秋池戲謔的看著她,“我不放你能怎麽樣。”
如風眨眨眼,緊接著,“啪!”一聲,秋池狼狽不堪的從地上爬起來,“女人,你玩真的!”
如風捏了捏手指,“下次再敢拉我的手,大刑侍候。”
秋池揉了揉屁股,皺著眉頭,“你什麽時候練的?”他從來不知道,這個小女人還有一身好功夫。
如風從鼻子裏哼出來一聲,她當然是從小就練的,若不是這副身體的協調性還不太好,她保證秋池的疼痛還能再加上一級,“本小姐的手,是你可以拉的嗎!”
秋池也跟著哼了一聲,沒想提醒她,她以前不隻是手,是巴不得整個人都送上給他的。若不是他夠矜持,她現在,從裏到外早就被他吃幹抹淨了。
“太強壯的女人,沒有男人愛的。”他恨恨的說一聲。
“要你管。”如風突然臉色一變,轉身就走。
秋池連忙追上前去,看著她繃得緊緊的小臉,“你生氣了?”
“沒有。”
“不生氣你幹嘛臉拉這麽長?”
如風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著他。
“怎麽了?”秋池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自已,沒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
如風扯出一抹笑容來,“我是想告訴你,不止強壯的女人沒人愛,”她頓了頓,“脆弱的女人,也沒有人愛。”
秋池一愣,為了那臉上突如其來的悲傷。
心裏像是什麽東西刺了一下,尖銳的疼。
如風吐了一口氣,轉回頭來繼續往前走,“所以有些女人,無論是強壯還是脆弱,都不會有人……”
話沒有說完,便被擁入一個火熱的懷抱。
秋池從身後將她抱得緊緊的,“小風,我們從頭開始吧!”
他的頭貼在她發邊,“我曾經錯過你愛我那些過去,現在,我想要補回來。”
這個男人,也有著寬闊的臂膀,就如同她曾經依靠過的那個,如風閉了閉眼,“秋池。”
“你和司徒奇風不過相處這麽短短十天,真能夠敵得過你愛我的那麽多年嗎?”秋池轉到她正麵,緊緊的盯著她,“小風,你還有可能,再愛上我嗎?”
他的眼睛,在陽光裏,格外明亮,能看得見,她的影子在他的眼波裏,清晰明了。
他的手,有力的握住她的雙臂,因為等待而略略顫著。
這個男人,如果是司徒如風的話,有可能愛上嗎?
如風彎了嘴角,記憶裏,也有個男人,這樣真摯而期待的望著她,問她,“如風,如果是我,你有可能,愛上我嗎?”
笑容裏,慢慢帶了慘淡,她愛上了,可是又能怎麽樣,不過,是一場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相遇。
如風推開了他,“我不知道,但是至少現在,不會。”
雙手垂下,秋池自嘲的笑了笑,他深吸了一口氣,“但是,還有未來,不是嗎?”
他挺起背來,“走吧,要去哪裏,我送你去。至少,不能讓一個眼睛紅腫的女生,滿大街跑。”
如風也跟著笑了,秋池,的確不算是個太壞的人。
“我去司徒家,謝謝。”反正也沒了工作了,不如回去陪哥哥們,回來還沒有好好的陪過他們呢。
秋池的手有微微的停頓,卻仍是很快的發動了車子。
“小風,明天我送你一份禮物,好不好?”
臨下車前,秋池這樣問她。
如風有點遲疑,秋池輕聲道,“你放心,隻不過是普通朋友的禮物。”
他輕笑,“你該不會現在連我的禮物都不敢接收吧?”
“收就收!”如風瞪著他,兩個人,都笑了開來。
如風站在大門口,有種想歎氣的衝動,她回家,居然還要按門鈴啊!
“您好!”門內,是管家伯伯的聲音。
如風抿了唇,“您好,我是秋如風。”
“如風小姐啊,快請進。”門很快打開,他們早就得了命令,凡是秋如風小姐到來,就當作是自家人。
司徒今看著這個時候出現的女兒,有些詫異,“今天不是去上班了嗎?”
如風嘟起嘴,悶悶不樂的趴在沙發上,“我今天被炒了。”
“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剛剛要出口的話又吞了回來,“因為我請假太多了。”
司徒今看了看她的臉色,“被人欺負了?”就小女兒那單純的樣子,有什麽心事能瞞得過他。
如風蔫蔫的看過來,“爸爸你不要這麽聰明,別人會很有壓力。”
司徒今從抽屜裏拿出一盒巧克力來,塞到她手裏,“放心吧,那些小人物,爸爸不會怎麽樣的。”他笑了笑,“隻是你別讓你那兩個哥哥知道。”
如風放了一顆巧克力糖在嘴裏,眯了眼睛,是她喜歡的味道,“我當然知道。爸爸,你別吃這麽多帶糖份的東西。”
司徒今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我老人家可沒這麽大魅力,是你二哥放的,這個家裏每個房間都有。”
“放這麽多幹嘛?”如風又吃了一顆。
“那還不是因為他有個貪吃妹妹。”
如風吃得兩個腮幫子都鼓起來,“那當然,二哥最疼我,爸爸你嫉妒也嫉妒不來的。”
司徒今笑而不語,隻低下頭去看書。
一時之間,書房裏隻有如風咬得咯滋咯滋的聲音。
如風躺了一會兒,有些犯困了,揉著眼睛站起來,“爸,我去二哥房裏等他,他回來你告訴他啊!”
司徒今扭過頭來,“你想去二哥房裏睡?”
“嗯!”如風打了個嗬欠。
“那你還是回你自己房間睡吧,奇風房裏好久沒睡人了。”
嗬欠打了一半,如風頓住,有些疑惑,“那二哥都在哪裏睡的?”
司徒今慢慢坐直了身子,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他反正隻是坐著眯一會兒,哪裏都一樣。”
“幹嘛光坐著不睡,不睡…… 。”話說到一半,如風的聲音慢慢小了。
司徒今沒有看她,把視線調回窗外,“風兒,你忘了,你有多久沒有關心過二哥晚上能不能睡著了。”
爸爸的聲音被關在身後,如風朝著二哥的房間走去。
門被推開,床鋪鋪得很整齊,整齊得像是從來沒有人碰過。
如風走過去,慢慢坐下來,覺得,有些冷。
她真的忘了啊,二哥夜夜惡夢,一閉上眼睛,就會被驚醒。
以往的很多年,她總是會陪著二哥,每晚,都是等二哥睡了才會離開,若是二哥夜晚被驚醒,她也是會第一個來到他身邊。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呢,開始將二哥的惡夢遺忘在腦後,又或者,是二哥故意讓她遺忘了?
閉了眼睛,她記得的。
是從和寧遠哥哥戀愛開始吧,那時候,寧遠哥哥晚上會陪她逛街,帶她看電影,拉著她的手散步,會和她花前月下,情意綿綿。
她每次回家,都累得睜不開眼了,二哥總是告訴她,他已經沒事了。
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吧,她一上床就睡得很熟,夢裏反反複複都是和寧遠哥哥的甜蜜,二哥好像再也沒有做過惡夢,因為,她總是一夢就到天亮,再沒有半夜醒來過。
原來,她已經把世界上最愛她的哥哥,遺忘得那麽久了。
到了下班時間,迎風去了奇風的辦公室,“走吧,一起回家。”
奇風正埋頭搗鼓著什麽,頭也沒抬的說道,“等下。”
迎風走過去,看清了他手裏正在弄的東西,“這不是你說要送給風兒的項鏈嗎?”
“對啊!”奇風拿起來給他看,“我在裏麵裝了追蹤器和通訊器,你看,一點也看不出來吧?”
迎風接過來,的確是一點也看不出來,“你裝這個幹什麽?”
奇風皺著眉頭,“這樣,萬一她有什麽危險,我們可以很快找到她。畢竟現在我們沒有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也不知道她會遇上什麽事,早作點預防也是好的。”
迎風拍拍他的肩膀,“二弟,你對風兒的細心要是肯分點在別的人身上,就好了。”
奇風穿起掛在一旁的外套,將項鏈裝回盒子裏,“別人又不是風兒。”
迎風在後麵歎氣,“你這樣,找不著老婆的。”
奇風不太在意,反正他從來沒有想過,還能有第二個女人陪在他身邊,“我隻要風兒就夠了。”
說到這兒,迎風又想起來臨下班時收到的一則消息,“二弟,你是不是對秋家企業做了點什麽?”導致一天的時間股票異常大跌,他當時就有預感,是自家這個弟弟幹的好事。
奇風抱起桌上的手飾盒,“那家夥太閑了,我找點事給他幹。”
他的風兒,是那麽容易就讓人甩一巴掌的嗎,總是要會出點代價的。想必未來不短的時間內,他是沒有什麽可能,再來糾纏風兒了。想到這裏,他的心情很是愉悅。
迎風有些頭痛,“秋池不是等閑之輩,你別惹火燒身了。”
奇風已經拉開了門,“就憑他,還沒那個本事找到我身上來。”
語氣裏,不是驕傲,隻不過陳述事實的平靜。
親愛的弟弟,知道你聰明睿智天下無雙,但是也請你稍為謙虛一點,好嗎?大哥在後麵,搖頭又搖頭。
混亂的清晨
“爸,風兒呢?”奇風一回來便四處找人。
司徒今擺擺手,“廚房。”
廚房?兩兄弟對視一眼,齊齊跑下樓去。
果然,還沒走近呢,就聽到廚房裏她的聲音,“劉媽劉媽,你幫我把這個端出去。”
大哥略略有些驚奇,“想不到我們家風兒還有入得廚房的一天。”
想著妹妹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不知道會在廚房裏能忙活出什麽來,可別越幫越忙了。
奇風隻是淡淡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他當然知道風兒不僅是入得廚房,而且是一把好手。
想起那時,她被飛濺的油嚇得又跳又叫,卻還壯著膽子繼續學炒菜的場景,眉宇間,有一絲鬱色閃過。
他知道的,風兒說過,想要為那個男人,成為宜家宜室的好妻子,想要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風兒!”大哥叫了一聲,如風抬頭,看見他們,快樂的笑容便一層一層的蕩漾開來,“親愛的哥哥們,等我一下,馬上快開飯了。”
大哥沒有動,倚在廚房的門框上,看著妹妹切菜下鍋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撞了撞後麵人的肩膀,“哎,妹妹做的東西,你敢吃嗎?”
奇風轉過身,沒理他,他得先把懷裏抱著的盒子放下。
沒人理,大哥摸摸鼻子,又看回廚房。
空氣裏流淌著食物的香味,讓人覺得肚子真的餓了。
很快,飯菜便擺上了桌,大哥讓廚房幫忙的人都下去了,自己拿著碗來添飯。
如風在旁邊替他端碗,看著他不甚熟練的樣子,笑他,“能得司徒集團的總經理親手盛飯,肯定格外的香。”
大哥斜了她一眼,“能得司徒家寶貝公主親手做飯,更是千載難逢。”
如風笑眯眯的,“親愛的大哥,剛剛是誰在悄聲問,敢不敢吃我做的飯的?”
大哥立馬義正辭嚴的聲明,“我肯定是要吃的,不過剛剛你二哥沒有回答,所以是二哥不敢。”
如風手上一輕,是奇風過來將她手上的飯碗端走了,他麵無表情的瞟了大哥一眼,“我還需要問嗎?”
如風撲哧一笑,走到座位上,在奇風臉頰上響亮的親了一口,“嗯,就知道二哥最好。”
奇風嘴角,有隱隱的笑容,連眼睛,都格外明亮。
大哥端了碗過來,坐在對麵,歎了一口氣,對著司徒今說,“爸,看吧,才回來多長時間就這樣排擠我們倆了。”
如風挽著奇風的胳膊,好不得意的昂著頭,“那當然,我和二哥是一國的。”
司徒今看著幾個孩子在桌上說說笑笑,其樂融融的樣子,清咳一聲,“好了,吃飯了。”
“對啊,來嚐一下風兒的手藝。”迎風夾了一筷子放到嘴邊,剛要吃又遲疑了一下,“風兒,真的不用買點胃藥準備一下?”
如風瞪他一眼,夾了菜放到奇風碗裏,“不吃拉倒,我給二哥吃。”
奇風慢條斯理的夾起來,塞進嘴裏嚼了幾下,然後在幾人的目光中,又夾起另一個盤子裏的菜,吃了。
“奇風?”大哥想問,又覺得不好開口。
他實在不太放心,他家的風兒嘛,聰明是聰明,但是這個下廚做菜,還是要靠天分的。
奇風這才抬起眼來看他,“她給你煮過麵。”
大哥的手頓了頓,奇風繼續說道,“要吃胃藥早該吃了。”
大哥連忙把菜放進嘴裏,再不吃,估計幾百年前的老皇曆都被翻出來了。
他其實很想說,煮麵跟做菜,是完全不同難度的兩碼事。
“風兒,你晚上,還回去那邊嗎?”夜色已經很深了,奇風問還在玩遊戲玩得開心的某人問。
如風這才看看表,嗚!果然已經晚了。
她跳起來,再不回去又會被秋媽媽念吧!
奇風看了她一眼,已經起身去拿衣服,如風頓了頓,“二哥!”
“嗯!”奇風應了一聲,抱著先前拿回來的盒子走過來,“你的。”
如風有些好奇,最近這幾天流行送禮物嗎,大家都送她。
打開盒子,一串珍珠項鏈靜靜躺著,散發著柔和的光澤,如風眼前一亮,“大哥設計的。”
就知道她喜歡,奇風拿出來,“還是他親手做的,我給你戴。”
“好!”如風歡歡喜喜的坐好,任奇風給她戴到脖子上。
然後,奇風按著她的雙肩,朝向鏡子,指著離掛鉤最近的一顆珠子道,“這顆珠子裏裝著通訊器,如果有什麽危險,你按住掛勾,就能聯係到我,隻要這條項鏈跟著你,我就能找到你。”
如風伸手,輕輕撫上,“二哥,謝謝你。”
奇風揉了揉她的頭發,俯下身去,吻上她的額頭,“幸好你還在,風兒。”
幸好她還在,所以這個世界他還能看到五彩繽紛的美麗;
幸好她還在,所以他會覺得,自已還有活著的意義。
如風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我當然要在,不然二哥豈不是再不能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
奇風的眼睛流光溢彩,深深的凝視著她,聲音有些啞,“風兒!”
如風揪了揪他的臉皮,“傻瓜哥哥,睡不著要告訴我啊!”歎了一口氣,手上愈發使力,將奇風那張英俊的臉揉得變形了,“痛了要哭,餓了要說,開心了要笑,這樣,別人才會知道你的感受,明白嗎?”
“好!”奇風任她捏著,隻是眉眼彎彎,看得出他的快樂。
如風也跟著笑了。
她的哥哥,舉世無雙,為何單單少了那麽多屬於正常人的七情六欲,“二哥,你這樣,怎麽娶得到老婆啊!”
她開始有些擔心了。
這次,奇風沒有回答她。
如風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咦,二哥,你不是應該說隻要你想要,全天下排著隊想當我二嫂的人多著嗎?”以前二哥經常會這樣說的啊。
奇風的眼神,微微凝住,然後,站起身來,從她手下拯救出了那張已經被捏得發紅的臉,“風兒,你說過的,要陪著我的,每晚我睡不著的時候,你都會陪著我的,對吧?”
“對啊。”這跟她的問題有什麽聯係。
奇風莞爾一笑,“所以,不用替我想太多。”有你,就夠了。
以前,她有寧遠,所以他知道,以後日日夜夜陪著她的,不會是他。
隻要她幸福,他自己,怎麽樣都可以。
可是現在,他不放心把她交給任何人。
他相信,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任何人,能比他更懂得她的喜怒哀樂,他不舍得她受傷,所以這一次,他要親自來守護。
“風兒,你等會真的不回去那邊了嗎?”他問,眼底有深深隱藏著的渴望。
如風戳戳他的眼皮,“如果我不走,爸爸會叫人去給秋媽媽說的。所以今晚,二哥你可以安心的睡了。”
奇風伸出手去,將她的手緊緊握住,“那你整個晚上都要陪我!”
“好!”
等到奇風洗完澡出來,愣了一下。
那個剛才還在催著他快點的家夥,已經縮到他被子裏去,橫躺在枕頭上,睡著了。
笑著搖搖頭,奇風走回浴室,拿了毛巾在溫水中浸了浸,才走出來,將被子往下拉了一點,輕輕給她擦了臉。
等把東西都收拾好,才把她抱著擺正位置,然後拉開被子躺了進去。
空氣裏,若有若無的芬芳,是他熟悉的馨香,耳畔淺淺的呼吸聲,是叫他安心的頻率。
長臂一伸,他將她緊緊的擁入懷裏,隻覺得,像是擁進了整個世界。
他閉上眼睛,嘴角,彎成極美的弧度。
他睡得很熟,像是很久已經沒有睡過的一樣。
沒有徹骨冰涼的寒冷,沒有突如其來的惡夢,沒有那些連他也不知從何而來卻總是夜夜侵襲的恐懼,他這一覺,睡得格外甜美,嘴角的笑容,沒有消失過。
太陽已經升起老高了,他還沒有醒。
如風一動不動的任他抱著,無聊的睜著眼睛,看著空蕩蕩的天花板。
二哥睡得這樣熟,她心疼又內疚!
都是她的錯,她怎麽忍心將他一個人丟棄了這麽久!
迎風又一次推開門,輕聲道,“還沒醒?”
如風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搖頭。
迎風皺了眉頭,然後,幹脆把門大打開,走過來,“也睡得夠久了,不管他的,你先起來吃飯。”
如風為難的看看將她抱得緊緊的奇風,他這個樣子,她要怎麽起來?
迎風可管不了那麽多,完全不憐香惜玉的將奇風的手臂一拉,便將如風拖了出來,“好了,現在可以起來了。”
“大哥!”如風輕聲嚷道,一邊又小心翼翼的去看奇風,卻發現他隻是微微擰眉,卻沒有醒來。
“有你這樣不溫柔的哥哥嗎?”如風不滿。
“他又不是女人,還用得著我的溫柔?”迎風顯然更不滿。
兩個人走到房門外,迎風又回頭看了看仍然熟睡的奇風。
“二哥睡得熟吧?”如風扯著他的衣服,也跟著看去,“我陪著二哥,他就可以得一夜安穩覺了。”
“如風!”迎風並沒有覺得特別開心,反而覺得心情有些沉重。
“怎麽了?”
“你,不可能一輩子陪著二哥的。”雖然這件事讓人沮喪,但是這是事實,“以後,你會結婚,奇風會結婚,你又怎麽能夜夜陪著他。”
如風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的確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到那時候,二弟又該怎麽辦?”迎風低低的說道。
如風轉過身,目光順著窗戶,望向花園裏開得正盛的梅花,“我答應過,要陪著二哥的。”
“可是,能陪伴一生的,隻有夫妻。”
夫妻,夫妻嗎?如風微笑,“愛情會變,會背叛會欺騙,會變冷變淡。可是親情,永遠不會褪色!”
更何況,她知道,如果是二哥,永遠不會讓她難過傷心。
迎風的心,格外的疼,他看著晨曦裏那張猶帶著稚氣的臉,什麽時候竟染上了這般滄桑的顏色,“風兒,你相信大哥,你自然會有真正屬於你的甜蜜愛情。不要這麽快就對它心灰意冷,你還年輕,一定會再遇到的。”
那一定是比寧遠優秀一百倍一千倍的男人。
真的會遇到嗎?她還能再像愛寧遠哥哥一樣,去愛別的男人嗎?
如風深吸了一口氣,“其實,我覺得就跟二哥一輩子,也沒什麽不好!”
啊?迎風瞠目結舌的站在原地。
如風卻已經跑開了,轉回頭來調皮的做著鬼臉,“大哥,如果你能給我找到一個比二哥還要對我好的人,我就相信,我還有屬於我的愛情甜如蜜。”
死丫頭,你這不是給當大哥的出難題麽?迎風幾個大步追上前去,作勢要打她屁股。
如風又跳又叫的衝下樓去,“爸爸,救命。”
迎風跟著往樓下跑,決定暫時忘卻這點煩惱。
要找比奇風更優秀的人,或許可能,可是要找個比奇風更疼妹妹的人,天可憐見,他到哪裏去找!
好不容易逮著如風,迎風的手,高高的舉了起來。
“啊!爸爸,救命啊!”如風驚叫連連,司徒今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報紙,充耳不聞。
迎風的手抬得很高,卻沒有放下去。
因為,一雙膚色更深一點的手,將它半空中攔截了。
“二弟,你醒了?”
奇風無語的望著兩人,他們兩個又叫又鬧的那麽大聲,他又不是死人,怎麽可能還不醒。
“風兒,是你把二哥吵醒了。”迎風指責。
如風趁機推開他,躲到奇風身後,大笑,“我故意的,我聽說成年人每天睡眠超過八小時,容易變笨。”
伸手抱住奇風的頭,“我舉世無雙無所不能的二哥,當然不能變笨。”
奇風也不惱,任她揉夠了之後,才一手摟著她,放到沙發上,“好了,我去洗漱。”走兩步卻又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上下看著她,“大哥,你沒叫人給風兒送新的衣服過來?”
“不要!”如風連忙跳起來抗議,她大哥叫人給她送的衣服,那一定都是專人設計特別定製的,價值不菲,要被秋媽媽看見,她肯定以為她女兒果真是為了錢怎麽怎麽的了。
而且,她穿著那些衣服還去打什麽工啊,穿得說不定比老板都好。
“我還要去打工的。”她補充道。
“那個打工很好玩?”奇風實在看不慣她辛辛苦苦起那麽早,給別人打工的樣子,“要不然,你來公司,也是一樣的打工。”
“對,你來公司吧,你想做什麽哥哥都給你安排。”
如風暗地裏翻翻白眼,她要真去自家公司了,還打什麽工啊,直接說是去當公主的就好了,“那是不是工資也任我開啊?”
“好啊!”迎風答得爽快,完全不需要考慮的樣子。
“不要。”如風俐落拒絕,卻突然想到,她昨天好像被炒了,還真沒地方去打工了啊!頓時,臉色有些苦。
“你那家蛋糕店怎麽了?”奇風才瞟了她一眼,立刻就問了這一句。
二哥你是神探投胎的吧,如風很是懷疑,要不然,怎麽能那麽準?
“我不想去了,我想換個地方。”
二哥又看了她兩眼,沒有說話,轉身上樓去了。
“換地方,你想換到什麽地方去?”問這個話的,是大哥。
如風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上樓梯上到一半的奇風就丟下來一句,“大哥,吃完飯,去把那家蛋糕店關了。”
“二哥,不要!”如風從沙發跳起來,“我不想要你們管啦,我自己會處理的。”
奇風的腳步一頓,然後繼續往房間走。
“二哥?”如風喚他。
奇風轉過頭來,“好,我不管。”
唇線繃得緊緊的,如風瞪大眼睛,二哥這是生氣了?
眼看著奇風的背影已經消失在樓梯轉角處,如風隻得苦著臉衝上樓去,“二哥,二哥,你別生氣啦,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不想連累一些……”
“啊!”是如風的驚叫聲。
緊接著,她麵紅耳赤的衝下樓來,站在沙發前,驚魂未定。
“怎麽了?”迎風問她,老是這樣一驚一乍的,他的心髒病遲早被她嚇出來。
如風的眼光直直的望著前方,好一會兒,才凝聚起來,看著他,“我看到,二哥的裸體了。”
迎風語塞,司徒今在旁邊,臉色怪異。話說,她不是早就見過了麽?
而奇風,在聽到如風的驚叫聲後,衣衫不整的跑出來,還露出大片□的胸膛。
“啊!”剛回過神的如風,一看到他,又大叫一聲捂著眼睛。
奇風站在二樓樓梯口,莫名其妙的看著她,“風兒,我沒有生氣。我說了我不管,意思是讓大哥去管。”
這樣,就算到時候妹妹要發火,也不會找他發,他早就想好了。
禮物
“風兒,你幹嘛一直瞪我,而且,還臉這麽紅!”奇風坐在車裏,一路上,被如風給瞪得莫名其妙。
“二哥!”如風咬牙切齒,伸手戳他的臉,“你就不懂得臉紅麽,你被我看到了哦!”
奇風拉下她的手,擰著眉,“看到了,然後要怎麽樣?”
“你,你……!”氣死人了,如風臉漲得通紅,“二哥,你就這麽大方!那你就去讓那些花癡女人看光光吧,哼!”
奇風看了她一會兒,好像有點反應過來,努力想了想,回答她,“我隻給你一個人看。”
“噗!”狂笑出聲的,是前排座的司徒迎風。
奇風看都沒看他,拍了拍如風因為驚愕而僵住的臉蛋,“所以,你也隻可以給我看。”
“停車!”伴隨著如風爆發聲音的,是緊急的刹車聲。
“小姐,怎麽了?”司機大汗淋漓。
如風打開車門,“我有事,就在這兒下。”
“風兒!”奇風在背後叫她,“今晚你還陪我睡麽?”
不用四處張望,如風已經感覺到,四處嗖嗖射來的目光,她抱著頭,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了。
不該中途下車的,如風無數次的後悔。
她下了車,可是離秋媽媽家還有很遠,她捏捏自己的錢包,扁嘴。
她忘了拿錢了。
沒有電話沒有錢,如風唯有慶幸,還好她穿的是運動鞋。
這筆帳,她記在二哥頭上了。
可是,她隻是想單純的走路,並不想碰到其他的風景的。
回家一定要經過的那棵槐花樹下,站著一個人。
如風的腳步有微微的停頓,隻不過這匆匆一眼,她就看清了,那人,是寧遠。
大腦還沒有下達指令,雙腿已經主動自覺的調轉了方向。
“秋小姐!”寧遠顯然已經看到了她,喊了一聲。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還是要走,未免就顯得太刻意了。如風輕握雙拳,走了過去,“是你啊,好巧。”
“是很巧!”他的聲音,很低。
他瘦了,這是如風的第一感覺。
她掉轉了視線,看向他臉部以下的地方,“有事嗎?”
寧遠沒有說話,如風卻能感覺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你和如風,”他終於開了口,顯得有些遲疑,“有什麽聯係嗎?”
“沒有!”如風答得飛快。
太快,反而顯得心虛了,如風暗惱。
又是一陣沉默,寧遠忽然輕笑出聲,“你這個樣子,很像她。”
如風心中一震,幾乎是有些慌亂的低下頭來。
寧遠看著她,“她不會說謊,因為她一說謊就會心虛,不停的否認,目光四處亂看就是不敢看人的眼睛。”
他低低的歎息一聲,“別的我都不想再說,但是司徒奇風的眼睛,除了她之外,再不可能看進任何一個女人。”
“如果你不是她,你絕無可能站在他的身邊!”
說到這裏,簡直是已經肯定了。
如風猛地抬起頭來,心中,悲痛與憤怒交織,寧遠,你現在是憑什麽來質問我,你有什麽資格再來質問我。
可是映入眼簾的那張臉,卻又在猝不及防間,重重擊中了心髒中最柔軟的部分。
這個人,是寧遠啊,是她愛了那麽多年的寧遠哥哥啊!
她扯起嘴角,笑了,“我知道奇風很疼他的妹妹,但是他除了親情,自然也會有愛情。我站在他的身邊,不足為奇。”
寧遠凝視著她,眼裏,有深深淺淺細細流動的光。
他輕輕的搖頭,“如果是別人,我信。但是司徒奇風……”他的目光,深得像是要看進她的心裏去,“他一生情感所係,唯有她。”
這句話,說得很輕,如風卻聽得心頭一跳。
寧遠卻不肯放過她,逼近一步,熱熱的呼吸噴在她的頭頂,“換一個身份,就能留住你了,是嗎?”
這聲音在耳邊響起,如風慌忙跳了開來。
寧遠站在原地,沒有動,“這個身形步法,是她。”
如風幾乎是有些狼狽的看向他,“就算是,又能怎麽樣呢?”她的眼裏,終於霧氣迷蒙。
寧遠一喜,激動的語氣,掩不住心頭激蕩,“風兒,真的是你嗎?”
就算已經猜到了幾分,但是聽到她如此直白的說出來,仍然驚喜交加。
如風慘然一笑,“你不是已經確認了嗎?”
她知道,瞞不過他的,他對她知之甚深,而且,他能在大哥手下那麽多精英中脫穎而出,也並非等閑之輩。
“風兒!”喊了一聲,寧遠雙臂一伸就要摟過來,如風卻敏捷的一個旋身,躲開了。
他現在,又以什麽身份來抱她!
“風兒?”寧遠有些驚愕。
如風站得遠遠的,“姐夫!”她叫了一聲。
寧遠臉色一僵,好半響,才把手收了回去,“風兒,我們能談談嗎?”
“不能。”如風轉過了身,不再看他,“無論是什麽,你現在的身份,都是姐夫。而我,無論如何變,都變不回從前。”
“風兒!”寧遠在身後叫她,帶著哀求。
如風沒有回頭,提腳離開了。
不想聽不想看,此時此刻,他再說什麽,都已經是徒然。
“如風!”寧遠幾個大步跨了上來,如風卻仿若身後有眼睛一般,躲開了。
她的眼睛有些紅,看著寧遠不可置信的樣子,“如果我不願意,你接近不了我的。”她的身手,從未在他麵前展現,隻是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要躲開他的懷抱。
“風兒,我愛你!”一句話止住了她的動作,“從頭到尾,我愛的都是你。”
如風瞪大眼睛,繼而,笑出聲來,伴隨著再也止不住的眼淚。
“在我最愛你的時候,你說你不愛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在你變成我的姐夫之後,你說你愛的是我,一直都是我。寧遠哥哥,你覺得,你還沒有把我折騰夠,是嗎?”
“風兒,不是那樣的,我當初那樣做,不過是幫母親複仇。”他將上一輩的故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母親愛而不得,恨司徒今沒有善待她最好的朋友,娶 了她卻又任她鬱鬱而終,所以才讓他想辦法接近司徒集團。最後,為了報複司徒今,母親逼他放棄了她,而他,為了保住性命,想要在以後還有機會再看見她,才娶了隨風。
這個故事,很長,如風的心,在這長長的講述裏,起起伏伏,受盡煎熬。
“風兒,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心髒病,要不然,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那樣做的。現在,司徒奇風是不是讓你整了容,所以才能永遠的留在他身邊?”他期待的看向她,“轉換了另外一個身份,風兒,我們也可以重新開始,這一次,再沒有仇恨,你不再是隨風的妹妹,也不用承受世俗的壓力,不是嗎?”
如風搖搖頭,擦幹了眼淚,“你因為你母親一廂情願的仇恨,而放棄了我,寧遠哥哥,這遠比你不愛我更讓我覺得可悲,我在你心中,算什麽?你自以為的愛情,又算什麽?”
像是突然間脫力般,她覺得無比疲倦。
“可是風兒,你還愛我的,不是嗎?”
“是啊,我愛你!”如風很坦白,“可是,這樣的愛情,我卻不想要了。”
有些人,轉變了時空身份,愛情不變;
可是有些人,卻因為時空身份,而生生放棄了愛情。
她笑了,“你因為二哥對我的態度而猜到了我的身份,那是因為你太了解他,你知道二哥的感情單純而執著,不會變,不會移。而我,和二哥一樣,我們的感情都太純粹,容不得半點雜質,可以百折不屈,卻會因為在乎的一人輕輕一碰而崩然倒塌。”
她深深的看著他,“對不起,寧遠哥哥,我隱瞞了我的心髒病,其實,我本來也無力承擔愛情。”她歎了一口氣,“所以我沒有資格來怪你,而現在,無論我是何種身份,我都不可能再接受你的感情。”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見了,姐夫。”
“風兒!”寧遠伸手去拉她。
如風後退一步,“我還愛著你,所以寧遠哥哥,不要離我太近,不然要將你從我心上驅逐的過程,太痛苦。“她努力的保持著臉上的笑容,看向他,“你娶了隨風姐姐,你已經對她有了婚姻的承諾,你不要忘了。”
寧遠的雙腿,牢牢的定在原地,再也無法靠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步步遠離。
如風臉上的淚,無聲的流著,卻再沒有勇氣回頭。
愛情到了這裏,已然是場悲劇。
好不容易,走到家門口,已經是下午了。
“秋小姐!”門口的車上下來一個人,是李欽,他將一個盒子遞給如風,“這是秋總送給您的。”
盒子包裝得很精美,隻是這時的如風,沒有心情去欣賞。
李欽看了看她,又補了一句,“秋小姐,你不打開來看看嗎?”
如風搖搖頭,“我等會再看,請幫我說聲謝謝。”
李欽欲言又止,如風卻已經抱著盒子往屋裏走。
“秋小姐,秋總本來是要親自來的,但是公司發生了一些事,他昨晚一晚都沒有睡,現在還在忙,所以才叫我來的。”李欽說完,彎了彎腰,才開車走了。
如風停下腳步,看著手裏包裝好的盒子,頓了好久,終於還是打了開來。
盒子打開,是個漂亮的珍珠白手機,精致可愛。
她拿了出來,手機屏幕上有兩條未讀短信,打開,是秋池發的,“本來要送的禮物不是這一份,不過有事耽擱了,突然發現,先送手機也很好,至少,可以告訴你,不用等我,我怕你擔心,我知道,等待的過程,會讓你難過。”
下一條,“抱歉,小風,曾經讓你等了那麽久。”
眼睛有些熱,如風蹲下去,嗚嗚的哭了出來。
為什麽愛情,總要這般陰差陽錯?
“小風,這是怎麽了?”秋媽媽聞聲出來,又是心疼又是著急。
如風搖著頭,就是不說話。
秋媽媽一眼看到了她麵前的盒子,知道是秋池叫人來送的,歎息一聲,輕輕拍著她的背,“如果你還是喜歡秋池,就去吧,媽媽不攔你了。”
如風一聽,哭得更厲害了。
好不容易等她哭完,秋媽媽才拉著她回了家。
“你昨晚去了哪裏,有個人說是你公司同事,你被你們老板留下加班了。怎麽蛋糕店也需要加班啊?”秋媽媽問她。
如風吸吸鼻子,“嗯,比較忙。”
過了一會兒,她才說,“媽媽,我從蛋糕店辭職了。”
“辭職了好,一個女孩子還叫你加班,這份工作不做也罷。”秋媽媽心疼女兒,竟然完全沒問緣由,“我跟隔壁的李嬸說了,和她一起去打掃清潔,也能賺一點錢。”
“不要!”如風按住她的手,“我明天就去找工作,你不用那麽辛苦的。”
“傻孩子,我是媽媽啊,我不累的。”
如風蹲在她麵前,將頭靠到她膝蓋上,“媽媽,你這樣我會難過,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頓了頓,她又仰起頭來看她,“媽媽,如果我和司徒交往,你會反對嗎?”
以後,她勢必是要經常陪著二哥的,不可能每次都說是要加班。
秋媽媽沉默了一會兒,才摸摸她的頭,輕聲道,“隻要你想好了,媽媽支持你。”
原來媽媽,也分這麽多種的!
比起寧遠,她其實很幸運。
晚上,她才剛吃過晚飯,打算給二哥打電話讓他來接她的時候,秋池來了。
一進門,二話不說,就拉著她往外跑。
“怎麽了?”如風問他,搞得這麽匆忙的樣子 。
“送你的禮物。”秋池言簡意賅,他的樣子看起來很累,神情卻很愉悅。
什麽禮物啊,一定要晚上去看,如風暗自嘀咕。
車子一路拉到秋氏的公司附近,然後,在一家蛋糕店前停下了。
“這家蛋糕店名字怎麽樣?”他站在門口,問她。
如風仰頭,“輕風一縷!嗯,不錯。新開的啊?”好像之前來好幾次都沒有看到。
秋池笑得神秘,拉著她走進去。
“歡迎光臨!”裏麵的人,從櫃台後走出來。
“蔣師傅?”如風驚叫。
蔣師傅微笑,“老板,這是十分鍾前才開張的,明天,就可以正式營業了。”
店內的裝修走的是田園風格,清新自然,雖然看得出來很新,但是連店旁邊的小茶座上都擺了鮮花,細節處都已經考慮到了。
“喜歡嗎,這才是我送你的禮物。”秋池在耳邊問。
他一夜不眠不休,處理公司的事的同時,也沒有忘記這份禮物。此時此刻,看到如風眼裏閃動的淚光時,忽然覺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秋池!”如風有些哽咽,“謝謝你,但是……”
“沒有什麽但是,”秋池打斷了她,“這是借條,所有的支出都在上麵,利息按季度算,你慢慢還我。當然,也有擔保的,就以你司徒奇風未婚妻的身份作擔保,若是你不能還我,這個身份,也就取消了。”
他微笑著看她,“這樣,你可以接受嗎?”
如風看著他,很久之後,也笑了,“秋池,你真是個不錯的男人。”
秘密
兩人正說話間,秋池的電話響了。
他接了電話,眉頭皺起,匆匆說了句,“我馬上回來!”便掛了電話。
他朝如風笑笑,“抱歉,公司還有點事,我回去了。”
“等等!”如風叫住他,“我聽李秘書說你昨晚也忙了一宿,今晚,也不能回去休息了嗎?”
秋池朝她揮揮手,“沒什麽大事。”
語氣很淡,但是能叫他這樣的人皺眉的,肯定不是什麽什麽平常小事。
如風看了看他,“不能講嗎?也許我能幫上忙呢!”
雖然她沒有實際處理過這些東西,但是二哥都把商場上大哥玩的那一套當作床頭故事講給她聽的,所以想來,她還是可以把大哥的經驗拿給他分享一下的。
秋池彎了嘴角,“邊走邊說,走吧。”
一路上,秋池便將從昨天開始就出現的異常講給她聽,先是股市上股票大漲,然後,火速下跌。
而且今天報紙上出現了很多關於秋氏企業不利的消息,甚至幾百年前秋家上一任掌舵人的風流韻事都出現了。
“秋池,我方便去你們電腦室嗎?”聽了一會,如風問他。
秋池一愣,但是很快的點頭了。
“小風,你以前不是學護理的嗎,什麽時候懂電腦了?”
如風輕笑,“那隻能說明,是你不夠了解我。”
眸中光芒暗閃,秋池回了句,“是我的錯。”
車子到公司門口,李欽已經候在那裏了,看見如風,難掩驚訝之情,卻很快的朝她點一下頭才轉向秋池,“秋總,問題更嚴重了。”
秋池神情嚴肅的接過他手裏整理的報表,一邊快速翻看,一邊吩咐著,“你先帶小風去電腦室,然後到辦公室來找我。”
如風朝他笑笑,便跟著李欽走向了十四樓的電腦室。
電腦室裏,鍵盤敲擊的聲音此起彼伏,那種緊湊的氣氛讓人的心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李欽帶著她走了進去,解釋道,“我們懷疑是有人操縱了股市,是專門針對我們來的。”
“嗯!”如風點點頭,在他的示意下坐到電腦麵前。
李欽在旁邊看得暗暗稱奇,看如風熟練的操縱電腦,查看股指曲線的樣子,明顯是個行家。
可是,秋如風不是護士麽?
如果她有這種本事,何至於過得如此清苦?
他拍了拍身旁技術部主管王宇的肩膀,悄聲道,“連上的她的電腦,跟著看看。”
如風的手在鍵盤上敲得飛快,沒錯,秋氏的股票是從昨晚才異常大跌的,之前都是平穩上升。
而且從證券公司給出的數據來看,並沒有什麽不利的事情發生。
她的神色越來越凝重,二哥教過她的,任何股票的升跌都一定代表著一股勢力在背後的參與,尤其像秋氏這樣發展正常的公司。
那麽,是不是真的有其他資本的湧入,專門為了打壓秋氏的股票呢?
她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導入了從昨晚開始各資金的注入情況。
如風在這邊忙得不可開交,而另一邊,奇風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望著樓下的車流發呆。
今天,沒有收到風兒的電話,打了電話問家裏,爸爸也說風兒沒有回來。
所以,他也沒有回家。
那裏,處處都有她的氣息,會讓他的思念,再無處可藏。
可是,他的風兒,是自由的。
重生之後的她,有健康的身體,有全新的天地,再不用局限在唯有他的世界裏,她可以盡情歡笑奔跑,可以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而他,也再不需要擔心她的安危,而時時刻刻提心吊膽。
他很高興,他知道,風兒一直向往著這樣自強自立的生活。
可是,他的心底,也有深深的失落,這樣的風兒,再不用依賴他,便可以接觸這廣闊的世界,那些多姿多彩,她都可以親身去領略
這樣的風兒,是不是將會一點一點的離他越來越遠?
他慢慢的閉上眼睛,臉上浮現的笑容,卻是滿足的。
那也沒關係,隻要她能覺得幸福和快樂,那就夠了。
很久之後,他拿出手機來,屏幕上是黑黑的一片,食指一按,顯示出時間來,已經十點了,該回家了。
已經十點了,如風看著電腦上快速變化的曲線,有些不可置信,然後,伸手關掉了電源。
“怎麽了?”李欽得到了消息,很快跑了過來。
如風勉強笑笑,“秋池在哪?”
李欽給王宇使了個眼色,然後笑道,“秋總在辦公室,秋小姐跟我來吧。”
“怎麽了?”秋池從一大堆文件中抬起頭來,看見如風臉上的神色,微微一怔。
“秋池,我們做個交易怎麽樣?”如風坐在他麵前的沙發上,從包裏拿出了那張蛋糕店的借條。
“嗯?”眼神裏帶著詢問,秋池揉了揉額頭,“你說。”
“我幫你解決這次的危機,那家蛋糕店,就當作是酬勞。”
秋池的眼神,慢慢變得深遂,看著如風的目光,帶著審視。
如風微微彎起嘴角,“這筆交易,你賺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秋池道,“是的,我賺了,而且是賺了大頭,你豈不是虧了?”
“不,我沒有虧。”她輕笑著,“因為我不欠你了,你的錢和你的人情。”
她向來不喜歡欠人,尤其是人情,這種帳,有可能一輩子還不清。
更何況,秋池對她,又是這樣一種心思。現在這個時候,她無心也無力去承擔這樣一份感情。
秋池靠回椅背上,定定的凝視著她,“司徒奇風,就有那麽好?”
如風回望著他,並沒有閃躲,“是的,最好的。”
笑容慢慢變淡,直至,變冷。秋池坐直身體,從她手中抽出了那張欠條,然後,看著她,“成交!”
如風拿出手機來,什麽也沒說,隻是發了一條短信。
然後,抬起頭來,“半個小時之後,一切恢複正常。”
秋池還是靠在椅子上,什麽也沒說。
如風笑了笑,起身離開了。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秋池也從懷裏拿出個手機來,那是和如風手中的,一模一樣的情侶機。
“秋總!”李欽進來,臉色有些難看。
秋池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嗯!”
“我們沒有查到,”顯然這種狀況出乎意料之外,李欽說得有些小心翼翼,“王宇一直連接著她的電腦,但是她的動作太快,我們隻知道她在分析數據流,並且切入了各大證券公司的資金流向,到最後,快要出結論的時候,她切斷了聯網機的跟蹤。”
“李欽,等半個小時之後看結果,是不是真如她所說。”
“秋總,這個秋如風,真的沒有什麽問題嗎?”
有,當然有,而且是大大的問題。秋池抬起頭來,“李欽,你說十年癡戀和一夜風流相比,如何?”
李欽一愣。
秋池把玩著手裏的筆,“我就不信,不過一夜溫存,秋如風就能對司徒奇風死心塌地。”
李欽愣住了,“秋總,所以說您今天……”餘下的話,他沒有說下去。
秋池深吸了一口氣,“司徒奇風冷麵無情,對付女人,他又如何懂得什麽叫溫柔憐寵?”他眼裏的光芒,詭異難辨,“女人,隻有我不要的。”
如風坐在樓下的大堂裏,很快,便等到了她想等的人。
“風兒!”奇風一進來便看見她縮著肩坐在沙發裏,大踏步的走了過來。
“二哥。”如風眼睛一亮,站起身來。
奇風將外套披在她身上,“穿上。”
出了門來,如風才搖著他的胳膊,“二哥,你生氣了?”
她發的那條短信,便是讓二哥收手,不要再和秋氏過不去。而且,她之所以能查到二哥頭上去,還是二哥教給她的方法。以前臥病在床的時候,實在無聊,二哥便搬台電腦到床前,教她玩兒。
股市上的風雲變幻,那些時候,隻不過是二哥為了讓她打發時間而演示的遊戲而已。
“嗯!”奇風點頭,遵從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我不喜歡秋池那小子,而且,他還打過你。”
這才是最重要的一點。
噗!如風笑出聲來,挽著二哥的胳膊,將頭靠了上去,這樣的二哥,好可愛。
聽到妹妹的笑聲,奇風也彎了嘴角。
好吧,放過秋池那小子了。
“二哥,我們不回家?”坐在車裏,如風很快便發現這不是回家的路,而是駛向了秋如風家。
“嗯!”昏暗的光線裏,能看到奇風俊秀的輪廓。
“為什麽?”她不在,哥哥怎麽睡啊!
奇風的臉上,有柔和的笑意,“你再不回家,秋如風的媽媽該要起疑心了,你總不能說你每天晚上都加班啊!”趁著紅燈的空檔,他揉揉如風的頭發,“我不想你為難。放心吧,我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很少做惡夢的,我可以睡得著。”
他是想要如風的陪伴,巴不得時時刻刻,永遠不要分開。
可是他絕不願,成為了妹妹的羈絆,將她拴死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讓她不得開心顏。
“二哥!”如風猛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嚇得正在開車的奇風連忙一個刹車停了下來,“你幹什麽,這樣很危險的。”
“二哥,二哥!”如風不知道要說什麽,隻能不停的喊著他,才能平息心中洶湧的幸福。
二哥,世界上再不會有比你更好的哥哥了!
“二哥,我覺得真幸福。”她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奇風拍拍她的頭,“傻丫頭!坐好,我要開車了。”
車子很快發動,隻是奇風嘴角的笑容,經久不散。
他也很幸福,因為她的幸福!
這一晚,如風並沒有睡,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小風,你睡不著嗎,是不是有什麽事?”半夜,秋媽媽被女兒翻來覆去的聲音給弄醒了,迷迷糊糊的問道。
“媽媽!”如風翻身坐了起來,“如果以後我嫁了人,不能和你住在一起了,沒關係嗎?”
不是她無情,可是如果她想要和爸爸哥哥們在一起,勢必是要離開秋媽媽的,兩者相較,她當然更偏心自己的家人。
把秋媽媽接去司徒家,顯然也不太現實,就她和爸爸哥哥們的相處模式,一定會讓秋媽媽起疑心的。
秋媽媽一愣,但是很快有笑了開來,“你嫁了人怎麽還能陪我住呢,我有手有腳,難道能把自己餓死麽!”
如風沒有說話,秋媽媽這樣說,她覺得心裏越是愧疚。
秋媽媽看著女兒坐在床上沉默的樣子,也跟著坐了起來,笑著,“別人家的女兒嫁了人還不是照樣過,莫非我就過不下去了?”
如風赤著腳跳下床來,走到她床邊,“對不起,媽媽。”
秋媽媽摟著她,掀開被子將她包進去,“孩子永遠不需要對媽媽說對不起的。”她拍拍如風的手背,“等我老得走不動的時候,你再來考慮這個問題吧,現在啊,就去享受你們年輕人的世界沒關係的。”
如風仰起頭來,輕輕的應了一聲,“謝謝你,媽媽。”
如風這邊溫情脈脈,奇風那裏,卻是另一場水深火熱。
夢裏,他覺得喘不過氣來,似乎又再一次回到幼年時被關到蠱蟲堆裏的日子,他甚至能清晰的聽到,蠱蟲鑽入血管中的聲音。
“啊!”壓低了痛呼聲,在黑暗裏傳了開來。
奇風終於掙紮著醒了過來,卻又被另一波疼痛的侵襲,激出了一身冷汗。
他抱著被子,蜷成一團,咬著牙關忍受著自骨子裏生出來的灼熱,汗水,很快侵透了床單。
夜晚,是如此漫長。
牙齒咬得生疼,奇風一口咬住了被子,將所有的喘息和顫抖都掩進了被子裏。
昏昏沉沉中,他隻是慶幸,昨晚風兒陪著他的時候,他並沒有發作。
要不然,風兒會發現的吧?
司徒家的禁咒,並沒有失效。
如風重生,他將受盡日日夜夜烈火焚身之痛。
天色漸明,那讓人痛不欲生的灼熱,終於慢慢退去。
司徒奇風睜開了眼睛,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濕淋淋的。他的臉色,紅得異常,雙唇卻因為疼痛而白得發青,可是他的眼裏,卻還殘留著淡淡的笑意。
為了救回風兒而付出的代價,他,甘之若怡。
撐起身體來,快速的衝進浴室。
稍事梳洗之後,他換好衣服出來,又恢複了平時的神采奕奕。
完全看不出曾經經曆了一夜的疼痛煎熬,他對著鏡子,打好領帶,極滿意的笑了。
所有的疼痛和委屈,都是他隱藏於黑暗中的秘密,不怨不悔,也不會,覺得委屈!
柳暗花明
如風終於找到了一個好辦法,不負秋媽媽不負家人。
反正這個房子也沒辦法住了,她將蛋糕店樓上的房間也租了下來,搬到那裏,這樣,秋媽媽也有事情做了,照顧起來也容易些。
秋媽媽對著那個蛋糕店很是詫異了很久,最後,才問她,“小風,你哪裏來的錢。”
她神情嚴肅,如風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麽,不就是擔心她會為了錢而去做些什麽嗎,尤其是,她暗中翻翻白眼,不知道二哥那天都跟她聊了些什麽,反正就在秋媽媽心目中樹立了牢不可破的二世祖形象。
“我問秋池借的。”
“借的?”秋媽媽提高了聲音,很是懷疑。她一直都知道秋池對小風沒有什麽好感,理都懶得理的人,會那麽好心借錢給她?
如風轉轉眼睛,“嗯,我和他作了一筆交易,他借錢給我,我以後就不再去糾纏他了。”
這樣啊?秋媽媽吐出一口氣來,算是放下了心,繼而,又安慰她道,“沒事的,小風,咱會找到比他更好的。”
如風笑了,秋媽媽想了想,又補上一句,“這生活啊,就是要踏實可靠的,咱找一個樸素一點的,會疼人就行。”
“好的,我知道了。”
秋媽媽還想再勸勸她,像司徒奇風那樣的不靠譜的人也就算了,男人,長得再有型,家裏再有錢,自己沒本事還是靠不住啊!可是看看女兒現在的狀況,才剛有個秋池傷她的心,這個司徒奇風,就晚點再說吧。
於是,注意力開始轉移到蛋糕店裏,“小風,這個櫃台上擺個招財貓,好不好啊?”
“好!”
如風眉眼彎彎。
等司徒奇風知道如風已經開了蛋糕店,還搬了家,已經是兩天之後了。
他站在店門口,半天沒有說話。
“二哥,你怎麽了?”如風有些奇怪。
奇風的視線,在店鋪裏掃了一圈,最後,定在她身上,“沒有,我隻是覺得風兒長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明明二哥是在笑著,如風卻看出了他生氣的跡象。
“二哥?”她定定的看著他。
司徒奇風轉過身去,如風對他太了解,他情緒的變化,都瞞不過她。
平靜了一下翻滾的情緒,他再轉身回來的時候,已經恢複了正常。
他拉著如風的手,“走吧,回家去吃飯。”
“小風!”秋媽媽從後麵跑出來,還有些氣喘籲籲的樣子,“你晚上回來吃晚飯不?”
如風看了奇風兩眼,笑著對秋媽媽說,“媽媽,晚飯你和蔣師傅吃吧,店才開張,生意也不忙,你們早點關了就是。那我出去了?”
秋媽媽還想再說什麽,奇風已經幽幽的看過來,很平靜的目光,幾乎是不帶半點漣漪,但是,秋媽媽還是感覺到了,那壓得人幾乎要窒息的寒意。
她一抖,將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奇風拉著如風的手一緊,“走了。”
奇風沒有帶如風回家,他開著車,一路駛向了山上。
如風小心翼翼的看著他臉色,她無比確定,二哥是生氣了,她仔細回想,這兩天忙著搬家,所以沒有回去,也沒跟二哥說話,二哥是因為這個生氣了?
“二哥!”她扯著他的衣服袖子,“我這兩天是在搬家所以才沒有回去。”
“嗯。”奇風淡淡應了一聲,“別拉,我在開車。”
如風縮回手去,坐得端正,不時瞟瞟旁邊坐著的哥哥。
沒有生氣?才怪!
他們去的餐館坐落在半山腰,青山綠水,視野開闊,環境很好。
兩人坐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如風窩進藤椅裏,舒服得不想坐起來了,“二哥,你在哪裏找到這麽好的地方的?”
奇風看了她一眼,眸中有淡淡笑意,“我之前在報紙上看見的介紹,覺得你可能會喜歡,就記下來了。”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幸好,還有機會帶你來。”
他的聲音,很輕很低,似乎怕驚動了什麽,但是在這樣靜至無聲的環境裏,如風卻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她當然明白奇風想到了什麽,坐直了身體,隔著桌子拉住了奇風的手,他的手指,骨節分明,根根修長,隻有掌心處,有因為練武而磨起的老繭,如風的手,細軟嬌嫩,牢牢的握住他的,有一種奇異的安心感。
二哥的手,永遠這樣溫暖和寬厚,似乎所有的倉惶不安,到了這裏,都消失無形。
奇風有片刻的怔愣,隨即,大掌張開,牢牢的包住了她的手,密不透風。
這是,他願意用一切來換的溫暖。
隻希望,生生世世的時光,都在此刻停駐。
“二哥,你為什麽生氣了?”如風問得認真。
奇風緩緩低下頭來,任燈光投下的陰影,掩去他眉間所有的情緒,隻能捕捉到他嘴角微微彎起的弧度,“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想多了。”
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釋那突如其來煩悶的情緒,以及,那期待到近乎瘋狂的等待。他一直都盯著手機屏幕,似乎下一刻,她的名字就會在那上麵閃現,一次次失落,又一次次重新期待。
直到,天色漸漸亮起,又緩緩暗下,然後,又一天到來。
他知道自己的世界,充斥著太多的黑暗和隱痛,他不敢,也不願把如風局限在這個世界裏,她的燦爛明亮,從來都是他渴望觸碰卻又一直不敢緊緊抓住的。
他站在自己的世界裏,看她在春光明媚裏歡笑,他也會,忍不住的微笑。
如風沒有說話,坐了一會兒,她站起身,坐到二哥這邊來,擠進他的椅子裏,像以前一樣,牢牢的摟住他的胳膊,將頭靠到他肩上,用一種,特別幽怨的口氣,“二哥,你有心事,也不告訴風兒了嗎?”
小心藏好臉上的笑意,她吸吸鼻子,“二哥現在都不當我是妹妹了,所以就什麽都不說了。”
奇風側過頭來,看著她的頭頂,默了一會兒,“風兒,你在假哭嗎?”
如風迅速抬頭,瞪著他,“二哥,你都不知道假裝被我騙一下?”太聰明了,一點都不好玩。
奇風失笑,沒有告訴她,她哭的時候,他的心髒,會絞得發痛。所以以前他經常懷疑,是不是他也患了遺傳的心髒病,會隨著她的痛苦傷心,一起發作。
而此刻,他沒有覺得不適,那隻能說明,她沒有哭了。
“二哥,那你告訴我啊!”她仰著頭,“二哥,我會保護你的。”
這句話,很小很小的時候,她路都還走不穩的時候,就已經倚在床頭,對著他惡夢後驚魂未定的臉,很堅定的說過,她說,“二哥,我會保護你。”
她的確做到了,保護他夜夜安眠,再不受恐懼和黑暗的侵襲。
奇風笑了,帶著因為回憶而泛起的溫柔,“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保護我。”
“對啊!”如風好不驕傲的挺著胸,“我現在,不僅是你的妹妹,我還加了一個身份,所以,你有什麽事情,更不能瞞我了。”
“新身份?”奇風喃喃的重複著。
“嗯!”如風點頭,“未婚妻啊,就是未婚的妻子的意思,知道吧?”
奇風雙眼明亮,一瞬不瞬的望著她。
如風兀自說得有勁,“她們都說,妻子就是領導,所以,我以後就是你的領導,你要聽我的,知道了嗎?”
奇風安靜的聽她說話,眼裏細波流淌,是綿綿不絕的溫柔。如風抬起頭來,直直撞入他的眼波裏,所有的語言,忽然都消了音。
如風的心,有些不規則的跳了起來,她猛地伸出手去,蓋住他的眼睛,嚷道,“天啦,二哥,我終於知道你以前為嘛老那麽自信了!”
被這樣的目光一看,哪個女人不醉在裏麵?
她拍拍亂了的心跳,坐回自己的位置,然後暗自鄙視,看吧看吧,司徒如風你個定力不夠的家夥,連哥哥的魅力都抵擋不住啊!
為了掩飾這一刹那的慌亂,她瞪他,“快點說。”
奇風被她瞪得莫名其妙,但是還是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維,想著要怎麽告訴她。
是啊,她是風兒啊,他有什麽不能說的。
即便是黑暗,也不會被她丟棄的吧?
她說過,她會保護他的。
他的手悄悄握成拳,放在腿上,那裏,還殘留著她掌心的溫度。
“我今天見到秋池了。”一開口便是這樣的開場白,奇風看著她,眉毛微微攏起,“他的手機很特別,我多看了兩眼。”
如風恍然,低頭看著桌上自己的手機。
奇風也跟著看過去,“結果下午見到你,看見你的手機和他的一樣。”
他竭力解釋著自己心裏的不適感,“我很不高興。”
本來已經夠不高興了,他的神色突地黯了下來,“你說你新開了蛋糕店,我不知道,你搬家,我也不知道。”
他問她,“秋池知道嗎?”
如風咽咽口水,似乎有些難以啟口,“知道。”
奇風低下頭去,過了一會兒,想要扯動嘴角微笑一下,卻發現,根本做不到。這時候的奇風,格外的遵從內心的真實感受,他說,“風兒,我不高興,我很不高興。”
“你說的,你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未婚妻,你該是我最親密的人,可是為什麽,你的所有這些,別的男人都知道了,我卻不知道。”
他直直的望著她,帶著最直白的脆弱,“風兒,你有當我是你的二哥,是你的未婚夫嗎?”
如風突然啞了,張口閉口半天,什麽也說不出來。
第一次有人那麽直白的告訴她,司徒奇風不僅是她的二哥,還是她的未婚夫。
未婚夫?她呆呆的望著奇風半天,終於意識到心裏那隱隱不對勁的感覺是什麽了!她猛地站起身來。
“風兒?”奇風也跟著緊張的看過來。
“你,我……?”如風有些結巴了,終於想起來要說,“我們是假的。”爸爸隻不過是想要嚇嚇二哥才搞出來的。
“哪裏是假的?”奇風問她,不明白為什麽她和大哥的反應一樣,“為什麽不可以是真的?”
如風看著他半天,“法律規定,禁止近親結婚。”
奇風聽了,然後,慢慢的笑了開來,“我們不是近親。”
他站起身來,隔著桌子,俯過身去,輕輕印在她的唇上,“所以未婚妻是真的。”
像是突然撥開了雲霧,司徒奇風,從未笑得如些明朗。他含笑而立,豐姿雅致,這一刻的光芒,讓人迷醉。
“不,不是!”如風慌忙跳開,亂了,亂了,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奇風長臂一伸,便將如風攬回懷中,“風兒,你說過,你會陪著我,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對。”
奇風凝視著她,“如果未婚妻的身份是假的,你要怎麽,陪著我一生?”
大哥說過,兄妹不可以一生相伴,可以朝夕相處的,是夫妻。
如風是真的愣住了,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
奇風慢慢的彎了嘴角,“風兒,我說過,你是自由的,但是,在你另有姻緣之念前,先這樣,好嗎?”
他固然不懂得那些情情愛愛裏遊戲規則,但是他是誰啊,他是智計無雙的司徒奇風。
如果真的有人能讓風兒更幸福,能打動她的心,那麽,他放手,就如同以前成全她和寧遠一樣。
如果再沒有人能比得過他,那麽就這樣吧,做他的妹妹,和妻子。
拒絕
如風幾乎是跌跌撞撞的回來了,一路上,她什麽話也沒有說。
像是被晴天霹靂擊中,再也沒有辦法思考。
“如風!”下車的時候,奇風叫她。
如風卻當沒有聽到一般,反而加快了腳步,幾乎是逃難般的衝進了蛋糕店。
奇風站在原地,一身風衣,與濃濃夜色溶為了一體。
他不明白,為什麽妹妹就不可以做妻子?
要相守一生的,難道不該是心裏最重最愛的那個人麽!
如風的臉色,實在是難看,秋媽媽急得在旁邊打轉好久了,問她,她什麽也不說,就像是丟了魂一樣。
她坐在那裏,一直到月上柳梢,她才稍微動了動。
“小風?”一直守候在旁的秋媽媽,連忙走了過來。
如風推開她,勉強笑笑,“媽媽,我累了,睡吧。”也不等秋媽媽回答,徑直縮進被窩裏閉上了眼睛。
秋媽媽看了她一會兒,也隻能歎息一聲,走開了。
現在的年輕人,她真的搞不懂。
等到一切都歸於寂靜,如風才睜開了眼睛,一雙手,緊緊的攥住了被角。
她當然一直都知道二哥的世界裏,她有著多麽重要的地位。
他的情感,似乎隻有到她身上,才有了生機。
可是,她從來不知道,他不僅將她視作最寶貝的妹妹,還是,還是攜手一生的伴侶。
二哥夜夜不能安眠,她心驚心疼,想要陪著他,度過那些漫長漆黑的夜晚。
可是,那也隻不過是因為他是她最愛的哥哥,是的,哥哥,隻是哥哥,她怎麽可能將他視□人?
愛人與哥哥,終究是不一樣的。
如風拿出枕頭下的手機,裏麵,有奇風發的一條短信,
“風兒,我不知道哪裏做錯了,但是,我不想你難過,如果我錯了,你告訴我。”
如風的手指顫了顫,最後,卻是按上了關機鍵。
當然是錯了,她是妹妹,不是愛人。
可是,他問她,為什麽妹妹就不可以□人。她要怎麽去向一個根本視世俗如無物,隻活在自己世界裏的人解釋倫理親情?
她想說的,愛情和親情是不一樣的,可是,二哥?如風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對於二哥而言,他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愛情親情,他所有懂得的情感,便是她。她又如何去教一個將所有情感都投注在她身上的人,分清愛情和親情?
這一夜,格外的漫長。
如風躺在那裏,第一次體會失眠的滋味。
眼睜睜的等著天亮,原來這般難熬,二哥,就是這樣一年一年的過來的麽?
她抹了一把臉上,濕濕的全是眼淚。
不知道此時此刻,二哥是不是又被噩夢纏繞,遲遲無法掙脫,隻能徒勞的在夢裏掙紮?
她拉高被子蒙住了眼睛,任眼淚無聲無息的流淌。
第二日,她很早就起來了,把蛋糕店裏仔仔細細的抹了一遍,才去開門。
門一打開,她愣住了。
奇風站在霧色裏,睫毛上,掛著霜花。
“風兒!”聽見開門聲,他的眼睛一亮,欣喜的看過來。
“你,昨晚一直沒有回去?”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覺,又是憤怒,又是心疼,如風幾乎要咬牙了,“你居然,在這裏凍了一晚上?”
“風兒?”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奇風愣在原地,疑惑的望著她。
如風瞪著他,額頭上青筋在跳,“你一直在這裏站著,凍著,一晚上?”她的聲調,一層一層加高,到最後,幾乎已經是在吼了。
奇風看著她,然後,眼底的喜悅一層一層蕩漾開來,襯得眼睛愈加清澈明亮,“風兒?”他咧著嘴喊她。
如風蹬蹬的走過去,那腳步重得,地上青磚都要抖三抖。
“風兒!”奇風走上前幾步,想要抱她。
卻被如風一把抓住手,“不許抱,不許喊我。”她現在很生氣,非常生氣。尤其是二哥的手,在她掌心裏像是一塊冰,寒氣徹骨。
奇風頓時不再說話,任她牽著他的手,走進店裏去。
“坐下!”
如風一個指令,奇風一個動作,他再是不解世事,也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再去觸怒她。
如風端了一杯熱水給他,“喝。”
奇風接過來,喝了一口,彎了嘴角,剛剛要張嘴,如風又是一眼看過來,“不要跟我說話,我現在不想說。”
奇風閉了嘴,端著杯子一口接一口的喝著,熱水入喉,他的唇,才沒有再白得那麽可怕。
如風憋著氣,又咚咚的衝到樓上去。
“小風,你幹嘛呢?”聲音那麽大,秋媽媽被吵醒了。
“沒事!”如風端著一盆水,又咚咚的跑下來,“砰!”的一聲放在地上,“洗臉!”
奇風看了她一眼,聰明的選擇了沉默,蹲下身去。
水溫不太高,隻是稍微有些暖意,奇風把手泡在裏麵,慢慢的恢複了一些知覺。身旁一暗,是如風也蹲了下來,正提著個熱水壺,一點一點的往裏麵加熱水,慢慢提高水溫。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可是那場景,卻格外的溫馨。
秋媽媽從樓上下來,便是看到了這一副畫麵,腳步,不由自主的放輕了些。
“這是怎麽了?”
如風扭過頭看她,“媽媽,麻煩你煮點稀飯吧!”
秋媽媽看了奇風一眼,奇風正專注的盯著如風的側臉,似乎沒有注意到她們的對話,當下,也隻得點點頭,“好!”便轉到後麵廚房去了。
水倒了滿滿一盆,如風伸手下去抓住奇風的手掌捏了捏,覺得可以了,才拉著他站起身來,拿毛巾擦幹。
“把水端著,上樓來。”
奇風端著一大盆水,跟著她上了樓。
如風推開自已房間的門,房間很簡陋,隻有一張床和一個衣櫃,如風一把將被子拉開,“坐下,洗腳,我給你拿個盆來。”
等奇風泡完腳,秋媽媽已經用高壓鍋將稀飯壓好了,顯然她也看出來如風的情緒很不對勁,在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去觸怒她為妙。
如風端著一碗白稀飯往奇風手裏一塞,“吃飯。”
奇風接過來,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如風嘟著嘴,“隻有飯,沒有菜!”
奇風垂下眼去,一聲不吭的開始喝粥。
如風繞到一旁,將自己的睡衣抱起丟到一邊,又將被子鋪好。接著在衣櫃裏東翻西找了半天,秋如風的衣服不少,搬家的時候她就一古腦兒搬來了,之前好像有看見幾件寬大的,沒注意看,她也就隨手塞到衣櫃裏了。
翻了半天,終於翻出一套運動杉來,她抖開看了看,男式的,貌似還是新的,難不成是秋如風買來準備送人的?
算了,不管了,她抱著轉過身來,才看見奇風已經喝完了,正端著個空碗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似乎是想喊她,可又礙於她開始說過不能說話的,隻得坐在那兒等她自已轉身發現。所以一看見她直起腰來,頓時臉上有了喜悅。
心中再是生氣,看見二哥這副樣子,也是什麽氣都發不出來了。
她把那套衣服丟到他身上,順手接過空碗和筷子,“換衣服,睡一會覺。”
奇風把衣服拿起來,微微皺了皺眉頭。
如風歎了一口氣,“是秋如風原來買的,看樣子還是新的。”
奇風點點頭,這才開始動手解開風衣的扣子。
“打住!”如風突然大聲嚷道,奇風連忙抬起頭來,兩隻手還搭在胸前的扣子上。
“等我走了你再脫衣服!”如風瞪圓了眼睛,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在我回來之前,你要換好,我去放碗了。”
等到門被砰的關上,奇風才低下頭來看自己的穿著,他風衣裏麵還有毛衣,毛衣裏麵還有貼身衣,如風是在臉紅個什麽勁?
沒錯,她剛剛耳後升起來的,的確是紅暈。
再說,她明明已經看見過他不穿衣服的樣子啊?奇風眨了眨眼睛,莫非穿著衣服會比不穿衣服更容易讓人臉紅?
他一邊想著,一邊動作奇快的脫了衣服,換上那套運動服,然後,風兒還沒有上來,他左右看了看,自己掀開被窩躺了進去。
被窩裏,很冷,奇風輕輕打了一個顫。
可是,枕頭上的氣息,卻是他熟悉的微甜,他忍不住蹭了蹭,滿心歡喜。
如風推開門來,正巧看見二哥眉眼彎彎喜不自禁的樣子,讓她的心,也慢慢軟了下來。走過去,將被子掖好,她輕聲道,“二哥,你好好睡一覺。”
奇風望著她,嘴角的笑容,讓人心醉,他從被窩裏伸出手來,試探性的拉住她的。
如風輕輕握住,“你睡,我陪你。”
奇風這才安心的閉上眼睛,嘴角噙著的笑意,一直沒有消失。
可是,沒過一會兒,手機鈴聲劃破了一室靜諡,奇風睜開了眼睛,與如風對視片刻後,動了動,用另外一隻手摸出了手機。
電話接通,那邊的人連著喂了幾聲,奇風也沒有說話,隻是一雙眼,定定的看著如風。
如風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好半響才反應過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接電話可以說話啦,笨蛋哥哥!”
奇風這才喂了一聲。
那邊是他的助理,“副總,您今天還來上班嗎,有幾個設計方案還要您來定奪呢?”
奇風頓了頓,如風掐了掐他的手背,“你今天,要睡覺。”
奇風哦了一聲,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我今天,要睡覺。”
“副總?”那頭的助理顯然被嚇到了,連晚上都不喜歡睡覺的人居然說白天要睡覺?
奇風繼續說道,“方案你們自己看,若是事事都要我操心,公司還請你們幹嘛?”
“是,副總。”那邊的人訥訥答道。
奇風沒忘再加上一句,“別把事情辦砸了。”摞下這麽一句話,便掛斷了電話。
如風把手機拿過來,按了關機鍵,塞在他枕頭底下,“好了,現在可以安心的睡了。”
手一直被二哥抓著,緊緊的不留一絲縫隙。
如風支頭靠在床邊,看著二哥睡得兩頰粉紅,嘴角,慢慢的彎了起來。
奇風真的睡了很久,從早晨一直睡到太陽西下,中間一次都沒醒過。
“風兒!”他一醒來,便看見了靠在床邊的如風,那在唇齒之間含著的稱呼便冒了出來。一聲喊出之後,才想起如風早上的封口令,連忙住了嘴。
如風撲哧一笑,“二哥,你原來這麽聽話啊!”
奇風眼睛一亮,“風兒,你不生氣了。”
“嗯,不氣了。”對著二哥,她能生多久的氣呢!
奇風沒有立刻起來,這種感覺太溫暖,他不舍得動。
“如果一直這樣,真好!”一醒來就能看見她,再不是滿室黑暗,那該有多好!
如風的笑容微微一頓,“二哥!”
“嗯?”他的嗓音還帶著初醒時的沙啞,低低的應道。
“你是我的二哥,永遠是我最愛最愛的二哥!”她抓緊他的手,說得認真,“愛人會變,可是哥哥不會。”
奇風沒有作聲,安靜的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你是我的哥哥,最愛的哥哥,這一點,永遠不會變。至於其他……” 如風說得很慢,一字一句格外清晰,“絕無可能!”
諒解
話一說出口,如風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想了一夜,她終於有勇氣去拒絕,畢竟,她麵對的,不是別人,而是將她寵至幾乎無法無天的二哥。
奇風慢慢的垂下眼睛,然後,低聲道,“好了,我知道了。”
“二哥?”看著微微側臉的二哥,如風的心,有一瞬間的瑟縮。
奇風抬起眼來,年輕俊秀的臉上,是淺淺柔和的笑意,他拍拍如風的手,“傻丫頭,我是二哥啊,有什麽話不能說?”
“二哥!”他這種反應,如風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隻能拉著他的衣袖,扯了又扯。
奇風坐起身來,可能睡得太久,他起來的動作有些僵硬,“風兒,你先出去吧。”
“出去?”如風瞪大了眼睛看他。
奇風彎了彎嘴角,“我要換衣服了。”
如風跳起來,氣呼呼的瞪他一眼之後,衝出去了。
直到門被砰的一聲關上,奇風臉上的笑容,才慢慢變淡,直至消失。
他曲起腿,將頭埋在雙膝間,緩緩閉上眼睛。
很冷,真的很冷。
絕無可能,她說,絕無可能!斬釘截鐵毫無回旋的餘地。
他知道風兒的心有多軟,能讓她說得如此堅決,便是真的再不會考慮了。
他的雙手,有些顫抖的抱緊了膝蓋,這樣的姿勢,讓他覺得有被擁抱的錯覺。
他是真的不明白,為什麽他不可以?
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有資格,唯獨他不行?
大哥說的哥哥不可以,可是明明她現在已經是秋如風了,他已經不是哥哥了,為什麽還是不可以!
他們相伴二十年,她的點點滴滴早已經深刻入骨,他當然可以用一百種辦法去讓她答應。可是剛剛那一瞬間,他的心,那麽痛,卻還是在她忐忑不安的視線裏,扯出了笑容。
她是他的風兒啊!
門外有腳步聲走近,他迅速抬起頭來,“等等!”
長腿一伸,便站到了地上,飛快的換上了自已的衣服。
“這麽沒耐心!”等他打開門時,臉上呈現的神情,早已經如同往常,看不出片刻之前的脆弱和絕望。
“二哥,那你不要我送你?”
奇風揉揉她的頭發,“你送我,我還要再把你回來,然後你再送我,我再送你,如此周而複始!”
如風把他的手拍下來,“二哥,你別把我發型揉亂了。”
奇風笑了一下,坐進車裏,跟她擺了擺手,開走了。
如風站在路邊,奇風看著鏡子裏,她的身影慢慢遠去,世界,又變成了一片黑白。
他收回視線,專心的開著車。
是不是終有一天,她會像今日這般,離他越來越遠,終到消失?
他的車速漸漸慢下來,最後,停在了路邊。
任擁擠的車流和人群,將他淹沒。
“小風?”秋媽媽看著如風愣愣的站在路邊,有些擔心的跟了出來。
如風看著路的那頭,“如果一個人在哭的時候,還要對你笑,你會怎麽辦呢?”
秋媽媽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小風,媽媽不反對了,你要是真喜歡他就去喜歡吧。”
“媽媽,你喜歡他了?”
“你如果愛他,不是因為他是誰,而是因為你在他麵前你是誰。小風,你在他麵前的放鬆的樣子,連媽媽都沒有見過。”
如風的眼淚,突然滾落,她蹲下身去,捂著臉,號啕大哭。
“小風,小風,你這是怎麽了?”秋媽媽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又是心急又是疼。
如風哭著,說不出的難過。
這個世界上,再不會有比二哥對她更好的男人了。
可是,他是哥哥啊!
“咦,你們的蛋糕店搬到這裏來了?”秋意無意間,看到了正在擦門口玻璃的如風,驚喜的跑過來。
如風愣了一下,那位姐姐?
秋意打量了她幾眼,熱情的笑了,“我還不知道你跟我們二少有這麽深的淵源呢,要不然,就少了許多麻煩了。”她可沒忘,司徒迎風當時那副恨不得長對翅膀飛過來的樣子,以及後來司徒家老爺子軟硬兼施讓她回家休養的命令。好不容易回歸工作崗位,司徒迎風涼涼的看了她幾眼,緊接著,超負荷量的工作就來了,害得她連去茶水間閑磕的時間都沒有,她咬牙切齒,那個小肚雞腸的男人!後來才隱約聽說,他找的那個女孩子是二少的未婚妻,她這才勉強原諒他,畢竟她差點耽誤二少的姻緣,那個沒心沒肺的男人也是因為替弟弟擔心才這樣對她的嘛。
她伸出了手,“我叫秋意,總經理助理,很高興認識你。”
如風伸出手去,“我叫秋如風。”
秋如風?秋意的手僵在半空中,她是不清楚老爸那些亂七八糟的情史啦,但是,對於這個狂追哥哥長達十年的女孩子,她的名字還是可以用如雷貫耳來形容的。
如風卻已經握住她的手,搖了搖,“秋姐姐,很高興認識你。”
秋意咳了一聲,有些尷尬,“你,你是那個秋如風?”
哪個秋如風?如風眨眨眼,也有些明白了,“是啊,就是那個秋如風。”
兩個人相視一笑,頗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
秋意攬住她的肩膀,“姐姐告訴你吧,秋池那家夥沒什麽好的,花心自戀無可救藥,所以,甩掉他,絕對沒有錯。”
“總算說了一句人話!”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秋意僵了僵,慢慢轉過身去,訕訕的舉起手來,“總經理。”
如風卻已經跳了過去,抱著他的胳脯,“大哥!”
迎風臉上疏離的微笑,迅速轉變成寵溺,秋意在旁邊撇嘴,什麽嘛,隻不過是弟弟的未婚妻,就對她這麽好了,真的就像一家人一樣。
那他,會不會對他以後的愛人,也會如此溫柔?想著想著,她的臉,有些紅了。
迎風當然沒有去關注秋意的內心想法,他隻是打量了蛋糕店一圈後,若有所思的看向身邊的如風,“聽說,是你開的?”
如風點頭,“大哥,我能幹吧?”很是邀功的樣子。
迎風嘴角的笑容,頓時意味深長,他目光一掃,看向秋意,“你還在這裏幹什麽?”
“我?”秋意指指自己,得到迎風肯定的目光後,嚅囁道,“買蛋糕。”
迎風點點頭,“那你要買哪一款?”
在那樣的目光逼視下,秋意隨意一指,“那塊黃色的。”
迎風看了如風一眼,如風便立刻蹬蹬的跑到櫃台後,把蛋糕取出來,包好遞給秋意。
迎風非常滿意的笑了,“秋小姐,蛋糕既然買了,可以走了吧?”
可惡的男人,蛋糕店又不是你家的?走出門來的秋意,恨恨的回頭瞪了一眼。
可是司徒迎風微笑著看秋如風的樣子又在腦海中浮現,她甩甩頭,臉又有些發燙了。
原來那個男人,也有笑得如此溫情的時候!
秋意一走,司徒迎風臉上的笑容,便收得一幹二淨,他推開如風,沉默的坐到一旁的高凳上。
笑麵狐狸,不笑了?
如風有些驚愕,“大哥,你怎麽了?”
司徒迎風冷冷的看向她,“你有當我是你大哥?”
“大哥,你在說什麽啊?”
司徒迎風哼了一聲,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衣服,一言不發的推開門走了出去。
啊?就這樣走了?如風愣在原地反應不過來。
等她追出來的時候,已經隻能看到迎風的車尾了。
“爸!”她隻有求救了,“哥哥們是不是生氣,我搬家開店都沒有告訴他們了?”
司徒今在電話裏笑了一聲,“原來我們家寶貝女兒還不笨啊!”
“爸!”她跺腳,她都已經這樣著急了,老爸還有心情開她玩笑。
“你自個兒想辦法道歉吧!”司徒今把電話掛了,其實是,他也有些生氣,覺得好像被女兒隔離在外了。
連爸爸都生氣了!如風知道,事情有些糟糕了。
雙肩垮了下來,蛋糕店的事,本來就很倉猝,她隻是一時之間沒來及告訴他們啊!
怎麽討好爸爸和哥哥們呢?如風活動了一下筋骨,好吧,她就彩衣娛親一下好了。更何況,對於二哥,她還是放心不下。
跟秋媽媽交待好,她去超市買了兩大袋菜開始往家裏運。
“來就來,還買這麽多東西幹什麽?”大哥坐在沙發裏,客套著。
第一關就不好過啊,如風蹭過來,抱著迎風的胳脯,搖著,“大哥!”
司徒迎風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不敢當。”
“大哥!”她扁扁嘴,再搖。
“哼!”從鼻子裏哼出來一聲,單音節的。
“大哥,那個菜好重,我手都提紅了。”她攤開雙手,虎口處有被塑料袋勒紅的痕跡。
司徒迎風目光閃了閃,沒有說話,隻是把那雙在他麵前搖晃得讓人心煩意亂的手拉了過來,不甚溫柔的按著。
如風偷偷的咧著嘴,司徒迎風瞟了她一眼,她立刻收斂了笑容,作正襟危坐狀。
一絲笑意閃過,司徒迎風彈了她腦門上一下,“爸爸在書房,奇風在後麵花房。”
二哥是之前就已經見過的,先去搞定爸爸好了。
“爸爸!”書房的門被推開,如風伸了個腦袋進去,司徒今正在研究他的棋譜,聽到她的聲音,頭都沒抬的招了招手,“下棋。”
如風坐在對麵,看著麵前的殘局,頓時一臉苦瓜狀,“爸爸,你不會說,要我下贏你,才肯不生我的氣吧?”
司徒今淡笑,目光從棋盤上又調轉到棋譜上,忙個不停,“我哪有空生你的氣!”
看吧,明明都這樣了,還說不生氣,口是心非!
如風撐起臉來,振作精神,深吸了一口氣,“來吧!”
司徒今這才肯稍稍分點注意力給她,“你確定?”
死就死吧,如風露出壯士斷腕般的神情。她隻跟二哥下過棋,看爸爸這段數就明顯是一高手,她不確定是否真能有勝算。
司徒今頓時興致勃勃,卷起衣袖,“讓你執紅先行。”
如風打起全副精神,積極應戰,兩人你來我往,殺得難解難分。
殺得正酣的時候,司徒今偶爾一抬頭,看見了如風額頭上的薄汗,頓了少許,突然開口道,“風兒喜歡二哥麽?”
“喜歡!”正全神貫注思考著棋路的如風,給出了最直接的答案。
“若有一個像二哥一樣的男人出現在你麵前,你會接受嗎?”司徒今嘴角微彎。
“那當然了,搶也搶過來,霸占著。”如風答完,突然眼睛一亮,快速的落下一子,“哈哈,爸爸,你無路可退了。”
她歡快的站起身來,“爸爸,你說了哦,我贏了,你就不生氣的。”
司徒今也是心情大好,“我當然不生氣了。”他不止不生氣,還萬分高興呢。
如風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搞定爸爸,我現在去看二哥。”
司徒今一直微笑著看她風風火火的跑出去,這才把目光落回到棋牌上,頓時,視線凝住,小小的驚愕。
他看著棋盤上如風落子的布局,突然站起身,踏在凳子上,從書櫃的最高處抽出一本發黃的書來,然後急急翻到最後一頁,拿到棋盤邊比對。
很久之後,他才合上書,揉了揉額頭,奇風那個臭小子,有人把兵法當棋譜教給妹妹的麽?
如風跑到花房的時候,奇風正在洗晾胭胭草。
白色的燈光映照著奇風的側臉,為那完美的輪廓勾勒了柔和的光暈。
“二哥!”如風的聲音很輕,怕打亂了這一刻的迷思。
奇風立刻抬起頭來,看見她的那一刻,嘴邊隱約的笑意迅速綻放成花,有一種動人心弦的誘惑。
如風眨了眨眼,湊上前去,“二哥,你在做什麽?”
“你不是之前一直說要種胭脂草嗎,我種出來了,現在想試試能不能製成胭脂。”
“製胭脂你也會?”如風傻眼了。
奇風繼續小心的洗晾著,“試一試吧。”
“二哥,你是個怪物吧?”如風冷不丁的開口,奇風的手頓住了。
下一刻,如風捧起他的臉,一副崇拜的樣子,“哪有普通人能像你一樣,什麽都懂?”
奇風的心,慢慢的放鬆下來,“傻丫頭!”
“二哥,你老實說吧,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你不懂的東西?”如風繼續追問,“完美什麽的,最討厭了,簡直是不讓別人活啊。”
奇風不理她,任她自個兒在那大發感慨。
他不懂的東西,當然有很多,可是他在意的,卻隻有一件。
那麽就是,與她兩心期許的愛人,為什麽不能是他?
太多不懂的問題他都會努力的追溯答案,可是這個,或許他永遠沒有機會得到解答。
因為能回答的那個人,他不舍得去追問。
“你別閑著,給我記下來胭脂草的培育方法。”他說道。
如風找到紙筆,“你說,我記。話說,二哥,這個胭脂草要種一年哎,你真有耐心每天都來看啊?”
“嗯!”奇風淡淡的應了一聲。
他來看胭脂草,在每個他想她的時候。
晚飯,本來應該是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時候。
迎風卻在接了一個電話後臉色大變,“好,我馬上來。”
“怎麽了?”司徒今看到他的臉色,放下手中的碗。
迎風一邊穿外套,一邊說,“隨風在醫院搶救,我現在馬上要過去。”
司徒今迅速的站起身來,“等下,我和你一起去。”
那個孩子在搞什麽鬼,怎麽才新婚就出這個事?
四個人中,隻有奇風是最鎮定的,他拍了拍如風從剛才開始便一直緊繃的身軀,“別緊張,那是外人。”
如風坐了好久,才看向他,竟是快哭出來的樣子,“哥?”
奇風稍微坐正了身子,隨風那個女人,死掉當然最好,省得他一天到晚手癢癢有恨不能發,可是看看如風這副神情,他隻得勉強安慰道,“沒事,爸和大哥都去了。”
如風的指尖,冰涼得發顫,她想起前段時間寧遠說的那些話來,滿心全是驚惶不安。
“二哥,我們也去醫院好不好?”
奇風搖頭,“我不去,也不許你去,更何況,我不覺得那個女人樂意見到你。”
如風卻已經拉著他的手,“隨風姐姐不會知道是我的,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奇風當然是拒絕不了她的,隻能陰沉著臉,任她拉著去往醫院的方向。
情傷
醫院裏,有如風熟悉的白色,和夢裏都逃不掉的冰冷藥味。
她作為司徒如風短短的一生,有一半的時間,是在醫院裏度過的。
她佯裝著堅強和快樂,可是對於死亡和疼痛的畏懼,她其實從來沒有淡忘過。
所以這樣的地方,如果可以,她情願永遠不要踏進。
可是現在,她還是來了。
她遠遠的看著,父親焦急的在房門口走來走去,大哥幾拳狠狠的打在寧遠的肚子上,揪著他的衣領頂到牆角,“如果隨風有什麽事,你就給她陪葬!”
大哥手一鬆,寧遠便彎著腰蹲了下來,寧遠媽媽驚叫著撲過去,“遠兒,你沒事吧,啊?”
寧遠麵無表情,一句話也不說。
司徒今看了這邊一眼,微微閉了閉眼睛。
奇風一手抱著如風略略顫抖的身子,一邊摸出電話,打給司徒今。
“喂!”電話接通,司徒今的聲音,明顯的疲倦。
“她死了沒?”
司徒今微微一怔,以奇風的性格,必定不會關心隨風的死活,想必,是為了如風才會問這一句吧,輕輕歎了一口氣,“割脈自殺,現在還在搶救,不過醫生說很危險。”
自殺?愚蠢的女人,奇風的眼裏,閃過濃濃的不屑,“為什麽?”
“寧遠什麽也不說,隻有等隨風醒來才知道了。”
“好!”言簡意賅的一個字之後,奇風掛斷了電話,然後,抱著如風就往外走,“她自己要死,不用我們管了。”
“二哥?”如風拉了拉他的衣服,帶著企求。
奇風低下頭來,“關你什麽事?”他的眉宇間,藏著濃濃的憤怒,“她連陌生人都不是,明白嗎?”
如風不說話,隻是滿眼淚水的望著他。隨風姐姐,畢竟曾經和她相處十幾年,做了再多的錯事,在生死麵前,她還能再怨恨什麽。
奇風抿緊了嘴,也是一言不發。
“如果是二哥的話,會更容易救她吧?”她將頭靠到他胸前,“二哥什麽都會,對不對?”
奇風死死的盯著她的腦袋,下一刻,雙手摟緊了她,徑直把她抱起來大步往外走。
“二哥!”她並不是多麽善良,隻是要眼睜睜看著隨風去死,她沒有辦法做到無動於衷。
“我不會救她。”奇風吐出一口氣來,目光因為怒火而變得淩厲,“她死一萬次也難消我心頭之恨。你隻知道她可憐,你怎麽不想想,當初她如何無恥的搶了你的愛人,傷得你心髒病發?若不是機緣巧合,你就永遠的離開我了!”現在想來,當初的絕望和傷痕還曆曆在目,他的雙手越發使勁,似乎又想到了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
如風抬前頭來,正看到奇風眼裏一閃而過的晶瑩。
她的心,一震。二哥從來不掉淚,無論多苦多痛,都麵不改色的過來了,每一次軟弱,都是因為她。
奇風微微俯身,將頭貼到她的耳際,“我當然可以救她,用我的命,換她的命。”
如風一抖,雙手環住了他的腰,好半響,她輕聲道,“好,我們不救,我們不救了。”
奇風的嘴角,慢慢彎起。那個女人,生死都與他無關,他已經忍住不動手取她性命,現在,要讓他去救她,絕無可能。
“司徒隨風,生死都是她的命,從今往後,她與你再無關係。你既然可以不恨她,那麽也就不要關心她了。”
兩人走出醫院的大門,滿街燈光,卻照不出繁華。
“哥,我不想坐車。”
奇風看著她蔫蔫的小臉,把車門關上,“好!”拉著她的手,慢慢往家裏走。
如風越走越慢,幾乎要把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了奇風的胳膊上。
奇風終究還是心軟了,他放開她的手,蹲了下來,拍拍自己的背,“來吧!”
如風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怎麽了?”
奇風扭過頭來,衝著她笑笑,“二哥背你回家。”
他安靜的蹲在她麵前,那寬闊的肩背,似乎可以擋盡所有的風雨,如風鼻子一酸,靠了上前,兩手摟住他的脖子,“二哥!”
奇風雙手托住她,站起身來,皺了皺眉頭,“你怎麽越來越輕了?”背在背上,一點感覺也沒有。
如風吸吸鼻子,戳了戳他的背,“二哥,你那麽好身手,我要是能讓你感覺到重量,都要胖成豬了。”
“豬也挺可愛的。”尋思了半響之後,奇風冒出來這麽一句。
如風被噎住,盯住他的後腦勺氣不打一處來,“胖成豬我還能見人麽,到時候嫁不出去吃你一輩子。”
“好,我養你!”奇風答得很順溜,簡直沒有經過思考。
如風瞪了他一半天,終於沒有力氣再辯論下去,跟二哥討論,簡直是情理不通,她永遠處於下風。
乖乖的趴到他肩上,好半天,才悶悶的開口,“二哥,你說隨風姐姐為什麽要自殺呢?是不是因為寧遠?”
奇風挑了挑眉,那兩個人,最好彼此折磨至死。
沒有辦法對妹妹口出惡言,隻好繼續沉默。
如風沒有等到他的回答,也不以為意,繼續道,“二哥,你知道嗎,寧遠哥哥認出我了,他說,他喜歡的是我,從來都是。”
奇風的腳步微微一頓,心裏,突然有些緊張。
如風動了動,將臉貼到他的背上,“我很高興,也很難過。聽到我愛著的人也是愛我的,我的愛情並非一個笑話,我覺得很高興,難過的是,明明相愛,為什麽會變成三個人的悲劇?二哥,我不是善良到無底限的可以任人傷害,其實我是自私,自私到不想讓隨風姐姐的死,是因為寧遠哥哥還愛著我的緣故,我就算沒有錯,卻也會覺得不安。”
奇風吐出一口氣來,繼續往前走,隻是腳步略顯虛浮,“你還愛著他嗎?”
如風在他背上點了點頭,“是啊,還愛。”
奇風的心,鈍鈍的疼著,隻是臉上卻看不出分毫來,他啞聲道,“是嗎?”
如風閉著眼睛,感受著哥哥身體上傳來的溫暖,“可是,我們已經不可能了。無論隨風姐姐是生是死,我們都已經回不到從前,我們之間永遠隔著隨風姐姐,隔著我的死亡,隔著爸爸和哥哥們的痛,隔著永遠無法釋懷的傷。所以二哥,你就準備著養我吧!”
奇風的眼睛,在夜色裏,如琉璃般閃亮,“好。”
“二哥,你說她會死嗎?”迷迷糊糊中,她又問。
在心底暗歎一聲,奇風輕聲道,“風兒,你不是醫生,你救不了她,你不欠她什麽,所以無須愧疚;她當初既然早已放棄姐妹之情,便再也不是你的姐姐,你不用難過;她是自殺,不是天災人禍,你也不必同情;如此,她死與不死,又與你何幹?”
如風靠在他背上,“二哥,你好難得說這麽長的話。”
以為他願意說麽,尤其是關於隨風那個女人的事,還不是為了她?“好了,什麽事都沒有了,你睡一會,睡醒了就到家了。”
“二哥,對不起,那個時候,留下你一個人,讓你難過。”
“傻瓜,你又不是故意要死的。”
這一刻,幸福得想哭,“二哥,你用了禁咒,你真的沒有關係嗎?”
“沒有,我是誰啊,我是你舉世無雙無所不能的二哥啊!”奇風的聲音裏,帶著笑意。
如風也跟著彎了嘴角,她知道司徒家的禁咒,以一人之命,換另外一個人的命,現在她重生了,二哥卻還好好的活著,“二哥,你一定是司徒家有史以來最厲害的人。”
“最啊!”想要守護所愛的人,所以要讓自己變得無所不能,即使,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也許,真的什麽都不用想,跟著哥哥的腳步就好了。如風閉上眼睛,在二哥有節奏的搖晃裏,慢慢的睡著了。
因愛而生憂,因愛而生怖;或使離愛者,無憂亦無怖。
她在想,如果當初她遇上的,是二哥這樣的男人,或許無須離愛,便也可以無憂無怖了。
奇風走得很慢,聽著妹妹均均的呼吸聲,胸臆間充斥著巨大的滿足與喜悅。
風兒,如果這條路永遠走不完,該有多好,我們就這樣,一直一直走下去,隻有我和你。
俊朗的臉上,眉目生輝,若是有人看見,一定會詫異向來以冷酷示人的司徒奇風,也有這般喜悅的神情,飛揚的神采,幾乎要晃花了人的眼睛。
走到家的時候,已經半夜了,父親和大哥都還沒有回來,想必,都還守在醫院。
輕輕的將如風放在床上,似乎察覺到溫暖的遠離,她的手動了一動,奇風停住動作,半屈著身等她習慣。
好一會兒,聽到她睡得熟了,奇風才繼續動作,將她安穩的抱到床的中央,蓋上被子。
怕吵醒她,所以奇風並沒有開燈,但是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淡淡月光,仍然能看到她緊蹙的眉頭。伸出手去,輕撫她的眉眼,“傻丫頭啊!”
不想看見她皺眉,想讓她永遠快樂無憂。
“如果是我,能不能永遠守住你的歡笑?”凝望著她安靜的睡眼,奇風微微俯身,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
花期似夢
如風沒有去問,隨風是不是已經度過難關,有父親和大哥在,她已經能得到最好的照顧。
第二天早上,她回到蛋糕店的時候,意外的發現秋池已經在了。
似乎晨霧的寒氣尚未散去,他的臉色,也很不好看,“秋如風,我以為你很在意這個蛋糕店?”
如風一愣,他接著說,“但是看來我好像錯了,你隻用每天陪好你的未婚夫就行了。這個店,是好是壞你都不放在心上的,是嗎?”
“我沒有啊,我當然很在意的。”
“在意?”秋池哼了一聲,“自從這個店開門,你有多少時間和心力放在上麵?”
如風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最近發生了一係列意外的事,她的確沒有盡到力。
看她的樣子,秋池臉色也和緩了一些,將放在身旁桌上的一疊資料,重重的丟到她麵前,“這是我和蔣師傅整理出來的推廣方案,蔣師傅負責蛋糕新品,我擬了一份策劃案,你這新店才開,總要做些什麽,才能打響知名度啊。”
如風怔怔的看了他半響,忽然笑了,她將桌上的資料整理好,低頭看了看,把蔣師傅的那一部分拿了出來,其餘的推到秋池麵前,“謝謝你,但是我不能接受。”
秋池霍然抬眼,“因為司徒奇風?”
如風搖搖頭,“這跟他沒關係,這個世界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債,我不想欠你。”
秋池看了她一會兒,“我不需要你還。”
如風笑了笑,眼神轉到別的地方,輕聲道,“秋池,我明知道自己與你沒有可能,還怎麽可能再接受你的心意?感情的事情,當斷不斷,或許會演變成更大的悲劇。”
秋池的目光裏,帶著審視,“你在說司徒隨風?”
如風一驚,“你怎麽會知道?”以司徒家的勢力,對這件事情必定會嚴密封鎖消息,絕無可能外傳的。
秋池撇了撇嘴,“你以為這個圈子裏,能有什麽秘密?司徒家要封的,頂多的是媒體的口罷了。”
如風神情黯然,沒有說話。
秋池看了眼她的神色,“你現在還不算司徒家的人,用不著如此苦大仇深的樣子。那司徒隨風也不是什麽好人,她的丈夫原本是司徒如風的男朋友,後來不知道怎麽的跟她攪在一起了,自兩人關係公開,司徒如風便不知所蹤。這種連自己親妹妹的男人都要搶的女人,哼!”他不屑的哼了一聲,“還搞出這麽個自殺的鬧劇,完全是親者痛仇者快的愚蠢行為。”
如風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笑笑,“不管怎麽樣,秋池,還是謝謝你,但是以後,還是不要再來了吧!”
她的心,在這個時候,不想背負更多的情感,她隻想安靜的生活。
站在櫃台之後的秋媽媽,聽到她的這句話,詫異的幾乎要把眼珠子瞪出來。沒有人能比她更了解女兒對秋池的癡狂,十年啊,不是十天十個月,幾乎是一個女孩子情竇初開最美好的年華,全都傾注到這個男人身上。
她原本以為女兒之前答應說不再去招惹秋池,是因為對方拒絕得徹底再無希望的緣故,可是現在,秋池都已經回頭來找她了,她為什麽,反而不肯了呢?
同樣困惑的,當然還有秋池,或許要到此刻,他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女人對他的放棄,不是欲擒故縱,也不是對司徒奇風一時的意亂情迷,而真的下定決心再不肯回到他身邊。
“秋如風,你,還是你嗎?”他問了這一句。
如風心中苦澀,她當然已經不是她了,“秋如風已經死了,死在你逼她去司徒家的那天晚上。”
果然是這樣!秋池握了握拳頭,悔不當初,“我知道是我錯了,可是我那個時候,隻是想要你知難而退,並不是真的要把你逼上別的男人的床!”而且他從來沒有想過,他也會有對這個女人動心的一天。
現在來說這些又有什麽用,真正的秋如風已經死了,如風看著他,“秋池,已經晚了。”晚得陰陽相隔,永遠也沒有機會知道秋如風的答案。
沉默了一會兒,秋池才問她,“十年癡戀,真的如此輕易就能放下?甚至,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眼前的男子,衣著考究,風度翩翩,怪不得秋如風會癡迷到那種地步,願意以一切代價換取留在他身邊的機會。她的眼神裏,帶著微微的讚歎,更多的,卻是感傷,“還愛著你的時候,你是一切;不愛了,你便是什麽都不是。就算曾經有十年的飛蛾撲火,並不代表就沒有結束的時候,所以秋池,你和秋如風真的已經結束了。”她認真的看著他,一片坦誠,“我說過,你真的是個不錯的男子,或許在很久以後,所有的東西都釋懷之後,我們還可以再做朋友。”
秋池猛地站起身來,死死的盯了她一會兒,忽然說道,“秋如風,我懷疑你的那十年,是不是也是裝的。就你這個樣子,你捫心自問,你真的飛蛾撲火過嗎?”
他盯著她,似乎要看到她的心裏去,“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秋如風,你的感情可以如此輕鬆的收放自如,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話一說完,他轉身就走。
他秋池也是天之驕子,縱然對秋如風有那麽一絲好感,但還沒有到達願意把驕傲和尊嚴放到她腳底下踐踏的地步。
“秋總?”李欽看著一臉陰鬱坐進車來的秋池,有些被嚇到。
“開車!”秋池冷冷的開了口,眼光都不曾往旁邊掃上一掃。
李欽發動了車子,心知肚明,肯定是那秋如風給老大氣受了。話說,他真的很奇怪,為什麽倒追了十年的人,突然一天不用倒追反而不願意了?難道要讓他們老大也跟著倒追十年?
“不會。”秋池的話一句出,李欽才知道迷惑中他將自己的問題問了出來。
秋池望著窗外飛速閃過的景物,“她憑什麽!”
稍稍向後倚了倚,舒服的靠在椅背上,“重工的紀總不是說有一個新產品發布會,旗下最美的模特都會出席麽,是什麽時候?”
“就是今晚。”
沉默了一會兒了之後,秋池吐出一口氣來,“告訴他,我答應參加。”
“是。”李欽一聲答應下來,便識趣的不再開口。
世間沒有哪一個女人,是不可替代的。暖玉溫香之福,隻要他願意,隨時可以得到。
目送著秋池遠去,他踏得重重的步伐昭示著他的怒氣。
秋如風的情緣,到此,就真的結束了。
她低下眼睛,作為司徒如風的情緣,也早就結束了吧,在她心髒病發死的那一天。
曾經用盡全力的愛過,付出過,便再也沒有遺憾了。
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不管是秋如風的,還是她的。
隨風的自殺給她的震撼實在太大,她從來不知道,要到什麽樣的境地,才需要用死亡去抗爭。
也要在此刻才能更深刻的明白,她已經死過一次,所有的愛恨情仇,都應該隨之消散。
以前,她曾經多麽渴望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可以無憂無慮的奔跑在陽光下,如今,上天已經給了她這一次的機會,她該比任何人都珍惜。
“小風?”秋媽媽走出來,握住她的手,無聲的安撫著。
如風收回胡亂奔騰的思緒,輕輕笑了笑,“我隻是在想,生與死的麵前,究竟什麽才是值得在乎的。”
“那你現在想到了嗎?”
“想到了啊!”她反身抱著她,“我的親人,我的媽媽,還有,我的蛋糕店。”
她眨眨眼,站在門口端著蛋糕的蔣師傅,便撲哧一聲笑出來。
下午,接到了大哥的電話,“風兒?”
“大哥,怎麽了?”心跳得咚咚的響,該不會是隨風姐姐救不回來了吧。
那邊一直沒有聲音,如風伸手按住狂亂的心跳,“大哥?”
好半響,才聽到大哥的聲音,滿是無奈和疲憊,“你幫大哥一個忙好嗎?”
“大哥,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你快點說啊!”一向意氣風發的大哥,何曾用這種語氣說過話,心中頓時一酸。
又是沉默了一會兒,大哥的聲音才在電話那頭響起,“風兒,對不起,以前,隨風傷了你的事,大哥什麽也不曾為你做。現在,卻要強求你來幫她。”他深吸了一口氣,“隨風失血過多,奇風一身醫術早已出神入化,你能不能讓奇風來救她?”
如風閉了閉眼睛,沒有說話。
那一頭,迎風也是雙手握拳,痛苦不堪,他知道這有多為難如風,可是如今隨風生命垂危,要讓二弟出手,隻有如風才說得動他。
“大哥,”如風的話,也說得很艱難,她理解大哥的立場,手心手背都是肉,更何況隨風那一麵,還是她的生命,“二哥不願意,我已經試過了。”
迎風一咬牙,“風兒,我不是讓你試,是要讓你叫他來。”對於如風的話,奇風拒絕不了多久的。
如風當然也知道,可是,她抬起頭來,想起二哥那張盈滿心疼和憤怒的臉龐,她輕輕的搖搖頭,“大哥,二哥不願意,我不想逼他。”尤其是,利用二哥對她的不舍,去逼他做他不願做的事。
“可是,如果二弟不肯出手,隨風的命,可能就保不住了。”他也不願意去逼自己最愛的妹妹,這樣做的時候,他比誰都痛苦,可是,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風兒,救救她吧。”
不忍再繼續說下去,迎風掛斷了電話。
一直以來,被他寵至如斯地步的珍寶,卻在此刻,被他逼著,去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救曾經傷得她體無完膚的人。
如風的手,有些顫抖,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嘟嘟聲,有些茫然。
“小風,快來幫忙,蛋糕快出爐了。”秋媽媽在那邊喊。
“好!”如風匆匆把電話放回袋裏,急忙跑過去。
霧氣和香甜味摻雜的氛圍中,如風臉上,一片潮濕,分不清是淚還是汗。
她為什麽要去救,為什麽要逼最愛她的人,去救一個搶了她戀人的女人?
更何況,她又有什麽資格去逼二哥做他不願不想做的事,她也隻不過,是利用他的疼愛罷了。是誰賦予了她權利,可以去傷害珍愛重之將自己放在心上的人。
她這樣想著,可是眼淚,卻不停的掉落出來。
那是隨風姐姐,是陪了她十幾年的姐姐啊!
會替她梳頭,會和她一起穿漂亮衣服的姐姐,十幾年的感情,又怎麽能不留一絲痕跡!
她不想救,她不要救!
她搶走了她最愛的寧遠哥哥,她又何曾當自己是妹妹過?
二哥說的,要救她,就要拿他的生命來換,她怎麽可能會答應!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失去,唯有二哥,是不可以的。
她咬著唇,突然趴在櫃台上哭了。
一個人如果死了,便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永遠看不到了。
“風兒,你今晚回家嗎?”奇風打電話問她。
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如風坐在計程車裏,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可是神情,已經恢複平靜,“二哥,我有點其他的事,你先睡,我晚上自己回來。”
那邊有短短的停頓,接著,聽到了他的聲音,“我等你。”
如風彎了嘴角,為著簡單卻讓人覺得安心的三個字,“好。”
掛斷了電話,她抬頭看著窗外,醫院,已經離她越來越近了。
她也曾經是苗族聖女與司徒今的女兒,所以,她可以感知到黑暗裏二哥的驚懼,可以知道母親與二哥絕口不提的過去,隨風身世的秘密,以及二哥施展過的司徒家的咒語……
曾經因為身體的虛弱而被她刻意忽視的記憶,在此刻,變得鮮活。
她低下頭去,看著攤開的雙手,纖細柔弱,忽地莞爾一笑,“媽媽,你看,人的命運,果然是躲不過的,你說的對。”
自己的路
如風從來沒有覺得,醫院的路如此安靜。
安靜得所有的回憶都一起湧上,清晰如昨。
那個時候,她抱著頭,在媽媽的懷裏哭訴,“媽媽,我不想聽腦袋裏那個人說話。”
媽媽的手,撫在她額頭上,帶著溫暖,“不要怕,風兒要勇敢,你很快能聽懂,並且超越那個聲音的。”
她使勁的搖著頭,“我不要聽懂,聽懂了,就會變成像那些害二哥的壞蛋一樣的人。”
媽媽的眼裏閃耀著欣慰和驕傲,“我們的風兒不會的。”
她沒有聽完接下來的話,她的身體在無法負荷中漸漸沉入昏睡,迷迷糊糊中,能聽到媽媽的聲音,“風兒,你是我和爸爸的孩子,你的天賦與生俱來,可以看懂族中秘決,可以自行通曉咒術,這樣的你,要如何逃脫你的命運?”
後來的後來,她用昏迷和忽略抗拒那些叫囂著妄圖湧入的訊息。
因為她怕。
二哥黑夜裏經曆的所有恐懼和疼痛,她感同身受;
媽媽躲不掉追魂之引無奈之下縱火而焚的絕望,在每一個她思念媽媽的夜晚,一下一下撞擊著她的心。
她害怕,害怕靠近了那些黑暗她便再也無法回到陽光。
她想要簡單的活著,一如天底下所有平凡的女孩。
可是現在,她才知道她錯了。
其實那些東西並不完全都是黑暗,隻是看人如何應用而已。
就如同二哥,不是用它來救了她嗎?
“風兒?”大哥看見她進來,眼睛一亮,待看到她身後空無一人時,眼裏的光芒便慢慢淡了下去。隻是他什麽也沒有問,隻是伸手揉揉她的頭發,輕聲道,“對不起。”
他知道,是他強求了。
如風抬眼看他,一向衣著精致,儀表堂堂的大哥,不過短短兩天時間,就弄成了這般憔悴的模樣,她有些心疼,她伸出手去拉住大哥的手,輕輕一握,“我知道,你一定比我更難過。”
一直不停在心裏翻滾著的煎熬,在妹妹的這句話裏,奔湧而出,匯聚成淚,模糊了視線,司徒迎風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的抱著。
這就是他的風兒啊,就如同幼時他剪爛了她最心愛的衣服,打翻她的牛奶,趁人不注意揪疼她的臉蛋,她卻仍然記得要為他煮一碗長壽麵一般,從來沒有怪過他。隻記得他的好,忘記了他的壞。
可是,愈是這樣,他的心,愈加疼痛難當,他是怎麽忍心,逼她做了她不願意做的事?
“對不起,對不起!”他隻能一迭聲的說道,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著隨風死亡,所以選擇了委屈如風。
生死的麵前,他的選擇,隻會有一個。
兩害相較取其輕,可是他的心痛和歉疚,卻沒有停止過。
如風拍著大哥的背,能感受到他激動的情緒,心裏最後的一絲委屈,也慢慢消散了。
大哥,但凡他還能選擇,又怎麽舍得難為她呢?
司徒今提著幾瓶水回到醫院,一看這場景,眉頭便皺了起來。
他往旁邊瞟了瞟,寧遠震驚的看著這邊,眼含淚光。
寧遠媽媽則坐在椅子上,正不解的打量著兩人。
“秋如風,你怎麽來了?”他刻意的把那個“秋”字加重。
如風放開了大哥,回頭看著司徒今,剛要開口喊,卻看見了父親的目光,她頓了頓,喊了一聲,“司徒叔叔。”
司徒今輕舒了一口氣,“你是聽奇風說了才過來的,怎麽他沒陪你?”
如風摸了摸頭發,有些不自在,“他有事,我就先過來了。”說到這裏,她突然輕聲問道,“方便讓我看看隨風嗎?”
司徒今沒有回答,隻是目光裏帶著審視。
寧遠從椅子上站起來,卻因為虛弱又一下子跌坐回去,他的母親連忙扶著他,“遠兒,你要什麽?”
寧遠臉色蒼白,直直的盯著如風。
如風聽到響動,轉過頭去,兩人的視線撞上,他目光裏傷和痛,就那麽明顯的流露出來,如風微微一怔之後,輕聲道,“請保重身體。”
寧遠的眼睛裏,有一絲微弱的亮色,她繼續說道,“隨風會好起來的,夫妻之間有什麽事不能解決呢,以後不能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寧遠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
她居然用那樣的語氣和神情說著安慰他的話,就如同任何一個普通的朋友。
不,他想說,他和隨風不是夫妻,過去不是,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可是此時此刻,隨風還躺在裏麵,生死不知,她以另外一個身份站在這裏,他又有什麽資格來說這樣的話。
他的頭,深深的埋了下去,想要藏住所有的追悔和痛苦。
他知道她的性格,經此一役,他們永無可能。
如風收回視線,臉上的神情再平靜不過,她又問了司徒今一次,“我想進去看看,可以嗎?”
“好,我和你進去。”司徒今拉住剛剛提起腳的迎風,“你就在外麵等著。”
“爸,我……?”迎風話還沒有說完,司徒今已經一眼看過來,“病房裏麵站不了那麽多人!”
迎風隻得住了嘴,看著兩人進了病房。
司徒今一進去就把病房門關了,然後輕聲道,“醫生已經檢查過,各方麵身體指標都正常,就是人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嗯!”如風淡淡應了一聲,目光移到病床上。
隨風靜靜的躺著,一張嬌俏的臉瘦得隻有巴掌大,蒼白如紙,嘴唇幹得起了皮,還帶著青紫。
這個人,是她的姐姐啊!就算曾經背棄了她,也無法抹滅十多年相依相伴的情誼。如風眨眨眼睛,逼回自己的淚水。
她站到她麵前,吸了吸鼻子,伸出手去探她的脈。
司徒今卻一把擋住了她,盯著她發紅的眼睛,“你先告訴我你要幹什麽?”
“我探探她的脈。”如風有些奇怪,探脈這麽簡單的舉動,爸爸都還要問?
司徒今一把拉過她,“你先跟我出來一下。”
拉著她,又一把推開了門。
“爸?”迎風詫異的看向他,司徒今頭也不回,“不許跟來。”
如風莫名其妙的被司徒今拉著,一直到了屋頂上了天台,司徒今才停下來。
如風看看四周,確認無人,才道,“爸,你怎麽了?”
司徒今哼了一聲,“你先告訴我,你打算怎麽救隨風?我告訴你,若然對你身體有害的,我絕不會同意。”
如風看著他的神情,有些明白了,“爸,你以為我要怎麽救?”
司徒今臉色變了一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媽的那些手記,你全都看完了。”
“爸,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你放心,二哥也教過我醫術的,我先看看怎麽回事,再來問問醫生情況,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司徒今的神情略略放鬆了一下,“最好是這樣,要是你再出什麽事,我看你二哥也活不了了。”
“我知道的,我不會讓二哥再為我擔驚受怕的。”
“嗯!”司徒今點點頭,突起又想起一事,遲疑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怪隨風了?”
如風輕輕一笑,“寧遠哥哥已經是我的過去了,既然已經是過去,就沒什麽特別的。”她吐了一口氣,“從今往後,隨風和寧遠就隻是大哥的妹妹和妹夫,對於大哥關心的人,我會盡我所能幫忙。可是,也僅此而已。”
再不會為他傷心流淚,也再不會沉迷於過去中走不出來。
司徒今的眼裏,是深深淺淺的喜悅和欣慰,“這樣很好,很好!”
頓時心花怒放,重重的拍在如風的肩上 ,拍得她呲牙咧嘴,“這才是我司徒今的女兒。”
再一次回到隨風的病房,如風的心,充斥著平靜和詳和,就像過去的每一次,二哥在花房裏,為她講解醫術藥草一般。
她的手,輕輕搭上隨風的脈搏。
可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怎麽了?”司徒今輕聲問道。
她沒在回答,隻是死死盯住隨風的臉,氣息漸漸加粗,胸脯劇烈的起伏著。
眼看她神情不動,司徒今連忙一手扶住她的肩,“不要急,你不是說要淡定嗎?”
如風咬著牙,閉了閉眼睛,好一會兒,才慢慢睜開眼來,將隨風的手塞回被子裏,對司徒今說道,“司徒叔叔,麻煩您先出去一會,好嗎?”
聽到她的稱呼,司徒今臉色一變,幾乎是立刻的,淩厲的視線就望向隨風。拳頭在袖中漸漸握緊,好半響,他才黑著臉踏著重重的步伐離開了病房。
“爸爸,情況不太好嗎?”迎風看著父親的神色,惶恐不安的追問著。
司徒今喘著氣,一拳砸在醫院的牆上,半天沒有說話。
“爸?”
司徒今扭過頭,從牙縫裏擠出幾句話來,“以後,你告訴隨風,要死要活隨便她,我司徒今再也不管她的事了。“
一句話說完,他便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這個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呆,他怕控製不住自已滿腔怒氣。
病房裏恢複了寧靜,如風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勉強壓住了自己的情緒,她在床頭坐了下來,“隨風小姐,我知道你能聽到我說的話,這些話,我隻打算說一遍,你能聽進去最好,你若聽不進去,我也算盡了人事了。”
想著沒合過眼整日整夜守在這裏的父親,想著忍住心裏的糾結和煎熬打電話給她的大哥,甚至,一直愧疚追悔的寧遠母子,如風的語氣裏,帶上了不自覺的憤怒,“自殺,是懦夫的行為,隻會使親者痛仇者快。我不知道你們夫婦之間是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以生命為代價,你就是注定的輸家,你得到了什麽?最多是他一時的愧疚。時間是治療一切的良藥,或許幾年過後,你在他回憶裏就變得模糊,以後,會有另外嬌豔如花的女人,來做你家的女主人,睡你的床,睡你的男人。你的一條命,就換來這樣的結局,你甘心?可是你的親人呢,你的父親,兄長,為你擔驚受怕,傷心難過,你就沒有想過他們?”
她站起身來,“隨風小姐,我不知道你想等待個什麽結果,但是能不能麻煩你先起來告訴你大哥和父親,讓他們回家去休息?”
隨風躺著,一動不動,似乎連睫毛都不曾顫動一下。
如風抿緊了唇,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反應。
她眼裏的光,終於黯了下來。
這個人,真的不是姐姐了!
從今以後,再也不是了。
她緩緩的低下頭去,“親情在你心中,真的如此低廉沒有價值嗎?”她低低的笑出聲來,吸了吸鼻子,“司徒隨風,你確定你現在不想醒過來嗎?”
她頓了頓,“我隻是告訴你一聲,你的丈夫因為刺激過度,也已經暈倒住進病房了,目前血糖過低,還在醫院治療。你什麽時候需要醒來,可以提前告訴我一聲。”
“等一等!”她剛轉過頭去,那沙啞而虛弱的聲音便在身後響起。
如風停住了腳,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想狠狠的罵她,想問她,父親和哥哥在她眼中都算什麽,他們的心疼和著急半點分量也沒有嗎?
可是,她僵住了背,沒有轉回頭去。
不要緊的,她已經不是姐姐的,所以不要再為她難過!她在心裏,不停的對自己說。
“寧遠怎麽樣了?咳咳!要緊嗎,誰照顧他?”她的聲音很輕,像是要隨時消失在風裏。
如風忍住哽咽,深呼吸幾次過後,再回頭時,臉上已經恢複了平靜,“沒什麽大問題,再休息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隨風這才放鬆了身體躺回去,喘了一會兒氣後,才道,“你知道我醒著?”
如風沒有看她,隻是把目光停留在被子上,“我是醫生。”
隨風輕輕的咳了兩聲,“可是之前的醫生都沒有看出來什麽問題?”
“對啊,他們都看出來沒問題,隻是不知道你為什麽不醒。”
“那你呢,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因為我是中醫,人醒著和沒醒,脈搏的跳動是不一樣的。”也因為,我對你太熟悉,熟悉到連你醒著和睡著的脈動頻率我都一清二楚。
隨風垂下了眼睛,“這樣啊!”她又咳了兩聲,咳出了幾滴淚光,看起來楚楚可憐,“那你能不能不要說出去,不然,不然……”淚水湧了出來,掛在蒼白的小臉上,愈加怯弱,“不然,我會再死一次的。”
“好,我什麽也不會說,我就說是我救醒的。”如風抬起頭來,像是要吞下某種情緒,“可是司徒隨風,如果你再要尋死,我可以提供給你一個更直接的方式。”
她幾步走到門口,輕聲道,“死遠一點,別再讓你父親和大哥難過!”
門一拉開,大哥就迎了上來,上下打量著她,“你沒事吧,怎麽哭了?”看著她的眼睛,輕歎一聲,“沒關係的,盡力就夠了,不要難過。”
如風勉強笑了一笑,“我沒事,隨風也醒了。”
“醒了?”大哥驚喜難當,往她身後一望,果然見到了隨風正側過頭往這邊望來,調轉視線,卻又在對上如風臉色時,微微一怔,“救醒了她,你怎麽這副表情?”他有些疑惑。
如風搖搖頭,側過身子,“你進去看看她吧,我先回去了。”
“這麽晚了,我先送了你再過來。”大哥拉住她的手,如風輕輕推開,“司徒叔叔肯定在外麵等我,沒關係的。”
她走了幾步,又遇上了從長廊另外一邊走過來的寧遠,“她醒了?”
“嗯!”如風微微點頭,便讓開一點點錯身而過。
“如風,我……”他還想說什麽。
如風已經擺擺手走開了,“病人既然已經醒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你還是快點進去看看你的妻子吧。”
醫院的大門外,煙頭的火光忽明忽暗。
如風走過去,取下司徒今指間的煙,掐滅了,“爸爸,抽煙對身體不好,不許抽。”
黑暗裏,看不清司徒今的神情,隻能聽到他長長的歎息,“那個孩子,是我沒有教好。”
如風輕輕擁住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爸爸,不是你的錯。”
“奇風怎麽沒陪你來?”
“二哥不喜歡她,不想救。”
很久之後,才聽到司徒今的聲音,“奇風看人,果然比我們都準。”
而此刻,Z城頂級的酒店裏,一場服裝的新品發布會也拉下了帷幕。
一眾模特簇擁著設計師走到前台,開始答謝與會的各位嘉賓。
其中,離設計師最近的模特餘麗,是最近才被發掘的新人,氣質冷豔高貴,身著今晚最精致的長裙,愈加豔光照人。
紀驊在秋池耳邊低聲道,“秋總,怎麽樣,這個餘麗就是我先前給你推薦過的,不錯吧?”
秋池定定的看了一會兒,露齒一笑,卻是朝另一旁正看得聚精會神的人說的,“司徒二少,你也有興趣?”
奇風收回視線,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嗯!”
紀驊頓時轉移了目標,要知道,司徒家的人向來難以親近,尤其是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司徒奇風,更是從不在公開場合露麵,這次要不是司徒迎風臨時有事,也沒有機會見到司徒二少,他立刻移近了身子,“那要不我安排司徒二少和餘麗去吃個夜宵?”
奇風略略皺眉,“不必了。”
秋池在旁邊笑道,“二少要是不感興趣就不會在此出現了,大家都是男人,都懂的。”旁邊幾個人也跟著意味深長的笑。
奇風不以為意,仍是看向台上的餘麗,“我在這裏出現,是因為模特身上戴的,是司徒家旗下新推出的珠寶。”話到這裏,他側過頭去問身邊助理,“那個模特身上穿的,是今晚最漂亮的衣服?”
助理立刻點頭,“這款長裙設計極其簡單,但是細節處卻非常精致,淡紫的底色,點綴了細小碎花,胸前還鑲了幾顆鑽石,點睛得恰到好處,的確是近年來難得的佳品。”
奇風沉吟了一會兒,他是覺得裙裾飛揚看起來款式不錯,至於顏色?他就隻能看到幾抹灰了,紫色的?妹妹穿起來應該很漂亮吧。
他回過神來,剛好聽到秋池的話,“既然二少這麽喜歡,餘麗今晚就讓給你吧。”
“不!”他站起身來,看著餘麗,雙眼發亮,“人給你,衣服給我吧!”
晨光如水
奇風回到家的時候,其實還不算晚。
他一眼便看到獨自一人坐在客廳裏的司徒今,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爸,你怎麽在家?”
司徒今抬頭看了他一眼,“隨風沒事了。”
奇風看著他的表情,“風兒跟你一起回來的?”
司徒今目光一閃,微微帶了詫異,“是的。”這個臭小子,怎麽會連這個也猜得到了。
奇風臉色突然變了,將手裏東西一丟就往樓上跑。
“風兒睡了。”司徒今一句話便止住了他的腳步,他轉回頭來,“睡了?這麽早就睡?”
司徒今並沒有閃避他的目光,“嗯,她說她累了。”
奇風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是誰叫她去的?”
司徒今挑挑眉,沒有說話。
奇風壓住了胸口激越而出的怒氣,“你,還是大哥?”
司徒今微微側過頭,“隨風醒了,風兒沒事。”
奇風重重的一拳擊在桌子上,“那是因為那個女人醒了,要不然,你能保證風兒不會做傻事?”
“我會看著她的。”
“你看得住?”奇風冷冷的一瞥,隨即又想到了什麽,“是不是在醫院發生什麽事了?”不然以風兒的性格,必定是要等他回來的。
司徒今的臉色微微一沉,“沒事。”
他不說,奇風也就沒有再問,拿起剛才丟到沙發上的盒子,咚咚的上樓去了。
司徒今揉著眉心,靠在沙發上,有些疲憊。
隨風雖然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可是這些年來,他對幾個孩子也算是一視同仁,關心照顧一樣都沒少過。他從來不知道,那個孩子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
當初,她和寧遠在一起,他隻當是年青男女情到濃時的不管不顧。
可是今日,她鬧的這一出,又何曾將家人放到心上過?
心裏,不是不悲哀的,畢竟是養了二十多年的孩子!
迎風是真的被嚇到了,若不然,他怎麽忍得下心去為難如風,若是讓他知道這一切,他又當情何以堪?
夜色漸漸的濃了,依稀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
司徒今從沙發上站起來,摸黑走上樓去。
隻希望迎風不要知道事實的真相,以隨風今日的處境,若再沒有迎風的關愛,又該如何走下去?
他真的老了,或許再也不適合參與這些年輕人的遊戲。
他心愛的女人,已經在黑暗裏等他很久了吧!
他們最寶貝的女兒,已經平平安安的長大,這番奇遇後,又換了一副健康的身體,他已經沒有什麽好擔憂的了。
唯一的牽掛,便是她的歸宿。
這件事一了,他就再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奇風在樓上找了一圈,才在如風的房間裏找到她。
被子鋪得很平整,她閉著眼睛,睡得很熟的樣子。
奇風在床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沒有開燈,借著窗簾的縫隙透進來的幾縷光線,看著她的睡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如風沒有翻身,奇風也一動不動,安靜的坐著。
直到很久之後,如風眼角的淚水,才慢慢浸出,順著耳際滑落。一聲輕輕的歎息,緊接著,修長的手指,撫去她臉上的淚痕。
如風沒有睜眼,任眼淚無聲無息的流著,很快,又被人擦去。
“好了,別哭了。”奇風一側身躺上來,輕擁著她,“我們不要為那些不相幹的人哭。”
“二哥,我很難過。”
“我知道。”
“可是我什麽都還沒有說,你怎麽會知道,二哥騙人。”她吸吸鼻子。
奇風將她的頭按在胸前,輕聲道,“你隻要一皺鼻子,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麽。”
如風的聲音,悶悶的從胸前發出,“二哥,那你告訴我,我為什麽會這麽難過?”明明已經想好,卻還是忍不住難過。
奇風撫著她的頭發,“因為你跟她是不一樣的人。”
看父親和風兒的神情,他大概已經能猜到,必定是那女人在這要死要活的當口,想方設法的算計些什麽了。而風兒,想到這裏,他開口問道,“你本來打算怎麽做的?”
如風身體一僵,小小聲的回了一句,“什麽啊?”
奇風臉色不變,“別想給我打馬虎眼,老實點。”
如風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大哥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能聽出來他很難過。我雖然對隨風姐姐有很多的埋怨和不滿,可是我不想大哥傷心。所以我想,如果我能幫得上忙就好了,就像是幫一個大哥關心的人。”
奇風的心一緊,如風果然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才繼續說道,“你教過我一些醫術的啊,所以我才去看看。”
“如果看了之後,覺得她的確很危險呢?”奇風的語氣,也變得有些危險。
如風又看了他一眼,“媽媽的手記上說的,像這種失血過多的病人,可以考慮用……”
“用什麽?”奇風打斷了她。
如風抿緊唇,不敢再說話。
“我問你用什麽啊?”奇風的聲音,帶著暴風雨前的寧靜。
如風鼓足勇氣,“二哥,我有信心,我自己不會有事的。”
“沒事?”奇風將她的臉扳起來,“不管是盅術還是咒語,你都要記住一條,要有所得,必須要先付出,你覺得,你救她一命,自己會一點事都沒有?”
如風張著嘴,愣愣的望著他。
奇風放開她,翻身坐起來,沉默了很久之後,嘴角彎成憂傷的弧度。
風兒,你會為別人心疼,你有沒有想過,傷到了你自己,我會比任何人都疼!
“二哥!”如風扯著他的衣服。
奇風沒有回頭,“我現在很生氣,你不要跟我說話。”他不想凶她,但是此刻他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如風定定的看著他的背影,“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的死而複生,你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
既然一定要有所出才有所得,那麽天底下就沒有不勞而獲這回事。
這一次輪到奇風不敢回答,他抿緊了唇,好久之後才回答道,“我當然不一樣,你忘了麽,我是天才啊!”
“是嗎?”如風跳下床來,轉到他正麵,看著他的臉。
在那澄澈的視線裏,奇風垂下了眼,“是啊!”
“哦!”如風看著他,若有所思。
“二哥,你今晚就在這兒睡吧!”如風爬上床去,往裏躺了躺。
奇風脫了外衣,“嗯,我先去洗澡。”
站起身來,又一眼看見了沙發上的盒子,偏過頭來說道,“我給你買了一條裙子,紫色的。”
“好,我明天穿給你看。”
奇風點點頭,去自己房間找睡衣去了。
一看二哥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如風迅速跳下床來,抓起一件外衣套著就往外跑。
“爸,醒醒,爸!”司徒今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寶貝女兒推醒,莫名其妙問道,“風兒,怎麽了?”
“爸,你說,我要是想讓二哥說他不想說的話,該怎麽辦?”如風的眼睛,亮晶晶的閃著期待的光。
司徒今的眼睛半睜半閉,“對付男人嘛,摟一摟,親一親,誘惑一下…… .”
摟一摟,親一親,誘惑一下?如風點點頭,話還沒聽完,一陣風似的又旋了出去。
留下司徒今半夢半醒間,還在想著,他剛剛說什麽了不得的話了?
睡意正濃,他清醒不到兩刻鍾,便又睡了過去。
而如風跳上床的時候,奇風還沒有回來。
她拍拍胸口,拉好了被子。
努力回想著自她回來後,二哥好像真的沒有什麽異狀,所以她也一直以為是沒事。要不是剛剛二哥那麽情緒激動的訓她,她也不會起了疑心。
想起以往二哥黑夜裏被舊夢纏繞,她總能有所感應,可是現在,哪怕是她刻意的去接近也什麽都感覺不到了。她隻當是因為她換了一副身體,所以沒有辦法與二哥同息同感,現在想來,或許是二哥刻意的關閉了自己的感知,不讓她知道。
手心漸漸出了汗,若真的是這樣,那麽二哥就一定隱瞞了她什麽?
能需要二哥對她隱瞞的,也必定不會是什麽稀鬆平常的事。
奇風躺上床來的時候,如風像個棉球一樣滾進他懷裏,“二哥,你真像個火人,好暖和!”
奇風微微一笑,長臂一伸便摟緊了她,“好好睡,別動來動去的,當心冷到。”
“好!”如風笑眯眯的應道,仰起頭來,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二哥,晚安!”
“嗯,晚安!”奇風揉了揉她的頭發。
如風在他懷裏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滿足的歎了一口氣,便閉上眼睛,睡了。
空氣裏,都是她的味道,胸臆間充斥著滿滿的喜悅,奇風睜著眼,嘴角的笑容,經久不散。
懷裏抱著的,便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
如果時光可以就此停駐,該有多好。
他不知道,躲在懷裏的人兒,偷偷睜開了眼睛。
他睜著眼等待天明,她也一樣睜著眼睛,等待著天明。
如風的手,悄悄揪緊了衣衫,二哥連覺都不敢睡,是想隱藏什麽呢?
有什麽東西,會比他夢中的惡魔還可怕?
睡到夜半,奇風身體上的溫度,越來越高,幾乎都有些灼人了。他放開如風,微微睡得遠了一些,然後,身體微微蜷起。
如風能感覺得到身旁傳來的顫抖,但是,他的氣息,卻連頻率都沒有變。
“風兒?”
她能聽到他極小聲極小聲的喚了一聲,她閉著眼睛,沒有回答,他便輕舒了一口氣,握緊了拳頭,又往旁邊移了移。
如風忍得心口發痛,可是,她仍然一動不動的躺著。
現在問他的話,二哥會什麽也不說吧?
直到天色漸明,他才去了浴室衝了衝,然後回來躺在她身邊。
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二哥,你的每一個夜晚,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將她重新抱回懷裏,奇風微微彎了嘴角。
這一次,他微微閉了眼睛,放鬆了心神。
晨光瀲灩,奇風突然覺得有些熱,莫非是又犯了?他猛地睜開眼睛。
卻在片刻之後,神色變得有些怪異。
正在這時,如風睜開了眼睛,對上了他暗紅的臉,蹭了蹭,軟軟的喚了一聲,“二哥!”
“嗯,你醒了?”奇風的聲音有些沙啞,然後,身體不著痕跡的退開了少許。
如風卻跟著移了過去,一把摟住他的脖子。
奇風的身體有些僵硬,一雙手固定住她的腰,有些窘迫,“你亂動什麽!”
如風一笑,湊近他的臉,“二哥,我問你個事好不好?”
“好,你說。”奇風答應得很快。
“你晚上,睡得好嗎?”
奇風的一張臉,漲得通紅,因為如風離得很近,她的氣息,絲絲縷縷的鑽入鼻端,“好,很好。”
如風在他臉上響亮的親了一下,“二哥,你沒說實話。”
奇風卻猛地推開她翻身坐了起來,呼吸有些急促,“風兒,別鬧了。”
如風卻似乎是覺得他臉紅的樣子很好玩,索性從背後抱住他,“二哥,你不說實話我就不放開。”
奇風拉開她的手,“你有事等會起來再說!”幾乎是有些狼狽的站起身來,腳步不穩的衝出房去了。
如風愣愣的看著他,原來爸爸說的話沒有用,她抱也抱了,親也親了,二哥還是什麽也沒有說。
好吧,既然他不說,她就隻能晚上逮他現行再問了。
而奇風,回到房間後,才苦笑著平息自己的喘息。
他不是聖人,自然也會有衝動的時候,尤其是在清晨,尤其是擁她在懷的清晨。
可是啊,他低下頭去,閉上了眼睛。
她既然不願意,他又怎麽敢讓她看見這一麵?
別處風景
幾日來守在醫院不眠不休,現在隨風清醒過來,情緒也比較穩定了,迎風終於也能鬆一口氣,回到家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中午。
他伸著懶腰走出房門,可惜懶腰伸到一半便停住了,“奇風,你怎麽沒去公司?”
奇風居然一身休閑服坐在他門邊的沙發上,看書看得正有勁的樣子。聽到他的問話,很是不耐煩的抬起眼來,“我去幫你上班,你就算計我妹妹?”
迎風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救人一命,奇風,是你太固執了。”
奇風看著他,“就因為我不願意救,所以你就逼風兒來勸我?”
迎風微微側過了眼,“隨風也是我的妹妹,奇風,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隻活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裏。對風兒,我很抱歉,但是即使再重來一次,我仍然會做同樣的事。”
“好,你很好!”奇風說得極慢,“你該知道風兒的性格,她知道我不願意,一定不會來為難我,所以你逼她,她就隻有逼她自己。你再不濟,也是司徒家的人,風兒天賦之高,你也不是沒有半點了解,你想要她為你的妹妹做到什麽地步?”越說越激動,奇風站起來,“讓你妹妹搶走愛人,還要微笑著說祝福?或者以自己的命,去換她的性命?”
“風兒出了什麽事?”聯想到醫院時父親和風兒的異常,迎風的心一跳,臉色大變。
奇風冷笑,“現在來關心,是不是晚了一點?”
迎風一把抓住他,勁道大得手臂隱隱作痛,“風兒做了什麽?”
奇風閉嘴不語,隻是定定的看著他。
迎風手上一使勁,“司徒奇風,說話!”
奇風還是冷著眼看他,一聲不吭。迎風氣急,雙手一鬆,轉身就往樓下走,“我去找她。”
“不用了。”奇風終於開了口,“她沒事。”
迎風停住了腳步,深深吐了一口氣,“二弟,你該知道,我疼風兒的心與你一般無二,我從來不想讓她受到傷害。”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我之所以讓風兒來勸你,是因為我確定你拒絕不了她。雖然這樣做會讓她難過,但是比起隨風的生命,我覺得,我可以這樣做。”
奇風轉過身去,“風兒當你是哥哥,所以她愛你敬重你,你不能因為這一點便覺得自己有了委屈她的資格。”
他快步向自己房間走去,“如果再有這樣的事發生,無論有什麽理由,她都隻會是,我一個人的了。”
無論是你,還是誰,我都不會再允許靠近她。
如風當然不知道兩個哥哥為了她,進行了一番怎麽樣的對話。
她現在為著兩件事焦頭爛額,一是蛋糕店開張有一段時間,生意慢慢變好她們有點忙不過來了,另外一件,便是二哥。
她知道晚上二哥的異狀絕對和以前的惡夢纏身不一樣,可是如果是因她而來的,二哥絕對不會老實說的。
想到這裏,心中又是酸澀又是甜蜜。
二哥視她如此之重,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可是,如果二哥當她是愛人般情深一片,以二哥的性格,又怎麽能看見別的女子的好,找到他生命中真正的另一半?
“小風,今晚早點關門吧?”秋媽媽期待看著她,蔣師傅也在旁邊,一臉神秘。
“有什麽安排嗎?”如風狐疑的看著兩人。
秋媽媽和蔣師傅相視一笑,齊齊看向她,“你等會就知道了。”
在玩什麽把戲啊?如風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點頭,“好,早點關門。”
終於到下班時間,蔣師傅把門拉下來,秋媽媽拉著如風往裏屋走,如風一進門就愣住了,桌上擺著一個大蛋糕,蛋糕上已經點著蠟燭,印著蛋糕上精致的圖案。
“小風,生日快樂!”秋媽媽拉著她的手,一臉慈祥的笑。
“如風,生日快樂!”蔣師傅也走了過來,“是你媽媽說的要給你驚喜,怎麽樣,還不錯吧?”
如風站在桌前,原來今天,是秋如風的生日!
秋媽媽從一個玻璃瓶中,取出來一個紙團,上麵標了今年的年份,塞到她手裏,“這是你去年寫的生日願望,你看看實現沒?然後再寫明年的願望吧,我們再存回玻璃瓶裏。”
如風將紙團捏回手心裏,勉強笑笑,“媽媽,要不我們不看了吧。”
無論是什麽願望,都不可能實現了啊!
秋媽媽拍拍她的肩膀,“沒關係,打開吧,是你自己去年寫的,不管實現沒實現,都該打開表示已經過了一年,然後再許新的願望。”
如風手指動了動,終於還是慢慢打開了。
紙條上的字端正娟秀,“第一個願望:秋池會愛上我;第二個願望:秋池會喜歡我;第三個願望;至少秋池會願意陪我去看夜景。”
這個女孩子,竟然愛到了這般卑微的境地!
秋媽媽站在旁邊,顯然也看到了,伸手在她肩上按了按,“沒有關係的,小風。”
如風轉過身去,看著她,少傾,投入她的懷抱,“對不起,媽媽。”
“傻孩子,這在說的什麽話啊!”秋媽媽眼眶有些紅。
如風搖著頭,隻把她抱得更緊。
對不起,秋媽媽,秋如風是死在了我二哥手裏,而我,占了她的身體,享受了你的寵愛。
因為我的自私,所以我什麽也不能說,我隻能好好的孝順你,來彌補我所有無法宣之於口的虧欠和不安。
“好了,今年再許三個新的願望吧!”秋媽媽努力笑著,安慰著她。
第一個願望,希望秋媽媽身體健康;
第二個願望;希望秋媽媽會過得越來越幸福;
第三個願望:希望有個名叫秋如風的女人,無論在哪裏,都能真正的得到幸福。
如風虔誠的將這三個願望寫在紙上,再存入玻璃瓶中。
秋如風,這是屬於你的願望!
那是一個太過溫馨的夜晚,蔣師傅走了之後,秋媽媽和如風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兩人邊吃邊聊,氣氛竟是意外的好。
直到華燈正是繁華之時,敲門的聲音響起,如風跳起來,會不會是二哥來她了?
打開房門,她的笑容僵在臉上,“秋池?”
長長的風衣披在身上,秋池的身形越顯修長,他取下手套,遞給她一個盒子,“我來,滿足你前兩年的生日願望。”
如風站著,沒有伸手。
“小風,是誰啊?”秋媽媽走過來,看見秋池,也是一愣。
那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停在半空中,空氣裏,有幾分尷尬。
秋池把手縮回來,頓了頓之後,把包裝拆開,盒子裏麵,是支閃著淡淡金屬光澤的女式手表,秋池將手表取出來,聲音有些低沉,“你前年許的第三個願望,是想要我當年拍下的情侶手表中的女款。”
如風閉了閉眼,那是秋如風的願望啊,可是,早已經來不及實現了。
她沒有動,卻是秋媽媽接了過來,“結束了以前的願望,就可以再不用去記掛了。”
秋池看了她一眼,開始有些理解,當年老頭子為何願意為這個女子花那麽大的心思,甚至將她的女兒掛到自己名下來征服她。
的確,算是個有意思的女人。
視線掉回如風身上,“蔣師傅告訴我,你去年許的第三個願望,我還來得及替你完成。秋如風,你可願意陪我去看這城市的美麗風景?”
胸口處有了難過的情緒,如風低了頭,秋如風,這是你殘留的意識裏,最真切的期待吧?
她抬起頭來,目光明亮,“秋池,謝謝你,還願意成全那第三個願望。”她笑得如此燦爛,秋池微微眯了眼,她說,“謝謝你,秋池,為那過去十年的單戀,畫一個完美的句號。”
她回房間去換衣服,給奇風打了電話,把秋如風的事講了一遍,最後,問他,“二哥,我去幫她完成她的心願,你等我回家再睡,好嗎?”
短暫的沉默之後,奇風問她,“你要去陪他逛夜景?”
如風彎了嘴角,“嗯!”
奇風的語氣不太情願,“秋如風已經死了,還能有什麽心願?”
如風的嗓音柔柔的,“有些心願,是至死仍然無法忘懷的。”
至死無法忘懷的?電話那頭的奇風有一瞬間的怔忡,然後,他輕聲道,“風兒,你有這樣的心願嗎?”
她有,她曾經有的。
那個時候,她死的時候,她曾經有過的,至死仍無法釋懷的期待。
可是現在,她輕聲笑了,“就是二哥啊,二哥一定要幸福,這就是我的心願。”
奇風無聲的咧開了嘴,他才是風兒到死都記掛著人的嗎?開心完後,他說,“我不會讓你擔心,我陪你。”
“好!”如風的視線有些模糊,“二哥,我多慶幸我還能活著。”要不然,你該怎麽辦?
“傻丫頭,怎麽會舍得讓你一個人!你忘了,我是你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二哥啊,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找到你的。”
“嗯!”如風吸吸鼻子,“怎麽辦,二哥?”
“怎麽了?”奇風的聲音有些緊張。
如風仰起頭來,“我現在特別想抱抱你。”
“小風,你好了嗎?”秋池在外麵敲門。
如風擦擦眼睛,朝外邊喊了一聲,“馬上!”然後匆匆忙忙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二哥,我不說了,我先出去了啊。”
“好,我等你。”奇風答道。
一旁,走進書房拿資料的迎風,看著那兒呆著傻笑的弟弟,莫名其妙的走過去,“公司的報表有什麽問題?”
“什麽?”像是有星星落在眸子裏,閃閃發光,奇風的笑容,如夏日夜空般明淨。
“要不然你幹嘛笑得像個傻子!”
奇風清咳一聲,隻是那止不住的快樂仍是從眉宇間傾瀉而出,“我決定,放棄收購計劃了。”
迎風挑挑眉,“你要放棄你的鐵血政策,同意改走懷柔路線了?誰那麽大魅力,能勸服你?我記得,那幫老家夥勸了你很久,你一句都沒聽進去的。”
奇風嘴角彎彎,“我願意!”
“好吧,隨你。”迎風不置可否。
奇風坐了一會兒,視線便投向窗外。
濃濃夜色中,燈光星星點點,綻放出迷人的光暈,真的,很美麗。
他猛地站起身來,拿著衣服就往外跑。
“你去哪兒?”迎風和司徒今在客廳裏看電視,在他身後吼道。
“我去門口等風兒!”
“風兒不會自己回家?”迎風莫名其妙。
司徒今笑眯眯的看他一眼,“年輕人的心思,你不懂的。”
“爸,你自己才是老人,好不好?”迎風沒什麽好氣。
而欣賞著這樣夜景的,如風與秋池是兩種心情。
如風是真的很開心,夜晚很美,能夠替秋如風走完這一段的心情,也很美。
看著她清秀的側臉,很久之後,秋池才開了口,“你心情很好?”
如風張開雙臂,轉了一個圈,回頭對著他俏皮的笑,“當然,你沒看見我一直在笑。”
“你是個容易滿足的女人!”秋池看著她,最後下了結語。
“是啊,與其想那麽多不可得,不如開心著已經擁有的。”
“所以,你放棄了不可得的我,開心著你已經擁有的司徒奇風?”不願意破壞這一刻的氣氛,可是仍然不受控製的問了這一句。
如風的笑容微斂,卻沒有回答。
秋池緊緊的盯著她,“如果司徒奇風在有你的同時,還與別的女人有染,你會怎麽樣?”
幾乎是沒有絲毫猶豫的,如風搖了搖頭,“他不會。這個世界上任何男人都會,唯有他,絕對不會。”
“你就這麽肯定?”
“那當然,因為在其他女人身上,他根本看不到……”話說到這裏,她突然住了口。
“看不到什麽?”秋池追問道。
如風卻愣在了原地,她突然想到,二哥在別的女人身上根本看不到色彩,所以,如何去欣賞別的美麗?
“小風?”
“秋池,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女人在你的眼裏,是充滿色彩和活力的,那會怎麽樣?”
略略的沉默,秋池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道,“那麽這個女人,便是我命中注定的伴侶。”
“不論她是什麽身份?”
“身份那些,都是狗屁。”
“如果,是你親大哥的妻子呢?如果,是你繼母呢?或者,如果是你親生妹妹呢?”
秋池嘴角的笑容,有些冷,“我們這些人,逢場作戲容易,相信真情很難。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個人,不要說是你說的那些身份了,即便是我親生的兄弟,愛了也就愛了,又能怎麽樣?”
他們這些天之驕子,錢財美色都不地隨手可得之物,但是那樣獨一無二的愛情,或許幾生難逢!
沒碰上倒也不覺得遺憾,碰上了,怎麽可能會放手?
“秋如風,如果我說,我不想對你放手,你會怎麽樣?”
如風停住了腳步,“我不會怎麽樣,但是我想,有人會怎麽樣了!”
她的笑顏如花,定定的望著遠處走來的人。
“風兒,已經到十二點了,那個願望的時間,已經結束了。”那人說,笑容格外的溫暖,“現在,你可以抱我了。”
逼供
寒冬的深夜,有這樣一個溫暖的懷抱,實在是再美好不過的事。
如風賴在二哥的懷裏,真不想起來了。
奇風低下頭,看著在懷裏扭來扭去滿足得歎氣的人,嘴角,勾成完美的弧度。雙手擁緊了她,再看向秋池。
兩個男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秋池挑了挑眉,奇風隻是平靜的調轉了視線,拉著如風,“走吧,我們回家。”
兩人走了幾步,如風回過頭去,秋池還站在原地沒動,忍不住的,在心底微微一歎。
忽然手上一緊,奇風低聲道,“你不是秋如風。”
“我當然不是。”如風挽著他的胳膊,莞爾一笑,“二哥,我才發現,原來你吃醋的樣子格外可愛。”
奇風微低了頭,看她,眼睛在夜色裏,閃閃發亮。
如風歪著頭,“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跟在後麵,對不對?”
“嗯!”奇風老實的點頭,開玩笑,夜黑風高,哦,不,夜色如此迷人,他怎麽可能會放心她和一個居心頗測的男人花前月下?
他在家門口逛了幾圈,越逛越焦躁,幹脆就找來了,然後看著如風與秋池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很是滿意。
“二哥,我走不動了。”如風突然停下腳步,期待的望著他。
奇風看了她一半天,“你剛才不是和他走了那麽久麽,怎麽沒見你走不動?”
如風點頭,“就是因為剛才走太多了,現在才走不動啊。”然後,繼續期待的望著他。
奇風默了半響,來了一句,“那我們打車回家吧。”
“二哥!”如風搖著他的手。
奇風瞅了她一眼,徑直攔下一輛車,“誰讓你要陪別的男人走那麽久的?”
如風頓時苦了臉,收回前言,二哥吃醋的時候,一點也不可愛。
他們回到家的時候,司徒今還沒睡,正在翻看著舊時的相冊。
“爸爸!”如風跳過去,坐在他身旁。
司徒今看看她的臉色,又看看奇風,“怎麽了,二哥惹你生氣了?”
奇風徑直上了樓,“我先去洗澡。”
如風看著他的背影,扁了扁嘴,“我不想坐車,我想讓二哥背我,他不肯。”
司徒今輕笑,“可能是你長胖了,他嫌重。”
如風翻翻白眼,“我那點重量,二哥可以完全忽略不計,好不好?”
司徒今這才正眼瞧她,“那就是你惹二哥生氣了?”
“他不是生氣,他是吃醋。”
“吃醋?”司徒今拖長了聲音。
“對啊,我和那個秋池去走了一會兒,不過,我已經打電話告訴過二哥的。”
司徒今敲了敲她的腦袋,“你和別的男人逛街逛累了,再讓哥哥背,他不生氣就怪了。”
“可是我又沒怎麽樣!”她仍舊氣鼓鼓的。
司徒今笑著看了她一會兒,“風兒,你這麽依賴二哥,不行的。”
“為什麽不行?”
司徒今合上了相冊,放低了聲音,“以後,你和二哥會各有愛人,彼時,他自有自已的愛人要照顧,你們還怎麽可能如此親密無間?以後的日日夜夜,他要陪伴記掛的,是他的枕邊人。而你,若有了自己的家庭,又怎麽可能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你們,隻會越走越遠,天底下的兄弟姐妹,大抵如此。”
他站起身來,丟下一句話,“如果你一直隻能當他是哥哥的話!”
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哦,我等著就是要跟你們說,隨風回家來住幾天,你在家裏的話,注意點。”
“怎麽自己一個人坐在這兒,爸爸呢?”奇風洗完澡出來,才發現如風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如風回過神來,“爸爸去睡了。”
奇風眉頭微皺,坐在她身側,揉揉她的頭發,“你怎麽了?”
如風搖搖頭,隻是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奇風歎了一口氣,“真生氣了啊?那我再背你出去逛一圈,把剛剛的彌補回來,好嗎?”
如風搖頭,眼圈開始發紅。
奇風開始後悔,早知道剛才就不要賭那一口氣了,省得到最後,心疼的還是他!“那好吧,告訴我,你要怎麽才肯不生氣?”
如風猛地撲到他懷中,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
他是真的被嚇到,“風兒,你哭了嗎?”
如風不敢開口,隻能緊緊的抱著他。是的,爸爸說的沒錯,她的確從來沒有想過,以後她和二哥,會不是彼此最親近的人。
她如果嫁給了別的男人,那麽又怎麽可能夜夜陪著二哥,讓他安睡到天明?
或許她不是沒想過,而是從來不敢想吧!
二哥,我會愛上你嗎,像女人對男人的愛?
如果沒有什麽顧忌,我會愛上,像你這樣的男人嗎?
“風兒,你怎麽了,你告訴我啊!”看不到她的臉上的表情,奇風有些慌亂。
如風深吸了一口氣,仰起臉來,“二哥,我問你什麽你都會老實回答的吧?”
“是是是,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如風點點頭,縮回他懷裏,“那你說話要算話,你要是食言,我以後永遠都不理你了。”
“好,那你要問什麽?”
“我現在不問,反正我想問的時候,你就要告訴我。”
“好,你什麽時候想問都可以。那現在,可以乖乖去洗澡睡覺了嗎?”
“嗯!那你抱我。”如風咧開了嘴,此時此刻,不趁機撒嬌簡直都對不起自己。
看見她的笑容,奇風懸著的心才慢慢放下來。然後,暗自告誡自己,以後一定不要隨便惹她生氣,要不然,最後倒黴心疼的還是自個兒。
將耳朵貼在奇風胸口上,能聽到他清晰有力的心跳聲,如風閉上了眼睛,微微彎起嘴角。
將她抱進房間,看她一副無尾熊般趴在他懷裏的樣子,奇風有些好笑,“該去洗澡換衣服了。”
如風在他懷裏蹭了蹭,“你幫我洗。”
沉默半響之後,奇風伸手去解她衣服,“好!”
“啊!”如風一把抓住他的手,飛快的跳了起來,瞪圓了眼睛,“二哥!”
奇風無辜的回望, “是你叫我幫忙的。”
如風張張嘴,不知道該怎麽回話,抓起被子往他頭上一蓋,“叫你幫忙你就幫啊!”
奇風眼底藏著笑意,“那我要是不聽話,風兒又生氣怎麽辦,我可惹不起。”
如風抱著睡衣,又推了他一下,才衝進浴室裏去了。
鏡子裏,兩頰紅紅的,如風伸手拍拍臉蛋,“害什麽羞,那是哥哥啊,沒出息!”
罵完,她又長長的歎了口氣。
自從知道二哥的心思之後,她覺得自己也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對著二哥她也會臉紅心跳,莫非換了個身體,真的連感情也可以換得不同?
如果二哥變成了愛人,是不是……她連忙搖頭,不敢再想,扭開了水的開關,任急速的水流衝去所有煩亂的思緒。
昨晚一夜本來就沒睡好,如風窩進二哥的懷裏,聽著那有節奏的心跳聲,很快的睡意便襲來了。
她努力的睜著眼睛,奇風很快便發現了她的異常,“睡不著?”
哪裏是睡不著,明明是很快就要睡著了,如風強自撐著眼皮,“嗯!”
“那我給你唱歌?”
“你哪會唱什麽歌?”從小到大就沒聽過。
奇風輕聲道,“我會唱啊,你以前每晚都要給我唱的。”每一個不敢睡覺的晚上,她都會趴在床頭一遍一遍給他唱著,有時候,他還沒睡著,她便把自己唱睡著了。半夜醒來,發現他還沒睡,便又迷迷糊糊的繼續唱。
一天一天,一年又一年,她的那些歌,連同她的身影,早已深深印到心間,融入骨血。
那些都是催眠的歌啊,她現在要是聽了,哪裏還能撐得住,如風搖頭,“不聽。”
“那我給你講故事?”
如風在他身上戳了兩下,“你的故事都是我講給你聽的,不想聽。”
奇風便閉了嘴,莫非唱歌和講故事都不能幫助人睡眠?可是他明明覺得對他都很有效啊!
這麽想睡,莫非是因為二哥的懷抱太溫暖了?如風這樣想著,便推了推他,“二哥,你睡過去一點,太熱了。”
大冬天的嫌熱?奇風有些詫異,但還是放鬆了雙手,睡過去了一點。
如風幹脆從他懷裏滾出來,縮到另外一邊。
懷裏刹時空了一塊,奇風望望她的背影,移過去一點,靠著她的身體。
如風又往邊上移一移,奇風跟著靠過去,如風又移,他又靠過去……
最後,如風翻身坐了起來,“你別再靠過來,我都快滾到地上去了。”
奇風看看,果然兩人都睡到床邊上了,他跟著坐起來,“風兒,你今晚到底怎麽了?”為什麽都不讓他抱,他覺得有些委屈。能抱她在懷的時間並不多,等到灼燒之痛開始,他便是想抱也不敢靠近了。
如風抿抿嘴,抱著枕頭跑到另外一邊,拉開被子躺了上去,“我嫌熱。”
“你體質偏寒,這種天睡一晚上也不見得能把腳捂熱,你還嫌熱?”奇風顯然不信。
“我說嫌熱就是熱,睡覺,不和你說了。”如風將被子拉高,捂住了耳朵。
過了好一會兒,聽到那頭沒有半點動靜,如風移開了一點點被子,微微撐起身子看過去。
黑暗裏,奇風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頭微微垂著,像是,無助的孩子。
心頭一軟,如風又抱著枕頭慢慢移過去,貼到他身邊,“二哥,對不起啦!”
奇風沒有說話,如風扯了扯他的衣襟,“二哥,你睡覺吧,我剛剛亂發脾氣是我不對。”
“風兒,”他握緊了拳,輕吸了一口氣,“我這樣依賴你,是不是對你造成了困擾?如果,如果是的話,我會……”
“二哥!”如風打斷了他,直接拉著他的手,將他按進被窩,“你要記住,你是我最親最愛的二哥。”咬了咬唇,她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二哥,就算要被你信賴一輩子,我也願意。”
“風兒!”奇風的聲音有些顫抖。
如風閉上眼睛,依進他的懷裏,“二哥,就這樣吧,如果我們都不想分開,那就先這樣吧!”
就算現在還不是愛情,可是她知道,她不想留二哥一個人。
她會心疼,會難過,或許她再次回到這世界,便是因為,她舍不下二哥吧。
經過這樣一場,如風是真的睡不著了。
聽著二哥的心跳聲,她知道他也沒有睡著,“二哥,你晚上經常不睡的話,不會覺得困嗎?”她連一晚上都撐不過去,二哥是怎麽過了那麽多年的?
“會,很困很累,但是睡不著。”
“閉上眼睛,不就很快可以睡了?”
“我不知道,睡不著。”
如風從被窩裏伸出手來,拍拍他的臉,“沒關係,我陪你就可以睡著了。”
嘴角勾起,奇風摸著她的手,塞進被窩裏,“好,我知道。”
聽著他平穩的呼吸,如風將臉貼近了他的胸膛,他的體溫,暖暖熨燙著她的肌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果然,他的體溫慢慢燙了起來。
他的身體慢慢僵硬,然後,極小心的從她頭靠著的地方抽出胳脯來,又等了片刻,看她沒有動靜,才慢慢的移開,最後,背轉身去。
那樣灼熱的溫度,似乎全身都在烈火中焚燒,奇風想要控製住呼吸的節奏,卻控製不住身體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慢慢蜷起。
拳頭握得緊緊的,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汗水浸透了衣襟,奇風卻一動不動,連痛呼也不敢發出。
如風睜著眼睛,淚水慢慢滑落。
再也忍不住,她撲了過去,從身後抱住他,“二哥,二哥!”
到底是有多痛,會連曾經經曆過盅毒在血肉裏橫行的你,也疼至身體扭曲?
到底是有多痛,會讓你連我也瞞?
奇風心中一驚,連忙轉過身來,扯出一抹笑容,“風兒,怎麽了?”
如風伸手扭開床頭的燈,奇風的滿頭大汗再也無所遁形,她伸手撫上,指尖被那火熱灼痛,奇風慌亂的移了開去,“風兒!”
如風不管不顧的跟了過去,兩手死死的摟住他的脖子,他還要再動,如風幹脆就翻到他身上壓住他。
“風兒,燙!”奇風兩隻手放在她腰間,想要把她抱起來,隻是那疼痛,折磨得他雙手顫抖,根本無力抬起。
如風將臉貼到他的臉上,忍著那灼人的溫度,“二哥,你說過要告訴我的。”
“好,你快起來,二哥明早再告訴你好嗎?”她的臉,如同清涼的泉,那感覺如此迷醉,身體本能的想要靠近,卻又怕傷著她,他隻能努力的偏開頭。
“二哥,你答應過的,隻要我問,你就說,我要你現在就說。”
呼吸有些急促,奇風的眼睛都紅了,“風兒,你先起來,會燙傷你的。”
“你不說,我就不理你了,我永遠都不理你了。”
奇風牙一咬,身體一翻,便將如風從身上推開來。
“二哥!”
奇風雙手按住她的身體,喘著氣,“我說,你不要再靠近我。”這樣的焚燒之苦,連他都難以忍受,更何況是她。
眼裏的淚水沒有停止過,其實她多多少少也猜到了,“是換我重生的代價,是嗎?”
奇風艱難的點頭,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我說過,死神要想帶走你,得先問過我。”
“傻瓜二哥,傻瓜!”如風哭著罵他。
“其實一點也不疼!”他說,“隻是有點熱,冬天剛剛好。”
“隻是有點熱嗎?”她喃喃道。
他的身體在微微發顫,可是在她視線裏,他臉上的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是啊,隻有一點點,唔……!”
未盡的話,消失在她冰涼的唇間,如一彎清泉,緩解了從心頭泛起的焦熱。奇風失神了一會兒,沉浸在這樣冰涼的觸感裏。可是,短暫的沉迷之後,他猛地推開了她,“不是,風兒……”
如風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捧住他的臉,印下唇去。
“不!”奇風從床上滾下來,踉蹌著起身,“你在幹什麽?”
紅暈布滿臉頰,如風坐起來,“種因得果,二哥,我就是你的因,不是嗎?”
奇風的臉色一變,他當然知道,可是,可是,他定定的看著如風,這個他世界裏唯一的女人,渴望她到心痛,卻不願意在這樣的情況下,“風兒,我愛你,所以,我等你。”
他看著她,身體還在發顫,卻有目光溫柔如水,他說,“我等你。”
如風無聲的流著眼淚。
司徒奇風,這個世界上,再不會有人比你更愛我了!
奇風踉蹌著往外走,在他的手搭上門把的時候,如風的聲音響起,
“你給我站住!”
奇風的動作一頓,接著,卻是咬著牙將把手往下一按。
“如果你今天出去,我就再也不見你了,以後躲得遠遠的,永遠不見你了。”
愛本無罪
奇風靠著門板,微微喘氣,既不敢往外走,也不敢躺回床上。
看他站都站不穩卻又還強自撐著的樣子,如風跳下床來,扶住他,又是氣又是心疼,“二哥,你現在這個樣子,我能對你幹些什麽啊?”
將身體大部分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奇風俊臉通紅,“燙!”
“我冷!”如風翻翻白眼,架起他往回走。
因為強忍著疼痛而滲出的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衫,等他坐回床上,如風拉著一把就扯開了。
“風兒?”奇風聲音低啞。
如風按住他,“別動,再動我就直接撕了丟掉。”
奇風抿了抿唇,放鬆身體,任如風將他的上衣脫下來,丟到一邊。然後,自己躺上床去,像八爪魚一樣的抱著他。
“風兒!”他才剛剛一動,如風便在他肩頭咬了一口,“二哥,我們沒蓋被子,我冷。”
奇風怔了半響,終是在她異常固執的堅持中敗下陣來,側過身子,緊緊的摟住了她,“風兒!”他的頭埋在她的發間,藏住了所有情緒,“難受你要告訴我。”
燙,真的很燙,那樣火熱的溫度,連同二哥身體的顫栗,都清清楚楚的傳來。如風的臉貼在他的臉上,“傻瓜二哥!”眼淚忍不住的掉落,為他的隱忍和付出,“為什麽不說呢,無論是有多痛,無論是什麽原因,都應該要告訴我,明白嗎?”
“好!”他說,收緊了雙臂,越加貼近她的身體,那清涼的觸感稍稍緩解了那從身體深處席卷而來的灼熱。
“二哥,我能解開這反噬,是嗎?”如風問他。
“我不知道。”奇風的神智漸漸恍惚,“但是風兒很涼,抱著好舒服!”
他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汗水卻繼續一層又一層的湧出。
如風安靜的靠著他,再沒有說話。
直到天色漸漸明起,奇風身體上的溫度,才慢慢降下來。
如風抬起頭,看著他汗濕的發絲貼在臉頰上,雙眼緊閉,竟是已經睡著了。看著那寧靜的睡顏,手指輕輕撫上,心頭的酸痛又起。
她的二哥,為什麽要經曆這麽多的苦難?
將頭靠回他的胸前,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輕輕閉了眼,“二哥,什麽時候,你才可以隻有幸福,沒有傷痛?”
又躺了一會兒,她才輕手輕腳的起來,洗了澡,換好衣服,天色已經大亮,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奇風卻還睡得很熟。
如風給他拉了拉被子,才走出門去。
一拉開門便碰上了正往樓下走的隨風,她看見如風,也是一怔,“秋小姐?”
“你好!”如風朝她點點頭,輕輕合上門。
隨風的臉色有些怪異,張了張嘴要說什麽,卻又看了她身後一眼,什麽也沒說。
花園裏,如風抱著牛奶在喝,隨風披著外套走了走來。
“秋小姐,你的全名,是叫秋如風吧?”
如風抬起頭來,點了點頭,“是的。”
“你,昨晚在我妹妹的房間過夜了?”隨風拉拉衣裳,坐在她對麵的凳子上。
“是的。”
隨風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問道,“你知不知道我的妹妹,也叫如風?”
“我知道!”如風低了頭,有些不自在,曾經朝夕相處的姐妹,現在卻如此陌生。
隨風輕輕一笑,眼神飄遠,“果然叫如風的人,都比較容易幸福。”略略停頓之後,她又轉身看向如風,“那你知道她在哪裏嗎?”
如風站起身來,“我不知道,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
“秋小姐!”隨風也站起身來,她的聲音,還著徹骨的冰涼,“你和我二哥的愛情,不會得到祝福的。”
如風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過頭去,“為什麽?”
“你不知道吧,我二哥從小在苗寨中長大,受盡盅蟲苗毒的摧殘,聽說,還在黑暗中關過幾年,所以他的神經有問題。他的世界裏,隻有我妹妹一個人,對待其他人,手段狠辣,沒有半點人的感情。你之所以能得到他的青睞,隻不過因為你的名字和我妹妹的名字一樣。”她頓了頓,“而且,你不覺得他和你在我妹妹的床上歡愛纏綿,讓人很惡心嗎?”
如風僵直了背,有好一會兒,沒有發出聲音。
隨風的聲音裏,帶著深深的同情,“所以,你隻不過是被當成了我妹妹的替身!我二哥,居然對自己的親生妹妹,有這樣的想法,真是司徒家的悲劇。”
如風猛地轉過身來,定定的看著隨風,像是從來沒有見過她一樣。
“秋小姐,你怎麽了,被嚇到了吧?”隨風拉拉身上的衣裳,“我很早就看出來了,也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呢!”
如風垂下眼去,好一會兒,才緩緩抬起頭來,眼睛紅紅的,卻沒有眼淚,“隨風小姐,你隻不過想讓我離開司徒家吧?”
隨風一愣。
如風伸手撫了一會兒眼睛,才道,“你是怕我告訴你的家人,你裝死嚇他們的事,對嗎?”
隨風勉強笑道,“秋小姐,我是為了你好,才告訴你實情的。”
如風深吸了一口氣,“你放心,我不會說的,我一句話都不會說。”她轉身要走,隨風卻一把拉住了她,“秋小姐,你如果什麽都沒講,為什麽我爸爸對我會這麽冷淡?我醒來這麽多天他都沒來,之前他都還守在醫院的。”
如風看著她,“我真的一句話都沒說。”
或許對她,以後永遠也不必再說些什麽。
“秋小姐,你對我二哥這樣的人和這樣的想法,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嗎?”隨風在她身後,輕聲問道。
如風仰起頭,看著天空清澈見底。
淚水順著眼角流下,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心疼,“你說,他曾飽受摧殘,甚至幾年不見天日,所以,他的神經不太正常;你說,他對別的人都沒有人的感情,卻唯獨將他的妹妹看作整個世界;你說,他之所以對我另眼相待,隻不過因為我的名字裏有如風這兩個字。”她緩緩的笑了開來,“可是,你不覺得,能得到這樣一個男人的愛,是多麽幸運的事嗎?”
她吸了吸鼻子,“我很介意,為什麽我出現得這麽晚,所以讓他多受那麽多年的苦。”
原來,她就是二哥的世界,從那麽小的時候,就已經是了。大家都知道,唯有她明白得這麽晚!
她看著隨風,琉璃般的眸子裏閃著明朗的光:“你說得對,他的世界跟常人不一樣,所以我為什麽要拿常人的想法來束縛他?就算,他愛上了他的妹妹!”
她的嘴角噙著驕傲和喜悅的笑,“更何況,我到哪裏去找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司徒奇風,我不會放手。”
然後,再也沒有回頭看隨風一眼,她離開了花園。
看著她的背影,隨風緊了緊拳頭,她不想有這個女人的存在,來提醒著當日的事有隨時被人發現的可能。
或許,唯一的辦法,便是把如風找回來。隻要她回來了,這個女人也就沒有再存在的必要。
她轉過身去,走向與如風相反的方向,可是才剛邁開腳,就愣住了。
叢叢假山後,站著三個男人。
“你,你們……”她咽了咽口水,問得有些艱難,“什麽時候來的?”
司徒奇風抬起頭來,目光如刀鋒般從她臉上滑過,然後,落在身旁的兩個男人身上,“你們,真是好眼光!”
拿著手裏的麵包,從另外一條路繞了過去。
他得追上那個不會照顧自己的丫頭,難道不知道光喝牛奶不消化嗎?
司徒迎風看了隨風很久很久,久到她都有些不自在,“大哥,你不是去上班了嗎,怎麽回來了?”
司徒迎風的眉間,有濃濃的疲憊和自嘲,“是啊,我也想問,我不是去上班了嗎,怎麽會回來呢?”
他為什麽要回來?突然之間,不知道自己都幹了些什麽。
冬日的太陽,明明隻是柔和,這一刻,為何會覺得刺眼?他輕輕閉了閉眼睛,“你一直說,我與你一母同胞,為什麽會疼風兒勝過你?”
“大哥?”隨風有些慌亂,幾步跑了過來。
司徒迎風輕輕的笑了,“我現在可以回答你了,因為,如風把我當作了哥哥。”
“大哥,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司徒迎風搖了搖頭,現在,再去聽她的解釋,還有什麽意義,他露出了笑容,帶著釋懷和隱隱的悲傷,“其實我並沒有虧欠你,從小到大,我對你,一定會比一般的兄長對妹妹要好。我其實並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今天的事,你也不必覺得懊惱,兄長該盡的責任,我一分也不會少。”
他側開身子,露出寧遠青紫交雜的臉,“寧遠來,是想跟你談離婚的事的。”
“寧遠!這是怎麽了?”剛剛隻是看到寧遠的衣服,現在才看到他臉上的傷痕,隨風驚叫一聲跳了過去。隨即,又才想起什麽,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說,要離婚?”
司徒迎風捏了捏還在發痛的手指,“抱歉,似乎是我多事了。”
寧遠的臉上,帶著絕然的平靜,“這樣的錯誤,不該再繼續,隨風,我們離婚吧!”
“寧遠,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會死的,你一定會死的!”
“我知道!”他當然都知道,他傷了司徒家最重要的寶貝,死一千次都不足夠。他其實早已經生不如死,原本,他想拖著她一起痛苦的,可是,現在,他不想了。
冷寂的眼裏,閃著淡淡的暖意,“你是她的姐姐。”就算曾經傷她如此之重,可是,在最危急的時刻,她仍然來了。她既然當隨風是她的姐姐,他便不願意讓她傷心,所以這場錯誤,就到此為止吧!
更何況,她回來了!寧遠的臉上,有極淺極淡的笑容。
“什麽條件我都接受,我們離婚吧!”
“不,我不會同意的。”隨風反手抓向大哥,急切的看向他,“大哥,你不會同意寧遠和我離婚的,對不對,對不對?”
司徒迎風拉開她的手,“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我這個做兄長的怎麽能插手?”
像是一刹那間老了幾歲,他步伐不穩的朝旁邊退開幾步,想要離開,卻還是歎著氣丟下了一句話,“有些時候,太過執著於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隻會,失去得越來越多。”
“我不會離婚,我絕對不會離婚。”隨風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掉出來,連哥哥都已經失去,她還有什麽不能失去的,“我不相信,所有叫如風的女人都能得到幸福!”
她站在寧遠麵前,一字一句,落地有聲,“寧遠,就算要下地獄,你也應該陪我一起。你想擺脫我再去找回她嗎?我現在就告訴你,不可能,絕不可能。”
她笑得瘋狂,寧遠,這一輩子,你都別想和她再續前緣。
寧遠低了頭,掩住滿目蒼涼。
如風踮著腳尖,使勁夠著書架頂層的手,卻總還差一點點。
正在辛苦的時候,腰間多了一隻手,然後另一隻手,將那本書取了下來。
“二哥!”她在他懷裏抬起頭來,笑眯了眼。
俊秀的臉上,滿是燦爛的笑顏,那是司徒奇風從未在人前展露的明亮,“矮冬瓜!連本書都拿不到。”
如風登時氣結,使勁往上跳了一下。
“啊!”奇風捂著下巴退了好幾步。
如風瞪了他一眼,跟著揉了揉自己的頭頂,“再敢說我矮,鐵頭功侍候。”
奇風一邊呼氣,一邊挨了過來,摸摸她的頭,“撞疼沒?”
“疼,不過你的下巴應該更疼!”
“你啊!”奇風的語氣裏,帶著無奈的寵溺,目光掃向她手裏的書,“你在看什麽?”
“找解你反噬的辦法!”她收了臉上的輕鬆寫意,“總不能讓你每晚上都那樣痛苦啊!真是的,以前就已經惡夢纏身,現在再加個烈火焚身,二哥,你說是不是老天爺不想讓你過夜晚,要不然,為什麽非要在夜晚給你搞得這麽水深火熱?哎,二哥,要是咱們找不到解法,幹脆到個隻有白天沒有黑夜的地方去,怎麽樣?”
奇風心中一暖,從身後擁住她,將頭放到她肩窩處,“不用,你陪著我就可以了。”
如風身體微微前傾,歪過頭問他,“二哥,你抱著我,是不是真的覺得有緩解?”
“嗯!”奇風點頭,又把頭重重的放回她肩上。
如風抱著書,陷入深思,看來,她開始猜的沒錯,她的確就是那個因。現在的問題是,如何解這個果?
“我過兩天要出差一趟,你和我一起去嗎?”她想得出神的時候,奇風問她。
她回過神來,想了想,“你去幾天?”
“你不想去?”奇風反問她。
如風皺了皺眉,“你要在那裏過夜嗎?”
奇風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不,我晚上就回來。”
如風沒好氣的推了他一下,“才一天,還用得著我陪你去?”
奇風彎了嘴角,靠在她肩頭沒有說話。看著她一頁一頁翻看著極認真的樣子,這樣為他而生的專注,他覺得,很好看,永遠也看不夠。
“二哥,我們該怎麽解呢?”她咬著筆頭,“用我的血?”
奇風一怔,還來不及說話,她便自已否定了,“這是秋如風的身體,顯然不行。”
“你抱著我的時候覺得比較清涼,那是不是把你身上的火傳到我身上來就行了?”她自言自語的說完,才問他,“二哥,你會不?”
“不會。”這個他是真的不會,就算會他也不會那麽做!燒在她身,痛在他心,他還不如就現在這樣,至少不會心痛。
“那還能怎麽樣呢?”忽地想到了什麽,她轉過身來,雙手捧著奇風的臉,雙眼發亮。
“怎,怎麽了?”奇風莫名其妙。
“二哥,我們再來親一次吧?”她目光灼灼。
原來是相思
奇風抬起頭來,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莞爾一笑,湊了過來,“好!”尾音,消失在唇齒之間。
如風睜圓了眼睛,她說的是,親一下而已。
可是現在?奇風一手環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整個人牢牢的定住。他的唇,和著他急促的氣息,熱熱的貼在她的唇上。
“二……”她剛找了個空隙想要說話,卻被他的舌尖探入,以溫柔卻不容人拒絕的力道。
那是,太甜美的觸感,奇風閉著眼睛,緊緊的擁著她,再也不肯放。
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上,睫毛輕輕的顫抖,那顫抖,似乎從兩人肌膚相觸之處傳來。如風,終於,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感受著他激烈的求索,和令人心疼的溫柔,如風抵在他腰間的手,也輕輕緩落,然後,扯住他的衣襟,漸漸捏緊。
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奇風才略略放開,吻慢慢滑到她的耳際,“我都聽你的。”
如風滿臉通紅,心跳得怦怦響,又羞又窘,“我說的是,親一下。”隨隨便便的親一下的意思。
“我隻親了一下。”
“……”如風頓時無語。
“風兒?”他的氣息不穩,噴在她的耳際,酥酥的。
“幹嘛?”如風慶幸自己現在貼在他身前,要不然那熱得發燙的臉,真的沒有辦法藏了。
“我再親一下,好不好?”
“轟!”臉上頓時熱得快要燒起來,如風急道,“不好,一下也不行。”
“嗯!”奇風捧著她的臉,眉眼彎彎。棱角分明的臉上,紅潮泛濫,眼裏的光芒,卻亮過滿天星子。
這樣的風情,如風有些看呆了。
“我也覺得,一下不好,那就兩下。”他說。
含著她的唇,隻覺得,那喜悅要從胸中溢出,流向四肢八骸!
他都聽到了,她說的,她永遠不會放開他!
直到很久之後,奇風才將她擁在懷裏,頭埋在她肩窩處,調勻著呼吸。
如風一動也不敢動,努力忽略著他身體的變化,“二哥,要不你先放開我?”
“不要!”他的聲音悶悶的。
“可是這樣不會難受嗎?”如風覺得自己是好心。
“不會。”他不舍得放開。
好吧,既然他自己都能忍得住了,那就隨便抱吧。如風在心裏暗自嘀咕,忍出毛病來了可別怪她!
過了好一會兒,如風才想起她的問題來,“二哥,你親我的時候,會覺得涼快嗎?”
奇風的手,緊了緊,怎麽會覺得涼,他都覺得身體快燒起來了,“熱!”咬著牙,蹦出這個字來。
“啊?”如風這下顧不得這許多了,猛地抬起頭來,“可是你明明晚上身體發燙的時候,說的是涼啊?”虧她還以為找到了辦法了,那她昨晚豈不是在他身上火上澆油,他都那麽熱了,她還去親他,怪不得他要跑?
因為她的這一動作,奇風的身體又是一顫,他抿著嘴,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口氣來,“那個時候覺得涼涼的很舒服,跟現在不一樣。”
“莫非我還冬暖夏涼?”如風疑惑的看著他。
奇風將她的頭按回胸前,“不知道,反正我喜歡。”他勾起了唇。
中午吃過飯,奇風才送如風回蛋糕店,“我明天出差很早就走了,你今晚就在蛋糕店吧。”
如風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奇風“哼”了一聲,沒說話。
如風忍著笑,“你怕姐姐又說你壞話?”想起中午那會二哥拉著她目不斜視的從隨風麵前走過,但是放在身側的右手,卻緊了鬆,鬆了又緊,她就猜到二哥是聽到早上她們的對話了。
奇風仰著頭,眉宇間,蘊著不動聲色的高遠,“誰理她,無聊!”心下卻在想,那樣的女人,還是不要讓她再接觸到風兒為妙,誰知道她又能幹出多少讓人覺得不可理喻的事。
他從樓上下來的時候,並沒有看見大哥和寧遠,但是他不用想都能猜到,那兩個男人估計躲到哪裏去哭了。
幸好,那種女人跟他沒啥關係!要不然,他會控製不住自己直接把她送到什麽不毛之地去任她自生自滅。
從他們進店一開始,秋媽媽就一瞅一瞅的在看。等看到奇風有要離開的趨勢,她才從櫃台後轉出來,“那個司徒奇風,你跟我出來一下!”
奇風當即看向如風,她也不明所以的回望過去,頓了頓,再望向秋媽媽,“媽媽,怎麽了?”
“你別跟來,我有話跟他說。”
兩人從蛋糕店出來,直到秋媽媽覺得如風肯定不可能再聽到他們說話了,才停住腳步,“司徒先生,小風沒回來的時候,是住你家吧?”
奇風點點頭,“是。”
“你們,睡一張床嗎?”
“是!”
果然!秋媽媽隻覺得額頭青筋在跳,“那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結婚?”奇風臉上的神色終於起來了變化,卻一半天沒有再接下文。
秋媽媽頓時就忍不住了,“你該不會還沒想過要結婚吧?你到底對小風是不是認真的,她一個女孩子,難道要沒名沒份的跟著你,你把她放在哪裏啊?”
在這樣劈頭蓋臉的痛罵下,奇風才從剛才的震撼裏回過神來!對哦,他現在要和風兒永遠在一起,就應該要結婚的。
“結了婚,是不是就永遠不會分開了?”他愣愣的問。
秋媽媽氣不打一處來,“結婚,結什麽婚?到目前為止,我一點也沒看到你要結婚的誠意,你給我家小風買過禮物嗎?你準備了求婚戒指和求婚地點嗎,我甚至懷疑,你有為她花過一分錢嗎?”
雖然她不是要那麽勢利,可是男人肯為一個女人花錢,在一定意義上,也代表了他對這個女人的重視程度!
她越罵越氣,幹脆轉身就走,“你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以後不用來找她了。”
不是很想理她,但是沒忘記她現在似乎是風兒的媽媽,奇風幾步便跨了過去,擋在她身前。
秋媽媽嚇了一跳,“又幹什麽?”
奇風想了想,開口道,“我沒給她花過錢。”給她的項鏈,是大哥的,帶回來的衣服,是讚助的。
秋媽媽臉色變了幾變,都是變黑的趨勢。
“但是,”他繼續說,“我的銀行帳號和密碼,風兒都知道。我所有的有價證券,卡,私人印鑒,都放在保險箱裏,是風兒設的密碼。我名下的財產,風兒都可以隨意調動,投資顧問那裏,有我的書麵承諾。”
秋媽媽已經完全愣住了,奇風皺著眉頭又想了一會兒,“還有別的什麽嗎?我想不出來了。”
秋媽媽不理他,神情恍惚的往回走。
她真的不知道,這個人,是小風從哪裏淘出來的!
晚上,如風果然留在蛋糕店裏,沒有回那邊。
二哥早已經知道,她分別給爸爸和大哥打電話通知一聲。
爸爸沒說什麽,大哥在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問她,“是因為隨風嗎?”
如風頓了頓,“不是,是二哥明天出差要走很早,這邊蛋糕店又搞很晚,我就不回家了。”
那邊,大哥歎了一口氣,“傻丫頭,什麽委屈都不說,早晚會吃虧的。”
如風調皮的笑笑,“誰讓我有兩個超級無敵全能完美的哥哥呢!”
大哥沒有笑,想起早上的那一席話來,“風兒,你和二弟……”遲疑著,他不知道該怎麽組織語言。
他不知道,風兒斬釘截鐵的那一句不放手,究竟隻是為了說給隨風聽,還是真的確有意義。
聽著大哥的問話,眼前,卻浮現出二哥喜悅又滿足的神情來,她微微彎了嘴角,“大哥,我想陪著二哥,一輩子!”
大哥的手一顫,幾乎要握不住電話,深吸了一口氣,“風兒,你對二弟,是愛情嗎?”
是不是愛情呢?這一刻,其實她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大哥。可是,我想陪著他,不想看他痛,不想看他孤獨,沒見的時候會想,見到的時候,不想分開。”當他吻住的時候,會喜歡,喜歡得心都要跳出來。
她輕輕歎氣,“把他當一個男人愛上,實在不是件困難的事情!”
迎風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二弟的心思,他當然一直都知道,畢竟對他來說,風兒就是他全部的感情,可是他沒有想到,風兒,竟然也開始往這個方向想。
“爸爸,會同意嗎?”想了一半天,才想到這個問題。
“如果我喜歡,會。”父親對她的寵愛,她從來沒有過懷疑。更何況,之前他說的那些話,應該算得上是某種暗示吧。
“風兒,你的身份,一定不要讓隨風知道!”震驚過後,大哥首先想到了這個問題。心中,一片混亂,還藏著隱隱的不安。
掛了電話,他站起身來,在房間裏轉了幾圈,最後,又拿起了電話,“安排在大小姐身邊的保鏢,不僅要保護她的安全,她有任何異常的舉動,都要報告給我,明白嗎?”
如風可不知道大哥有些什麽糾結,反正她聽哥哥們的話就對了。
可是,為什麽躺在床上,一直睡不著呢?
她縮成一團,開始感歎,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啊!沒有二哥那個天然大火爐,真的是睡到半夜都還睡不暖和。
她閉著眼睛,又翻了個身。
二哥明天要出差,怎麽辦,她已經開始想念了!
好想念他的體溫啊,多溫暖,一會就睡著了。
然後,第二天奇風從下飛機開始,每半個小時就收到風兒一條短信,問他是否一切順利,晚上能按時回家?
被人掛念的感覺,原來這麽好!
奇風臉上的笑容,如沐春風得連旁邊助理都頻頻望天,是不是冬天快要過去,春天就要來了,要不然怎麽冰塊臉都能融化呢?
可是說到回程,助理開始苦臉,“這次談判,至少也得一個星期啊!關係整個年度的合同,怎麽可能一天就談好了?”光坐飛機都坐五個小時才到,有可能當天來回不?
奇風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天氣又開始變回冬天,寒意逼人,“我晚上回去,明天再來!”
“議程是從每天早上八點開始!”
奇風拿著日程表看了一遍又一遍,眉頭越皺越緊。
助理大概猜到些什麽,“老板您想秋小姐了?可以帶她來順便度個假嘛!”
“我想。”但是她好像不想,不舍得她為難,就隻能為難自己了。打電話告訴她,可能要晚兩天才回去。
她的聲音,在電話裏聽起來不太有精神,簡單的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奇風看著手機,或許,相思難耐的,隻有他吧!
卻不想,如風已經殺到了司徒迎風的辦公室,“大哥,你幹嘛要把二哥弄出去那麽多天啊,我現在就想二哥了!”
看著眼眶紅紅的妹妹,迎風也是無可奈何,“風兒,你稍微講點道理好不好,那是他的工作。”
如風趴在桌上,扁著嘴。
迎風歎口氣,“好了,最多大哥今天早點下班,陪你吃飯,好不?”
“好吧!”她勉為其難的答應。
你一直以為,一轉身就可以看見的人,突然某一次你轉身的時候沒有站在那裏了,你才會知道,那個人,是如此不可或缺!
沒有他,會突然覺得,心裏空空的。
“原來,這就是相思!”如風低喃道。
“你說什麽?”迎風沒有聽清楚。
如風抬起頭來,“大哥,是不是有人說,當你愛上一個人,才會開始覺得孤獨?”
她撐著下巴,“沒胃口沒精神,這是相思病的征兆!”
大哥於是,華麗麗的石化了!
誰說不可以
寧遠遞交了辭呈,其實他早該離開了,在他傷了如風選擇隨風的時候。隻不過,總還心存妄想,想要看著她,即使,是以別的身份。
可是現在才知道,一步錯,滿盤皆錯。
司徒迎風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看著寧遠,一半天沒有說話。
寧遠是他招進來,一手培養的。
在工作方麵,他實在很欣賞寧遠的處事風格,靈活應變,果斷狠決。後來,發現他和風兒走近後,他也是樂觀其成。
卻沒有想到,會演變成今天的結局。
“你的辭呈,我收下了。”良久之後,司徒迎風開口,“可是,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麽打算的不?我的兩個妹妹,都被你傷得體無完膚,你覺得,我要做些什麽,才能平我心頭之恨?”
寧遠直視著他的目光,“我其實已經受到了懲罰,不是嗎?”他調轉了視線,看外麵陽光燦爛,他的聲音,極輕極淡,“我親手推開了我近在咫尺的幸福!”
“那麽,你負了風兒,現在,也要負了隨風?”
“我早已經負了。”他輕輕的閉上了眼睛,“將兩個不相愛的人綁在一起,隻會彼此折磨。我已經錯了,現在,不想再錯下去。”
迎風的手,緊了緊,“你和隨風,真的不可能了?”
“我從來沒有愛過她,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
迎風冷笑了一聲,“這句話,你對風兒也說過。寧遠,你的愛與不愛,隻有你自己才知道。罷了,再這樣下去,不是你毀了隨風,便是隨風毀了你。我接受你的辭呈,你與隨風之間的事情,我也不會插手,但是,你必須離開Z城,從今往後,不許你再在這裏出現。”
他的話,說得毫無回旋的餘地,如果這句話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未免有些狂妄,但如果是司徒迎風說的,則足夠讓人相信他有能力做到。
寧遠知道,司徒迎風已經對他留了情,若不然,恐怕這個領域他都呆不下去。可是,他不能答應,“我想留在這個城市。”
司徒迎風猛地站起身來,“寧遠,你不要以為,我不會動你。”
寧遠定定的看著他,“她在這裏,我不會離開的。”
司徒迎風臉色一變,眼神立刻變得危險,“你在說什麽?”
寧遠不閃不避,“我知道她在。”
短暫的沉默之後,迎風開口道,“你以為,你還有機會站在她身邊?再有一次,我會將你銼骨揚灰。”
寧遠終於低下頭去,“大哥,我離不開她,我以為我可以,可是不行。”光是想起她,都會覺得心痛,他握緊了拳頭,“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如果風兒還可以允許我的接近,我發誓,我會視她如珠如寶,再不會傷害她。”
“不可能!”伴隨著這句話而來的,是迎風憤怒之中劈下的掌風。
寧遠屈臂擋住,“如果風兒還愛我呢?如果她還愛呢,你也不肯給我們機會麽?”
司徒迎風咬著牙,手上也開始使勁,“我不會同意的。”
“我如果不可以,那麽司徒奇風也不行!”寧遠緊緊的盯著他,“如風很善良,但是你們不能利用她的善良和不忍禁錮了她的一生。她和司徒奇風不一樣,她的世界,不該和司徒奇風這樣的男人扯在一起。”
“他世界裏陰暗和扭曲,會毀了如風的。”
迎風手一抖,緩緩站直了身軀,“你在說什麽?”
寧遠抬起眼來,“我什麽都知道!”
室內,有一瞬間的靜窒。
迎風的腦子裏,一片混亂,這幾日來,這種混亂就沒有停止過,尤其是自從風兒說了那句相思之後。
他也會有擔心,奇風對如風的依賴,會不會真的限製了她的自由?
“大哥,給我一個機會,也給如風一個機會,好嗎?”
這一刻,司徒迎風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
寧遠彎腰行了一禮,便走出了房門。
“寧遠,這事,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尤其是隨風!”
寧遠的腳步頓了頓,“我知道!”
室內,隻留下了迎風一個,他站了一會兒,坐回椅子裏,伸手揉了揉額頭。
他不知道,究竟是對了,還是錯了。
電話鈴響起,嘴角稍微彎了一彎,“風兒?”
“大哥,你什麽時候可以走,我和爸爸打算去吃海鮮,等你。”
“風兒!”他叫她。
“嗯?”
“你知道的吧,哥哥們都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電話那頭有短暫的沉默,緊接著,是她歡快的聲音,“我知道的,我的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所以你的每一個決定,都要由心而定,而不是別的人來左右,即使,是哥哥。”
“大哥,不要擔心,現在,你到底要不要吃飯,再不吃我就餓得幸福不了了。”
迎風拿起椅背上的衣服,“好了,馬上來了,可不敢餓著我家寶貝妹妹。”
她的幸福,就讓她自己來定吧,他,在旁邊看著就好!
畢竟,那是屬於她的,誰也沒有權利幹涉!
晚上,如風抱著給秋媽媽打包的炒扇貝,給迎風打完招呼之後,看著他的車,消失在夜色裏。
一轉身,卻頓住了,“寧遠?”
寧遠從路燈的陰影下走出來,站在她身邊,看著迎風遠去的方向,“你的哥哥,真的都很好!”
如風看了他一眼,“是啊,哥哥們都很疼我。”
“但是,也隻是哥哥,不是嗎?”寧遠轉過身來,麵對著她。
那樣的目光,仍然如舊日般溫暖深情,可是,現在的她,已經不能去沉溺,她移開了視線,“隨風的情緒好一點了嗎?你們多溝通溝通吧,別讓她再去做傻事。”
“如風,”寧遠仍然定定的望著她,似乎,要看到她的心裏去,“我說,哥哥,隻會是哥哥,對嗎?”
如風淡然一笑,“寧遠,這是我的事。”
“不,”寧遠雙手抬起,想要按住她的肩膀,如風卻飛快的腳下一滑,移換了位置。寧遠的眼神,有些受傷,雙手慢慢的放了下去,“就算不是我,也不可以是司徒奇風,那是你的哥哥,你親生的哥哥。如風,我一直都知道你們兄妹的感情很好,你心疼他信任他,可是,那不是愛情。隨風雖然做錯很多事,但是她有一句話是對的,司徒奇風的世界太過黑暗,他的心理異於常人,執著而瘋狂,他不適合你的。”
如風垂下眼去,微低了頭,“寧遠,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謝謝。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回家了,再見。”
她轉過身,寧遠在後麵問她,“如風,你還愛我嗎?”
眼淚,在眼裏慢慢凝聚,此情此景,他有何立場再來問這句話?如風沒有回頭,她深吸了一口氣,“寧遠哥哥,有一句話,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什麽?”
她回頭,淚水還在眼裏閃爍,“你剛剛說,二哥不適合我,我不知道,什麽才叫做適合,我隻知道,我的命,是二哥拿命換來的。你永遠不會明白,今天我能站在這裏和你說話,二哥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如果有一個男人,將我視作全世界,放任和包容我的一切,那麽,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哪裏,還能去找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
“而你,”她強忍著即將要溢出的淚水,“我希望此後生生世世,情緣不續!”這樣,才不會讓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受盡夜夜烈火焚身之痛。
“如風……”寧遠喚著她的名字,滿是絕望和傷痛,“不要再說了,你不要再說了。”
眼淚,終於掉落,如風看著寧遠,這個她曾經用盡一切去愛的男人,“我愛的人,在千萬人之中,隻要他的眼睛始終望向我,那麽即使天涯相隔,我也矢誌不移;可是,即使近在咫尺,他先放開了我的手,我就再不會回頭。”
寧遠無力的閉了閉眼睛,聲音,宛若歎息,“真的,不可能了嗎?”
如風絕然轉身,“你已經放開了我的手,所以,我不會再回頭了。”
在這樣一個的冬夜,寒風凜冽,寧遠站在街邊,一動不動。
真的很冷,冷至骨血。
他的如風,原來是這般絕決的女子,竟然連最後一絲念想也不肯給他。
頹然的蹲下身去,心底強自壓抑著的傷痛,一寸一寸被喚醒,就如同當初親手推開她一般。
他一生中最愛的女人,竟然是他親手推開的。
他撫住胸口,痛難自抑。
這街邊的一幕,都被隱在暗處的相機,一一仔細的拍下。
隨風一張一張的翻看著,最後,甩到了地上,“他們,都說了些什麽?”
“對不起,因為環境所限,我們沒有辦法近距離接觸,所以聽不到對話。”一個戴著黑色帽子的男人說道,“而且秋如風身邊好像有人跟著,應該是司徒奇風的人,我們不敢靠近。”
隨風看著地上的照片,寧遠眼中的深情,一覽無遺。那樣的目光,她曾經見過的,每一次,他就是用那樣溫柔得讓人心痛的目光,注視著他身旁的如風。就是因為這樣的目光,她才一點點陷落,終至萬劫不複。
可是,她卻從來沒有得到過。
她低低的笑了起來,寧遠,你好,你很好!
沒有了司徒如風,你寧願去找那樣個人盡可夫的女人,你也不肯看我麽?
她收了臉上的笑容,從錢包裏拿出厚厚一疊錢來,放到那個男人麵前,“將這組照片,還有先前你們偵探社搜集到的,秋如風媽媽年輕時當小三的經曆,以及秋如風窮追秋池十年的消息都寄給報社。”
她咬著牙,清秀的臉因為冷酷而變得有些猙獰,“我倒要看看,一個私生女,被癡戀十年的男人送上別的男人的床後,是如何與司徒家兩個男人,以及,”目光閃了閃,“以及司徒家的女婿糾纏不清的。”
那戴黑帽男人沒有動,他有些猶豫了,“司徒集團勢力太大,我們不敢惹,而且,報社也未必敢登。”
“哼!”隨風斜瞟了他一眼,“錢我付給你,誰會知道是你做的?至於報社,你去找南城周刊,他們遠在南方,是司徒家勢力沒有觸及的地域,你盡管放心。”
男人抬起頭來,有些詫異,“你,對司徒家很清楚?”
“你不必管,照做就行了。”隨風看了看表,“好了,你趕緊帶上錢走人,不要被人看見。跟著我的人,快找到我了。”她好不容易才甩開跟在她身邊保護的人,可不想耽擱太久讓人起疑。
男人遲疑了一小會,最終還是拿走了那張卡,匆匆離去。
隨風端起桌上的冰水,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寧遠,你會看上那個女人,是不是也隻因為那個名字?我倒要看看,如風這兩個字,是不是都有魔力,可以帶來一生的幸運?
大哥,二哥,寧遠,秋池!她冷冷的一笑,那個秋如風,可真是好本事!
她倒是很想看看,這樣的女人,如何踏得進司徒家的大門?
自奇風出差,已經整整一個星期內,雖然每天都有電話,可是這麽遙遠的問候,如何抵得過觸手可及的溫暖?
如風抱著電話,“二哥,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好想你啊!”
眼裏的光彩如琉璃般動人,奇風輕聲哄著她,“今天已經結束了,我明天就回來。”
“明天啊,明天還有好久的!”
即使是隔著話筒,也能想得出她在那頭皺著小臉的樣子,奇風臉上的笑意更甚,“你那麽想我了啊?”
“嗯,很想很想。”
“有多想?”
如風眨眨眼睛,“像二哥想我一樣的想!”
輕笑出聲,奇風歎道,“那是真的很想了。“想得心都痛了。
“風兒,”他喚她,“這幾晚我都沒睡好。”
“是不是又燒得厲害,難受了?”她的聲音有些緊張。
那當然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她啊!他低聲道,“不,是因為你不在。”
“笨蛋二哥!”她吸吸鼻子,“誰讓你不告訴我你是去那麽多天的。”
“風兒,下次我帶著你,好不好?”他以為他可以,卻不知道在習慣她的溫暖之後,已經無力去度過這孤獨一人的夜晚。
“好!”她眉眼彎彎。
“風兒,我真想抱抱你。”他舍不得掛電話。
“嗯,我也想抱抱你,二哥,我等你回來。”
掛斷了電話,如風又怔怔的想了一會兒。
寧遠的話又在腦海中想起,她微微彎了嘴角,如果是二哥的話,誰說不可以?
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她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月光從窗戶裏灑進來,淡淡清輝,如水傾瀉。
她們睡的時候居然沒有拉窗簾?她揉了揉眼睛,披了外套下床來,一邊打著嗬欠,一邊去拉窗簾。
說不上是什麽原因,她無意識的往樓下看了一眼,那一眼,卻僵住了她打到一半的嗬欠。
街旁的路燈下,站著一個人,萬籟俱靜,將他修長的身影,孤獨的投射在地麵上。
如風放下窗簾,連燈都來不及開,便衝下樓去。
門一打開,那人有些驚愕的抬起頭來,一看見是她,便站直了身軀,有些驚喜的迎了過來,“風兒!”
鼻子有些酸,如風瞪著他,隻是眼裏的淚,卻削弱了殺傷力,“你幹嘛一個人站在這裏,你不知道打電話嗎,而且這麽冷……”
餘下的話,統統被他抱入懷中,他滿足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風兒,我想你。”
“笨蛋二哥!”真的是忍不住要罵,如風吸了吸鼻子,反手抱住了他,“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
“剛好又出來一張票,半夜的紅眼航班,我想早點回來。”
“回來又沒叫我。”
“你睡著了,我怕吵著你。”
“那你不知道回家?”在這兒挨餓受凍她也不知道啊!
“你在這裏啊!”隻一句話,便回答了所有的問題。她在這裏,所以,他舍不得離開。
笨蛋二哥,真的是笨蛋啊!如風忍不住的抱緊了他!
嫁妝
蛋糕店已經經營一段時間,雖然是才開的新店,但是位置好,食品好,初初統計了一下,除去開支,還略有盈餘。
如風一陣興奮,在屋裏跳來跳去。
秋媽媽和蔣師傅好笑的看著她,如風可管不了這麽多,小手一揮,“媽媽,我們去買衣服吧!”
“買什麽衣服?”秋媽媽笑著說道,“我覺得現在的衣服夠穿了,錢慢慢存著,給你當嫁妝。”
如風過來,挽著她的手開始撒嬌,“走吧,媽媽,我們去買漂亮衣服吧,我都很久很久沒有買過衣服了。”而且,這還是她第一次憑自己的雙手賺到的錢,意義非同尋常。
秋媽媽舍不得,拍著她的頭,“那可不行,小風要出嫁了呢,總得準備點嫁妝才像話啊!”司徒奇風當日一番話,已經打消了她所有的顧慮,把女兒交給那樣一個男人,她放得下心了。可是對方是那樣的家世,要是一點嫁妝都沒有,她擔心女兒進門之後被人看不起。
“什麽嫁妝啊,而且我什麽時候說過要結婚了!”如風怪叫。
秋媽媽拍著她的手,“還不好意思啊,都這麽大了。”一副媽媽已經什麽都知道的樣子。
如風簡直哭笑不得,“媽媽你是擔心我嫁不出去?不管了不管了,反正我今天一定要去買衣服。”
“蔣師傅,麻煩你看著店,太忙就關門吧!”拖著秋媽媽,一遛煙的走了。
蔣師傅搖搖頭,有人這樣當老板的麽?
商場裏的衣服,品牌繁多,樣式各異,如風真真傻了眼。
她以前,從未為穿著打扮費過心,自有父親兄長為她打點,成為秋如風之後,因為經濟情況所限,她隻在超市的大賣場買過極簡單的衣物,這樣真正的女人的購物,她是真的大姑娘上轎,頭一遭。
是以她氣勢如虹的拖著秋媽媽到達目的地之後,便徹底的沒了氣。
“媽媽,我們要買什麽?”
秋媽媽看她這副樣子,忍不住有些心疼。她年輕的時候,曾經任性的揮霍過青春,男人疼寵之時的大方,也讓她享受過奢華富貴。
可是這個女兒,卻是真正沒有享受過大好年華裏該有的美麗。
“小風,如果你不是碰上了秋池,或許,你能有一個更美好的青春記憶。”
如風當然知道秋媽媽在感歎什麽,隻是,年少時一心一意的愛戀,是一生之中,最初最誠的動心,曾經真心真意的愛過一回,又有什麽值得遺憾。
秋如風之於秋池,或許正如她之於寧遠,就算沒有美好的結局,也不悔曾經那樣用盡心力的愛過。
隻是愛過,便真的已經過了。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奇風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視線呆呆的盯著桌麵。
助理莫明其妙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空蕩蕩的桌上,除了他自己的手機,什麽也沒有,不明白自家老板究竟是在看什麽,試探性的清了清嗓子,“二少,已經下班了。”
“嗯!”很平淡的聲音,可是眼睛看著的方向,仍是沒有變過。
“二少,沒有其他事,那我下班了?”
“嗯!”
“二少?”他咽咽口水,終究按捺不住好奇心,“你在看什麽?”
奇風回過神來,瞟了他一眼,“你先下班吧。”
明明隻是清清淡淡一眼,卻讓人感受到了不怒而威的氣勢,助理立馬噤聲,飛快的收拾好東西,跑了。
煩人的聲音,終於消失,室內一片寂靜,卻靜得,讓人平生了幾分涼意。
奇風站起身來,拿起手機,猶豫一陣,又放回桌上。
過了一會兒,又拿起來,按了一個鍵,又忙不迭的掛斷,將手機丟回桌上。
如此反複,終是挫敗的坐回椅子上,閉了閉眼睛。
已經到下班時間了,可是風兒的電話還沒有打來。
他有些懊惱,在屋中來回走了好幾趟,突地手機鈴響,他眼睛一亮,幾步跨到桌前,在鈴響的第三下就接了起來,“風兒!”
那邊的人默了一下,接著,悶笑聲起,“二弟,你在叫我麽?”
奇風臉上的笑意頓時凝住,半響,才叫了一聲,“大哥!”
迎風自然也能聽出自家弟弟的情緒低落,好心的不再逗弄,“風兒沒和你在一起?”
唇線立即繃緊,“她說下午要去逛街,晚點給我電話。”
“可是現在還沒有給你電話,對不對?”
那邊沒有聲音,司徒迎風便知道自己猜著了,有些忍俊不禁,“她讓你等你就等?你不知道打個電話問問她現在在哪嗎!”
奇風沉默了一會兒,“大哥,你談過戀愛嗎?”以一種小心翼翼,並且認真的語氣問著。
“談過。”沒想到語題一轉,奇風居然問了這麽一句奇怪的話,迎風倒也耐心的回答。
奇風抿著嘴,想著怎麽組織語言。
他今天在茶水間外頭,聽到總裁辦的兩位女秘書在聊天,其中一個使勁抱怨自己新認識的男朋友,一天三頓連環奪命追魂電話,已經讓她覺得喘不了氣,不勝其煩,另一個就趕緊附和,說是這般粘人的男人,沒有點男子氣慨,不要也罷。
他登時便愣在了外頭,仔細反省了一下,他不但白天粘,連晚上也粘著風兒,會不會風兒也會有這樣窒息之感?
迎風聽他說完,額上掛了兩道黑線,“風兒說你煩了?”
“沒有。”
“那她接你電話不開心了?”
“沒有。”
“那你在自尋煩惱個什麽勁?”
“……”
司徒奇風的行動力是強悍的,在解決掉心頭的糾結之後,立刻給如風打了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起,聽得出那頭很吵,奇風的眉頭略略皺了皺,“風兒?”
“二哥,你快點來救命啊!”她的聲音聽起來慘兮兮的。
奇風頓時便繃緊了身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猶如一隻蓄勢等發的獵豹,“發生什麽事了,你在哪裏?”
“二哥,我買了好多東西,嗚~拿不動了。”如風望著身後的大包小包,欲哭無淚,女人的購物欲果然是天生的,她覺得她們隻買了一點點,結果越買越多,越買越多,最後的結局,便是提不動東西了坐在商場門口等待援兵。
奇風頓時默然,很久之後才認命的出門,然後,說了一句,“風兒,救命這樣的詞語以後不要濫用。”
他的心髒很脆弱,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因為那個人,是她。
幫著兩個女人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提回車裏,居然塞滿了整個後備廂,奇風覺得額頭有青筋在跳。
如風站在旁邊,被他回頭的那一眼給嚇了一跳,“二哥,好好的你生什麽氣?”
奇風也不說話,徑直把她手拉起來,果然,手上被勒出的印子,紅紅的極顯眼。
“二哥,我沒事的。”感覺到麵前人的情緒極其不悅,如風討好的笑著。
奇風不理她,拉著她的手,輕輕揉著。
“咳咳!”秋媽媽咳了一聲,雖然說不介意看著未來女婿對女兒好,可是這商場門口人來人往的他們三人站在這很擋路,而且,停在商場門口的車快要開第二次罰單了,再不開走估計要被拖車拖了吧。
“下次叫我。”丟下這句話,奇風才轉身上了車。
如風如釋重負,二哥生氣的時候,還是不要去招惹比較好啊!而且,她翻翻白眼,她又沒有讓自己受傷,她隻是,提了幾個袋子將手勒紅而已。
而且,才反應過來,“你剛剛說,下次叫你?”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樣子。
“嗯!”奇風淡淡的應了一聲。
可是,二哥你不是最不喜歡人群的麽?如風看了看後座的秋媽媽,把這句話咽進肚子裏沒有說出來。
“爸爸,你看,這是我給你買的圍巾,暖和吧?”晚上,如風抱著逛了一天的戰利品,一一分發。
司徒今眼裏有濃濃笑意,將脖子上的圍巾撫了又撫,“爸爸圍過最暖和的。”
如風丟下手中的東西,抱著司徒今的胳膊,“真的,比母親給您織的圍巾還暖和?”她眼睛一閃一閃的閃著調皮的光,“這也是我有生一來第一次自己賺的錢買的哦!”
控製不住心中憐愛,司徒今揉了揉她的頭發,“嗯,風兒的圍巾最最暖和。”因為,你也是你母親最愛的寶貝。
“爸爸,我怎麽會這麽幸福!”如風摟著他的脖子,嚷著。
“這是在刺激人麽?”司徒迎風笑意盈盈的開口。
“大哥,你別忙著吃醋,來來,看看我給你買了什麽。”如風趕緊跳起來,從袋子裏東翻西翻了一陣,“啊,看看,大哥,這個領帶夾不錯吧?”
黑色絲絨盒子打開,一個閃著銀白色金屬光澤的領帶夾,靜靜的躺在中央,低調的奢華。
司徒迎風掌握著司徒家最精銳的珠寶首飾團隊,他本人,也是首屈一指的設計師,見過太多的樣式版型,可以說,很少有能真正打動他的。可是那樣簡單別致的飾樣,仍然讓他眼中亮光一閃。
如風翹起嘴角,她就知道大哥會喜歡,“我有眼光吧?”她誇自己。
迎風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不是什麽出名的品牌,他倒真是沒有見過,“的確不錯,風兒在哪裏找到的?或許,以後可以多多關注。”
如風笑而不答。
迎風看了一半天,確定自己的確沒有看過這個品牌,疑惑的目光這才望向她,“風兒?”
如風好不驕傲的昂著頭,“司徒先生,設計師就在你麵前,有沒有意願來談談合作的事情?”
房間裏三個男人的目光齊齊望向她,都愣住了。
如風緩緩笑了開來,“想不到吧?”
司徒迎風又驚又喜,“風兒竟然有這樣的天分!”
隻有奇風,心頭悶氣漸生,“我以為是你今天才買的。”
“我早就設計好了,要人定製,今天去取的。”如風笑得得意,這才坐到迎風身邊,“大哥,謝謝你的項鏈,我很喜歡。還有,謝謝你從小到大那麽多年為我做的首飾,通通都是我最喜歡的。”
“還有,”她頓了頓,又說,“大哥,生日快樂。”
迎風愣住,好半響,眼裏的溫熱,慢慢浮了出來,他的生日,隻有她記得,就在所有人都忘記的時候。
司徒今也才想起來,就在隨風自殺的第二天,就是迎風的生日,隻是當時發生那樣的事情,誰都沒有注意到。
他有些愧疚的看向迎風,這個孩子,小的時候由於他母親的原因,自己有意無意的還是有些忽略了,“對不起,爸爸也忘了。這個周末,我們一家人出去給你補過生日吧!”
迎風眨眨眼睛,“一個生日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爸爸一個大老爺們記得這些事情幹什麽!”可是,手卻有些顫抖的,緊緊握住那個盒子,嘴角的笑容,是止也止不住的溢了出來,即使眼裏,還有隱隱的淚光。
司徒今一笑,又溫和的看向風兒,“給二哥的呢?拿出來給我們開開眼界!”
“二哥?”如風古怪的看了奇風一眼。
奇風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父親和大哥都有禮物了,難道風兒就獨獨把他拉下了?
如風於是伸手一指,“那些全都是給二哥的禮物。”
沙發上,還堆著其他的幾大袋東西,雖然沒有一一打開,但是從包裝上來看,也很容易知道是些什麽。
司徒今和司徒迎風麵麵相覷,風兒給奇風的禮物,從份量來說,的確是夠大的,畢竟堆了那麽大一堆呢,可是比起他們的禮物來,未免就缺了點心意了。
奇風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父親和大哥都得了稱心的禮物,為什麽到他這兒,就變成被子,枕頭,床單了?
“不要!”心裏頭的氣悶已經一憋再憋,可是這種差別對待之下他哪裏還能憋得住,冷冷的兩個字,便從口中冒出來。
“不要?”同樣的兩個字,從如風嘴裏出來,隻不過聲調不同而已。
“不要。”堅定的拒絕,如果仔細聽,還能聽到些委屈。
“不要算了。”如風出奇的好說話,“那你等會再幫我送回蛋糕店吧!”
“哼!”奇風從鼻子裏哼出來一聲。
如風托著腮幫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沒精打采的看向司徒今,“爸,你再幫我物色一個人吧。”
“什麽人?”司徒今覺得自己完全跟不上小女兒跳躍的思維。
如風指指沙發,“總要把這些東西送出去啊!”她愁眉苦臉的樣子,“秋媽媽說這是她給秋如風辦的嫁妝,二哥既然不要,你再幫我另外介紹個吧,我想想啊,司徒集團應該多的是青年俊彥吧……”
“不準!”石破天驚的一聲,司徒奇風跳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沙發上一堆東西卷起,身形極快的,躍到樓上去了。
如風看得眼花,好半天才喃喃出聲,“二哥居然用武功!”
決定
“風兒,你了嗎?”司徒今雙目如炬,直直看向如風。
如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父親的視線不閃不避,“爸爸,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司徒今沒有說話,司徒迎風這才從回過神來,然後,猛地站起,“爸爸,風兒和二弟,你……?”臉色變了數變話還是沒有說完。
司徒今沒有回答他的話,走到如風麵前,看了她一會兒,“丫頭,你要想好,唯有這件事,中途變卦要比從來沒有給過希望更殘忍,會毀了他,也會毀了你。”
雖然他一直樂見其成,可是他更清楚這件事出了差錯之後所帶來的毀滅性後果,不僅是奇風,還有如風。
如風將頭抵到他肩窩處,“爸爸,其實我早該明白,我和二哥,是分不開的,那個時候,是我把二哥忘了。”
她為了寧遠,早已經忘了二哥夜夜纏身的惡夢,任他在黑暗的恐懼裏沉沉浮浮。也忘了他無聲的期待,任他在這黑白的世界裏無聲孤獨。
她明明知道,二哥的世界裏,除了她,再無其它。
司徒今撫摸著她的頭發,“風兒,你要想好,不是因為責任,不是因為感動,也不是因為同情,這是愛,而不是束縛!”
他抬起頭來,與二樓樓梯口處的奇風視線相接,然後,他繼續說道,“如果隻是因為同情和憐憫,我相信,你二哥,也不舍得將你局限在這一方天地裏。你的幸福,比什麽都重要。”
如風閉上了眼睛,嘴角,有滿足的弧度,“爸爸,我知道。”
“不是因為他離不開你?”
“不是。”
“也不是因為這個世界上,他最疼愛你?”
“……”
“風兒,告訴我你的回答。”
如風站直了身體,眼裏,有璀璨的光,“爸爸,離不開我的,最疼愛我的,讓我幸福的,讓我感動的,都是二哥,不是嗎?不需要分得那麽清楚,如果我想,我願意,為什麽不可以試試呢?”
她知道身後的樓上,有誰在深深凝望,她轉回頭去,迎上他的目光,“如果不去想其他,我願意去嚐試。即使現在,還不是那樣濃烈的愛情,可是,我不舍得分開,我想在一起,一直一直。”
奇風走到了她麵前,然後,將她拉到了懷裏,緊緊的抱住,“風兒,這樣就夠了。”隻要你願意開始,我就有信心,走到最後。
司徒今看著他少有的燦爛笑顏,調轉了視線。
孩子,去吧,如果這就是你唯一的救贖。
“爸爸,你,你真的同意?”客廳裏,隻有司徒迎風和司徒今兩個人的時候,他終於說出了自已的疑惑。
“迎風,沒有風兒,奇風的一生,會怎麽樣?”
迎風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司徒今也不真的想等他的回答,“如果風兒沒有愛上奇風,卻又不舍得他受苦,會是什麽結局?”
司徒今笑了笑,“這是一個死結啊,如果風兒自己沒有想開的話。”
司徒迎風終於慢慢的垂下頭來,沒有再說話。
司徒今看向窗外濃濃夜色,“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便是風兒愛上別人,而奇風,為了成全她的幸福,躲得遠遠的。”
這樣的安靜裏,是輕輕的歎息。
“風兒已經不是奇風的妹妹,也許這便是上天賜給他們幸福的機會。”
“風兒,那個就是你的嫁妝嗎?”床上,奇風摟著如風,喜不自禁。
如風懶懶的睜開眼,瞅瞅他,“那是秋如風的嫁妝,你那麽高興幹嘛?”
默了半響,“風兒,你現在不就是秋如風了?”
如風戳戳他的胸膛,“二哥,你現在喜歡秋如風了,所以忘了我了,對不對?”
奇風睜大眼睛,好半天,才愣愣的說道,“風兒!”
“我就知道,你現在抱的是秋如風的身體,聽的是秋如風的聲音,所以你現在隻想著秋如風了。”
奇風的眉頭慢慢擰起,一聲不吭。
“哼,男人!”如風拖長了音調,從他懷裏鑽出來,翻個身背對著他,閉著眼睛裝睡。
身後一半天沒有動靜,如風睜開眼睛,終於捺不住好奇心轉過頭去,奇風還是那副表情,隻是看到她轉回頭來,漆黑的眸子微微一亮。
看到他的樣子,如風不甘不願的又躺回去,“笨蛋二哥!”連哄哄人都不會嗎?
等她回到懷裏,奇風才長臂一伸,摟住,然後,輕笑出聲,“笨蛋?指我嗎?”
熱氣暖暖的噴在她臉上,他在她臉上蜻蜓點水般的一吻,“我要的,從來隻有你。”
所以不管你是什麽樣的,我都知道,是你,也隻有你。
在他的懷裏,暖意將所有寒冷都驅離,如風在他胸前蹭了蹭,忽地想起了什麽,“二哥,你剛剛其實是故意逗我的吧?”
“沒有啊,我真的怕風兒不理我了,正難過呢!”他說得認真,眼裏,卻有濃濃笑意。
如風看他半響,伸出手去捏捏他的臉,“你就裝吧你!”
奇風將她的手拉下來,塞回被窩裏,沒有說話。如果他能笨點,讓她偶爾的囂張一下,也無不可。
睡到半夜,如風被身旁灼人的溫度驚醒,奇風果然滿臉通紅,一身大汗。
隻不過,這一次他沒有離得遠遠的,而是牢牢的把她鎖在懷裏,整個人都貼到她身上,讓她身上的清涼,緩解那讓人痛不欲生的滾燙。
如風伸手環住他的腰,貼著他汗濕的臉,“二哥,沒事的,我們一定能找到解決的辦法的。”
“二哥,很快就會過去了。”
奇風忍著那一波又一波的熱浪,勉強睜開了眼睛,喘著氣道,“不要擔心,我很好。”
這個樣子,怎麽會好!如風心中痛極,卻隻能徒勞的抱著他,陪他一點一點的熬過去。
“二弟,風兒,你們倆快點起來。”第二日一大早,迎風的聲音便在房門外響起,帶著少有的惶急。
一向沉穩的大哥會有這種表現,定是出事了。
兩人收拾好下到客廳,司徒今坐在沙發上,一身的冷凝肅殺之氣。
如風目光一掃,便看到了桌上的報紙,她拿起來,頓時俏臉泛白。
報紙的頭版頭條,標題讓人觸目驚心,“司徒集團未來兒媳,竟是放□!”
文章以幾個大版麵,詳盡的描述了秋如風其人其事,父親不詳,母親風流韻事不斷,小小年紀時認識英俊多金的秋家大少,便一直死死糾纏,後被秋池厭煩拋棄,便又勾搭上司徒集團兩位少爺。據傳,曾經同時與兩兄弟共度一夜,其後不久,不知以何手段討得司徒今歡心,與司徒奇風定下婚約。身份已定,卻仍然不知檢點,周旋在司徒家三個男人及其婿寧遠之間,暖昧不明。
同時,配著文字登出的,還有秋如風與幾個男人狀極親密的照片,張張清晰,連她臉上的笑容和撒嬌之態也拍得極其清楚。
與寧遠那一張,更是由於角度的問題,能清晰的看到寧遠臉上的神情和她仰望著他時眼角的淚光,楚楚可憐,欲語還休。
這篇報道一出,一片嘩然。
司徒家名門望族,幾代財富人脈的累積,早已經不是一般經商之家可比,及至司徒今司徒迎風掌權,更是增長得更為迅猛。
最難得的是,司徒家的男人,向來潔身自好,少有私生活上的風流韻事傳出,家風一向嚴謹。
如今,居然冒出來一個秋如風,不僅身世不可告人,竟然與幾個男人同時有染,這其中,再加上父子,兄弟,翁婿的關係,就更讓人瞠目結舌。
幾乎是短短一天,這事便被傳得如火如荼。
司徒家大宅和公司被媒體轉得水泄不通,如風的蛋糕店也被挖了出來,店鋪被洶湧而至的人群踐踏,秋媽媽被警察護著帶出來之後,也已經是渾身傷痕累累。
在醫院裏一見到如風,便淚水漣漣,傷心欲絕,“對不起,小風,對不起,是媽媽對不起你。”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年輕時的錯事,不僅要用一生來還,如今,卻還有讓女兒因她所累。
司徒家是什麽家世,她當然清楚,這件事一出,小風哪還有機會跨得進司徒家的大門?
“對不起,對不起!”顧不得身上的傷痕,她隻能這句話反複說著。
“沒事的,媽媽,沒事的。”如風一邊安慰著她,一邊在心底詛咒那個搞出這些事來的人。
她不是秋如風,所以那些往事並不會對她本身造成多大的影響,隻是,對司徒家而言,卻還是有了極大的衝擊。
畢竟,這樣一個過去的女人,現在居然明目張膽的與司徒家幾個男人有染,怎麽不叫人震驚。
公司的股票應聲而跌,父親和兄長從昨天出了門後,便連家都沒回過。
“二哥,怎麽樣了?”等到秋媽媽睡著之後,如風才抽空給奇風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奇風才接起,聲音有些沙啞,“別擔心,風兒。你就在醫院待著,有人保護你們,你不要走出來就行了。等這邊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我去接你。”
“二哥,是不是很麻煩,讓我也來幫忙吧?”
手指漸漸握緊,司徒奇風斷然拒絕,“不用,你好好等著就行。”語氣雖然沒有什麽變化,但是眼裏的殺氣,已經漸漸凝起。
這種嗜殺的快意,已經沉睡了很久,不想讓風兒看到他這一麵,所以他斂盡所有黑暗。
父母都以為,他身上的瘋狂和偏執都已經在成長的歲月裏,慢慢驅散。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隻是將那些黑暗的一麵,重重的藏到了靈魂的最深處。
可是,當他看到風兒那張蒼白驚惶的臉,看到她側身而去之時,眼角滑落的淚水,看到她抱著秋媽媽時,無聲的低泣,一切一切,都在挑戰著他血液裏蠢蠢欲動的殘暴因子。
敢傷到她,就要有付出代價的準備。
他微微啟唇,“傷到了你的人,再無生路!”
撥開迷霧
司徒集團股票下跌,股東利益自然受到了影響。
頂樓會議室裏,氣氛凝重,司徒今臉,板得緊緊,聲不吭。司徒迎風仍然還帶著溫文爾雅笑,隻是那略顯僵硬嘴角,已經顯示出了主人心底不悅。
秋意坐在迎風身後,看著他挺拔背影,腦子裏亂糟糟。
當然也看到了那些報道,心裏想自然更多層。司徒迎風對秋如風在意,絕不是般大哥對弟妹該有態度,更何況他雖然向待人彬彬有禮,卻絕不是容得女人輕易近身男人。
可是,偏偏,那秋如風可以隨意挽著他手臂,巧笑盈兮。
看得分明,照片上,他看著秋如風樣子,臉寵溺。
女人直覺向很準,更何況,還是對他有意女人。
“不過是個女人罷了,二少如果喜歡,台麵下有是處理方法,何必鬧到影響到公司?”有人說道。
司徒迎風臉色微變,笑意略略淡了些,輕飄飄視線掃向剛剛說話那人,“台麵下,如何處理?”
那人渾然沒有察覺任何異狀,當下哼了聲,“養個女人還不容易!”
“砰!”司徒今將茶杯擲,滿室消音。
司徒迎風卻笑得更燦爛了,他目光,掃過在座眾人,不言不語,卻有另外種威壓。將眾人看了個遍,他站起身來,“今天在坐各位,有些是家族中長輩或者兄弟,有些是曾經與父親同打拚多年叔伯們,無論如何,司徒集團發展,都離不開大家努力和付出。但是,”他話轉,臉上笑意斂去,眼中冷意如刀鋒般劃過,“秋如風是司徒家私事,各位無權幹涉。很抱歉影響到公司股價,希望各位能給個月,個月後,公司股票自會回到正常水平。若是有人不能接受,那麽可以出售手中股票,承諾,以股票下跌之前價格回購。”
他話說完,眾人麵麵相覷,表情不。
這幾年集團業務發展勢頭良好,每年光是分紅都是極大筆收益,如今雖說是對秋如風事影響到股價有極大不滿,但是卻還是沒有對公司失去信心。每個人心裏都打著小算盤,若是就這樣就拋出手中股份,未免也太虧了些。
這樣想著,股東們臉色,又好看了些,不再說話。
司徒迎風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如果各位沒有其它問題,今天會就開到這裏。有需要轉讓手中股份,出門下樓右轉!”
眾人低著頭,三三兩兩起了身,可是還沒跨出腳步,又被另個人話震在當下。司徒今輕敲著桌子,“還有件事忘了說,個人擁有20%股份,即日起,轉入秋如風名下。”
“董事長,這怎麽行?”
“對啊,那個秋如風隻是個外人!”
“董事長是怎麽想?”
…….
這下真是滿堂嘩然,比剛剛衝擊更大,即便是司徒迎風,此時也免不了幾分訝然,在這之前,父親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
“爸,為什麽突然這麽做?”眾人散了之後,迎風才問道。
司徒今搖搖頭,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麵陽光燦爛,“經過這件事才發現,風兒現在什麽都沒有,誰都可以欺負。”
“爸,們難道會讓風兒受苦麽?”
司徒今背著手,輕笑,“世事變換,誰又能保證直不變,隻是想給風兒些保障。”
他女兒,他不希望直依賴著別人才能活,就算倚仗,也該倚仗他這個父親。
“對了,奇風呢?”
這件事發生之後,反應應該最大人,反而那麽平靜,平靜得有些異常了。
司徒迎風皺了皺眉頭,“他說他出去趟,就什麽都沒說了。”
司徒今唇角微勾,拍拍長子肩膀,“祈福吧!”
“什麽啊?”
“為南城周刊人!”
接下來幾日,南城周刊像是演了出又出精彩至極大戲。
先是爆出某地產大亨發家史,接著,某某政府官員牽涉其中。
接著,發表了某知名攝影師拍攝組野生天鵝生活照,結果,很快警方就發現,這組照片背景中有黑道交易場景,根據這些證據,很快搗毀了個猖獗多年犯罪團夥。
由此,南城周刊名聲大震。
可是不到個星期,南城周刊便被查出偷稅漏稅,而且數額之大,令人震驚。很快,南城周刊便被勒令停業整改,相關負責人也被逮捕接受調查。
就在調查期間,報社社長在回家途中遭遇車禍不幸身亡。
短短時日,南城周刊便如顆流星,開至最燦爛時,悄然殞落,結局讓人不勝唏噓。
“二弟,這是,……。”司徒迎風拿著報紙衝進辦公室,卻在看那人氣定神閑樣子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半響,卻又自失笑,“也對,不該是,如果是,該會來直接,怎麽會采用這麽迂回辦法。”
奇風從文件中抬起頭來,淡淡回應,“是。”
“咳!”被自己口水嗆到,迎風詫異望向他,“居然沒有自已動手?”
奇風瞟了他眼,隻用句話回答了他,“倒想自己動手,但是風兒不喜歡。”
司徒迎風卻是已經鬆了口氣,找到個舒服位子坐下,挑著眉,“倒是會設計,讓他們得罪黑白兩道,不玩完才怪。”
奇風笑笑,繼續埋頭看文件。
“對了,這段時間都沒去看風兒,把個人丟在醫院?“
眼裏光芒慢慢黯了下來,奇風微微低頭,“能拍到照片,說明有人跟蹤們,在這件事情沒有解決之前,讓待在那裏最安全。”
可是,實在是很想了。
每晚聽到聲音軟軟從電話裏傳來,他得用多大自製力,才能控製住想要擁入懷衝動。
“召開新聞發布會!”奇風站起身來,“那些媒體還想再問什麽,次解決。”
“小風,這幾天直陪媽媽待在醫院,是不是很不耐煩了。”秋媽媽坐在病床上,看著倚在位子上看書如風。
“沒有啊,這樣很好。”如風晃晃手中書,“難得這麽安靜。”
“出去逛逛吧 ,就算是醫院,也還是有個小花園,去看看吧,啊,年輕人,別憋壞了。”
如風掩上門,歎了口氣,舉目四望,盡是白色。
這是醫院啊,是永遠不想踏進地方,更何況,還是這家醫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地方。
“如風!”個熟悉聲音響起,如風轉頭,愣了愣,是寧遠。
笑,“怎麽在這裏?”
寧遠將個袋子遞給,“知道在這家醫院裏,怕無聊,給帶些書過來。”
如風接過,“謝謝!”
兩人走過長長走廊,如風在間病房間停下。
“怎麽了?”寧遠問。
如風扭開了門,房間裏設施應俱全,很是舒適。靠在門口,視線掃過,“以前,就是住這間病房。”
寧遠心中緊,眼睛垂下,“對不起.。”不知道。
如風走了進去,手指在被子上滑過,然後,走到窗前,拉開窗簾,陽光灑了進來,“以前,躺在床上看窗外陽光,心裏總想著,什麽時候能夠自由自在在陽光下奔跑。如果有天,能擁有顆強壯心髒,定要走很遠很遠地方,去做很多事情,不要別人,就自己。沒有人再需要為提心吊膽,因為不會輕輕跳便可能死亡。”
眼睛裏,含著淚水,“每次太陽落下,便會害怕,害怕再也看不到下次太陽。每次太陽升起,便會覺得很開心,因為,至少在日落之前還可以活著。所以每天,都活得格外珍惜,珍惜所有愛,和愛人。”
吸吸鼻子,“可惜不管是愛,還是愛,人都很少,因為世界,”轉回過頭來,努力笑著,雙手攤,“太小,就像這個房間。“
“如風!”寧遠看著,眼睛熱熱,“對不起,什麽都不知道,讓受這麽多苦,卻什麽都不知道!”
如風擦擦眼睛,“沒關係,今天告訴這麽多,是想讓做件事。”
“要做什麽,都答應。”
如風仰著頭,任陽光照在臉上,暖暖,“世界裏,本來人就很少,不想再失去。所以,帶上隨風姐姐,離開吧!”
寧遠愣。
如風沒有回頭看他,“這次事,是隨風姐姐,二哥不會手軟。”
“為什麽不自己阻止司徒奇風?”良久之後,他開口道。
“不管二哥做什麽,都不會阻止。”臉上,片氤氳溫柔,“不想再因為別人,讓二哥難過。”
“那麽,是真愛上他了?他是哥哥啊!”寧遠搶前步,扳過雙肩,情緒有些激動,“就算不是,還會再遇上別男人,但是怎麽能是他呢,瘋了嗎?”
如風沒有說話,隻是定定望著他。
“是因為傷心了嗎,所以會對男人失望!”寧遠雙手,慢慢收緊,“可是如風,絕不能愛上奇風,世界上任何男人都行,絕不能是他,他會毀了!”
“寧遠,先放手!”
“不放,這次,死也不放。”寧遠個使勁,便把擁進懷裏,“如風,知不知道,有多後悔,多心痛,如風,如風!”
他臉,埋在頸間,熱濕液體,浸進衣服。
如風微閉了眼睛,深吸口氣,手砍在他腰上。
“啊!”寧遠吃痛,連連退了好幾步。
“對不起,但是再見。”
手放在門把上,寧遠卻手捂住腰,手拉住了,“如風,跟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從來沒有。”
沉默了半響,如風輕輕拉開了他,“再見了。”
離開之後,室內片寂靜,寧遠握著拳頭,重重擊在地板上。
是不是隻要做錯件事,便永遠無法挽回?
他剛走出醫院,便被幾個保鏢圍住。
“們是什麽人?”
拳狠狠擊在他肚子上,他後退了幾步,還來不及說話,另腳便踢來,隻覺得胸口處血氣翻湧,他跪坐在地,“們要幹什麽?”
“離秋小姐遠點!”來人壓低了聲音。
寧遠冷冷笑,“是司徒奇風嗎,他這麵,怎麽不敢讓如風看見?”
暗處,奇風眼中戾氣閃。
“二少,要不要讓人把他給……。”
肯定答案幾乎就要衝口而出,卻在瞬間咽了回去。
“不,給打來讓人心疼就行了。”
真正懲罰,不是要人生要是死,而是對最珍視寶貝下手。
曾經讓他有多痛,便要讓那個女人有多痛!
記者會
是夜,如風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覺得臉上有些發癢。
伸出手去,碰到了什麽,兩指曲起,掐了掐,彈性十足,觸感極好,“二哥!”咕噥了句。
奇風眉頭輕皺,大掌包住手,“怎麽睡了這麽久,手還是冷?”另隻手捏了捏被子,是他叫人送來沒錯,按理是很暖和才對啊。
如風勉強掀開眼皮,“好冷!”
奇風站了半響,脫了外衣,掀開被子躺進去,將整個人摟在懷裏。雙手往下探去,果然兩隻腳也是冷冰冰。
曲起腿,將兩隻腳放入雙腿間,這才低下頭來,“好點了嗎?”
如風滿足歎息聲,將頭埋在他胸前,聽著那節奏沉穩心跳聲,“二哥,有真好!”
“就是把當暖爐吧?”奇風瞪著懷裏人。
可是回答他,是均勻呼吸聲,他無奈揉揉頭發,將被子往下拉了點,怕被子捂住了不好出氣。
清晨光,淡淡透了進來,屋內片靜諡。
秋媽媽推開門,卻被床上相擁而眠人嚇了跳,半響,又輕輕掩上門,離去。
奇風睜開了眼睛,瞟了眼掩上門,又向懷中看去,睡得正熟,兩腮粉嫩如蜜。他微低了頭,將臉貼到臉上,兩人呼吸交錯可聞,他彎了嘴角,感受著氣息,幾乎,要癡了。
這覺,暖意融融,如風睡得無比舒暢。
意識漸漸清醒,在被子底下伸伸懶腰,可是隻伸到半,便伸不開了,扭頭,“二哥?”
奇風捏捏臉蛋,“原來是風兒夢啊!”
“對啊,夢裏都是二哥呢!”如風反應極快摟住他結實腰身,“二哥,昨晚沒有發作?”點都沒有醒。
“嗯!”
“二哥,那它還會分時間段?那下次什麽時候?”
“……”
“二哥?”
“不知道,它沒跟商量過。”
如風抬起頭來,似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二哥,剛是在說笑?”太陽家是從西邊出來了吧!
如沐春風笑意,給那張俊逸臉憑添了幾分柔和,奇風拍拍臉,翻身坐起,“起來吧,們要去參加個記者招待會。”
“什麽招待會?”如風真覺得自己雲裏霧裏搞不清楚狀況,為嘛覺醒來,已經好多天不見二哥會出現在床上,然後,立刻又冒個招待會出來。
看著頂著頭亂發坐在床上,臉迷糊某人,奇風認命抱著衣服,走到麵前,動手給穿,“記者招待會是讓那些人有什麽無聊問題起問,不想他們有什麽亂七八糟手段煩得不勝其憂。”
“那麽麻煩幹什麽啊?又不在乎。”
“可是在乎啊!”奇風在麵前蹲下身來,“要站在身邊,堂堂正正。”
他眼睛,閃著明亮光,盡是盈盈暖意。
司徒集團記者招待會,可謂聲勢浩大,座無虛席。
迎風站在台上,客氣說了開場白,“歡迎各位媒體朋友光臨,為了避免更多誤會,同時,也為了不影響司徒集團正常運作,們召開此次見麵會。各位有什麽問題,今天可以全部提出來,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希望解答了各位心中疑問之後,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
“司徒先生,們想請問下,秋如風真會嫁入司徒家嗎?”
“秋如風身世是否真如傳聞所言?”
“秋如風和司徒家幾個男人糾纏,是真是假,們是什麽關係?”
……
時之間,場麵有些混亂,公關處人看這陣勢,連忙護住司徒迎風,“總經理,要不然您先下去坐會,這裏交給們來處理吧!”
迎風推開他們,舉起了手中話筒,“好,來解答。”
他目光緩緩掃過全場,雖然臉上還帶著笑意,但是那強大磁場,仍然讓人心頭震,喧鬧不自覺便小了下去,
“確如各位所言,秋如風將會嫁入們司徒家,將會是奇風妻子。們都是家人,所以當然會對關愛有加。”
“至於身世,那是父母輩事,與何幹!難道看個人,會去看父母是誰麽,各位,想必也不是那麽膚淺人吧?”
他笑得溫文爾雅,台下人,卻啞口無聲,誰會去承認自己就是那麽膚淺人?
公關部人頻頻擦汗,沒看出來自家老總居然如此言辭了得,以後他們公關部,可是真更要提高要求了。
“那麽秋如風癡戀秋池十年,也是真嗎?”還有人不怕死提問。
迎風臉色黯了下來,好半響,蹦出幾個字,“是,不過那已經是過去事了。”
“十年愛戀能這麽輕易就放棄嗎?那麽秋小姐與司徒奇風相識多久呢?”
迎風臉色變了又變,這個問題確不好回答,回答得好會有人說如風拿得起放得下,回答不好,也有可能說如風對奇風是別有用心。
“這個問題,來回答。”入場處,響起了個女人聲音。
眾人回過頭去,迎風臉上笑,卻緩緩綻了看來,帶著真實喜悅。
如風身著淡紫暗紋長裙,款款走來,裙裾在腳踝處搖動出起伏波瀾。
這刻,眾人心頭忽然有了疑惑,這樣個女子,真是出世於那樣屈辱環境嗎?
儀態端莊,優雅動人,行動間,光華萬千,像是,天生公主!
角落裏,司徒今笑得誌得意滿。
那是他女兒,自有番灼人風儀!
如風站上台,衝大哥眨眨眼睛,接過了他手裏話筒。迎風看著隨後進來奇風,便也後退步,站到了身側。
如風深吸了口氣,臉上浮現出淡淡笑容,“確愛了秋池十年!”秋如風愛了秋池十年,並且至死不逾,心意,不能無視,也無法抹殺。
“但是秋池不愛,點也不愛,愛情,反而變成了他痛苦。愛情是無法勉強,清楚知道這點,太累,累得堅持不下去了,所以,打算結束自己生命。可是,臨死前,仍然希望為愛男人做點什麽!於是,半年前,潛入了司徒家,因為知道司徒家和秋家是競爭對手,想要死在那裏,司徒家若出了命案,肯定會受影響。”
台下人竊竊私語,顯然沒想到還能聽到這麽大內幕。
司徒今憋笑憋得辛苦,這個丫頭,編故事水平未免也太高了些。
奇風臉色片鐵青,雖然知道是在亂說,可是聽口口聲聲說愛著另外男人,還是叫他心裏悶得慌,就不能想想別故事嗎!
迎風就更悲慘了,他就站在如風身旁,時之間,又是好笑,又是生氣,卻還要保持著不動聲色笑容,實在是難為他了。
如風可管不了這麽多,大家不是都喜歡聽八卦聽故事麽,那就滿足大家心願,“可是在割腕自殺時候,是司徒奇風救了。”
衝著臉色不好二哥,甜甜笑,奇風“哼”了聲,臉上冷得凍人冰寒,卻略略收斂了些。
“那幾日,直昏昏沉沉,卻知道有人直在照顧,鼓勵,用從來沒有感受過溫暖。雖然愛了別人十年,卻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嗬護疼寵過。已經死過次,那麽,之前所有愛恨,都該結束了。重生之後,想要好好愛回,愛個會愛人,而這個人,就是司徒奇風。”
奇風定定看著,眼裏溫柔,再沒有任何掩飾。
在說,愛他。
如風深吸口氣,“這個,就是故事,各位還有問題嗎?”
沒等別人開口,又自動解釋,“哦,至於媽媽故事,們想寫也可以,那可是很長很長,聯係司徒集團公關部吧,不過要收稿酬哦,百萬!”
“還要問嗎?”還在那裏眨著眼睛。
迎風“撲哧!”笑,走上前來,“是啊,還有什麽問題要問不?”
還要問什麽,還能問什麽,本來覺得驚天動地件大事,就這樣三言兩語就說清楚了。
八卦之所以迷人,便是因為它雲裏霧裏神秘,現在當事人副坦誠得不得了態度,還讓人有什麽精神去追尋?
司徒迎風當然深知這點,表麵上,還要裝出副彬彬有禮,歡迎訪問架式。
奇風走上前來,張開雙臂,如風嫣然笑,從台上跳下來,直直落入他懷抱。
“以後,不許再說愛他!”他咬牙切齒。
“不是,是秋如風。”
“但是說出來,就不行。”
吃醋二哥,真可愛!如風笑眯了眼睛,“好!”
兩人回了樓頂辦公室,如風縮在奇風椅子,抱著電腦玩遊戲。
奇風從裏間走出來,端著剛榨果汁,“來,先潤潤嗓子!”
如風接過來,喝了口,讚歎了句,“二哥,榨果汁越來越好喝了。”
“那還不是因為懶!不動手誰來做。”奇風敲了頭上下。
如風頭也不抬,順口答道,“就知道二哥對最好了!”
“風兒,給說件事,別生氣。”沉默了會兒,奇風突然說了句。
如風抬起頭來,看著臉遲疑之色二哥,頓時便有些詫異了。有什麽事情,居然會讓二哥有這副表情,“什麽事?”
奇風抿了抿嘴,終於還是說了出來,“打了寧遠頓。”
如風頓了下,沒有說話。
“風兒?”奇風小心翼翼叫了聲。
如風放下了手中電腦,“他傷得怎麽樣?”
奇風沒有回答,思索了半響,將手機遞了過去。
如風接過來,橫著豎著看了半天,才勉強認出來,“,……。”
奇風很無辜看了眼,“手癢。”
“所以呢?”
奇風把視線看向別處,“所以時沒忍住。”
如風無力坐回原處,把人打頓,這能解決問題嗎,“二哥,越活越回去了!”
“不管。”奇風彎下腰來,牢牢抱著,“讓寧遠痛,隨風痛,但是,不準痛!”
解咒
奇風他們以為記者招待會過後,此事就能告段落,但是顯然他們低估了媒體窮根究底的專業精神。
畢竟秋如風那個棄愛重生的另男主人公,也算是個風雲人物,要吸引眼球,又怎麽能少得了他的演出。
所以當電視屏幕上,秋池的臉現出來的時候,如風摒住了呼吸。
記者又重複了次剛剛提問題,“秋先生,請問日前秋如風小姐所言是否屬實,請問您現在有什麽想法,是否有點遺憾呢?”
秋池的眼睛對著鏡頭看了很久,久到如風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開口了,“是,很遺憾曾經辜負了十年深情,也借這個機會,向說聲抱歉,隻是……。”
他頓了頓,輕聲道,“隻是感情,來去全不由人。”
如風這才吐了口氣出來,司徒今看了眼,“風兒,當時編這個故事,有沒有想過會有人去找秋池求證?”
如風搖搖頭,又點點頭,“當時沒想那麽多,後來想過了。”
司徒今的定定看了會兒,輕笑,“那你倒還真是相信他!”
如風低了頭,看窗外陽光燦爛。
“可惜,我隻有你個女兒!”司徒今感歎了句,要不然,秋池那個人,也是挺不錯。
如風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難得父親今天有空,兩人在家裏看看電視聊聊天,有另外事情想討論,將奇風的情況說了遍。司徒今心痛不已,他當然知道奇風施了禁咒換你的重生,但是直以來都沒有看出什麽異常,他以為是奇風天縱其才,現在才知道,原來世界上果真沒有白白收獲成果,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閉上了眼睛,瞬間,真的覺得疲憊,奇風這生,何時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哪怕如同平常人般無病無痛都好!
“爸爸,司徒家的禁咒,哪裏還能找到更詳細的記載?”如風突然問。
心中驚,司徒今迅速看向,“要為奇風解咒?”
“嗯!”
“不行!”司徒奇風斷然拒絕,“奇風施展禁咒結果就是換重生,如果這咒解了,你卻消失了呢?”
緊緊盯著如風,他神情嚴肅,“夜夜烈火焚身之苦固然讓他痛不堪言,但是如果失去了,他會生不如死!風兒,你該知道對於二哥,你有多麽重要。”
是的,知道,可是正因為知道,才不能眼睜睜看他受這樣苦,“爸爸,二哥不舍得受點點委屈,又怎麽能忍心看他這樣夜夜煎熬!”
“可是……。”
“沒有可是,”如風打斷了他,“爸爸,我不會讓自己消失,我知道我對於二哥來說意味著什麽!所以我才想找到個兩全其美辦法,這段時間我在醫院,已經看完了你的書房裏所有與之相關書,我想,我需要更詳細更深入記載。”
司徒今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如風坐到他旁邊,將頭靠到他肩膀上,“爸爸,你相信我!更何況像二哥這樣夜夜受苦,身體肯定會受到極大損傷,長此以往,他身體怎麽承受得了?說不定未老先衰,說不定以後老了就留下自己個人孤苦伶仃,任人欺淩……。”
“好了,!”司徒今歎了口氣,揉揉的頭發,“你個丫頭啊!”
如風偷偷的笑了開來,就知道,司徒家的這三個男人,對於要的求從來拒絕不了。
記錄司徒家咒語最全地方,莫過於司徒家本宅。
這個傳承數百年古老的家族,無論其族人隨著社會的變遷如何發展,其本宅都隱在深山之中,長老代代相傳,守護著族命脈和曆代司徒家主權人的心血。
除了族長,無人可窺其於貌,而其族長的選拔,無論嫡係旁支,能者居之。可是其族長選拔之嚴,世所罕見,要求天賦,心性,意誌,缺不可,若是無合適的人選,寧缺無濫。
原本到司徒今代,他與其兄司徒念是最合適人選,奈何司徒念神秘失蹤,司徒今為了個女子,大鬧家門,傷父棄母,永久的失去了成為族長的資格。
是以司徒家族長,至今已空缺二十多年。
這席話,司徒今講了很久。
如風雙眼發亮,嘴角慢慢彎起,“爸爸,說我去怎麽樣?”
“?”司徒今瞪大眼。
如風點頭,“長老們還在尋覓下任族長的人選,由於的原因,大哥二哥已經沒有這個資格,可是,我還可以。”
“,怎麽行?”司徒今現在發現他越來越跟不上女兒的思路了,他有些遲疑,“現在的身份,甚至算不上是司徒的家人。”
“不,”如風搖著頭,“爸爸,忘了,司徒念也該有個孩子的。”
司徒今睜大了眼睛,“,連這也知道?”
司徒念當年直對司徒今的才能懷有嫉恨,所以當年苗族中人尋找奇風母子的時候,他也直參與其中。如風的母親引火自焚的時候,他也沒能逃掉。
隻不過這種事情不足為外人道也,他的失蹤便也成為了司徒家中最大懸案。
司徒念有個女兒,但是那個孩子的母親隻是他的情人,根本沒有踏入過司徒家,也從來沒有被承認過。司徒念死了兩年之後,也在場車禍中喪死,司徒今收到消息趕往家的時候,才發現孩子已經餓死在家中。
如風微笑,“叔叔的死,是二哥夢中囈語被聽到的,至於後來的事,您忘了您吩咐人去處理善後的事宜時,我就在您懷裏?在您身邊長大,司徒家事和些隱秘,我知之甚詳,外人絕不可能知道。寧遠極會模仿別人的字跡,我會讓他模仿叔叔寫封絕筆信,信中交代讓我認祖歸宗,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回到司徒家了。本宅中的人與世隔絕,我隻要能通過重重的考驗,我不會被識破的。”
“那麽血緣呢,這個問題怎麽處理?”
如風笑嘻嘻,“放心吧,有二哥在,這個問題不會是問題。”
司徒今敲敲腦袋,“以為二哥會同意去冒這個險?”
“我不會告訴二哥我的目地,二哥會聽我的。”
司徒今無奈搖搖頭,想也知道,這丫頭隨便找個什麽爛理由,隻要是對自己沒有損害,奇風都會為辦到。
開始有些懷疑了,究竟和這個丫頭走在起,奇風收獲的是幸福還是欺負?
“那離開這麽長時間,奇風能同意?”
如風笑得意味深長,“我就說我要出去旅遊趟,現在這個時候,二哥巴不得我不在Z城才好呢!”
我要是沒在這裏,二哥便會毫無顧忌對付那兩個人,而不用擔心我的難過。
“風兒,你確定不會受傷嗎?要是解了咒再失去你,那才是真正得不償失!”司徒今撫著女兒頭,憂心忡忡,“本宅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闖,我已經沒有資格踏入那裏,若是你真出了事,我們根本就無能為力。”
“爸爸,你相信,我是你和媽媽女兒啊!”
司徒今扳著肩,“那你答應我,你絕不能傷了自己。”
“我答應。”
“要承諾。”
“我發誓!”
司徒今雙手用力,“好,你去,我會告訴入山路。如果個月後你沒有回來,我就會告訴奇風。你知道他的性格,我不確定他能做出什麽毀天滅地事來,所以時間,隻有個月!”
落日的餘暉格的外美,如風坐在大門前,臉上笑容,比這夕陽餘暈還要美上三分。
“二哥,你快點回來,我坐在大門口等你。”
“好!”奇風勾起嘴角,隻覺得心中,暖成片。
如風掛斷電話,抬頭,便呆住了,“秋池?”
秋池雙手揣在褲袋裏,與並排站著,語氣淡淡的,“夕陽很美!”
“嗬,是挺美的。”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接話的如風,隻能跟著他的話題走。
“在這樣美的夕陽下等待歸家的愛人,這種感覺,也很美吧?”他說。
沉默了會兒之後,如風應了聲,“嗯!”
臉上笑容不變,秋池沒有看,繼續說著,“小風,你就那麽相信我的麽?編了那麽個淒美的故事,事後也完全沒有跟我打招呼,就那麽有信心我會順著你的話講?”
好半天沒有聽到回答,秋池轉過頭來,直直盯著,字頓問,“我問你,你就那麽相信我?”
如風垂下眼去,“我沒有想那麽多,或許在我的潛意識裏,我覺得你會幫我。”
“秋如風,我該說是天真,還是愚蠢?”他咬牙切齒,“有那麽刻,我是想說,都是亂說,你是我送上司徒家兩兄弟床,如果我把真相說出來,你覺得,你還能像現在這樣安穩的坐這兒欣賞黃昏美景嗎?”
如風看著他,良久以後,忽然笑了,“但是你沒有說,不是嗎?”
秋池頓住,隻是看著目光越加凶狠。
如風笑得更加燦爛,“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那樣的笑容太奪目,秋池調開了視線,幾乎不敢再看。他怕,看得越多,越無法放手。
遠遠的,大道上駛來輛車,流行型的車身,閃著銀灰色的光澤。
“他回來了!”如風雙眼發亮,朝前跑了幾步,這才想到旁邊還站著的秋池,連忙回過頭來看他。
秋池嘴角,帶著隱約的自嘲,“他回來了,我就該走了,你去吧,我懂的。”
“對不起,待會去我的家裏喝杯茶吧,謝謝你。”說完,才又展開笑顏朝前奔去。
秋池站在原地,看著背影,輕聲道,“小風,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可是現在的,還能回來麽?”
回答他的,是漸漸遠去的腳步。
“二哥!”奇風剛剛下車,如風便撲了上來,抱了個滿懷。
他在額頭上輕輕吻,眉眼間盡是喜悅,“這麽想我了啊?”
“嗯!”如風點頭。
安靜抱了會兒,奇風才放開,“上車吧,我們回家。”
“對了,二哥!”如風這才想起秋池來,轉過頭去看,大門前已經空無人。
“怎麽了?”
如風搖搖頭,“沒什麽,我們進去吧!”
“二哥,明天我想去看看寧遠,可以嗎?”吃過晚飯,兩人在花園裏散步時候,如風問他。
奇風心中痛,猛地看向,“風兒,……。”果然還是在心痛他嗎?這句話,光是含在嘴裏已經夠他痛了,他咬著牙,終究問不出口。
如風踮起腳尖,親親他的唇,“傻瓜二哥,寧遠已經是過去了。”
“你那幹嘛要去看他,他現在那個樣子,有什麽好看?”根本已經不能看了好不好?
如風後退了幾步,看著他,“二哥,這是我的兩個心願。”
“兩個什麽心願?”
如風笑著,“是我和過去作別,所以要好好和寧遠說聲再見;二是我想要個月時間,完成前世遺憾。那個時候我因為身體原因,哪裏都沒有去過,時時刻刻都要你們牽掛和照顧,而現在,我終於有了這樣個機會。我想感覺下,個人,可以獨立自由在陽光下奔跑感覺,我想要去很遠很遠地方看看,體會前世我從來沒有享受過也沒有資格享受生活。”
“二哥,可以嗎?”
“風兒!”奇風上前幾步,將擁在懷中。
“二哥,徹底告別了過去,也就告別了我的單身,好嗎?”
“風兒,你是說,單身?不是,你是說告別,不是,風兒,你是那個意思嗎,是那個意思嗎?”他又驚又喜,但是在這巨大的驚喜下,他的心,慌了,變得語無倫次。
“是啊,所以二哥,你答應嗎?”
“好,好,好!”奇風迭聲答應著,雙目如墨,卻又流光溢彩,“你去見寧遠,你去完成以前的遺憾,我什麽都答應你。”
如風抿著嘴看他在原地轉圈,他搓搓手,“風兒,我去告訴爸爸。”
“嗯,也告訴大哥!”
心裏的喜悅太滿太滿,滿得忍不住要找人來分享,他咧著嘴,“風兒,明天我們就去訂婚紗好不好?”
真是傻瓜二哥,如風在心裏偷偷歎氣,卻也禁不住嘴角輕揚,早知道二哥這麽開心,早就該提出來了。
“二哥,你忘了,我說了我要個月時間。”
“哦,對,還有個月。”奇風傻笑著,突然又想起什麽似跳起來,“要自己離開個月?”
“對,而且這個月不準你和我聯係,會帶著項鏈上通訊器讓你安心,但是不準你追蹤我的方位。我要這個月,完完全全屬於我的!”
“可是風兒,個月好長。要不,我們變成半個月?”
“不行,二哥,你要是不尊重我的意見,我就收回前麵說話。”
“不要收回,說出的話怎麽能收回呢!”
“所以你答應了也不準反悔,要是讓我知道你沒做到,哼哼,我就不告別過去了。”
“好,我什麽都聽你的,什麽都答應你的。但是你答應的事,你也要做到,寧遠永遠成為過去了。”
“好!”如風笑眯眯。
奇風卻二話不說,低頭吻上了,番纏綿悱惻,直讓透不過氣來。奇風咬著唇,霸道而熱烈,要求他總是拒絕不了,所以,他親吻,也不準拒絕。
如風溫柔回應,隻要是他求索,都會覺得甜蜜。
確有兩個心願,是找寧遠,要封偽造的書信,是要個月,去司徒家本宅。
“二哥,你等我!”良久之後,渾身無力的倚在他懷裏,輕聲道。
“嗯!”他還喘著氣,努力的壓抑著翻滾情潮。
如風摟緊了他,聽著他怦怦心跳聲。二哥,等我回來,但願真有上天庇佑,解除你痛苦。
你是誰
細雨綿綿,如風站在寧遠家樓下,想不到,再一次來到他的家,是這樣的境地。
她抬起頭,看著三樓陽台上,爬山虎已經長得鬱鬱蔥蔥,順著欄杆爬到了牆上。
眼神微微恍惚,似乎能看到她蹲在陽台上正努力的將新買回來的植物移植到花壇裏,寧遠一手幫她攏著長發,溫柔而寵溺的看著她忙乎,另一手,拿著紙巾不時的幫她拭汗。
那個花壇裏所有的花,都是她選的,她親手種的,原本她以為她可以陪著它們花開花落,葉生草長。
自失的一笑,她眨眨眼睛,收回所有飄遠的思緒。
不是遺憾,隻不過觸景而思,有些感慨罷了。
“你來幹什麽?”一看見如風出現,隨風神情頓時有些緊張。目光向她身後看去,卻沒有見到別人,有些驚疑不定。
“不好意思,我想見一下寧遠,方便嗎?”
“寧遠?你見寧遠什麽?”隨風將她擋在門口,隨即又想到什麽,“我二哥下手那麽重,你還嫌不夠?”
如風垂下眼睛,“我跟他打過電話預約的,他說他在家。”
“你進來吧!”隨風還想說什麽,就聽見寧遠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撐著門,全身的力量都放在門把上。
隨風連忙跑過去扶住他,“你不躺在床上休息,起來幹什麽?”
寧遠輕輕的推開了她,艱難的扶著牆壁,“我和她有點事要談,麻煩你送兩杯水到書房。”
隨風站在原地,半響,才答道,“好!”
也不理如風,轉身就走了。
寧遠這才看向她,“你進來吧!”
如風默默的跟在他身後,看著他走路時略略不穩的姿勢,以及那張臉上慘不忍睹的青紫,悄然垂下了眼睛。
兩人安靜的坐著,直到隨風倒了水進來,看了他們兩人一眼,轉身走了。
房門掩上,如風才開了口,“還疼嗎?”
“你是誰?”與此同時,寧遠也問出了這一句話。
此話一出,兩人都是一怔。
“你是誰?”片刻之後,寧遠再一次問道,目光幽深。“書房的隔音效果很好。”
如風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你在說什麽?”
寧遠的拳頭慢慢握緊,“之前我以為是報紙在捕風捉影,或者那是你家為你偽造的身份,但是,我看了記者招待會,也看了秋池的采訪,秋如風,原來真有其人。
“你,你到底是誰?”
如風抿嘴不語,寧遠猛地站起身來,茶杯被他帶起的衣角拖到地上,“砰!”的一聲脆響。
他死死的盯著如風,“你告訴我,你是誰?”
如風卻低下頭去,極輕極輕的回道,“寧遠哥哥,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寧遠身形一晃,單手撫住桌角,“她,去了哪裏?”
“天生心脈比別人少一竅,不能激烈運動,不能思慮過重,藥當飯一日三餐服用,每周進一次醫院檢察。醫生曾經斷言,活不起十歲。”如風低著頭,像說著別人的故事。
可是寧遠的臉,卻漸漸慘白,青紫色的傷痕下再不見半絲血色。
如風卻在這個時候走到了他身邊,扶著他搖搖欲墜的身軀慢慢坐下,“你沒有錯!”
“我沒有錯?”寧遠抓著她的手,像是冰冷世界裏,唯一的溫度。
“是的,你沒有錯,因為她沒有資格來責怪你。”如風蹲□去,輕聲道,“對不起,這是我替她說的遲來的道歉。她的身體,根本不能承擔激烈的男女情愛,也永遠不可能成為某個孩子的母親,可是她卻為了擁有你的愛,自私的隱瞞了所有病情。所以,是她欠你在先,你負她在後,你不必自責。”
“寧遠,她已經死了,你跟她的一切,虧欠的,愧疚的,都忘了吧。從今往後,誰也不欠誰,你好好的過你的生活。我相信,這樣,對你們都好。”
寧遠沒有說話,可是握著她的手,力道卻越來越大。
如風望著他的眼睛,第一次,可以這樣坦然的正視,“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曾經愛你成癡的司徒如風,也已經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她和你的那一段愛情,已經隨著她生命的結束而結束。”
她的生命,結束了?
寧遠這樣想著,像是突然間失去了所有力氣,唯有握在掌心裏的溫度,在提醒著他那微弱的希望。
要說出口的話,異常艱難,“我失去的,不隻是我的愛情,我還殺了我的愛人,對嗎?”
“……。”
“而司徒奇風,卻用另外的代價,喚回了他的愛人,對嗎?”
“……。”如風什麽也不能說,寧遠卻已經放開了她。
這一次,他終於知道,自己再也沒有資格來和她談愛。
良久的沉默之後,寧遠的聲音,輕輕響起,“既然你替她說了一聲對不起,那麽我也想你替我告訴她一句話。”
“謝謝她曾經愛過我,如果重來一次,我知道了她的病情,那麽我會更加用力的去愛去珍惜。”
“寧遠,你?”如風苦笑,這又何必呢!
寧遠卻已經調轉了視線,“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如風將包裏一本筆記翻了出來,“我要一封信,以這個人的筆記,信的內容我也已經寫好了,你照抄便是。”
寧遠接了過來,匆匆掃了一遍,“你要幹什麽?”
如風看著他,並無隱瞞,“為了我,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我不舍得,所以現在看能不能挽回。”
眼神裏,有了壓抑的沉痛,“你不舍得他,所以自己要去冒險?”他雖然不是司徒家的人,但是也對這個家庭有不淺的了解,司徒家本宅,若非得到認可的人,根本走不進去。
“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讓他一片心血付諸東流。現在,我隻想問,你能幫我嗎?”
寧遠垂下眼去,任微微顫動的睫毛泄露了他的情緒,“我幫你。”
他嫉妒那個男人,嫉妒得全身發痛,可是,他卻已經沒有將這嫉妒說出口的資格。
不能再奢求她的愛,卻還能,盡力去完成她的心願。
太陽慢慢落下,坐到客廳裏的隨風,卻覺得本已經荒涼的心,近乎絕望。
他和另外一個女人在書房裏坐了一個下午,而身為他妻子的她,卻坐在門外,猜測著他們談話的內容,猜測著他會不會因為這個女人的名字而心生幻想,或者,移情的擁抱。她孤獨的坐在這裏,任猜疑和痛苦瘋狂滋長,所有念想,寸寸成灰。
這算什麽,他們,又拿她當什麽?
“隨風,那個女人是誰?來找遠兒幹什麽?”寧遠媽媽也走出門來看了幾次,有些想不明白。可是心裏,卻是隱隱有些高興的,自從那件事情後,兒子便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冷心冷情,夜夜宿在書房,像是把自已隔離起來一樣。
難得他現在居然肯和一個女人接近,也算是好事一樁了。
隨風搖搖頭,聲音粗嗄難辨,“我不知道。”
寧遠媽媽坐在她的身旁,安慰著,“別亂想,遠兒要是真和那女人有什麽,也不會明目張膽的到家裏來是不?”
“嗯!”隨風低低應道。
直到晚上十點過,寧遠才完成了那封信,站起身時,搖晃了一下。
如風連忙扶住,“你怎麽了?對不起,耽擱了你這麽長時間。”
寧遠勉強笑笑,“你越這樣說,我的心裏,越難過。”
如風低下頭去,“你身上的傷,也對不起。”二哥動手,也是因為她的原因。
看著她的頭頂,寧遠忽然伸長手臂擁緊了她,如風心中一驚,正要掙紮,便聽到了他發顫的聲音,“讓我抱一次吧,最後一次了。”
他的心髒近在咫尺,跳得飛快,可是他身上的顫栗,卻要比他的心跳,更讓人,難以拒絕。
如風停住了動作,任他抱著。
“風兒,別了,你要幸福!”他的雙手鬆開,然後,悄然滑落。
他知道,這一次,是真的放手了。
放手他的愛情,他這一生,唯一的愛情。
那,曾經是他二十幾年的生命中,唯一的溫度,卻被他親手掐滅,然後,永遠的失去了!
房門推開,客廳裏兩個女人都站了起來。
如風走了出去,隨風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後,衝進了書房。
而寧遠媽媽卻掛著了笑容,“這位小姐,請問你如何稱呼?”
如風看著她,這個女人,才是一切悲劇的來源。寧遠,隨風,她,二哥,都是因為她,而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小姐?”或許是她痛恨的眼光太明顯,寧遠媽媽有些狐疑,再次問出了口。
如風走過去,當沒有聽到一般,從她身旁走過,然後,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寧遠,你怎麽了?”看著寧遠軟倒在椅子上,隨風心急不已。
寧遠睜開了眼睛,那死寂的灰暗看得隨風心中一緊,“寧遠?”
“隨風,我們的分居協議從明天起生效了吧?”他說,“等時間到,不管你同不同意離婚,我們的婚姻,都無效了。”
“寧遠,我究竟做錯了什麽,你怎麽能這麽對我?”隨風撲到他麵前,抓著他的胳膊。
寧遠卻在這個時候笑了,笑得慘淡,“你知道嗎,她死了!”
隨風手上一顫,寧遠沒有放過她臉上的神色變化,接著道,“其實,你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吧?要不然,你怎麽從來不敢向你大哥追問她的下落,要不然,你為什麽從來不敢進去她的房間?”
隨風甩開他的手,“你有什麽資格來責問我,害死她的人,是你。何況,她本來就該死,她的媽媽下賤,她也一樣好不到哪兒去,明明都死了,還要霸占著你,害人不淺。”
“是啊,她是該死,所以她已經死了。愛也罷,恨也罷,她都已經聽不到,也不在意了。”寧遠閉上了眼睛,“你去吧,我累了。”
“寧遠,你知不知道,離開了我,你會失去一切?哥哥們不會再讓你有立足的機會的,而奇風二哥,沒有了這層顧忌,他會要你為如風償命。”
寧遠安靜的靠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寧遠,你知不知道,你會變得一無所有?”
“我本來就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他隻說了這一句。
“好,寧遠,你好!你就永遠不要後悔!”隨風摔上了門,然後,坐在牆邊,放聲大哭。
“怎麽了,這是?”寧遠媽媽連忙跑了過來。
“怎麽了,因為她一個人,你兒子便要我們所有人都墜入地獄,你知道嗎,她死了,如風死了。現在,你一定很高興吧?”隨風推開她想要拍在肩上的手,衝著她吼道。
死了?那個一臉蒼白卻還固執的望著兒子的司徒如風,死了?
寧遠媽媽後退了一步,忽地,笑了,“是啊,我是該高興的,一命還一命,用他最寵愛的女兒,還了一命。”
她很高興,高興得眼淚都止不住了。
如風剛走到蛋糕店門口,便被路燈下立著的黑影嚇了一跳,她捂著胸口,張大了眼睛,“二哥?”
司徒奇風從路燈下走出來,昏暗的光線照不出他臉上的神情。
不過,敏感的如風感覺出來了,那樣低沉沉的氣壓,她暗暗吐吐舌頭,“二哥,你在生氣嗎?”
“哼!”某人從鼻子裏哼出來一聲。
如風試探性的伸手去挽他的胳膊,他不作聲,卻也沒有躲開。
如風頓時笑顏逐開的挽牢了,把頭靠到他手臂上,“二哥,你怎麽沒有給我打電話啊?你自己在這兒等我?”
奇風繼續保持沉默,從她手裏把包拿出來,然後,將手機取出塞到她手裏,指指屏幕。
如風接過來一看,未接來電35通,偷偷的看了一眼奇風的臉色,把手機按開,大哥一通,爸爸一通,秋媽媽一通,其他的,全都是二哥打來的。
完蛋了,二哥一定很生氣了,如風把手機放回包裏,搖著他的手,“二哥,不要生氣啦,我把手機關靜音了,沒有聽到。”
“……。”
“二哥,二哥,我最親最愛的二哥!”
“……。”
“二哥,世界上風兒最愛最愛的二哥!”
“……。”奇風仍然不說話,但是臉上的神色,卻已經慢慢和緩了很多。
如風拉著他的衣服,“二哥,你低一點,低一點。”
奇風配合的低下頭去,如風踮著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奇風眨了眨眼睛,不為所動。如風扁扁嘴,便仰著頭尋著了他的唇,輕輕的含著。
奇風再也繃不住,雙手扣在她腰上,加深了這個吻。
“臭丫頭!”對著她,實在是沒有招架之力,但是心裏仍有幾分不平,奇風恨恨的在她臉上咬了一口。
如風捂著臉,也不敢呼痛,隻敢拿眼睛瞪他。
“你去找寧遠幹嘛這麽久?說再見的話兩分鍾就說完了。”
如風真的很想翻白眼了,“你真的是我聰明絕頂十全十美的二哥嗎,難道我見了人,真的說個再見轉身就走了?”
奇風臉色很不好看,“我就是不高興,你和他說話,還說那麽久我就不高興。”
“好,以後我不說了。”如風非常從善如流。
奇風揉著她的頭發,幸好,再沒有以後了。
以後,都是屬於他的了。
想著這個,嘴角的笑容就慢慢的浮現出來。
“風兒,一個月後,你就要立刻回來。”
“好!”
“然後,我們就結婚,好嗎?”
“我考慮看看。”
“……。”
天命所歸
按照父親給的地址,如風下了車,又爬了一天一夜的山之後,才看到了,地圖上所標示的,巨大的梧桐樹。
舉目四望,這是唯一的一顆梧桐。
“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菶菶萋萋,雍雍喈喈!”將手放在優美平滑的樹幹上,如風輕輕閉上眼睛,想像著,真的能聽到鳳凰鳴叫之聲。
道路兩旁見慣了梧桐,可是此時此地見著,別有一番親切之感。
耳邊,有人行時衣服帶起的微弱風聲,如風猛地睜開了眼睛。
來者,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白衣翩然,見她睜開眼來,啟唇一笑,那眼裏,是清澈見底的光,純真無垢。
如風見過無數英俊瀟灑的男子,她的兩位哥哥,寧遠秋池,個個皆是極品中的極品,還有電視電影雜質裏,形形色色花樣美男,可是此刻,她仍是看得愣在了原地。
這個男人,有著天人之姿,實在,不是世塵中應該有的。
“小姐?”男子的臉上,帶著純然笑意。
如風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臉上紅了一紅,“你好!”
實在是不能怪她,誰會知道這荒山野嶺的突然就冒出這麽個如謹如玉的人物來,這種極大的反差,給了她不小的震撼。
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小心的隱藏了自己的好奇,“我叫司徒棲梧。”
棲梧?原來這就是本宅的引路人。
爸爸說過到了這棵梧桐樹之後,便沒有辦法自己尋路了,隻能等待本宅中的引路人前來接引。而這個等待的時間長短,隻能看緣份,有些人,等一輩子,也未必能等到。
她雖然沒覺得自己的運氣那麽背,需要等一輩子那麽久,可是也從來沒想過能運氣好到這種程度,她前後等的時間,不到三分鍾吧?
如風指指自己,“你,專門來接我的?”
司徒棲梧笑得如沐春風,“是的,請跟我來。”
如風跟在他身後,一邊用餘光打量著他,“你怎麽會知道有人來?”
“大長老說的。”
如風又瞅瞅他,“那大長老怎麽會知道的?”
“小心!”他突然叫了一聲,一把握住如風的手。如風一驚,這才發現她差點撞上前麵的樹,連忙縮回手,“謝謝。”
“大長老自然會知道。”他一邊小心翼翼的撥著前麵的樹枝,一邊回答道。
兩人又走了一截,如風繼續問,“我本來聽說,接引者司徒棲梧是女人。”從來沒聽說,居然還有男的。
司徒棲梧這才回頭看了她一眼,含著靦腆的笑,“我是男人。”也沒有其他多餘的解釋。
如風抿了抿嘴,沒有再問,反正她也隻不過是好奇罷了。不過奇怪的是,那個司徒棲梧一路上都在偷偷看她。如風抱著一顆疑惑的心,她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別人是覺得秀色可餐,因為跟他相比差遠了,要欣賞美麗人家完全可以照鏡子就夠了。
回家時,一定要給他照一張照片,然後拿去打擊一下大哥,看他還敢不敢再自我吹噓。
兩人又走了近二十分鍾,如風隻覺得自己在灌木叢中左突右撞,完全不辯方向了。若不是司徒棲梧一路上替她開路,她覺得自己可能會淹沒在這草叢中,再不見天日。
她隻是衣服稍微有點淩亂,可是司徒棲梧的那身白衣怕是要報廢了。想想他剛出現在自己麵前時的光彩照人,如風開了口,
“你剛剛去的時候,是怎麽去的?”難道他剛才不是走的這條路?
司徒棲梧張了張嘴,又不知道怎麽說,對著她不解的眼神,年輕的臉,微微漲紅。他停了下來,看了她一眼,然後,縱身而起,竟然是,踏草而行。
走了幾步,又轉回來,身形極為美妙的落在她麵前,小聲的說,“就這樣。”
如風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來,“傳說中的,輕功?”怪不得,原來他去接她的候,是在草上飛,現在接了她回來,帶著她這個拖累,就隻有在草裏鑽了。
司徒棲梧搖搖頭,“我不知道外麵的人把這個叫什麽。”
“外麵的人?”
“嗯,我從小就在這裏。”
“你從來沒有出去過?”
“沒有。”
“……”如風對他投以無限同情的眼神,原來還有比她更可憐的人。
蒼山掩映下,叢叢樹木之後,一條碎石鋪成的小路蜿延曲折。
路兩旁,鮮花滿布,蝴蝶翩飛。一側,還有清亮的溪水涓涓流淌。路的盡頭,屋舍精致,雍容華貴。
實在想不到,荒山野嶺中,竟然有這樣美好的所在。再看那房那屋,實在是與想像中的古樸莊嚴搭不上半點關係。
古老家族的本宅,不應該是曆盡滄桑滿目瘡痍,充滿神秘莫測的氣息麽?
“這,就是司徒家本宅?”如風幾乎有些語不成言。
門“吱啞”一聲開了,出來一個極為美貌的年輕女子。如風心裏暗自讚歎,不知是否此方水土特別養人,男的帥女的俏,個個外表都如此出色!
“歡迎,如風小姐!”她笑容甜美,彎腰行禮。
如風心中大震,“你怎麽會認識我。”
“大長老說的,小姐請隨我來!”她沒有多作解釋,纖手一指,便走在前麵。
如風回頭,司徒棲梧正站在門口看她,卻沒有跟著進來。
“你不進來?”
司徒棲梧的臉微微泛紅,略低了頭,“我去準備小姐生活所需。”
“哦!”如風點點頭,便轉身跟上了棲鳳。
“小姐!”棲梧又叫了一聲,看著如風回頭,臉上泛起歡快的笑容,“我在你的住處等你。”
“呃!好,謝謝!”本宅的人果然熱情。
司徒棲梧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如風的背影漸走漸遠,直至消失在回廊深處。
他的嘴角,慢慢彎起。
原來,他等待了二十二年的女子,是這般模樣!
似乎,是個可愛的女子呢!
可愛的,可以去愛和被愛的女人。
回廊七轉八轉,如風心裏泛起點點疑惑,稍一注意,便發現了其中蹊蹺,居然,是按九宮八卦圖設計的。
她垂下眼睛,一聲不吭的緊跟著棲鳳。
回廊走盡,便是一個花園,一個石桌的四個凳子上,已經坐了四個老人,蒼顏黑發。
其中一個正對著她的,看到她來,便出聲道,“你來了?”
不知道他話為何意,如風恭恭敬敬的垂手低頭,“是的。”
四個老人盯著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著,如風摒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好一會兒,在她覺得在那樣的視線下快要不能呼吸的時候,正對著他的老人開了口,“我是蒼山,其餘三位是蒼海,蒼桑,蒼田,都是本宅中的長老。”
司徒家族的四大長老,世代相傳,守護著家族的命脈。無論榮辱成敗,隻要有他們在,司徒家族便永遠不會消亡。
父親談起他們的時候,滿是敬重。
如風跪了下去,“見過四位長老。”
蒼山沒有叫她起來,“你先報你自己的身份。”
那封信,在懷裏揣得發燙,如風捂著放信的位置,卻始終沒有掏出來,她咬咬牙,“我叫司徒如風,是司徒今的女兒。”
“司徒如風。”蒼山重複著她的名字,音調沒有任何起伏。
如風不敢看他們的神色,“我因心髒病發而死亡,二哥司徒奇風為了救我,動了司徒家的禁咒,我重生在另外一個女子的身上,而我二哥,夜夜受烈火焚燒之苦。我此來,是為了在本宅中尋到讓二哥不再受苦的辦法,請各位長老成全。”
棲梧棲鳳,都有著那樣純真空靈的笑容,這一路走來,花伴蝶,蝶隨水,廊中曲曲折折,卻盡是順著土地的紋路,四位長老麵容滄桑,卻黑發如瀑。
那套偽裝司徒念女兒的說辭,她實在說不出口,索性將來意清楚明白的挑了出來。
“照你這樣如來,你此刻已經不是司徒家的血脈了?”好半響之後,蒼山的聲音響起。
“是的,可是…。”
“我們不需要解釋,你隻要回答就好。”蒼山打斷了她。
“是的。”
“那你知道你既然已經不是司徒家血脈,那便沒有資格踏入這本宅了?”
“是。”
“既然早已經知道答案,你何必來此一趟?”蒼山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不是,長老……。”如風猛地抬起頭來,可是就在這眨眼的瞬間,那四位長老,已經不見了。
棲鳳走近前來,笑容不變,“小姐,長老們已經走了,天色已晚,你在此休息一晚,明日離開吧。”
“姐姐,你能不能幫幫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二哥受苦。”
“抱歉,小姐,我也無能為力。”
“那我能不能再見見長老,我再求求情,或許他們能見我呢?”
“小姐,抱歉,你必須跟我走。你可以選擇自己走出去,或者,我丟你出去。”
如風站起身來,在花園裏四處望望,果然再不見一個人影,那些長老,居然連求情的機會也不給她。
她輕聲道,“長老們的存在,難道不是為家族的人謀得幸福,卻隻是為了選一個族長嗎?”
棲鳳退到一邊,狀似未聞,“小姐,這邊請。”
原路返回後,兩人又走到門口,棲梧已經等在那兒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會這樣出來?”心裏的難過和絕望,一古腦兒衝了出來,如風紅了眼睛,問他。
棲梧低著頭,有些無措,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是,不,不是。”頭埋得更低了,“我已經把你住的地方收拾好了,請你跟我來吧。”
他在前頭帶路,如風這才發現大門側邊還有一個竹林,下麵若隱若現的有幾棟房子。
兩人一路沉默著一前一後的到了一棟房前,棲梧推開了門,房內收拾得極為整潔,桌上的花瓶裏,還插著盛開的鮮花。
“你先坐坐,我去做飯,剛剛時間太短了,我來不及做。”他低聲說道。
“謝謝!”雖然心中不鬱,但是該有的禮貌還是不能少的。
聽得出來她話裏的冷淡,棲梧抬頭看了她一眼,便低著頭退了出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小聲的說道,“我知道你會那樣出來,是因為你是好人。”
好人?好人有什麽用,好人也幫不了二哥啊!
如風沮喪的趴到桌上,她好不容易來這一趟,怎麽能無功而返?
心中有事,自然胃口不好。
棲梧端過來的四菜一湯,其實賣相極佳,如風隻是草草吃了幾口飯,便放下了筷子。
棲梧沒有動。
如風看了看他,便自己站起身來開始收拾碗筷。可是她才站起來,便被棲梧擋住了,“你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飯光吃幹糧了。”
“是啊!”
“所以,你要多吃點飯。”
如風勉強笑了笑,“多謝你的關心,但是我不想吃了。”
棲梧也不動,也不說話,就低著頭站在那裏。
如風不明白他在想什麽,便道,“我先收拾碗筷。”
棲梧忽然抬起頭來,琉璃似的眼珠裏閃著破碎的光,“你是因為今天的事難過嗎?”
“是啊,我不想就這樣回去。”
棲梧咬了一下唇,像是下了一個什麽決心一般,目光灼灼,“他們會見你的。”
“你說什麽?”
白玉般的臉上泛起潮紅,“他們讓我來接你,便已經認定了你的身份。隻要通過考驗,你便是名副其實的家主。”
“你,你們早就知道我?”
“嗯,”他的聲音細不可聞,“因為你,是天命所歸。”
這一句話,簡直是震得如風要後退三大步才站得穩。
“那你現在,可以吃飯了嗎?”他微笑著問她。
門外,棲鳳暗暗歎息一聲,站回黑暗裏。
良久之後,棲梧端著餐盤出來,看見夜色裏的棲鳳,愣了一愣。
“棲梧,你透露了消息。”沒有指責,隻是敘述事實。
“嗯,我知道,我等下會回去領罰的。”走了幾步,又轉回頭來,“你不要告訴她。”
考驗(一)
夜深人靜之時,如風在床上輾轉反側,她拿出手機,信號那一格,顯示為零。她輕輕摩娑著掛在頸上的項鏈,不知道在這樣的地方,二哥的通訊器還能不能有用?此時此刻,二哥是不是正在經受煎熬呢?
越想越睡不著,她索性披著衣服坐了起來,周圍一片寂靜,聽得到風吹過竹林的聲音。
窗戶透著暈白,想必外麵應是月光如水。
她拉開了門,卻愣住了,“你,你怎麽站在這裏?”這麽晚了,這些人該不會是不用睡覺的吧?
司徒棲梧轉過頭來,似乎有些不安,“我睡不著。”
睡不著也不用站在她房門口吧?如風看了他一眼,“你又不住在這裏!”她還不信人睡不著隨便散個步能散到這裏來。
司徒棲梧低著頭,跟在她身後,“你也睡不著嗎?”
“嗯!”
“那要不我陪你說話吧?”
“……。”如風覺得其實兩個人不太熟,而且啊……,她望望天上一彎新月,二哥若是知道她三更半夜和個男人在月下聊天,估計會扒了這個男人的皮。
如風沒有說話,司徒棲梧也就沉默了下來。
如風找了塊幹淨的石頭,坐下來,司徒棲梧便站在一旁不吭聲。
“哎,長老們真的會再見我嗎?”心裏始終還是覺得不踏實,如風問他。
“嗯!”見她願意和自己說話,棲梧頓時笑了開來。
“那個,你真的滿二十了嗎?”
“對啊,我今年二十二了。”
如風的視線在他臉上打了一個圈,得出結論,“這裏的水是不是特別好?”
“為什麽這麽說?”因為你們看起來都比實際年齡小啊,而且,都很好看!”
司徒棲梧抓抓頭,半響才來了一句,“你也好看。”
如風笑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月已經滑過樹梢,司徒棲梧低聲道,“你去睡吧,我就在門口,你不要害怕。”
“原來你是以為我害怕才睡不著的啊?”如風失笑。
“嗯,”他認真點頭,“風吹樹動的聲音,沙沙的響,而且這附近沒有其他人,你一個女孩子,會害怕。”
如風看著他,放柔了聲音,“你晚上也會害怕嗎?”
司徒棲梧瞅瞅她,“以前害怕,現在不怕了。”
如風站起身來,拍拍褲子,“好了,你去睡吧,不用守著我,我不害怕,不用耽擱你的時間。”他實在太單純,欺負他會有罪惡感。
“我不用……。”
“謝謝你,但是你守在我門外我會睡不著。”如風轉回頭,笑著對他說。
“好!”他停下了腳步,看著她走回房間。
過了一會,門又打開,如風伸出個頭來,“叫你不要在這兒守著了哦!”
“好,我不守著。”他點頭。
如風這才安心的關了門,爬回床上。
月光,灑落滿地清輝,司徒棲梧走到竹林的陰影裏,坐了下來,“真的不會害怕嗎?”他喃喃自語,打了個冷戰,“可是,這裏真的很可怕啊!”
如風小姐,原來是個溫柔的女子呢!埋在膝蓋上的臉,偷偷的笑了開來。
第二天一大早,棲鳳就來了。
司徒棲梧坐在台階上,旁邊還放著一盆水。
“你昨晚沒回去睡?”棲鳳問他。
司徒棲梧看了一眼緊閉的門,低聲道,“回了。”很晚回去,很早起床。
棲鳳也跟著往他身後看了一眼,“她還沒起床?”
“嗯,她太累了,昨晚又睡得晚。”
棲鳳看了他一眼,半響,移開了目光,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徑直上前。
“你要幹什麽?”司徒棲梧跳了起來,拉著她的衣袖,“她一定還在覺得困。”
“是大長老叫我來的。”棲鳳答道。
他慢慢的放開了手,站到一旁。
棲鳳打開了門,頓時臉色一變,“人呢?”
一聽這話,司徒棲梧連忙越過她,看向房裏,床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卻沒有看見她人。
他頓時緊張的看向棲鳳,“她會不會就這樣走了?”
棲鳳抿了抿嘴,“如果她就這樣走了,那就說明她沒有資格成為家主。”
司徒棲梧一跺腳,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你要幹什麽?”
“我去把她追回來。”話尾,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而此時,如風已經站在了昨天的花園裏。
四位長老到的時候,極是詫異,蒼山瞪大了眼睛看她,“你自己來的?”
“是的,”如風深深的彎下腰去,“還需要我做些什麽,你們直接告訴我吧!”她實在是沒有辦法跟他們比拚耐心,多呆一天,二哥便要多受一天的苦。
“你是說,你自己走過來的?”像是不敢相信,蒼山仍然重複著他的疑問。
“是的。”
“回廊那裏……。”話說了半截就沒有再說下去,可是如風卻是立刻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二哥教過我。”
四個長老相互看了一眼,二長老蒼海站起身來,“你隨我來。”
穿過花園,是一片荒草地,老實說,如風真的很詫異在這麽美麗的花園後麵,居然有這麽個悲涼的地方,與四周的綠蔭蔥蔥,真的是差別很大。
蒼海站住了腳步,“你從這裏走過去,走到昨天你見過的那個梧桐樹的地方。”
“隻要我能走到,就算我通過考驗了?”如風問。
蒼海笑了笑,“你先走過再說。”
如風深吸了一口氣,“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蒼海目光一閃,“有會怎麽樣?”
“有的話,我需要考慮自己的能力能不能達到。”
“你怕死?”
“是,我怕。有一個人,將我的命看得比他自己還重,所以我絕不允許自己拿生命去冒險。”
蒼海臉上浮現出很怪異的神色來,好半響,他說,“你放心吧,如果你快死的時候,我會救你的。”所以說,最多半死不活罷了。
如風釋然的笑了,隻要不用死,她便沒什麽好怕的。
她進去之後,另外三個長老才冒了出來,蒼海看著她的背影,“很獨特的家主,不是嗎?”
蒼桑的臉色沒甚麽變化,語調卻有了微微的起伏,“我想要一個,有著司徒家血脈的家主。”
蒼山微微笑著,“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的。”
蒼田拉了拉再整齊不過的衣服,“我們還有棲梧,不怕。”
如風走進去之後才幾步,再回過頭來,身後的景色已經變了,不是花園,也沒有站在旁邊的蒼海,同樣,也變成了一片荒草地。
如風眨眨眼睛,站在原地四處張望,心中疑霧濃濃。
雖然說景色不怎麽好看,但是總的看起來,不像是有什麽危險的樣子啊,和她想像中的考驗,大不一樣。
信步往前走,走了一段路,才發現不對勁,荒草一片,處處景物都一致,她找不到方向了,而且,老覺得怎麽走,四周都是一模一樣的。
眯著眼睛,對著太陽的方向走一條直線。
一個小時以後,她坐了下來,這塊荒地似乎沒有邊際啊,她走了一半天,還是在茫茫枯草中,一低頭,覺得連腳邊踩著的草都一模一樣。
她抬起手腕,手表上的指南針居然指著太陽所在的方向。
使勁晃了晃,幹脆還轉個身,指南針仍然朝著太陽。
“該不會指南針變成向陽針了?”她擦著額頭上的汗,茫然四顧。那些長老們是怎麽找出來這麽一塊奇妙的地方的?
從包裏掏出父親的筆記,也隻到梧桐樹下遇到接引人為止,後麵再沒有記敘。
再翻了翻包,還有一瓶水,兩塊蛋糕,幸好,還有一把水果刀。她歎了一口氣,如果實在是走不出草地,餓了還可以拿刀子挖草根吃。
靜下心來,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她大概是六點鍾離開住處,隨意在四周逛了一圈,估計幾位長老已經起床後,她才到的花園,然後,說了幾句話便來了這個地方。也就是說,她大概是八點過來的,剛才又走了大概一個小時左右的樣子,現在,應該是差不多十點了。
看一眼手表,十點十六分,也就是說,手表顯示的時間是對的。
以前因為自身的條件限製,她非常喜歡讀遊記。記得有一本書上一位野外生存經驗非常豐富的作者,便說過一句話,“時數折半對太陽,12指的是北方”,她將手表調成五點零八分,時針對準太陽,轉向12指的方向,這個,就是指示的北方了。
她順著這個方向直線前行,一邊搜尋著稍大一點的石頭,走了大概十幾步後,她眼睛一亮,蹲□去觀察腳下的一塊石頭。
石頭上有枯掉的青苔。她略略皺了皺眉頭,青苔性喜潮濕,一般會長在石頭的北麵,可是這塊石頭的青苔,顯然位置不對。
她回頭看了看太陽,那也就是說,這個太陽的方向有些異常。
拿出手表,指南針指的方向與石頭青苔的方向是相反的,她彎了嘴角,手表上的指南針應該是對的。
掏出父親給的地圖,梧桐樹的位置是在剛上山不久,是山的最西邊,她現在既然沒有離開那座山,那麽朝著西邊走就是對的了。
折好地圖放回包裏,再四處打量一番,確認沒有什麽陣法的存在,她才開始往西走,這一次確認了方向的正確,心裏就有底了,總能走到邊緣的時候。
果然,手表上的時間指到下午五點的時候,她看到了遠處的樹林。
“啊,我就說嘛,總有走到頭的時候!”她加快了腳步。
可是這種欣喜並沒有持續多久,她就發現這樹林根本沒有路,樹枝繁藏,樹根突起交錯。
如風歎一口氣,是因為她之前沒有什麽外出的經曆,所以現在是要著重來考查她的野外生存技能嗎?
拍拍餓扁的肚子,她拿出蛋糕看兩眼,又咽著口水放回去,不知道還要走多久,還是留著點吧。擰開瓶蓋,小小的喝了一口水,開始後悔,早知道把早飯吃了才來了。
小心的撥開樹枝,才走沒幾步,便差點沒驚叫起來。
前麵,簡直是蛇山蛇海,樹上,樹下,爬滿了大大小小的蛇,吐著長長的紅信,似乎發覺到有人侵入,蛇頭全都調轉了方向。
如風大驚失色,想要往後退,腿卻軟得半分力氣也沒有。
蛇,是她生平最害怕的動物,那樣陰冷滑膩並且悄無聲息的觸感,實在是要比獅子老虎可怕得多。她情願鮮血淋漓的被老虎一口咬死,也不願意被冰冷的蛇身爬過後,再一睜眼嚇死。
人與蛇對峙,她沒有動,那些蛇也沒有動,但是那樣的虎視眈眈讓她覺得,它們下一秒就要撲過來,將她死死纏繞,屍骨無存。
身上的衣服已經汗濕了,在冰冷的寒風裏,身體開始顫抖,因為冷,更因為害怕。
她往四周望著,入目所及之處全是蛇,根本無路可繞,她仰頭大喊,“長老,長老,你在嗎?”
沒有人回答,她快哭出來了,“你不是說不會死嗎?騙人!這麽多蛇,隨便咬我一口我就死定了。”
回答她的,隻有蛇吐出紅信的絲絲聲。
要回頭嗎?
她問自己,從這裏按原路返回,她還能找到花園的入口。這個念頭一起,她幾乎是拔腿就想往後跑,聽說跑Z字形的路線,蛇會追不上。
可是,另外一個念頭又快速閃過腦海,如果就此離開,就沒有希望了。二哥,仍然要夜夜受烈火焚心之苦,想起發作時二哥蜷成一團汗如雨下的場景,她死死的固定住了自己想要往後退的腿。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定下心神,開始仔細觀察那些蛇,良久,緩緩吐出一口氣來,還好,沒看到有毒的。
可是,沒有毒並不代表她的恐懼減少半分,她的害怕,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有時候從電視上看到都會怕,更別說現在活生生的麵對了。
臉上血色褪盡,她死死的咬住嘴唇,嫣紅一點一點侵出,她還是沒有放鬆牙關,任這疼痛,分散一點點對蛇的注意力。
“沒事的,不要害怕,你不惹它它們不會咬你的!”她安慰著自己,可是腳,真的沒辦法移動半分。
“不害怕,不害怕,你快點走過去,隻要過了這兒,就能看到梧桐樹了。”
“對啊,你不怕,二哥還等著你呢!”
“如風,你要勇敢,二哥那麽痛他都沒有怕,這些蛇怎麽能就把你嚇倒呢?”
她不停的說著話,腳提起來的時候,眼淚也一古腦兒衝出來。
有蛇爬上了她的手臂,她覺得耳朵涼嗖嗖的,還有的蛇,調皮的纏上她的腳尖,她嚇得嘴唇發白,卻連眼睛都不敢閉。
因為她要踮著腳尖尋路,怕不小心踩著蛇了引起群攻。
有一條蛇順著脖子爬過來,她終於忍不住哭了,“二哥,我還是好害怕,二哥,二哥……。”
她一邊抹眼淚,一邊哽咽著,“二哥,你快來救我,二哥,嗚!好可怕……。”
她的聲音越哭越大,卻仍然白著臉繼續往前走。
幻境外,棲梧也不停的吸著鼻子,“大長老,你讓我進去陪她吧,她都嚇哭了。”
“棲鳳姐姐,你看她在哭呢,她都餓了一天了。”
“二長老,換一個考驗方式不行嗎,我們不要蛇了。”
“……。”沒有人理他,他便自己站在那裏陪著如風哭。
蒼山的嘴角,卻慢慢彎了起來,“怕成這樣,還是不後退嗎?”
其他幾個長老,互看幾眼後,不動聲色的背著手,悄然離開了。
考驗(二)
終於走過那一段路,如風膽戰心驚的看著最後一條蛇從她腳背上離開。心中一鬆,她便雙腿發軟的扶著樹幹喘氣。
她終於,走過來了!
“嚇壞了吧?”強有力的手臂環過她的胸前,熟悉的聲音,在耳際響起。
“二哥!”如風猛地抬起頭來,望著突然出現的人,不可置信,“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司徒奇風笑了笑,輕輕擦拭著她臉上殘留的汗跡淚跡,“你真以為我放心你一個人跑這麽遠啊?你戴著那條項鏈,我自然就能找到你!”
見著了最親近的人,一直強撐著的勇敢頃刻間跑得一幹二淨,她撲在奇風懷裏,大聲的哭了出來,“二哥,你怎麽現在才來,剛剛有好多蛇,我一直叫你你都沒有出現。”
“對不起,我來得晚了。”
痛痛快快的哭了一會,奇風隻是輕言撫慰著,“好了,別哭了,以後有我在,再也不用怕了。”
“嗯!”她吸吸鼻子,絲毫不介意自己此刻的狼狽。
奇風拉著她,“走吧,我們很快就能走出去了。”
“怎麽可能這麽快,我剛都走了很久,”一邊說著,她一邊向前望去,這一望,便驚呼出聲,“梧桐樹!”
昨天她見過的那一棵梧桐樹靜靜的立在前方,站在樹下的,還有帶著燦爛笑顏的司徒棲梧。
那一刻,一樹一人,在如風的眼中,美到極致。
“哎!二哥,那個司徒棲梧長得不錯吧,回家告訴大哥,看他還整天自戀不!”她湊到司徒奇風耳邊輕聲道。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
司徒棲梧已經快步走了過來,捧著一本書,“如風小姐,恭喜您走出了幻境之地,長老說,這本書上記載的就是您要的解咒之法。”
如風聞言大喜,飛快的接過了那本書,快速的翻著,果然,在最後一頁找到了解除之法。施咒人以命換命,受惠人以血還血,同病同苦,同生同死,便可以解去咒語的反噬。
如風小姐,隻要你以血為誓,施下同命咒,你與司徒奇風同受苦難病痛,便可以解去他焚心之苦!”
“二哥,你聽到了嗎,你以後再也不用受苦了!”巨大的驚喜,讓她忍不住跳了起來。
司徒奇風一臉縱容,“是啊,我們家風兒真厲害。”
“那我們開始吧,現在立刻馬上。”如風挽起衣袖,看向司徒棲梧。
手腕上一陣劇痛,血液爭先恐後的湧出,司徒棲梧的手挽成一個奇怪的姿勢,嘴裏念了幾句什麽,如風便眼睛一閉,昏過去了。
等她再次醒來,卻是在二哥懷裏,兩人都在竹林下的房間裏。
“二哥,你怎麽樣了,是不是解了?”她著急的問道。
司徒奇風將頭埋到她頸間,話語裏,是掩飾不住的激動,“是的,風兒,我沒事了。包括攪得我夜不安寢的惡夢,都已經遠去了。”
壓在心頭上的大石,終於移走,如風抱著他的腰,笑著,“那就好,那就好了。”語氣有一些哽咽,她的哥哥,從此再也不用依賴她才能得一宿安眠。
司徒棲梧走了進來,端著一盆水,“如風小姐,你先洗洗臉吧。”
“洗臉?”她睜大了眼睛。
棲梧有點不自在,什麽都沒說便走了出去,奇風好笑的點點她的額頭,“是啊,你看你那張臉,都快變成花貓了。這個司徒棲梧,還真細心。”
如風這才想起來,她流了一身汗,又哭了那麽久,現在這張臉早狼狽得不能看了吧!臉一紅,連忙推開奇風,坐起來去洗臉。
“風兒,你覺得這個司徒棲梧,是不是不錯?”
如風的動作僵住,慢慢的回過頭來,“二哥,你怎麽這麽問?我隻是覺得他長得好看。”
司徒奇風站起來,揉著她的頭發,“風兒,你昏睡的時候,我想了很多。我的世界裏,從來隻有你,這一點,以前,現在都沒有變。可是你呢?”
“二哥!”如風喃喃的叫了一聲。
奇風拉過毛巾,擦幹她臉上的水,“你對我,是親情多過於愛情吧?因為我離不開你,所以你對著我的時候,根本沒有選擇!”
“不是的……。”如風搖頭否認。
司徒奇風卻伸手按在她唇上,然後,俯□去,親了親她的額頭,“你不要急著回答我,你好好想清楚吧!風兒,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束縛,即使你不在我身邊,我也不用再承受恐懼和痛楚。我要的愛,是純粹和完全的,如果你還不能做到這一點,那麽我就放你自由。或許,現在的我,會很痛苦,可是誰能保證,在將來,我不會碰上一個真正屬於我的愛情。而你,仍然是我最疼最愛的妹妹。”
他的眼睛,看向門外,那裏,有著另外一個男人挺拔的背影,“司徒棲梧,是為你度身定造的男人。從你出生開始,他便為你存在,風兒,或許,他才是最適合你的。不會給你任何負擔,任何限製,完完全全屬於你的。”
奇風將手移開,“你好好休息一下,我明天再來,那個時候,你再告訴我答案。”
如風怔怔的望著奇風離開的背影,看著他慢慢的將門關上,留給她一室寂靜。
她緩緩低下頭來,看著指尖的紋路。
她對二哥,真的是無法割舍下的不得已而為之嗎?
的確,她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著二哥受苦,所以她許諾要永遠陪著他。永遠陪著,她便早已經不能再有其他選擇。
那麽現在,沒有了這一條牽絆呢?沒有這一條牽絆,便意味著二哥不是非她不可,而她,也可以無所顧忌的選擇心之所愛。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對二哥,是不是真如他所說,親情大過愛情。
兩個人的命運緊緊聯係在一起,從她知道二哥為她受的苦以及他的感情之後,她便再沒有過其他想法,畢竟,她其實無路可退。所以她也不去做無用的思考。
“如風小姐,”門被輕輕推開,司徒棲梧端著一個盤子進來,“我做了粥和小菜,你吃一點,你已經餓了一天了。”
盤子裏的餐點很精致,如風笑了笑,“很香。”
你餓了,所以覺得什麽都很香。”他將東西放到桌上,細心的試了試溫度,才將碗放到她手裏,“慢點吃。”
“是你做的?”如風問他。
“是啊,因為隻有我才知道你的口味。”
如風抬起眼睛看他,他俊臉微紅,“你愛吃什麽,喜歡什麽,都有人告訴我。”
如風垂下眼睛,“為一個人而活,你不覺得自己太沒有價值了嗎?”
“不,如風小姐,我很高興,能為你這樣做的人,是我。”他的聲音低低的。
如風沒有說話,隻是專心致誌的吃飯。
奇怪的是,她怎麽吃,都還覺得餓。飯菜都吃光了,這種饑餓感也沒有減輕。
司徒棲梧看著她意猶未盡的樣子,不自覺的笑了,“你餓得太久了,一次性不能吃太多。吃完飯,你去散散步吧!”
腦子裏亂哄哄的,二哥的話,始終在心裏打轉。
如風點點頭,她是需要走一走,理清自己的思緒。
夕陽西下,給景物披上了淡紅的麵紗,透著淺淺薄暈。
如風在竹林裏走了一會兒,正想歇一歇,卻愣住了。
二哥和棲鳳背對著她,在一個小坡下說話,不是特別親密,但是二哥臉上的笑容,卻是以往隻在自己麵前展露的溫柔。
棲鳳給他講著自己小時候的一些趣事,二哥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插兩句嘴。
“二哥!”她張嘴喊了一聲。
兩個人齊齊回過頭來,二哥臉上的笑容未退,向她招招手,“風兒,你下來一起聊天吧。”
她走到近前,二哥笑吟吟的向棲鳳說道,“我這個妹妹,最喜歡聽故事了。”
棲鳳笑得很燦爛,“那你以後給你孩子講故事的時候,可以讓你妹妹一起聽。”
“嗯!”奇風答道,“所以以後我要找個會講故事的老婆,這樣才能讓我妹妹和兒子都滿意。”
棲鳳臉上飛起紅霞,偷偷看了他一眼,“聽起來,你是一個好兄長和好父親啊!”
奇風也笑著對她說,“當然,也會是個好丈夫。”
兩個人越說越投機,如風卻覺得心裏發慌。
二哥說的對,他還當她是最疼愛的妹妹,可是,她的心裏,還是這麽難過!
尤其是看著他與其他的女人言笑晏晏,別的女人向他暗送秋波,他居然沒有拒絕。如風的視線移到他的手臂上,他以後,會挽著另外一個女人,向她介紹自己,說,“這是我的妹妹。”
他的心跳聲,會有別的人來傾聽,他的懷抱,再也不是她的專屬。
光是想著這些,她的心已經揪得發疼。
“如風小姐!”身邊一暗,卻是司徒棲梧走了過來,“我們去別處逛逛,怎麽樣?”
二哥轉過頭來,看了兩人一眼,習慣性的拍拍她的頭,“去吧,跟棲梧去玩。”
她還沒有動,司徒棲梧已經伸手過來拉她走了。
她連忙去看二哥的臉色,他的視線隻在兩人握著的手上停了一停,便繼續和棲鳳說話去了。
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覺,如風恍恍惚惚的跟著司徒棲梧走了很久。
忽然臉上一暖,她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兩人站得極近,近到彼此呼吸的溫度都能感覺得到。
司徒棲梧的唇剛剛從她臉上移開,眼睛裏,光華流轉,極是動人,“如風,我喜歡你!”
她連忙退開一大步,又氣又惱,“你在幹什麽?”
司徒棲梧定定的看著她,再一次重複道,“我喜歡你。”他走近一步,風拂起他的衣裳,白玉般的臉上透著淺淺酡紅,雙目如點墨,卻又蘊滿了水波,流光溢彩。
他緩緩的湊近,薄唇微啟,帶著性感的急促喘息,“我是屬於你的。”
這幾個字,像是有無盡的魔力,充滿了魅惑。那熱度,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雙腿定住似乎不能動彈,頭腦卻漸漸清明。
不是他,不是他!
如風猛地雙手推了出去,卻推了一個空。
周圍景物一下子消失,如風詫異的眨眨眼睛,沒有竹林,也沒有司徒棲梧,她還站在本宅的花園邊上。
身後腳步聲響,她飛快的轉過身,四個長老,緩緩走了出來,神色複雜。
如風卻一下子反應過來了,“剛剛的事,是假的?”
蒼海點點頭,“那是一場幻景。”
“你們,竟然窺探我的心思?”如風眯起眼來,語氣變得有些冷。
“不,這是司徒家族的幻鏡,每一個要成為家主的人,都需要通過這一場考驗。需要克服內心的恐懼,也要解開心中,最大的糾結。”蒼海抬眼看向她,“你的心結,已經解開了,不是嗎?”
如風怔了怔,臉色卻慢慢緩和下來,接著,眼底便浮現了一絲喜意。
的確,要不是經曆這樣一場,她怎麽會知道,她對二哥,不是無奈之下的接受。而是即使有了退路可選,她仍然願意,與他共度一生。
這於她,實在是最大的收獲。
蒼海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裏麵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棲梧,卻是真的。”
英雄難過美人關,而女人,更是堪不破世間情愛。所以曆代司徒家的家主,都會由家族挑選一個伴侶,從小培養,長大之後,便會成為未來家主的接引人,命名為棲梧。直到與家主成婚後,才會恢複本名,而長老們,會挑選下一任的棲梧。
“棲梧,都隻為家主而活,從小得到的概念便是如此。”
如風握緊了拳頭,“我大哥的母親,便是你們為父親選定的伴侶,是嗎?”
蒼海的臉上,帶上了沉重的黯然,“是的,正因為她執著這麽多年,你父親的不肯接受,才會讓她瘋狂至此。我們知曉了此事,所以現在對棲梧的培養,便著力於讓他單純得不解世事,萬事以你的意見為主,即便,即便是你要他死,他也不會興起反抗之意。”
如風艱難的搖搖頭,想著那個如水晶般玲瓏剔透的司徒棲梧,“你們這樣,對他太殘忍!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哪怕你們是按照我的喜好去雕塑的他,我也不會因為條件合適就會愛上,更何況,我已經心有所屬。”
蒼海看著她,“如果我們要你跟他結婚,我們便成全你心中所想,你會作何選擇?”
如風咬著牙,“你們是在折辱我,還是折辱他?”堅定的搖搖頭,“我不願意。”
“那麽我們隻需要一個孩子呢,你跟棲梧的孩子?”蒼海看向她,“你帶著這個孩子離開,回去跟你所愛的人結婚,我們會幫助你控製孩子的出生時間,以後孩子出生之後,我們自然會有辦法不為人知的接他回來,不會有別人知道。如果這個你也不願意,那麽,你就離開吧!”
如風攥緊了拳頭,抬起眼來,“這,才是真正的考驗,對嗎?”
山中一月
“你可以認為這是考驗,也可以認為,這是條件!”蒼海回答道。
如風卻一句話都沒有再說,轉身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裏?”她這一動作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蒼海連忙叫道。
如風稍稍停住了腳步,沒有回頭,“原來這裏就是家族的本宅,我很失望。”
她是真的,很失望。
父親雖然從來沒說,但是她知道,他差一點點就有機會正大光明的入主這個地方。隻不過為了愛情,他放棄了這一切榮耀。可是本宅,是所有司徒家人最神聖的地方,是這裏,維係著一族的團結和興衰。
可是,二哥也是司徒家的人,她來此,本就是為尋求解除他痛苦的方法而來。她不在乎什麽家主之位,可是,本宅的存在,不就是為了守護司徒家人嗎?卻原來,也不過如此。
她的身形極快,短短一刻,便已經消失在回廊盡頭。
小屋裏,棲梧沉默的站在門口,看著如風手腳麻利的收拾自己的東西,動作之間,不帶半分猶豫。
幻境中的一切,他都看到了,雖然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他知道,那裏麵的自己是真的,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心意,也是真的。
可是,她拒絕了。拒絕了那裏的他,也就是拒絕了現實裏的他。
“你還沒有進書閣去查你要的東西,就要走了嗎?”他輕聲道。
如風笑笑,“算了,可能沒什麽緣份吧!”將背包背好,走了過來,“這幾天,謝謝你了。”
從他身旁走過,卻覺得衣衫下擺一緊,她低下頭去,一雙手,緊緊的攥住了她。
“我,我……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留下來吧,我幫你。”
要說的話,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
如果說這短短的幾天行程,她真的要找出一點美好的印象的話,大概便是這個男子了。
像是從未被塵世汙染,幹淨得連一絲委屈都不願他承受。
如風抬起手來,在他肩膀上輕輕一按。
“嗯!”俊美的五官有刹那的扭曲,司徒棲梧往後蹌了一下。
如風收回手,“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就好好的待著吧。不過,還是謝謝你了。”
她笑了笑,“再見。”
“不是,我真的有辦法幫你的……。”看著她絕然的背影,棲梧的心裏有了濃濃的恐慌,幾個箭步衝上去,想要拉她的手,卻在一瞬間改變了方向,仍是拉住了她的衣襟。
如風詫異的抬起眼來,“你的身手不錯。”
胸膛微微起伏,棲梧固執的看著她,“今天晚上,我去觸動大宅的機關,你趁亂潛入書閣,我沒有進去看過,但是我想你要的東西,應該在頂樓。”
他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個紙條塞進她的手裏,“我隻有到書閣的地圖,進去以後,就隻要靠你自己了。”
如風看著掌心裏的東西,半響,沒有說話。
棲梧有些著急,“你放心,裏麵不會有很大危險的,畢竟能到書閣的肯定都不是外人,應該不會致命,你小心點就可以了。”
如風看著他,“你呢,會受什麽樣的懲罰?”
眼睛眨了眨,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在為他擔心。心裏甜甜的,棲梧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長老們不會對我自己樣的,最多再去跪著挨兩鞭子,沒事的。”
“你為什麽要這樣幫我?”兩個人認識,加起來不到一個星期,她實在無法理解這樣全然不設防的信任和付出。
司徒棲梧笑了開來,“我心裏願意幫,所以就幫了。”
如風看著他,也跟著笑了,那些人,真的將他教得很好,“司徒棲梧,你以後的愛人,一定會非常幸福,祝福你。”
深吸一口氣,將手裏的東西塞回給他,“我雖然心疼我二哥,可是卻也不能以另外一個人的犧牲,去換取他的平安。”
她並不笨,那幾個老人那麽古板,要是司徒棲梧真的為她做了這件事,不會隻是挨幾鞭子這麽簡單。
這個男人,已經為她活了這麽多年,她既然不能接受,又怎麽能再增添更多的虧欠?
“我…… .”司徒棲梧還想說什麽,卻沒有辦法再開口,因為她已經走得很遠了,留給他的,隻是一個利落的背影。
以前,他的信念,隻是守護著一個影子,一個名字。
可是當有一天,這個名字的主人真的出現,這種信念有了真實的對像,便漸漸清晰,明朗。
他捂著心髒的位置,鈍鈍的痛,不尖銳,卻持續不斷。
他想,隻不過是堅持數年的東西一朝化為烏有,他才會有這樣的反應吧!
如風順著原路返回,一邊走一邊罵,真是的,好端端的這些草長這麽高幹嘛,簡直比人都要高了。
她憑著記憶走了一會,卻突然覺得腦後一疼,便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真是個固執的丫頭啊!”蒼山甩了甩手,“怪不得腦袋也這麽硬,虧得我這把老骨頭跑得夠快,要不然真還讓你給跑了。”
不過臉上的神色,卻是極滿意的,這樣的人,心誌堅定,不為利誘,也不為外力所脅,配得上他們這麽多年的期望。
後麵四個長老訕訕的走了出來,蒼山斜了他們一眼,“怎麽,我說的沒錯吧,硬來不行。”
蒼海走過來,看看地下躺著的人,又看看蒼山,“那現在怎麽辦,直接送入洞房?”
蒼山做了一個與其仙風道骨的氣質完全不相符的動作,無語望天半響,“我究竟是怎麽跟你們這幾個不開竅的家夥相處幾十年還沒被氣死的?都說了不能硬來不能硬來,現在還想直接送入洞房?”
“不是啊,老大,我也覺得蒼海說得對,等她醒來,生米都已經煮成熟飯了,還能怎麽樣!”蒼田也趕緊湊一句。
蒼山“哼”了一聲,看向沉默著的蒼桑,“棲梧那孩子,你看出來了?”
蒼桑極少發言,卻擁有極其敏銳的洞察力,“他動心了。”
蒼山臉上浮起奇異的笑容,“所以說啊,要想強迫她,他第一個不同意。”
蒼海抓抓頭發,“那現在怎麽辦?”
“英雄救美的事,還是讓棲梧來吧!”蒼山笑笑,帶頭離開。
蒼桑緊跟其後,“一個月的時間,夠他們培養感情了吧。”
幾個走後不久,司徒棲梧的身影果然出現,依然是衣袂飄飄,可是那臉上的神情,已經失了從容。
“如風!”看著躺在草叢裏的如風,他連忙過去幾步躍過去抱住了她,手搭上她的脈搏,半響之後,神情才放鬆下來,“我就知道會這樣,真不會照顧自己!”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今天又經曆那麽多事情,居然還逞強。
溫柔的笑著,他將她抱了起來,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一個男人的成長蛻變,從他意識到愛人開始。
從那一刻起,他才會深刻的認識到,自己肩負著為一個女人遮風擋雨的重擔。
如風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腦袋昏昏沉沉的,勉強睜開眼睛。
“你醒了?”熟悉的聲音傳來。
如風這才發現她又回了她先前住的房子,她揉著後腦勺,“我怎麽了?”
“你餓暈了。”語氣裏有些好笑,又帶著心疼,“你都不知道餓嗎?”將還冒著熱氣的飯菜端到床前的桌上。
餓暈?如風摸著後腦勺,那疼痛如此明顯,怎麽可以是餓的?
看她一直揉著頭,司徒棲梧走了過來,半扶著她,一隻手,也跟著摸向她的腦袋,“這裏疼嗎?可能是摔倒的時候撞到地上了。幸好我跟了上去,不然你今天晚上在外麵睡一夜,明天可就不隻頭疼了。”
如風抬起頭來,仔細的看著他。
“怎麽了?”司徒棲梧摸摸自己的臉,疑惑的看著她。
如風搖搖頭,“沒什麽。”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總覺得這樣的司徒棲梧,跟先前所見的他,有一點點不一樣了。
“那就快過來吃飯吧!”
司徒棲梧安靜的坐在旁邊,看著她津津有味的吃著飯。從來不知道,原來看著一個女人吃自己所做的飯菜,是如此賞心悅目的畫麵。心裏滿滿的,滿得快要溢出來。
“你也餓了嗎?”看著司徒棲梧的目光,如風停住了筷子。
“我才剛吃過,你慢點吃,還有很多。”
“哦,看你的目光像是很想吃的樣子,本來想叫你一起吃的,不過你既然已經……。”
眼裏極快的劃過一道亮光,司徒棲梧忽然摸摸肚子道,“你不說我還不覺得,看你吃得這麽香,我也覺得有點餓了。既然你叫我一起吃,我們就一起吃吧!”
“呃!好啊。”其實如風想說的是,這是你們的地盤,難道你吃個飯還需要征求我的同意?
不知道是不是天要留客,從第二天開始,便一直下著傾盆大雨。
如風皺著眉頭,看著外麵的雨幕,歎了一口氣。司徒棲梧坐在她旁邊,倒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棲鳳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副場景,向來冷冰冰的臉上,也帶了幾絲笑意。一個愁眉苦臉,一個喜笑顏開,任誰來看都會覺得很不協調啊!
“棲鳳姐姐,有事嗎?”司徒棲梧首先看見了她,招呼道。
棲鳳淡淡的點了一下頭,看向如風,“大長老有事找你。”
“什麽事?”如風不甚感興趣的樣子,她不會同意他們提出來的條件,所以也沒什麽好談的了。
“你在這裏住,這裏吃,總要做些什麽吧?”
棲梧剛要開口,卻在棲鳳的眼神示意下閉上了嘴,一聲不吭的站到了一側。
如風抬起頭來,“要我做什麽?先說清楚,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至於做飯做菜什麽的,棲梧好像比我更合適。”
“對,我會。”司徒棲梧在旁邊猛點頭。
“咳咳!”棲鳳清咳了兩聲,才道,“你去和幾位長老對奕吧。”
是去陪幾個無聊的老人打發時間啊!如風站起身來,棲梧已經幫著她撐開了傘,如風向他笑笑,又道,“是想要我贏還是輸?”
棲鳳走在前麵帶路,“一天一局,隻要你能贏,便準許你進書閣借一本書。”
“什麽?”如風提高了聲音,倒吸一口冷氣。
棲鳳恍若未聞,臉色不變的繼續在前麵走著,棲梧卻已經忍不住拍拍她的頭,開心說道,“長老是給你機會了。”
這群怪老頭,真讓人無法理解他們的行為啊!如風搖搖頭,重新邁開了腳步。
“所以說,你有一個月時間,能不能在這期間找到你想要的記載,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能力和造化了。”棲鳳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一夜月光
木質的小樓前,陽光點點。
兩杯清茶,一副棋盤,如風稍稍眯了眯眼,如果,對麵坐的那老頭變成個翩翩佳公子,那就真的是夠詩情畫意了。
如風坐定,蒼山緩緩抬起眼來,“你有信心?”
如風捏著一枚白子,微微一笑,“你執黑先行。”
蒼山眸中光芒微閃,看向她身後安靜站立的俊逸青年,視線又放回到她身上,“你可相信前世今生?”話音落,一子已經放下。
如風的手一頓,半響,跟著放下了自已手中的棋子,“信。”她不就是嗎,一段未完成的前世,和一段別人已經走了二十年的今生。
蒼山漫不經心的又放了一子,看起來似乎毫無章法,如風的臉色,卻微微變了。稍斂了神色,眨了兩下眼後,又在棋盤的另一端,布下一子。
蒼山的手一頓,坐直了身子,深深的看了如風一眼後,再又繼續落子,“在你已經經曆過的某一個輪回中,你欠了一個男人,你救他出困境,原本已經許他一生,可是後來,你卻又棄他於不顧,這一世情緣,是你欠他的。”
“我愛他嗎?”如風問。
“沒人知道。”
“如果是雙方相愛我卻背情忘愛,那麽我欠了他,如果不是,我便沒什麽好虧欠的。”
蒼山抬頭看了她一眼,良久,彎了嘴角,“可是你承諾過,即便不是背情忘愛,也是背信棄義。”
沉默了半響之後,如風慢慢回頭,看了看那個悄然立於身後的男子,他正低頭望她,看見她的目光,啟唇一笑,清風朗月般皎潔。如風也彎了嘴角,回他一笑,視線再調回蒼山臉上,“我們不過是平凡人,前世今生次次輪回的債,早已在孟婆湯中消失殆盡,我不知道,不記得,也沒覺得有必要為我根本不知道的事負責。而那個男子,也不必為一段並不知道的前世,便要執著追尋,他應該,得到今生的幸福。”
蒼山垂下眼睛,“你當真以為,你的回歸,隻是司徒奇風一人之功?”
如風心中一緊,的確,這件事說來太過容易。萬事萬物,有得有失,司徒家之咒,再厲害也需要以命換命,沒理由得了她的命,二哥卻沒有付出生命的代價。
蒼山輕輕一笑,“想要知道理由,先贏了這盤棋。”
這盤棋,從日出,下到日落。
下棋的人,雲淡風輕,笑意盈盈,觀棋的人,觀棋的人倒是略略皺眉,看著麵前的女子,微微抿唇。
終於,一局終。
如風輕舒了一口氣,看向眼前之人,“我贏了。”
蒼山的神色還在怔仲間,似乎被什麽東西縛住了,沒有來得及回答。
一盤桂花糕卻已經出現在如風眼前,司徒棲梧的一雙眼睛,滿透著不讚同,“你從早上吃了飯,就一直餓到現在了。”
“哦,好,謝謝。”如風倒是真的餓了,拿起一塊就往嘴裏一塞。
“咳,咳!”蒼山清咳一聲,棲梧才回過神來,連忙端著盤子又遞到了蒼山麵前,“大長老,請用。”
蒼山這才滿意的接了過來,一邊,對如風說,“剛剛那個問題的答案,還是要進去借閱一本書,你可以選擇。”
如風站起身來,“借書。”
拍去手上殘留的糕點,如風踏入書閣的背影,毫不遲疑。
再多的疑問,都比不上二哥的身體重要。
“司徒如風,是誰教你的排兵布陣之法?”蒼山的聲音,突然響起。
如風愕然,“排兵布陣?”
“是的,”蒼山點頭,“剛剛的棋局,若不是熟讀兵書之人,絕對贏不了。”
排兵布陣啊?二哥,你還要給我多少驚喜,一時之間,心裏,又是驕傲,又是自豪,原來隻不過二哥談笑之間的小玩意兒,也是世人覺得佩服的才能。
她微微彎了嘴角,“我二哥教的。”
眼見著書閣的門在如風身後關上,棲梧慢慢的垂了眼睛,掩去眼眸裏所有的情緒。
蒼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棲梧,原本這是命定的姻緣,如今,禁咒一出,姻緣已亂,以後,誰也說不準了。”
“是,棲梧知道。”
蒼山歎了一口氣,世間萬事,唯有這情之一字,卻是不到最後時刻,誰也沒有定論。
卻說已經進了書閣的如風,對著滿滿一室的書,瞪大了眼睛,隨即,撫額苦笑。
有沒有誰能來告訴她,司徒家是要打算開圖書館嗎?
入目所及的架子上,層層疊疊擺滿了的,全是書,她挨著看過去,根本沒有分門別類的標識,逛了一圈之後,她坐在屋中間,茫然四顧,她要在哪裏去找她要的書。照這樣子看,估計她花一輩子的時間才能讀完了。
記載司徒家咒語的書,是在哪裏?
想當然,這一天,肯定是一無所獲。
“唉!棲梧,你知道那些書是怎麽分類的嗎,不可能那麽多書,亂七八糟擺著的吧,要看的時候,怎麽看啊?”如風腰酸背痛,眼睛發漲的趴在桌子上。
棲梧正幫她抖著床鋪,回道,“不知道,我們沒人進去過。”
“連長老們也沒有嗎?”
棲梧搖頭,“我不知道,長老們沒有告訴過我。”
如風泄氣,“那你這些年,究竟在這裏都知道些什麽啊?”
棲梧站直了身軀,卻沒有回頭,沉默了很久,就在如風以為他不會說話的時候,他開口了,“我在不停的學習啊,洗衣,做飯,練武,讀書。”
“洗衣,做飯,也要學?”
“嗯。”他應了一聲。
洗衣,做飯,是為了她;
練武,讀書,也是為了她。
他的一切,原都是為她,可是,可是……
他輕輕的閉了眼睛,又很快的睜開。
他知道,他學的那些東西,或許都用不上了。
等他把床上的東西都鋪好,烘熱,才發現身後已經安靜了好久。他回過頭來,愣住了。
那有著清麗容顏的少女,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燈光照耀下,青絲如瀑。
心裏的酸澀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柔軟。
他走到身旁,毫不費力的將她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把被子蓋好,拂開了她臉上調皮的亂發,“那個人,將你照顧得真好,所以,你才這樣不會照顧自己吧!”
他坐在床邊,手,一點一點的移近,終究是顫抖著撫上她粉嫩如蜜的臉蛋。
“你,明明就是我命定的妻子,是我的妻子。”
如風睡得很沉,所以錯過了,那拂過她唇畔的輕吻,帶著梅花的清香。
夜已經很深了,司徒棲梧還坐在竹林裏,聽到身後腳步聲響,他回了頭,“棲鳳姐姐?”
棲鳳在他身旁坐下,“這麽晚你還沒有回去睡?”
“嗯!”目光望向另一側,那緊閉的房門。
棲鳳暗歎一聲,欲言又止,“棲梧,你要知道……。”
“我知道的,姐姐,我什麽都知道!”他仰起臉來,笑了,那笑容,飄渺得不像塵世間的人所擁有的,他隻是單純,卻並不是愚蠢,“她現在還在這裏,那就夠了。”
可是這樣的笑容,棲鳳卻隻是短短的一瞥便移向了別處,是心疼,也是不忍,“棲梧,如果不舍得的話,就留下她吧。”
棲梧仰著頭,看著天上,月光如水,“她不願意的。”
“棲梧……。”她還想再說什麽,棲梧卻已經笑著打斷了她,“棲鳳姐姐,不用擔心我,我什麽都懂的,如果,這就是我的人生,我甘之若飴。”
“傻小子!”棲鳳歎息一聲,“走吧,回去睡了。”
“好!”棲梧低了頭,跟在她身後,臨行前,又望了那門一眼,嘴角彎彎。
第二日,照樣是對奕,不過,對手換了人,二長老蒼海。
他的棋風,比起蒼山的大開大合來,更為激進淩厲,氣勢洶洶。
如風被他殺得措手不及,先前半局,略為輸了幾子,如風稍為調整了一下思路,下半局略有起色,但是,由於前半局的頹勢,仍是輸了。
如風有些沮喪,浪費了一天。
不可置信的,變成了蒼海,他瞪著她一半天,“我居然贏了。”
如風站起身來,抿抿嘴,走了。
蒼海回頭,“大長老,我怎麽可能贏了?”按道理講,他的棋藝,肯定在蒼山之下,不可能昨天兩人廝殺一天後,大長老輸而今天他們才這短短一會他就贏了吧。
蒼山收回看向如風背影的視線,“那是因為平素與她對戰的人,心有憐惜,沒有這等不留情的攻擊過,所以她不習慣這樣的方式。”
幾個長老麵麵相覷半天,蒼海才一拍腦袋,“看來那司徒奇風,對她的確是上了心,我們棲梧可怎麽辦啊!”
蒼山沒有回答,隻是側頭問蒼田,“關於司徒家咒語的記載,你放到哪裏了?”
蒼田眨眨眼,“進門第一個書架最低一格第一本。”
蒼山一笑,“就看她有沒有這個悟性了。”
晚飯的時候,如風對著滿滿一大桌菜,睜大了眼睛,“棲梧,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嗎,怎麽突然多了這麽多菜?”
棲梧在她身旁坐下,舀了一碗湯,輕輕的吹著,一直到覺得溫度合適,才端到她麵前,“今天剛好送上山來的菜多,來,慢點喝。”
喝了一口,極為鮮美,如風朝他一笑,“很香。”
棲梧也跟著笑了,“那多喝點。”
吃完晚飯,棲梧又拉著她,另一手,還提著東西,“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看他眉眼間盡是期待之情,如風也不好拒絕,雖然她其實並沒有多大興趣,這荒山野嶺的,能有什麽好地方。
棲梧抿著嘴,笑得神秘,“你跟我來。”
這地方,又沒有路燈,幸好,今晚月光還算好,如風跟在他身後,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好長一截,才聽到他說,“到了。”
他往旁邊一站,如風頓時愣住了。
好大的一片湖,月色裏,波光閃閃,如風張張嘴,“這山上居然有湖?”
“嗯,是溫泉!”棲梧道。
溫泉?如風真的想驚叫了,她幾步跑過去,伸手放入湖中,果然,水溫很高,即便是在這冬日的晚上,都能感受得到暖意。
溫泉啊,大冬天裏都還這般暖和的溫泉。
如風幾乎有些激動了,她體質偏寒,尤其是冬天,常常是睡在床上還冷得發抖。這山上寒氣更重,她幾乎每晚都睡不安穩,現在看見了這溫泉,豈能不欣喜若狂。
“這是換洗衣物,你泡一泡,我在那棵樹後,你有事,再叫我。”棲梧將手裏的包放在她身邊。
“你專門帶我來泡這溫泉的?”居然提前連衣服都準備好了。
“嗯,這樣晚上睡的時候,你就不會這麽冷了。”他低低說道,人已經背轉身,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走去。
這個男子,居然心細至此!
“謝謝你!”如風大聲道。
棲梧彎著嘴角,笑了,星目生輝。他就知道她會高興,從今天輸了棋回來,她便一直悶悶不樂,他花了那麽大的心思做了她愛吃的菜,她也沒吃兩口。
他不敢提今天的事惹她難過,隻能變著方的逗她開心,幸好,這山中還有這麽一湖溫泉。
如風泡在水裏,隻覺得渾身的毛孔都張開,幾乎不想起來了。
“真是太舒服了!”如風咧開了嘴,什麽人生四大喜事,再是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也比水上今夜泡上一次溫泉。
她在這兒泡得舒服,可憐司徒棲梧,吹著冷風,頂著寒露背對她守著,一邊要仔細傾聽著這邊聲響,一邊,還要努力控製自己的別樣情懷。
一個身心俱全年輕力壯的男子,守著心愛的女人泡溫泉,他卻隻能聽,不能看,唉!也足以列上人生四大煎熬的名單了。
突然,如風覺得腳背上涼涼的,她猛地想到了樹林裏那一群蛇山蛇海,涼意頓生,“啊!”
驚叫聲剛落,隻覺得眼前青影一閃,她便已經落入一個人的懷抱,“怎麽了?”他一手摟著她,一邊迅速的躍開。
“蛇,蛇!”如風胡亂踢著腳,一邊,把他抱得緊緊的。
蛇?司徒棲梧一愣,連忙向她腳上看去,這一看,卻覺得一股灼熱從心底湧起,直直衝上臉來。月光裏,那雙玉足,瑩白潤澤,再往上看,小腿線條勻稱優美,動人心魄。
他連忙抬起頭來,聲音有些啞,“沒有蛇,沒事了。”
如風這才心驚膽戰的翹起腳看去,果然沒有蛇,可是心裏害怕,卻是怎麽都不敢再下水了,“麻煩你,抱我到岸邊吧。”
一到岸邊,司徒棲梧便飛快的放開了她,背轉身去,一雙手,微微顫著,還記著適才潤滑細膩的觸感。
如風也是滿臉通紅,雖然她還穿著貼身的內衣,但是被水一泡,早已經緊緊的貼在身上,和沒穿衣服差不多。
好半響,才把衣服穿好,“我好了。”她低低的說著,一邊彎下腰去收拾濕衣服。
“我來。”司徒棲梧一把搶過,將她丟在地上的衣服,全都放進包中。
如風的一張臉,幾乎要燙得燒起來了,因為那司徒棲梧手腳極快,卻是連她的胸罩和內褲都一並收拾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隻能聽到腳步踩在枯葉上的聲音。
“司徒棲梧!”直到他要離開的時候,如風才叫住了他,“不要去聽長老們說的是什麽前世今生,每一個人,都隻能活在當下,前世的糾葛我們不知道,也就不必糾結。這世間,沒有什麽命定和不命定的。”
“嗯,好。”他回過頭來,燦然一笑。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笑容,卻讓如風心中一酸。
她認真的看著他,“你對我,可能隻是由於從小到大被人強灌的感情影響,你想想,我們這才認識幾天,你實在不必把我記在心上。你放開胸懷,多接觸別的女人,你才能真正找到屬於你的愛情。”
“他,對你好嗎?”他突然冒出來這一句。
如風一愣,“呃,好,很好,世界上再不會有別人像他對我那麽好了。”
“如果我說有呢?”他望著她,眼裏,是星星點點的美麗,“如果有人,比他對你好呢?”
這世界上怎麽可能有人會比二哥對她更好,如風張嘴正要反駁,司徒棲梧卻已經說了接下來的話,“如果有人比他對你更好,你會給別人機會嗎?”
黑眸熠熠生輝,絕美的容顏在月光裏更顯驚人的美麗,“司徒家之咒,我也會。移花接木之法可以轉移司徒奇風的烈火焚身之苦到我身上,我不強求你給我一生一世,我隻要你,給我一個機會,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如風愣住了,“棲梧,你……。”
司徒棲梧卻根本沒有給她反應的機會,“我永遠不會讓你掉淚,讓你受委屈,窮我畢生之力,讓你快樂無憂。”
“我隻求一個機會,一個競爭的機會。”
“對不起,棲梧,”如風搖了搖頭,指了指心的位置,“這裏,已經放進了他,便再不能放另外一個人進來了。”
司徒棲梧低下頭去,淚水悄然滑落,“我以為,是命定的,所以不用擔心。”要不然,他絕不會在這裏等著,他會守在她身邊,陪著她長大,這樣,至少,他還有一個機會的。
探秘
再一日,與蒼海對陣時,如風很快便贏了他。
蒼海眨眨眼,顯然有些沒回過神,“一晚上你長進就這麽大?”
如風心情很好,朝著他笑笑,帶著少女特有的調皮,“一次不熟悉,並不代表永遠不熟悉,對嗎,”視線卻是投向靜坐一旁的大長老,“大長老?”
也不等他回答,便閃身進了書閣。
蒼山一半天才回了神,卻是望向司徒棲梧唇角未及消散的驕傲和喜悅,“這個丫頭啊……。”這個丫頭怎麽樣,他終是沒有說出來。
如風進了書閣,歎了一口氣,先前的愉悅心情瞬間變無,任誰看著這如山書海,也是輕鬆不起來的。
她從左邊書架起,一本一本的翻看著,陽光透過窗檻,在少女的臉上細細描繪,投射出溫柔的剪影。
午飯時分,棲梧在門外敲門,“如風,該吃飯了,我放在門口,你自己來拿。”
好半響沒有聽到響動,他又敲了敲門,“如風,吃飯了。”
“好!”如風答了一聲。
可是,那門卻始終沒有開過。
棲梧站在門口,看著太陽慢慢落下,他站在那裏,低著頭,隱約,能看到瞳中重重波光,掩去了所有光芒。
直到晚上十點,蒼山才敲了敲門,“今天的時間到了。”
如風揉著發痛的眼睛,抬腳出門時一個踉蹌便摔了出去,她眼睛一閉,等待著那在預期中的疼痛。
少傾,卻覺得地上軟軟的,她睜開眼,對上了棲梧紅通通的臉,還有因為疼痛,而微微張口的嘴。呼吸噴在她臉上,一陣一陣的熱。
如風單手撐地,一躍而起,姿勢優美俐落。
“你不是武功很好,怎麽把自個兒當肉墊了?”她摔倒是看書看得眼睛發黑,渾身僵硬,可是以他的身手,就算是事起突然,也不該這般狼狽才對。
棲梧慢慢爬起來,右手遞到她麵前,“這是明目湯,還是熱的,你喝。”
如風愕然,半響,撫額輕歎,傻小子,果真是個傻小子,不就是一碗湯嗎?
“棲梧,湯灑了可以再煮,你這當墊子,不小心被我壓傷了,不定要痛好幾日。”
棲梧咧嘴笑了,“我不痛,湯還熱的,你喝。”
如風愣了一愣,終是接過了那碗湯,一飲而盡。隻是那一刻,無端的覺得鼻子發酸。
夜,已經很深了。
如風突然睜開了眼睛,側耳傾聽了一會兒,才翻身而起。
黑暗裏,苗條的身影,迅速掠過。
“誰?”蒼山於熟睡中驚醒,心中似有所感,目光向門口望去。
門應聲而開,一個人影閃了進來,“大長老,你警覺性很高啊,我才剛到門口。”
燈打開,蒼山嘴角抽了抽,被人摸到睡房了,還要說警覺性高,真不知道這是誇獎還是諷刺了。他的視線在如風身上打了一個轉,“你自已進來的?”
如風自顧自的坐下,“你那個陣法,不是在書閣中有記載嗎?”
蒼山目光一閃,並沒有說話。
如風卻又站起來,恭恭敬敬的彎下腰去,“大長老,謝謝你們。”
這幾日來,她看得出來,所謂對奕,隻是在測試她的能力和磨練心誌,閣中藏書,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每天都會有順序變換,放大書架最頭上的書,第一天,是族史;第二天,是現今族中狀況;第三天,是她所關心的司徒家咒語的記錄。
可惜的是,那其中,並沒有二哥所施咒語,想必這以命換命之舉違背自然之道,被司徒家所禁之後,便再無傳承。
“大長老,是否還有其他記錄?若然全無記載,二哥也不會學到。”如風知道那閣中成堆書藉,任其一本,都是曆史族長收集整理的精華,獲之受益。可是於她,非心之所求,自然沒有多大吸引力。
蒼山的眉頭略略皺起,“那本書已經是閣中所存最完整的了。”
室中一片靜寂,如風臉上,呈現出失望的灰敗。難道二哥終其一生,都要受這烈火焚身之苦?
“你可曾問過司徒奇風,他從何得來?”
如風垂下眼睛,“二哥不肯說。”
蒼山微微一歎,“苗女與司徒家的血脈,果然極高天賦。”他大概也能猜到,司徒奇風可能隻是見過有類似記載,修習族中咒術之時,觸類旁通,竟然讓他給碰對了。
“真的,沒有別的記錄了嗎?就連手記也沒有?”
“據我所知,沒有。”
如風深吸一口氣,逼回了心中洶湧的沮喪和失望,“大長老,我深夜來此,便是要問明白此事,如果沒有希望,我就要離開了。我無意族長之位,也難堪此任,更何況,”她頓了頓,“我不想再留下來了,我怕誤了棲梧。”
那個男子,單純良善,對她執念太深,她再與他相處下去,想必,會害了他一生。
蒼山不語,良久才道,“男子薄情,他日棲梧自然會淡忘,若是因為這個原因便要離開,實在無此必要。”
如風輕輕一笑,“大長老比我更懂得棲梧的心性,不是嗎?”
蒼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很久之後,他才說道,“自你被選為未來族長之後,我們曾經觀察過你很久。自然對司徒奇風有所了解,誠然,司徒奇風對你,算得上是全心全意,但是他為人獨斷,雖然你獲救重生,已非兄妹,但是以司徒奇風的性格,實在不是良緣。棲梧不一樣,他自小教導以你為重,所思所想,都是為你,如今成人,文武雙全,又戀你極深,實在是天作之合。”
“自你父親因為情生事之後,棲梧我們是按照你的喜好來教導的,即使不是命定的夫妻,棲梧配你,也定然不會辱沒了你。”
想起那個玲瓏剔透的男子,如風的眼裏,也有了深深淺淺的波光,她自然知道,司徒棲梧與初識時的寧遠極像,是她所喜歡的溫柔淳厚,謙謙君子,可是,她淡然一笑,“我自然知道棲梧舉世無雙,才不想因為我誤了她,如此相處下去,時日漸長,情感更深。”
如風站起身來,蒼山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如風走了幾步,卻又想起什麽,“你們怎麽認定我會是命定的族長,更何況,還有重生這一回事?”
蒼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書閣中還有二樓,樓上放置五行八卦,極通靈氣,蒼田善卦。”
如風回過頭來,“那三樓呢?”
“機關重重,我們從來成功進入過。”
“不可能沒有地圖吧?”
“機關陣圖早已失傳,蒼山曾經試圖闖過,傷了一臂,隻走到一半便退出。”
如風不再言語,拉了門,走了出去。
“司徒如風,那書閣,不能擅闖。”
如風笑笑,沒有回頭,“有禁令?”
蒼山也跟著笑了,半閉的眼裏,卻有亮光閃過,“怕你受傷。”
如風頓了頓,沒有再說話,離開了。
蒼山在床上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明,他才又躺了下去。
如風回到屋子,卻也沒睡成,原因無他,一個隻著單衣的男子,呆呆的站在門口,雙眼紅透。
直到如風站在麵前,疑惑的盯著他,“你不是去睡了嗎,怎麽在這?”
司徒棲梧沒有回答,隻是呆呆的看著她,似乎還沒有從夢中醒來。
“棲梧,你怎麽了……。”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司徒棲梧雙臂一張就要抱過來,如風雙手一擋,他便身形微晃著往後倒去。
如風連忙伸手將他扶住,隻覺得入手之處,冰寒刺骨,不由得又急又氣,“你這人怎麽三更半夜四處亂晃,大冬天的你穿這麽一件薄薄的衣服,你當你是神人啊!”
棲梧的嘴唇凍得發青,想要說什麽,卻是半天沒有說出來。
如風扶著他往屋裏走,他卻趁勢抱住了她,將頭埋在她頸肩處,一動不動。
“哎,你怎麽了,棲梧。”感覺到肩頭的重量,如風推著他,“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
司徒棲梧不吭聲,隻抱著她不鬆手,那身上的涼意,便透過衣服浸了過來。
如風還要再說,卻感覺到了這冰寒之中,頸窩處的濡濕,還有那簡短的抽氣聲。心底一聲暗歎,終究還是沒有推開他,雙手,無力的放在身體兩側。
“我以為,你走了。”良久之後,他說。
“其實,我沒有哭。”他還紅著眼眶,卻在努力微笑。
“嗯!”如風應了一聲。
司徒棲梧卻在此刻,抓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世間女子都不會喜歡男人的眼淚,我以後,不會再哭了。剛才,我被嚇到了,我以為你不告而別,深夜裏偷偷的走了。”
“我沒有。”
“我做夢夢到了,幸好,是假的。”
如風沉默不語,其實如果不是蒼山長老最後的話,她是打算趁他不在,深夜離開的。她擔不起他的深情期待,便隻能不告而別,此後天高海闊,他自然會有淡忘的一天。
司徒棲梧固執的望著她,雙手,卻越拉越緊。
如風低下頭,將手,從他雙掌中抽出,“我會記得,和你說再見。”
此後幾日,如風一直呆在書閣,這一次,蒼山沒有再故意拖延時間,或許是如風那夜開門見山的談話打動了他,也或許,是他明了如風於司徒棲梧的無意。他將閣中藏書目錄給了如風,任她浸淫其中。
如風早上吃了飯就進去,中午,司徒棲梧將飯做好後就放在門口,等她來取。有時候,她忘了時間,他便不停的敲門,直到如風實在受不了,衝出來開門,他才肯善罷甘休,根本無視如風憤怒的眼神,他咧嘴笑得燦爛,“晚上想吃什麽?”
“隨便!”對著這張笑臉,有氣發不出,如風就隻好兩個字打發了他,將飯端進去,然後,關門。
“快點吃,我等會要來收碗。”
裏麵沒有聲響,他便繼續敲門,“半個小時之後我來取。”
如風無奈,隻得乖乖的在他規定的時間內,吃完了晚飯。
幾日下來,如風雖然還是專心的看書,卻保證了每日三餐的規律性。
如風將相關的書重新梳理了一遍,確實再無其他信息。
這一日,她踏上了二樓,二樓空空蕩蕩的,除了屋子正中一張方方正正的桌子外,再無其他。
如風走近,桌上擺著些占卜之物,頗有滄桑神秘之感。
隨意拿起來看看,又丟回桌上,“人的命運,朝夕萬變,又有什麽定數可言!”
再看四周,卻沒有發現通往三樓的樓梯,她皺著眉頭,再一次仔細的打量起四周牆壁來。
想起電視裏麵看的那些機關什麽的,如風趴在牆壁上敲了一圈,也沒聽出空響來。她撇撇嘴,“電視裏不是都這樣演的嗎,機關什麽的不是敲敲就出來了?”她甩甩手,手都敲痛了也沒聽出什麽異常。
視線一轉,盯向桌上占卜用的龜殼,這屋子實在是太空了,令人想要找個秘道出來都很難啊!
再次走回桌邊,她敲敲桌子,又蹲下去,在桌子底也四處檢查了一番,確實是一張普通的桌子。
那麽,真的就隻剩這些龜殼了!
她瞅了半響,忽然莞爾一笑,拿起龜殼便向桌子劃去,順著八陣圖的走勢。
果然,一副圖畫完,桌子便降了下去,如風仰頭,桌子上方伸出來一個梯子,赫然是通往樓上的。
如風得意的笑了,她就說嘛,那塊龜殼明明是占卜用的,為什麽磨損得厲害的,卻反而是邊緣。卻原來是把鑰匙,她咂咂嘴,就是那鎖孔太複雜了一點。
她先前還覺得奇怪,為什麽傳下來的書閣目錄,不是將族史族訓之類的書放在第一位,卻是將一份八卦陣圖放在第一位,其後才是按照字母排序,卻原來有這樣一層豐富的含義。
她跳上了梯子,搖了搖,似乎還沒有年久失修,她輕聲道,“既然說我是命定,那便注定我不會死,對嗎?”
沒有人回答她,她沉默半響,卻又跳了下來。
幾分鍾後,梯子縮回去,一切恢複原狀。
如風站在那裏,“二哥,如果我去冒險一次,你會罵我嗎?”
當然不會有人回答,她便輕聲笑起來,“你不回答,我就當你是默許了。
代價
一大清早,天色還未大亮,棲梧便已經如往日般早早起床。
才走近廚房便發現了燈光,心下疑惑,按理講此時不會有別人出現在此才對,莫非是頭天晚上忘關燈了?
他推開了門,卻愣在當下,“如風?”
昏黃的燈光下,如風正揭開鍋蓋攪拌著,騰起的熱氣冉冉而來,拂過她的臉龐,聽見聲音,她轉過頭來,露齒一笑,柔軟動人。
“你來了。”
他急步過去,伸手便去接她手裏的鍋鏟,“這些事情我做就好,小心燙到你了。你餓了嗎,所以起來這麽早?”
如風卻側身躲過了他的手,笑意盈盈,“今天我來吧,讓你也嚐嚐我的手藝。”
棲梧卻不管這麽多,將她擋在身前,“還是我來吧,你出去等著就好。”
“棲梧,”她仰起臉來,雙眼明亮如星辰,“除了父兄,我做的飯菜,你將會是第二個嚐到的男人,你真的不想試試?”
棲梧的手還抬著,卻是怎麽也伸不過去了。
如風得意的繞過他,將鍋裏的粥攪了攪,又蓋上鍋蓋。
棲梧便站在一邊,看她和麵,上蒸籠,洗菜,切菜,下鍋,做得很熟練的樣子。
菜炒好了,她伸手拈起一塊黃瓜來,正要往嘴裏送,卻看見他的目光,愣了一下,遞到他嘴邊,“要不要嚐嚐味道合適了不?”
菜有些燙,丟進他嘴裏了之後,如風吹了吹自己的手,棲梧也含著吸了兩口氣,兩人都“撲哧!”一聲笑了。
“剛剛好。”
笑完之後,棲梧便悄然退到一側,一雙眼睛,卻自始至終都看著她。
這一刻的幸福,縈繞全身,讓他暖暖的竟似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他隻願,此身長醉,永遠沒有結束的時刻。
“第一個男人是誰?”很久之後,自動倒帶回味甜蜜的司徒棲梧,終於在反複咀嚼這句話以後,品出了點味道來。
如風頭也沒有回,“我前男朋友。”
靜默很久了之後,他又問,“可以告訴我是什麽原因嗎?”
如風笑笑,不願多說,“沒有緣份了吧。”
“我想聽。”他說。
如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意外於他難得的強勢,“這跟你沒什麽關係。”
“怎麽會沒有?”他振振有詞,“至少我以後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如風手中的動作頓了頓,半響,才說,“你不會。”
司徒棲梧立刻目光灼灼的看向她,嘴角是擋也擋不住的笑意,“原來,你這麽相信我!”
如風回過頭來,“我和他是因為他母親的仇恨,而你,沒有那樣的母親。”
司徒棲梧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忽爾彎了唇角,“就算我有那樣的母親,我也會讓她明白,再多的仇恨也比不上有你這般的兒媳婦。”
他湊上前去,在她耳邊低聲道,“我愛,隻能由我。”
如風卻是趁要揭鍋蓋的機會,從他身側滑過,升騰的蒸氣熏在雙眼上,略略模糊,如風眨了眨眼睛,柔聲道,“是啊,所以我說你不會犯同樣的錯。”
飯菜擺上桌子,棲梧彎腰深深的吸了一口,作陶醉狀,“真香!”
如風遞上筷子,“你就別裝了,不及你手藝的三分之一。”
棲梧喝了幾口粥,笑意深深,這才開口道,“可是,我卻覺得這是我有生以來吃過最美味的早餐。”
如風敲敲碗,“快吃,別掉書袋了。”
一頓飯,如風吃得心無旁鶩,棲梧,吃得溫情脈脈,心中甜意洶湧,仿若那白米粥也加了糖,讓他嘴角的笑就沒消失過。
“對了,你中午不用給我送飯了。”如風一邊收拾碗,一邊道。
棲梧幫著她擦桌子,聞言立刻停住了動作,“不行,不按時吃飯對身體不好。”
如風走到一旁,揚揚裝好的饅頭和水,“我都準備好了,今天我需要專心,所以不出來吃飯了,我保證,我中午的時候會吃飯。”
“可是……。”棲梧還想說什麽,如風卻已經打斷了他,“隻此一天!”
棲梧卻是笑了,“好!”
她,像是在說服自己的愛人,口吻中還帶著撒嬌之意。他悄悄低了頭,偷偷掐了掐自己的腿,提醒著自己這一刻的真實。
一切準備妥當,如風到了書閣,便直奔二樓而去。
龜殼在桌上畫完,梯子便伸了出來,如風不再猶豫,單手一拉便扶梯而上。
出乎意料的是,三樓上黑漆漆的一片,如風用手機四處照射,也看不清楚都擺了些什麽東西,她幾乎要歎氣了,“這是司徒家本宅沒錯吧?難道先祖們是想要借這黑暗布置點陷阱害死自家人?”
皺眉想了一會兒,卻覺得建在本宅中的書閣,本已經是處在重重保護之中,再怎麽也不會在此處置下取人性命的機關。
這般想著,便略略放下了心,繼續往前走去。
走了一會兒,才發覺得不對勁,書閣並不大,她在一樓二樓都看過,此地建在三樓,和二樓是一樣的建築麵積,怎麽會走了這麽半天,還走不到頭?
她將手機調成照明模式,蹲□來仔細觀察四周環境。
由於視線所限,她硬是趴在地上左右移動著看了好一會兒,才撫了撫額頭,用得著嗎,在這裏擺了個太極八卦陣。
汗水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如風揉著蹲得發酸的小腿,趁機小小的休息一會兒,“那些人真的確定命定的家主是我,不是二哥?”
歎口氣,這些裝置,若是二哥來,怕是都不在話下吧?
她站起身來,黑暗中視線不清,她索性將手機放回包裏,閉著眼睛安靜了一會,等調勻了呼吸,她才依著陣法踏出了步子。
她不焦不躁,聽一會,想一會,才走一步。
昔日二哥所授,不過是她病中無聊在紙上畫給她看,她自己漸漸感了興趣,才又在父親書房中找了相關的書慢慢鑽研,這些年下來,其實已經日益精於此道。
奇風雖然也是此中高手,但是不如如風心思單純專注,於這陣法之上,早已比不上如風通透了。
隻是在如風心中,司徒奇風無所不能,無所不精,當然還是想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來自於二哥的傳授。
隻是這世間任何技能,雖是師傅領進門,修為,卻要看個人的努力和天分了。
不知道在黑暗裏走了多久,眼前一亮,如風慌忙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踏入了三樓,頓時心下一鬆,可是嘴角的笑容還未來得及散開,她便察覺腦後有風。
幾乎是本能的,她彎腰便向旁邊斜斜踏出,腳步尚未站穩,又有疾風射來,她原地打了幾個滾,這才聽到“咚咚咚”幾聲,幾支箭掉在地上。
她抹抹汗,止不住心中後怕,又怒又氣,“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搞這個……。”
話未說完,忽然發覺腳下一動,她連忙跳起,人在半空,卻又眼尖的發現又是三支箭射來,高中低排成品字形,當真是避無可避。
她睜大眼睛,側著身子迎了上去,兩手一手握了一支箭,另一支,“撲”的鑽入了小腿,她一顫,跪倒在地。
額頭上冷汗冒出,如風咬著牙,忍了一會,才低頭將那箭拔出,幸好隻是小腿,雖然傷口很大,但是慶幸沒有傷著動脈,她撕了外套的裏襯,綁在傷口處,才勉強站了起來。
原先隻是想看看,經此一役,卻是激起了她的倔強,不讓看,她就偏要看了。
屋內四麵都有窗戶,光線照得屋內明亮無比,如風站在原地,卻一動沒有動。
屋內擺得很整齊,仔細一看,幾乎是太整齊了,宛然就是一個臥室的樣子,最角落,甚至還擺了一張床。
如風往前才走了兩步,便聽到了上麵有東西射來的響聲,她連忙跳起往前一撲,卻是兩把刀砍了下來,她簡直要咬牙切齒了,“還玩?”
從樓梯口到房屋中間的桌子,不過十步路的距離,如風卻已經左撲右倒滾了好幾圈,狼狽不堪。
好不容易到了桌邊,她一眼便看到了中間擺著的書,她拿起來,翻了幾頁,發現是記載了什麽武功的東西,沒什麽興趣的又好好放回了原位。
小心翼翼的又往前走了幾步,踢到了什麽東西,她低下頭來,撿起一看,才發現是本筆記本,她心神一斂,極快的翻了一下,是個女子的日記,可惜記載的都是生活瑣事,並沒有與她心中所想有關的內容,不禁有些失望。隨手將日記本放回桌上,又往旁邊尋去。
床上鋪得極平整,如風掃了兩眼,並無發現,隻有那掛帳子的細鉤,黃燦燦的看起來頗有特色,如風撇了撇嘴,祖宗們真有錢,拿黃金來當帳鉤。
旁邊的櫃子上,還擺著些花瓶裝飾什麽的,如風一一細看,倒也得了幾分趣味,沒有先前那麽煩躁了。
可是,看完這些東西,不由得還是有幾分失望,她原本以為困難重重才能到達的頂樓,必定是藏著什麽重要或者禁忌的東西,或許就包含了那已經被禁止的咒術,卻不想,居然是這樣一間簡單的臥室。
或許,是前輩中哪位男子為心上人布置的房間吧,雖然年日已久,但是屋內仍然保持得很好。桌上的香爐裏,居然還放著傳說中的吸塵珠,想必也是花了極大的心思。她不舍得也不忍心破壞,所以她很小心的翻看了四周,卻又將東西放回原位。
她心中感歎,吃了帶來的饅頭,又喝了幾口水,眼看著小腿上流出來的血已經結痂,才慢吞吞的往外走去。
或許,很快,便可以回家了。
二哥一定很想她了。
去的時候千辛萬苦,回來的時候,如風心弦繃得緊緊的,卻是一點事也沒有。
如風將手放在梯子上,才要往下走,卻聽得轟的一聲,她連忙回來,卻見屋內場景已換,臥室消失,出現的,居然是一個小型的書房,與一樓布置幾乎一模一樣。
如風張著嘴,半天,才回過神來。
這是什麽意思,她找的時候不讓她看,她要走了,才又想留她。
呆了半響,還是又轉回來。
書架上的書更為老舊,如風隨便翻了幾本,卻又而紅耳赤的丟回原處,居然是些豔情小說,春宮圖之類的。
兩頰已經燙得不行,她卻仍然一本接一本的翻看著。
接下來,如風卻是越看越認真,書中所記載,都是些族中之事,連哪一代某房小妾偷人被捉的事都有詳細的描述。
也在此刻才明白,一樓是給族中大眾看的,此刻,才是真正曆代族長個人的筆記,不需要正統大義,不過自己生活中點滴看法和感慨。抑不住心頭激動,或許,真正不能為人知的秘史,要在這裏才能看到。
她仔細的看著,希望族中秘咒能在這其中有一兩句的提示,她也不需要像此刻這般茫然。
所以她每一本都極仔細的查看了,生怕漏過了一點點。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如風看得不知時日過,樓外,司徒棲梧卻已經開始不停的轉悠。
到了晚上,卻是連幾位長老都到了,聽得門內幾乎沒有聲響,想起之前與如風的談話,蒼山心中一跳,連忙推開了門。
幾個長老連忙跳了進去,棲梧不能踏入,隻能焦急的在門口等。
長老一進書閣,便知道出了事,蒼山歎息一聲,“她果然上三樓了。”
“大哥你怎麽不攔住?”蒼海有些慌了,那三樓可不是平常人能闖的。
蒼山不語,蒼田卻望了屋頂半響之後,來了一句,“我們就在這兒等著司徒奇風來找我們拚命吧。”
蒼桑抱著胸,補了一句,“放心吧,棲梧會先跟我們拚上一回的,到那時已經有經驗了。”
已經很晚了,如風覺得有些餓,她茫然的抬起頭來,四處望望,拿出先前還沒吃完的饅頭,咬了幾口,一邊咬,一邊看書。
卻不想,樓下的司徒棲梧聽說如風上了三樓的事,不管不顧的就要往閣內闖。
被蒼海一攔,“棲梧,你還懂不懂規矩,你怎麽能進書閣?”
“我不進,我哪裏都不想進,你讓如風出來啊?”棲梧雙眼急得發紅,衝著他吼道。
司徒梧梧一向性格文靜嚴謹,從來沒見過他這般激狂相貌的蒼海愣了。
“你既然不能讓她出來,就我去。”棲梧與他錯身而過,便推開了門。
“住手,”蒼海身形如風,抓向他的後裳。
棲梧一手往後擋,腳卻往前躍去,借蒼海的掌力,便要衝入書閣。
蒼桑蒼田一驚,聯手將他攔下。
“走開!”棲梧卻不管不顧,雙腿往兩邊踢開。
可是他以一敵三,順利將蒼桑蒼田撞開的同時,蒼海的一掌也拍在他後心上。
喉頭一甜,便有腥味衝出,他恍似沒有感覺,整個身體,橫著飛入了書閣。
眼看著他已經進去,蒼山雙手如爪,抓著他的腿又拖了出來。
棲梧還要往裏麵衝,長老已經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棲梧眸中發紅,雙掌齊發,兩位長老居然被這股勁氣所激,往兩旁倒去,而司徒棲梧也臉色蒼白,胸中劇痛。
可是,此刻,他已經顧不得了,他知道書閣三樓,機關重重,死在裏麵的人,都已經成了白骨。如風現在在那裏,他怎麽能不心急。
蒼海還要再攔,蒼山卻已經拉住了他。
就這一耽擱,他已經身形如電衝了進去。
“大哥,棲梧他?”蒼海不明所以。
蒼山搖了搖頭,“三樓他上不去的,而且,此刻,你再動手是要他的命嗎?”
棲梧踏上二樓,便開始喊如風的名字,聲聲帶血。
可是在三樓的如風,卻仿佛在另外一個空間,哪裏聽得到他的呼喚。
燈照了一晚,一夜很快過去,如風終於找到了一本書,頓時精神大震,是某一代族中文書的筆記,“主收集禁製之語,言其雖違自然之道,卻是人心精華,不忍失傳,藏於床下,待有緣後人,補之善之,終有可造福澤之日。”
隻這短短幾句話,卻看得如風熱淚盈盈,對,對,這位家主實在太英明了,武器雖然不好,可以殺人,卻了可以護人,端看怎麽用了。
如風搬開了床上的東西,果然,床榻下方有一個大坑,坑的底部放著一個盒子。如風大喜,怪不得她覺得這床特別高呢。
雙手一撐,便跳了下去,她有些急切的打開盒子,才翻開第一頁,手就開始發抖。
扉頁上寫著一行字,“以命換命,此消彼長。”
忽然,頭頂上的床板,直直掉落下來,如風正在失神間,雙手一擋,那書便掉落在旁邊。
正在此時,坑道開始劇烈的搖晃,書向一邊滑去,如風丟開木板就去撿,剛剛起腳,便看到另一黑影壓下,如風身形一側想要躲,卻瞟到書掉落的地方,居然有水滲出。
再也顧不了那麽多,如風想都沒有想便向那本書撲去。
書撿到的同時,如風慘呼一聲,一塊鐵板砸到雙腿之上,痛得鑽心。
棲梧聽得聲響,連忙閃開,卻看見樓板裂開,雜物紛落的同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掉了下來。
“如風,”他急急的撲上去,將她一把抱住。
卻見懷中的人雙眼緊閉,雙腿上血如泉湧,不自然的下垂著。
不悔
在病房外麵的走廊上,司徒棲梧靠著牆壁坐著,雙手抱著膝蓋,將頭靠了上去。可是,即便這樣讓人覺得安心的姿勢,仍然止不住渾身發抖,冰寒徹骨。
“棲梧,沒事的,不要擔心。”司徒棲鳳在旁邊安慰著他,可是放在他肩上的手,都能感受到那樣劇烈的顫栗。
司徒棲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什麽都聽不到,眼前,一直浮現著如風鮮血淋漓,昏迷不醒的樣子。
手,漸漸的收緊,都能聽到骨骼咯咯作響的聲音。
“棲梧,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棲梧。”察覺到他的異常,棲鳳連忙搖晃著他,想要將他喚醒。
“不,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他喃喃的念著,雙眼無神,“是我沒用,是棲梧沒用。”
“現在醫學這麽發達,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看見他這個樣子,棲鳳隻能徒勞的安慰著。可是,有什麽用呢?司徒棲梧既被選為家主的未婚夫婿,自小便開始學習武功和醫術,他的醫術,絕對算得上一流的。正因為他醫術卓絕,所以他一看那樣的傷,便知道出事了。
那個時候,幾乎是立刻的,他便將她就地放下,幾個長老聽到響動跑上來,幫著一邊止血,一邊用木板作了簡易的固定。可是仍然需要醫院裏專業的設備,他與棲鳳兩人,抬著擔架便往山下跑。
全身真氣提到極致,幾乎隻用了平時一半的時間,便到了醫院。
可是醫生的一席話,讓他痛至心肺。
“雙腿粉碎性骨折,腰椎中度滑脫,有可能會影響到坐骨神經,以後,如果恢複不好的話,有可能……。”
後麵的話,他捂住雙耳,希望從來沒有聽過。
病床上,她安靜的躺著,司徒棲梧站在病房門口,一動不動。
她的臉,白得透明,長長的睫毛微微卷曲,遮住了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燈光下,那小小的身軀,透著讓人憐惜的脆弱。
她的右手,放在被子外,緊緊的抓著一本書,即使在痛到昏迷的情況下,她的手都沒有鬆過。護士想要把書拿出來,幾乎要把她的手指掰斷,都沒能成功。
他知道她是為什麽而來,那個人,就有那麽重要嗎?
如果是他,他寧願自己痛死,也不要她受這種苦。
如風從長長的睡夢中醒來,看著眼前的一片白色,有些回不過神。
“如風。”一隻手掌,帶著濃濃暖意,撫在她的額頭,“醒了?”
如風側過頭,對上了司徒棲梧的一雙眼睛,漆黑如墨,她眨眨眼,然後,緩慢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安心的笑了。
書還在。
“棲梧,我怎麽了?”
下半身都沒有知覺,想起那一刻的疼痛,如風問得很平靜。
她從來都知道,這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沒什麽大事,你好好休息。”司徒棲梧的聲音帶著嘶啞,臉上帶著厚重的疲憊。
如風伸出左手來,輕輕的,拉住他的衣襟,“棲梧,你告訴我,我不怕的。”
棲梧低下頭去,不敢看她的眼睛。
如風又扯了扯,“告訴我!”
“雙腿齊斷,腰椎受傷。”棲梧忽然俯□來,雙手抱著她的頭,將自己的臉貼到她耳邊,語氣堅定,落地有聲,“醫生說有可能傷到坐骨神經,此後,行動不便。現在,腿裏已經有鋼針固定,其他的,就要看恢複情況。”兩人體溫相熨,棲梧微微彎了唇角,“若是你不能走路了,我便是你的雙腿,如果以後刮風下雨會疼,那我就是你的暖爐。”
良久之後,如風閉上了眼睛,輕聲道,“更嚴重的是腰椎受傷,會下半身癱瘓,是嗎?”
棲梧的手緊了一緊,“無論發生什麽,有我陪你。你想要去的地方,我陪你去,你想要做的事情,我陪你做。你仍然可以像以前一般隨心所欲。”
“棲梧,你先出去,我想安靜一會。”
“如風……。”
“棲梧,我需要想一想。”
司徒棲梧離開了,隻留了滿室靜寂。
如風這才睜開眼來,眼淚,一滴一滴的順著眼角滑落。
她再怎麽堅強,也不過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年華正好,如果就此不良於行,甚至有可能再也站不起來,她怎麽可能沒有恐懼!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嚴重的後果,看著手裏的書,那一瞬間,幾乎是來不及思考,她就作出了取舍。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她是否還會同樣的義無反顧?
用雙腿換了二哥的烈火之苦,這筆買賣,到底是賠了還是賺了?她不是後悔,想必重來一次,那電光火石之間她仍然會作同樣的選擇。
她隻是在想,二哥不會原諒她。她明明答應了,不能讓自己受傷的。
病房裏的燈光,不夠明亮,可是如風仍然略略抬起上半身,翻開了手裏的書。
如果這本書再敢騙人,那麽她就是爬也要爬回本宅,將那書閣一把火燒了。
養傷的日子,其實也不是那麽難!
如風曾經在病床上躺過無數年,所以望著窗外的陽光時,並沒有那樣焦急不安的心情。司徒棲梧將她帶回了本宅,清晨,陪她看日出,陪她逛遍了整座後山,夜晚,會在竹林裏給她講故事,即使,他還拿著電筒費勁的看書,一邊看一邊講。
他的神情,飛揚快樂,仿若她從未受傷。
每一次抱起她時,他小心翼翼的樣子,仿若對待易碎的珍寶,重一分怕痛,輕一分怕落。
最最難的,便是她的洗澡問題。
每次司徒棲鳳給她洗澡的時候,他都在外麵不停的走來走去,叮囑著,“棲鳳姐姐,你小心點,她的傷口不能碰到水,骨頭也不能動到。”
“棲鳳姐姐,水溫還合適不?要不要再加點熱水?可是也別太燙了!”
“棲鳳姐姐,你還抱得動嗎,手酸的話要歇一會,別把她摔到了。”
屋內的兩個女人麵麵相覷,直想無語望天。
“棲鳳,這就是你說的沉默寡言,不善表達的清冷性子?”如風挑著眉問。
“他發燒了。”棲鳳麵無表情。
“棲鳳……。”外麵的人還在說,棲鳳回過頭去,衝著門外吼道,“閉嘴!”
“可是,棲鳳姐姐……。”
“再說一句,我明天就不來了。”
於是,成功消音。
這樣的戲碼,幾乎天天都在上演。
棲鳳終於問了這一句,“他,真的不能嗎?”
如風在心底暗暗一歎,“麻煩你,通知我二哥來接我吧。”一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有些事情,再怎麽想隱瞞也是不可能隱瞞一輩子的。
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
司徒棲梧是,她也是。
司徒棲梧端著飯菜進來的時候,如風正坐在床邊看書,青絲如瀑,傾瀉一室風華。他站在那裏,邁不動腳步。
“棲梧?”倒是如風發現了他,視線一轉,笑顏如玉,“好香,今天是什麽好吃的?”
將飯菜擺好,棲梧在她身邊坐下來,“慢點吃!”
如風專心致誌的吃著飯,可是,可是幾分鍾之後,她實在是忍不住了,把筷子一放,“司徒棲梧,我不是菜,不能吃,你能不能別盯著我?”
棲梧調轉了目光,低低應了一聲,“嗯!”然後,夾塊一塊青菜,放入口中,吃相溫文儒雅,風度翩翩。
如風卻聽出了話音裏的異常,“棲梧,你怎麽了?”
司徒棲梧看向她,那樣的目光!如風心一跳,連忙移開了視線。他定定的看著她,一言不發,直到她在那注視下幾乎忍不住要跳起來的時候,他開口了,“昨天,棲鳳已經下山去打電話給你的家人。”
這一刻,如風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隻能輕輕的點頭。
“會是他來接你嗎?”他的聲音,溫柔如水,不帶一點波瀾。
這個他是誰,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如風抬起頭來,不再躲避他的目光,“是的,是我二哥。”
他的眼裏,看不清楚有什麽,雲霧太濃,層層疊疊,“你找到解除反噬的方法了嗎?”
從醫院回來,她就將那本書還給了大長老,笑容歡快,“這本書,物歸原閣。你要記得,我從來沒有看過,我也絕對不是為它而來。”
蒼山極快的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棲梧,問道,“那麽,你是為什麽而來?”
如風仰起頭來,“這裏,真是青山綠水,自然好風光啊!”
饒是麵無表情的蒼田,嘴角都狠狠的抽了抽,來司徒家本宅就為看自然風光?她說得出來,別人都聽不下去。
“找到了。”她說。
雙眸凝視著她,“你會幫他解嗎?”
如風不語,司徒棲梧蹲□來,將頭輕輕的靠在她雙膝上,“已經傷了這雙腿,還要再為他付出些什麽呢?如果是我,我寧願我自己永無休止的疼下去,也不想讓你有損。你說的,他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愛你,那麽,我都已經這樣不舍,他就更不可能讓你受傷了。你現在這個樣子,他看到了,該有多心疼!”
說出口的字字句句,帶起揪心的疼痛,宛如刻骨。
“我知道的,我會好好考慮。”
“不用考慮,”他仰起頭來,“我不知道你要怎麽做,可是以命換命的反噬,並不是常法能解的。他深愛你至此,你不要讓他難過。”
不要讓他難過,所以你不可以再受傷。
“如風,”他將頭埋在她的雙膝間,不肯讓她看見自己的脆弱,“你要走的時候,我就不來送你了。棲鳳去接了他來,會送你們出去的。”
不想跟她說再見,就可以幻想她還沒有離開。
如風的手顫了顫,終究還是沒有撫上他的頭發,“司徒棲梧,你該有自己的人生。我走了之後,你也多下山走一走吧,這個世界那麽大,你很快就會發現,你以前的堅持,其實根本沒那麽重要。”
以他的人品條件,不知道會吸引多少才貌雙全的女子,他的伴侶,該是慧質蘭心溫婉可人,不會辜負他這般情深意厚。
“見得多了,就會發現自己以前的堅持是錯嗎?”他輕聲說道,仿佛隻是簡單的重複。
“你會試著,給別人機會,也給自己機會嗎?”他這樣美好的男子,一定能邂逅最最完美的愛情。
司徒棲梧仰起頭來,俊逸非凡的臉上,慢慢綻開的笑容,燦然生輝,“好!”
這樣她就放心了,隻要他肯踏出這一步,便不會再局限在這方小小的世界裏。
司徒棲梧站起身來,忽然張開雙臂,將她的頭死死的按在胸前。如風一驚,他輕聲道,“就當是送我最後的禮物,好嗎?”
那樣的語氣,含著如此深沉的悲傷,如風沒有再動,安靜的靠在他的懷裏,聆聽著那沉穩的心跳聲。
“如風,我會好好的活著,會給別人機會,也給自己機會。希望你想起我的時候,隻會記得開心和快樂,不會有束縛和愧疚。你隻要活好你自己的人生就可以了,如風,我會幸福,也請你,一定要幸福。”
她深情堅定,所以已經給了司徒奇風的心,再也容不下他。他可以去搶,可是他不舍得,不舍得她在這樣的為難裏,失了臉上顏色。
她如此善良,不管如何取舍,都會難過,他不舍得。
愛到極致,原來真的可以如此瀟灑放手。
司徒如風,我隻要你想起我的時候,永遠隻有美好!為著這個,我永遠不會後悔。
“放開他!”一個聲音從門口響起,帶著滿天冰霄,向他直衝而來。
兩人回頭,司徒奇風站在門口,一身風塵,清俊冷凜。
離開
門外的男子,氣宇軒昂,清冷高貴;
門內的男子,溫潤如玉,渾然天成。
隔著一道門,兩個男子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半點不帶血,卻凝凍了一屋的空氣。
唯一不受這冷氣騷擾的,自然是坐在輪椅上的如風,她朝著來人,大大的露出一個笑容,純然的歡喜,“二哥。”
鋒利如刀的眼神瞬間柔和下來,司徒奇風看向妹妹,腳步,卻沒有動。
她無辜的笑著,仿佛她沒有欺騙他說是要出門一趟跟過去作別,沒有答應了要保護好自己結果食言搞成這般模樣,更沒有背著他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深情款款。
“二哥!”她又喚一聲,眼看著他沒有動,頓時扁了扁嘴,聲音裏還帶著委屈。
他沒有動,司徒棲梧卻動了。
他推著如風,幾步走到他麵前,“司徒二哥吧?我把如風交給你了,你們先聊聊,吃飯的時候我再來叫你們。”
低下頭,對如風道,“我先去忙了,你有事叫我。”
伸出手,習慣性的想去揉揉她的頭發,卻在半空中被一隻手擋住了,那隻手,冰冷如鉗,骨節分明。
司徒棲梧頓了頓,縮回了手。
如風笑眯眯的,完全沒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明潮暗湧,“好的,棲梧,呆會見。”
司徒棲梧再向奇風點點頭,才邁著優雅的步子離開了。
直到離開兩人的視線,他一直僵硬挺著的身軀,才慢慢鬆了下來。他捂著胸口,雖然已經早已心有準備,可是卻不知道,原來,這般艱難!
“二哥,我真想你!”鼻端是他熟悉的氣息,如風環著他的腰,將頭貼在他腰腹間。
奇風卻慢慢的推開了她,然後,蹲□來,俊逸的臉上,一片平靜,看不出情緒,“你說,你隻是想要出去走走,完成以前的心願,然後,回來的時候,完完整整的屬於我?”
“嗯!”聲音小小的,低了頭。
“你答應過我,要保護好自己,不讓我難過?”
“嗯!”頭低得不能再低了。
“結果你看風景看到司徒家本宅來,還把自己摔個雙腿骨折?”
“嗯!”地上要是有洞的話,她現在不介意把頭整個埋進去。
“然後還和另外的男人,摟摟抱抱,情話綿綿?”
“這個我之前可沒答應過,不算我說話不算話。”她飛快的抬起頭來,興高采烈的答道。總算讓她找到一個可以反駁的問題,她快樂的想著。卻在看見二哥黑得像鍋底的臉色時,心裏咯噔一下,靜了聲。
她剛剛都說了什麽?一定是腦袋突然短路了,一定是。
果然,司徒奇風似笑非笑的站直了身體,眼裏的風暴卻開始慢慢凝聚,“意思就是你果然和他情話綿綿了?”
“二哥,”她幹笑,連忙拉住他的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那個……。”那個什麽一半天,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畢竟,棲梧抱著她的樣子,二哥可是親眼看見了。
於是,幹脆雙眼一閉,“隻是單純的抱了抱,沒有別的。”
“單純的抱了抱?”他斜睥著她。
“好了啊,二哥,這麽久沒見,你都沒想我啊,一見麵就跟我生氣。”如風有些惱了,二哥肯定不疼她了,都沒看見她坐在輪椅上的樣子,忙著為些莫明其妙的事情跟她置氣。
“不想。”他回答得簡潔俐落,擲地有聲。
“二哥!”這下,如風是真的急了。
“閉嘴。”話音一落,他便俯身將如風抱了起來,“從現在起,不許跟我說話,我現在,很生氣,你最好不要惹我。”
感覺得到二哥渾身的肌肉繃得緊緊的,望著他弧線優美的下巴,如風很識趣的閉了嘴。
將如風放到床上,奇風就開始脫她厚厚的大衣。
“二哥,你幹嘛?”如風嚇了一大跳,連忙縮手。
“脫衣服。”
她當然知道是在脫她衣服,可是問題是現在這個時候脫她衣服幹什麽,她又不睡覺。“我不脫,現在冷。”
奇風不由分說的抓緊她的手,一個使勁就把衣服掀下來,丟到一旁,臉色沉沉的,“我說過,現在不要再說話。”
如風隻覺得手腕一痛,二哥已經把她抱著,臉朝下俯躺著。她從來沒有見過二哥這個樣子,心裏又是委屈又是難過。
奇風可沒想這麽多,他曲起雙指,順著如風的脊柱,慢慢下滑,到了腰椎的時候,如風的身體輕輕一顫,他的手指便停住了,然後放輕力道,按壓著骨節。
如風痛得滿頭大汗,卻硬是咬著唇不吭聲,奇風也不理她,檢查完腰椎,便拉過一旁的被子給她蓋上,然後,邁著大步出去了。
如風閉著眼,恨恨的一拳打在枕頭上。
討厭的二哥!她絕對絕對不會低頭先跟他說話的。
“你,叫司徒棲梧?”奇風看著眼前的男子,不動聲色的打量著。
棲梧也抬起頭,小心的藏好了眼中的訝異,司徒奇風的到來,他居然沒有聽到腳步聲,這個男人……!心念急轉,臉上,卻還很好的保持著雲淡風輕的笑容,“是的。”
奇風的心,終於小小的沉了一下,他來之前,已經詳細的問過父親,當然知道不是任何人,都能叫這個名字的。
不過這個時候,他沒有再多問,他還有別的事,“把醫院拍的片子給我看一下,另外,醫生是怎麽說的。”
棲梧也沒有再說別的,此時此刻,沒有什麽事,能比如風的傷更重要。
他拿出了片子,再把醫院的診斷情況,詳細的跟奇風說了一遍。
兩人於醫術上的修為都不低,因此很快便討論出了後期的康複和理療方案。談話結束的時候,兩人再一次目光對視,都有淡淡的欣賞之意。
“我們,本來可以做朋友。”司徒奇風道,他的朋友很少,簡直可以說是基本沒有,很難有一個人,能如這個男人一般,那麽快與他投緣,隻是,他是司徒棲梧,真的可惜了。
“我也很遺憾。”棲梧笑容很淺,他知道,他們兩個不可能成為朋友。
門拉開,司徒奇風沒有回頭,食指在門框上輕輕一敲,“她是我的。”
“我知道。”棲梧的聲音,很平靜。
奇風沒有再多說,這個男人夠聰明,想必已經能很好的理解他的意思了。
奇風在這頭忙活的時候,司徒今正和四位長老共處一屋。
聽到小女兒出事,他就和奇風一道趕來了,有奇風在,他知道風兒一定能得到最好的照顧,而他,需要和主宅的人交涉。
他一聽司徒棲梧是個男子的時候,便已經略略猜到幾分。現在聽蒼山將事情講了一遍,臉色就更複雜了。
“風兒,不能做家主。”做了家主,便要時常出入主宅,處理族中事務。可是他和奇風怎麽可能放風兒離開自己身邊,這種事情,想想都不可能。
“但是她已經進了書閣,如果不是家主,便要留下性命。”蒼海插了一句嘴。
“不可能。”司徒今憤然站起。
蒼山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司徒今,你該知道,我們說得出,就會做得到。”
司徒今心中一震,他當然知道,司徒家主宅能存在至今,其間經曆了多少腥風雪雨,自有一套守護之能。
他的手,開始發抖,好半響,才靜下心來,“還有沒有其他的解決之道?風兒現在不是司徒家的血脈,你們做這樣的選擇,必然有另外的考慮。家主,絕不可能是一個跟司徒家毫無血緣牽連的人。”
蒼山的眼中,興起了幾分讚賞,這個司徒今果然不簡單,不愧曾經是被寄予厚望的家主候選人。他點點頭,“她和棲梧的孩子。”
如果開頭隻是震驚,現在司徒今,絕對是頭疼了,想想奇風,自己都打了個冷顫,以他的性格能做出多麽瘋狂的事情來,他想都不敢想,“我想你們已經問過如風了吧,她肯定不會同意的。”
蒼山繼續喝茶,“所以我們給你們兩個選擇,一是留下司徒如風的命,一是留一個她和棲梧的孩子。”
司徒今苦笑,“你們明明知道都不可能。不過,”他想了想,“你們是想要她有一個有司徒家血脈的孩子吧,那不一定非要和司徒棲梧,和奇風也成啊。”
蒼山沒有說話,隻是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司徒今調轉了視線,不去看他洞悉一切的目光。
蒼田卻是盯著他,笑了,“司徒今,當年的司徒奇風在苗寨中經曆過什麽,你當真以為我們不知道?”
“蠱蟲,巫術,毒藥,迷魂,鞭打,放血,這些摧殘,他的身體裏,還留下多少屬於人的基因?你就那麽有信心,他還能和如風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司徒今心中一震,半響,卻是說不出話來。
蒼山站起來,“你應該知道,能成為棲梧的男子,斷然不會辱沒了你的女兒。”
司徒今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以如風現在的身體狀況,什麽事情都是不可能的,我先帶她回去,其他的事情,再慢慢考慮,行嗎?”
蒼山也不攔他,“三年,三年之後,我們要知道答案,一個孩子,或者,她的命。”
第二天一大早,司徒今和奇風就帶著風兒離開了。
送他們的,隻有棲鳳。
如風回頭望著竹林,若有所失。
他果然沒有來送她,從昨晚吃了飯過後,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了。或許,他真的已經把那個擁抱當作告別,以後,相見不如不見。
悄悄的閉上了眼睛,她微微笑了。
司徒棲梧,祝福你,一定會得到幸福。
奇風冷眼看著,臉色陰沉得更難看了。
司徒今悄悄的湊到如風旁邊,“風兒,你二哥居然在跟你生氣?”這可真是天下奇觀,他已經適應了一晚上還是不敢相信。
如風搖搖頭,“爸爸,你錯了,不是他在跟我生氣,是我們在冷戰。”意思就是,她也在生氣。
“好,冷戰好,冷戰好。”司徒今眉開眼笑,笑意連連。
如風怪異的看著他,他們在冷戰,爸爸居然高興成這樣?
司徒今笑眯眯的揉著她的頭發,“那麽這一路,風兒就隻會和爸爸說話了。來來來,乖女兒,告訴爸爸,司徒棲梧那個小子怎麽樣?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啊,對你好不好,身手怎麽樣,喂喂,臭小子,你們不是在冷戰嗎?”
他站在原地,對著一把將如風抱起,加快了腳步的某人,大聲嚷道。
直到看不見人影,他才嘿嘿笑了兩聲。
冷戰?司徒奇風你個臭小子能冷上兩天我就不信了。
熱鬧的聲音漸漸遠去,遠遠跟隨著的身影也停住了腳步。
司徒棲梧仰起頭來,看碧藍如洗的天空,耳邊一片寧靜,就如同她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他高高的仰著頭,可是為什麽,這般晴空也會飄來薄雲,讓他的視線漸漸模糊?
冷戰
夜深人靜之時,如風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並不是因為二哥的疼痛或者惡夢驚醒了她,而是她自己,雙腿因為血脈不通,又漲又痛。
她雙手撐著身體坐起來,適應了一會兒,才看清房間裏隻有她一人。
實在很想歎氣,二哥和她的冷戰還沒結束。大哥則是在昨天她回來的時候,抱著手站在門口涼涼的來一句,“我們家風兒可真是厲害啊,都敢單槍匹馬的闖本宅了!”
她可憐兮兮外加十分討好的笑容,都沒能讓大哥的臉色稍微柔和一點,他狠狠的捏了捏她這些日子來被棲梧養出的圓臉蛋,“居然還長胖了!”
一看大哥居然願意和她說話,頓時便高興起來,“對啊,大哥,你不知道,棲梧的手藝可好了,我原來隻吃一碗飯,現在要吃兩碗!”
腦後一陣陰風襲來,她隻來得及看見二哥僵硬的背影,迅速消失在眼前。
大哥好像是來了興致,撫著自個兒下巴,“棲梧,司徒棲梧?”目光卻是看向司徒今,“司徒棲梧是個男的?”
司徒今點點頭,走過來,拍拍他的肩,“是啊。快點,把妹妹抱進屋去。”
大哥把她抱起來的時候,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賭賭看,你和奇風要冷戰多久?”
她沒吭聲。
“三天?”
如風抿了抿嘴,半天來一句,“賭什麽?”
大哥一邊走,一邊低頭看她,“你作主。”
如風眨眨眼,“誰輸了,誰做三天的飯。”
“成交!”
如風於是點點頭,偷笑,“我賭一個星期。”
她也是當事人之一,冷戰到什麽時候,她當然也是起決定性作用的。最主要的一點是,她就算是輸了,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也是不可能去做飯的。
所以這一局,她絕對不會輸。
可是問題是,跟二哥冷戰她真的很痛苦啊。
在本宅的時候還好,洗澡上個廁所什麽的,還有個棲鳳。棲鳳雖然也是個女人,但是自小習武,抱著她的那點力氣還是有的。
回了家裏,那些傭人是指望不上了,讓她上個廁所都是兩個人侍候著,她覺得自己很有便秘的傾向。洗澡就更難受了,把腿放在浴缸上,她差點沒倒栽進去淹死,活生生嗆了幾口自己的洗澡水,她也沒心情再洗了。
這會兒,腿疼得難受,她早就已經沒了睡意。
睜著眼睛,安靜的看著天花板,白天裏一直沒去想的問題,終於浮現出來。
父親偷偷的問她有沒有找到解二哥反噬的方法,她說沒有。
其實,她找到了,隻是,她不知道,該不該用。
心裏很亂,所以她明明知道二哥的心情不好,隻是等她軟言幾句,她卻偏偏不理。一部分,是因為心理的委屈,還有部分,便是此刻紛擾的思緒。
一直都知道,世界是公平的,想要得到些什麽總要付出些什麽。
可是此刻,卻有些猶豫了。
夜裏,有些冷,她拉高被子,又慢慢躺下去。
門外,奇風靜靜的站了一會兒,又無聲的走了回去。
挺拔的背影,被燈光拉成寂廖的符號。
他知道那些人沒有將她照顧好,他也知道,她的腿在恢複期的疼痛,剛剛,他知道她醒了,他什麽都知道。可是,風兒居然忍得住沒有向他求助,沒有像以往那樣,看他臉色不好就趕快撒嬌耍賴逗他開心,也沒有,疼痛難過就躲到他懷裏尋求安慰。
她的變化,是因為那個叫司徒棲梧的男子嗎?
他不想去懷疑,可是風兒與他相擁的畫麵如此美好,讓他每當想起,一顆心便在不停的煎熬。
他可以用一萬種手段來滅了那些膽敢肖想風兒的男人,可是,他沒有辦法去掐斷風兒對別人生出的情思。
人總是奢望的,以前,他隻是單純的想要風兒幸福,所以看到她和寧遠在一起的時候,他可以安靜的祝福。
可是,風兒給了他希望,他便一點點得寸進尺,想要她幸福,想要她在他的身邊一輩子幸福。所以他霸道得想將自己塞滿她的全部思緒,巴不得她隻能看著他,想著他,別的人,都應該在她的世界之外的。
這樣強烈而瘋狂的占有欲嚇到了他自己,他怕,也嚇到了她。
第二天一大早,如風起床的時候,居然是大哥來抱她下去吃飯,迎著她的目光,大哥挑挑眉,“看樣子你有可能要贏了,奇風已經出門。”
他長長的歎口氣,“沒什麽和解跡像啊!”
如風垂下眼睛,“不和解就不和解,哼!”
大哥頓住腳步,瞪大了眼睛,“風兒,你這次居然也能堅持這麽久,不會是為了那個賭約吧。”
如風不吭聲,把頭靠回他胸前。
迎風這才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將她抱到餐桌前,一把放下,緊盯著她的眼睛,“老實說吧,在那裏究竟發生什麽了?聽爸爸提起的司徒棲梧,貌似還挺不錯的。你,你動心了?”
一時之間,司徒迎風也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他一直是不太讚同如風和奇風在一起的,畢竟,那是親生的弟弟妹妹,怎麽樣都會覺得怪異。可是真出現這麽個男人的時候,還是覺得抗拒和排斥。
“棲梧是個好男人,真正的風華絕代,世間少有。即便是站在你和二哥身邊,也不會有半分遜色,”如風也不隱瞞,坦然一笑,“可是大哥,那也不過是路邊的美好風景,我停下腳步來讚歎欣賞,卻不會想到那是屬於我的。”
迎風暗暗鬆了一口氣,才道,“那麽這次是發生什麽事了?別騙我,我看得出來你有心事。”
如風攬著他的腰,“大哥,這是我的秘密,我不想說。對了,幫我想想,過兩天我見到秋媽媽怎麽解釋啊?”
還秘密?司徒迎風沒好氣的瞪著她的腦頂心,忍住敲下去的衝動,“算了,不說就不說。至於秋媽媽,有什麽好解釋的,就說你旅遊不小心摔到了。”
如風看著自己的雙腿,“有摔到雙腿齊斷的這種的?”
“摔成癱瘓的都有,好了,吃飯。”
至於在上班的奇風,那是不用說了,一整天都心神不寧。
“隨風小姐,二少正在忙,您請稍等,小姐……。”一陣喧嘩聲,還沒等奇風站起身,門便被砰的推開了,隨風站在門口,胸脯微微起伏。
助理擦著腦門上的汗,“對不起,二少,我攔不住隨風小姐。”
奇風擺擺手,“你先出去,再把門關上。”
助理連忙小跑步的退了出去,再把門輕輕掩上。
隨風沒有開口說話,奇風也不理她,自顧自的開始處理積壓已久的文檔。
“如風在哪裏?”隨風終於開了口,要比耐心,她永遠比不過眼前人。
奇風眼睛都沒抬,“你有什麽資格問她?”嘴角含著譏誚的笑,“還是,你覺得你再傷她一次,就可以挽回寧遠從來不曾屬於你的心?”
他正心情不好,她居然敢撞到他槍口上,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世間有一個讓他心疼的女人已然足夠,實在分不出多餘的心力來對別的不相幹的人憐香惜玉。
隨風咬著唇,“爸爸和大哥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可是你應該知道。我記得當時是你和妹妹一起消失的,後來隻有你自己回來了,妹妹呢?”
“妹妹?”奇風玩味似的重複著這兩個字,似笑非笑的看向她,“她怎麽可能是你妹妹?你是不是搞錯了,我也記得,你的丈夫不就是從她手裏搶過來的麽,這個世界上,哪有姐姐搶自己準妹夫的。所以她怎麽可能是你妹妹呢,隨風你一定是記錯了。”
淚水終於忍不住掉落,隨風衝到他的桌子前麵,“我知道我錯了,可是二哥,你能不能告訴我她究竟在哪裏?”
奇風隻是看著她,卻沒有開口的意願。
隨風擦了一把眼淚,“二哥,求求你,告訴我如風去了哪裏。現在,隻有她才能勸寧遠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寧遠毀了自己。二哥,你知道的,再怎麽樣,寧遠也是如風最愛的男人,她那麽善良,絕對不會看著他自我毀滅的。”
寧遠是她最愛的男人?笑話!奇風唇角一抿,稍稍繃緊了下巴,“寧遠要死了?”
“不是,是要跟我離婚,今天律師信已經到家裏了,不管我同不同意,分居協議期滿,離婚都會生效。”
奇風笑了開來,“那他是正在往康莊大道上走,幸福的生活馬上就要開始了,你怎麽會說他在自我毀滅?”
隨風霍然睜大了眼睛,“二,二哥!”
奇風的神情,輕鬆無比,“逃離這段生不如死的婚姻,隨風,你不覺得你的寧遠開始變得聰明了嗎?”
“可,可是他和我離了婚,你和大哥,不會找他麻煩嗎?”她記得那個時候父兄恨寧遠恨得咬牙切齒的樣子,若不是因為還有個她,寧遠早被他們生吞活剝了。
奇風站起身來,彈了彈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拿起桌上的電話,走到她麵前,“隨風,如風的事情,不是你能問能管的,看在大哥的麵子上,你好自為之。至於寧遠,他跟我,或者我家風兒,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我見到了也隻會當路人甲,明白了嗎?”
走到門口,他又轉過身來,“隨風,不要在我麵前玩這些小花招,你以為找出如風讓她來勸勸寧遠他就會乖乖的回到你身邊?已經可憐可悲到這種份上,就不要再天真幼稚得讓人不敢相信。好好過你的生活,別再去搞些有的沒的事情出來,我想你應該已經足夠了解,我沒什麽仁愛之心的。”
看著那道門關開又合上,隨風撐著辦公桌,咬破了嘴唇。
出了一通氣,奇風頓時覺得心情大好。
回家看到正在花園裏看書的如風,更是溢不住的笑意。悄悄走過去,從後麵抱住她一口咬在她小巧的耳垂上。
察覺到那滾燙濕熱的觸感,如風臉一紅,就去推他的臉,“我們不是在冷戰嗎?”哪有人這樣,冷戰期間還像沒事人一樣又抱又親的。
“冷戰?”奇風挑高眉毛,“又不是小孩子冷什麽戰?”一屁股坐在旁邊花壇上,將她從輪椅中抱起放入懷中,心滿意足的將頭擱在她頸間,“風兒,你是在跟我冷戰嗎?”
如風扁扁嘴,當然不能承認,承認了不就變成小孩子了?“沒有。”
“沒有就好,今天想我了嗎?”奇風問她。心裏暗笑,並且反思,以後絕對不要搞什麽冷戰,不然受苦受難的都會是他。
不能抱不能親,不能跟她說話,怪不得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寧。
“風兒,你喜歡司徒棲梧嗎?”回來的路上,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什麽都不說,反而更容易造成誤會,他才不會犯像寧遠那樣弱智的錯誤。辛苦的藏著自己心底的秘密,推開自己最愛的女人,結果兩敗俱傷,真是何苦來哉。
還以為能忍多久才問呢,如風很沒氣質的小小翻了下白眼,“喜歡!”
話音一落,便察覺了身後人瞬間繃直的身軀。然後,小心翼翼的求證聲,“喜歡?”
“嗯!”嘴角翹成得意的弧度,她轉過頭來,在他唇上飛快的親了一下,“和大哥一樣的喜歡。”
“死丫頭!”奇風瞪著她,她絕對是故意的。
她兀自笑得開心,卻被他突然逼近的臉龐嚇了一跳,“二哥……。”餘下的話,便被他悉數吞入肚裏。
一個月的相思,一個月的不安,都在這一刻的激情裏盡然釋放。
“風兒,我想你!”他吻著她的耳垂,細細流連。如風軟倒在他懷裏,緊閉的眼睛上,睫毛輕顫,像蝴蝶輕輕扇動的翅膀。
花園裏的火熱,薰醉了漫天紅霞!
司徒今扯扯嘴角,“迎風,你和風兒都輸了,我贏了。餘下來的一周,你做飯,連風兒的那一份。”
傷殘人士
腿傷了的確不方便,傭人也沒有棲鳳那樣的身手和力道,可是,如風寧願再被折騰一次,也不願意像現在這個狀況。
一張臉憋得通紅,如風死死的抓著被子,瞪著奇風。
奇風的眼裏閃過幾絲笑意,麵上,卻仍是一副嚴肅的神色,“風兒,人吃五穀雜糧,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乖,我抱你過去。”
“不要!你去讓吳媽來幫我。”讓二哥抱她去洗手間,那她不如自己鑽到地洞裏去算了。
“吳媽能有那個力氣?”二哥斜睥著她。
“那,那不是還有李嬸嗎!”反正打死她也不要二哥抱她去。
奇風蹲□來,望著她的眼睛,手指在她臉上輕輕一刮,“風兒,你害羞了?”
“沒有,”她偏過臉,隻是那紅得快滴血的雙頰出賣了她的困窘。
奇風笑眯眯的,欣賞著某人這難得一見的羞惱,“風兒,你還有什麽不能讓我看的?”
話是那樣說沒錯,可是,如風推開二哥近得過分的臉,“那也不行,我們還沒結婚。”
奇風從善如流的後退了一點點,給她留出足夠呼吸的空間,“原來風兒是暗示我們還沒結婚啊!沒關係,你想什麽時候結我們就什麽時候結,風兒,你說什麽時候好呢?”
現在是討論這個事情的時候嗎?如風扭著他的衣襟,“二哥,你叫吳媽她們上樓來!”
奇風點頭,“那你先告訴我,我們什麽時候結婚?”
“二哥!”如風瞪他,這個趁人之危的家夥!
“要不下個月十號?”他脾氣很好的征求她的意見。
如風抿著嘴,不理他。
他於是坐到了一旁,蹺著腿,很悠閑的樣子,“如果風兒不急的話,我們來慢慢討論一下日子,下個月不行的話,我們下下個月,還是我去找皇曆來給你看……。”
“二哥!”如風打斷他,咬牙切齒,“下個月就下個月吧!”
他眉眼彎彎的看著她,“風兒的樣子看起來不是很高興啊!”
“沒有,我很高興。”咬著牙,再裝出笑容滿麵。
“好吧,就下個月十號,”他站起身來,如風終於鬆了一口氣,他該會去叫人來解決她的燃眉之急了吧?
可是沒等她慶幸完,奇風已經雙臂一伸將她打橫抱起。
“二哥,你幹嘛?”
奇風邁著大步,優雅萬千,“你剛不是說因為沒有結婚所以不讓我看麽,現在我們已經說好了下月結婚,你就不用再顧忌了。是吧,我的未婚妻?”
哪有人這樣的?如風欲哭無淚,“二哥,我不要你幫我。”
“傻丫頭!”奇風不再逗她,俯首在她額頭上親了一記,“她們一番折騰,受苦的還不是你。放心,我保證不偷看!”
她揪緊了他的衣服,“可是我不習慣。”
已經到達目的地,奇風看著懷裏已經腦充血的某人,終於還是決定大發慈悲的放過她一回,低下頭來,在她耳邊輕聲道,“那我幫你脫了褲子,等你坐好了我就出去,你完了再叫我?”
“嗯!”如風的聲音低不可聞,將頭藏在他懷裏不肯抬起。
奇風一隻手環住她,另外一隻手,伸到她腰間,小心翼翼的褪開她的褲子。如風死死的閉著眼,一片靜寂中,隻能聽到怦怦的心跳聲。
將如風放到馬桶上坐好,奇風才道,“我先出去了。”
聽到關門聲,如風才張開眼睛,大大的吐了一口氣,雙手撫臉,已經燙成這樣,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肯定是紅得像猴子屁股。
天啦,來道雷劈死她算了!如風抱著頭,無語望蒼天。
傷殘人士也是允許有隱私,有人權的,為什麽到了她這兒會變成這樣?
奇風在門外,嘴角的笑意卻沒有淡過,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那滑如凝脂的觸感久未散去,耳後飛起幾絲暗紅,他彈彈手指,輕舒了一口氣,誰說他不緊張的?
隻不過,相比起逗逗風兒的快樂,這小小的緊張當然可以忽略不計。
如果解決了民生大事,如風已經是在羞憤裏死去活來過一次,那麽現在她才知道,相比起那個,洗澡是個讓人更加無地自容的痛苦曆程。
如風抱著衣服,整個人縮在被窩裏,“我不洗。”
奇風拉著被子,哭笑不得,“風兒,昨晚你洗澡才被嗆到,今天不要我幫你,你又準備自己再嗆一次?”
“我不洗。”反正她翻來覆去就說這幾個字,充分表達了她的意願。
“那你準備以後一直不洗澡,直到你腿好?”
“……。”
“風兒,會發臭的。”奇風以十二萬分認真的態度說了這句話。
“……。”躲在被窩裏的如風,開始反省又反省,為什麽她覺得她傷了腿之後,二哥不但不心疼,反而越來越有欺負她的傾向?
“風兒?”
“你出去!”如風真的急得快哭了,奇風無奈的拍拍她的腦袋上頂著的被子,“風兒,要不我們先把洞房花燭夜過了?省得幫你洗個澡你還要東躲西藏!”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如風猛地掀開被子,“二哥,你再惹我,我就生氣了。”
“生氣?”奇風慢吞吞的站直了身體,“那是要怎麽樣?”
“我……。”本來是想脫口而出回本宅的,那裏還有棲鳳不會欺負她,可是看著二哥的眼光,她很沒骨氣的說了另外一句話,“我去醫院療養,醫院裏總有女護士照顧吧?”
奇風把浴巾丟到床上,“那你自個兒洗吧。”開了門,揚長而去。
有這樣的二哥嗎?有這樣的未婚夫嗎?如風恨恨的捶床。
半響,吳媽和李嬸進來了,如風才收拾起情緒,乖乖的任她們倆把她抬到浴缸裏。
雙腿放在浴缸邊緣,如風看著她們倆汗漬漬的樣子,側坐到一旁,“算了,你們幫我擦擦吧!”看來在未來的大半年,她要想舒舒服服的泡個澡是不太可能了。
盡管開著暖氣燈,可是擦了水過後的肌膚還是冷得雞皮疙瘩直冒。
好不容易洗完,兩人又抬著她往外走。
隻不過浸了水和泡沫的地麵尤其滑,李嬸一個踉蹌,“啊!”如風驚叫一聲便被摔了出去。
如風知道自己腰椎上的傷,這一下如果摔實,不定她真的就要下輩子殘廢了,雙手飛快的伸出,在快要落地的刹那,雙手一撐便換了方向,整個人臉朝下趴在地上,胸口撞得生疼,可是至少,能護住尾椎再不受衝擊。
“秋小姐!”吳媽和李嬸連忙跑過來查看的時候,門“呯!”的一聲被撞開了。
“風兒!”奇風抱起她,一臉焦急。
如風咬著牙,搖了搖頭,雙手還記得扯扯已然散落的浴巾。
奇風看看她,才對旁邊兩人說,“吳媽,你們倆出去吧,這裏交給我。”
等兩人出去後,奇風才問她,“摔到腿沒有?”
“沒有。”
奇風手已經撫向背後,如風連忙抓緊他的衣衫,“沒傷到椎骨。”
“哦!”奇風這才放了心,看向她胸前一片狼藉,“那是摔到這裏了?”
如風雙手撐著他的臉,又氣又急,“不許你看。”
“還鬧!”奇風一手就把她兩隻爪子按下來了,“你再傷上加傷,就真的站不起來了。”
雙手緊了一緊,他將她輕柔的抱起,放到浴缸旁邊的凳子上,自己也蹲了下來,與她平視,“交給我,好嗎?”
“二哥!”如風有些無措的看著他。
奇風起身,將她的頭按在胸前,聽著他的心跳聲,“風兒,不要害怕。不是我要逼你,可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真的不能再受傷了,無論是上廁所還是洗澡,把你交給吳媽她們我都不放心。你的脊椎是中度滑脫,已經很危險了,再傷一點點,都是致命的,明白嗎?”
他與她額頭相抵,“要是你還覺得害羞,那我也脫了衣服和你一樣,好不好?”
如風悶了半響,終於垂下眼來,雙手環著他的脖子,“我剛剛沒洗好,要重新洗。”
奇風鬆了一口氣,“那要我也脫了衣服不?”
“不要,”如風把頭搖得飛快。
奇風失笑,將浴缸重新放滿水,試了試水溫,才抱著如風坐過去,雙腿擱在浴缸邊緣,小心翼翼的不讓水碰到。
如風閉著眼睛,感覺他的手在她背後停頓了兩秒,才拉開了浴巾。
他的手,很溫柔,如風靠在他懷裏,聽得到他劇烈的心跳聲,和耳畔越來越急促的呼吸。
不知道是水太燙,還是他手太熱,或者,是水下他的身體起了變化如風坐不舒服,總之,她是死死閉著眼睛不吭聲不作反應的任他收拾完全程。
好不容易洗完,奇風甚至還沒來得及給她穿睡衣便把她整個人塞進被窩裏,“我去洗個澡再來。”也不等她回答便急匆匆的走了。
聽見關門聲,如風才睜開眼睛,又在床上捶了兩下,這種日子,要怎麽過。
想想二哥的情狀,她又頂著蕃茄臉偷笑了兩聲,嘿嘿,肯定是在衝冷水澡吧!
大冬天的,真可憐。
這麽想著,她心理平衡了很多。
果然,當奇風再次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還沒走近她就能感受到那冰涼之氣,她安靜的看著他,也不說話。
奇風坐在床邊,半響,才吐出三個字來,“對不起。”
“什麽?”她問。
奇風直直的看了她一會兒,揉揉她的頭發,臉上暈紅又起,“那也是正常的反應,明白嗎?”
“不明白!”她這會理直氣壯得很。
奇風挑挑眉,如風無辜的回望。
片刻之後,“啊!”如風小小的驚叫一聲,為著被子裏突然多出來的一隻為非作歹的手。
奇風一手固定著她的後腦勺,一手,滑進被子裏順著那曲線輕柔撫過,而火熱的雙唇,則是纏綿悱惻的流連在她的唇間。
然後,在她氣息不穩滿麵潮紅時,他得意的低笑,“就是這種反應,明白了嗎?”
她一口咬在他下巴上,憤恨不已的樣子。
奇風也不惱,任她發完氣,才又重新低頭,吻在她頸上,“風兒,你要早點好起來。”
再這樣下去,她傷沒好,他就快憋出內傷了。
承諾
“爸爸!”辦公室的門推開,奇風走了進來。
司徒今放下手中的筆,“有事?”在他的記憶裏,除非他叫,不然這個兒子永遠也想不起自己父親其實在公司還有間辦公室。
奇風在他麵前站定,“風兒去本宅是做什麽?”
司徒今有些訝異,半響,笑了,“我也不知道,你不如自己去問風兒。”從頭到尾,奇風都沒有問過半句,他以為他想不到要問了。
奇風雙手撐在桌上,哼了一聲,“你怎麽會不知道?不知道你去和那些老家夥談一下午是在談什麽?”
司徒今繼續笑得愜意,“那是長老們,小子,要尊老愛幼。既然都去了,我當然要打個招呼的,這是禮貌。至於風兒為什麽跑到那裏去……。”他沉吟半響,挑眉問道,“你自己沒問風兒?”
“我問了,但是她說她去旅遊。”旅遊,騙鬼!到那樣的窮山僻壤稀奇古怪的地方去旅遊。奇風的臉色變了數變,“她不說實話。”
司徒今坐直了身體,“你問的話,風兒都敢不說實話,我們其他人豈不是更沒地位了。”
奇風咬著牙,“爸爸!你明知道,我對風兒是最沒辦法的。”表麵看來,他處處占盡上風,但是事實上,她個丫頭扮豬吃老虎將他欺負得夠嗆。
兩個人之間,誰愛得更多,誰便永遠在天平上處於份量輕的那一端。
如風隻是稍稍皺皺眉頭,他已經心疼得恨不得捧上一切任她予取予求,哪裏還能舍得再窮追不舍。
司徒今顯然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於是看著他,臉上笑意不減,“不敢向風兒逼供,就來逼我這個老頭子?可惜腳長在她身上,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奇風拉過椅子,一屁股坐下,“那麽你隻要回答我幾個問題就對了。”
“好!”司徒今答應得幹脆,反正不能答的問題他就說不知道好了。
“風兒是怎麽知道本宅的地址的?她出事之後,司徒棲鳳怎麽會想到要通知的人就是你?到了本宅之後,你和那些長老一談就是一下午,我不認為打個招呼要打這麽久,更何況風兒重傷在身你都不心急去看,你和他們談了些什麽?還有最後走的時候,我隱約聽到長老在你耳邊提的三年之約是什麽?”奇風把所有疑惑一次性問了出來,最後,還補充了一句,“暫時隻想到這些。”
司徒今暗自感歎,太聰明的兒子也不好,有時候想忽悠一把都很困難。
“風兒讓我什麽都不要說。你也知道,風兒說的話,我也不敢不聽的。”
隻這一句話,已經足夠堵住對方的嘴。
果然!奇風垂下了眼睛,心中的猜想得到證實,他便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他想問的,是接下來這個,“風兒是為了解我身上的禁咒反噬,對嗎?”
司徒今一怔,奇風看到他的反應,握緊了雙拳,“爸爸,禁咒之所以成為禁咒,便是因為它違背了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要解其反噬,更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不想風兒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做出什麽傻事來。我們都不想再失去她,所以這個問題,你一定要回答,風兒究竟找到了什麽辦法?”
司徒今閉了閉眼,這個問題,也是他一直所憂慮的,可惜的是,他歎一口氣,“這個,我是真的不知道。”
“爸,這件事不是小事,你還要隱瞞嗎?”奇風霍然起身。
司徒今苦笑,“風兒說她沒找到,或許,是真的沒有辦法解吧。”
“如果是這樣就好,怕隻怕她瞞著我們盡幹些傻事出來。”
這一點,是兩個男人共同的擔心,隻不過以如風的倔強,她如果不肯說,他們是怎麽也問不出來的。
奇風回到家的時候,如風正趴在桌上畫珠寶的設計圖。
秋媽媽也知道她把腿摔到的事了,白天爸爸和哥哥們去上班的時候,秋媽媽就來陪她,下午蛋糕店生意好的時候,她又回店裏。大家都有事做,隻有她坐在家裏浪費光陰。
一直閑著沒事,她正好撿回了先前的興趣,在大哥的手下做個兼職的設計師,按她的話說,這樣感覺不太像個廢人。
夕陽的餘暈,將她的輪廓修剪得柔和動人,奇風站在門口,幾乎要看癡了。
世界一片靜諡,這裏,隻有他和她兩個人。
“二哥!”無意間的一回頭,看見了門邊俊秀挺拔的身影,如風笑了開來。
“嗯!”低低的應了一聲,奇風走過來,長臂一伸,便摟住她的雙肩,吻在她耳側。
如風安心的往後一靠,貼著他的臉蹭了蹭。
“想我了嗎?”他問,聲音低啞性感。
如風略微停頓了一秒,直覺上二哥這樣以冷酷聞名的男人,不應該會說出如此肉麻的情話。可是事實證明,再是強硬如鋼冷漠如冰的男人,也有化為繞指柔的時候。
癡男怨女,紅塵中,一樣的平凡。
她的沉默引起了他的不滿,奇風輕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滿意於那小小的一顫。
如風縮了縮脖子,反手摟著他的脖子,咯咯笑道,“真想,就像餓肚子的時候想麵包一樣的想。”
她的笑顏如花,引誘得他心中一片柔軟,隻得無奈而寵溺的低下頭來,在她鼻尖上輕輕一碰。
這個,就是幸福了吧?
能時時刻刻抱她入懷,聽她妙語如珠,快樂無憂。
可是越是幸福,就越是不安,會不會上天覺得他的幸福太滿而反悔收回去?雙臂下意識的收攏,似乎隻要自己努力,便可以抓住這曾經可望而不可及的溫暖。
“二哥,你怎麽了?”
“沒什麽,我隻是開心。”
短暫的沉默之後,她說,“隻是開心的話,能不能鬆點手,你快把我勒死了!”
奇風怔了一下,這才啞然失笑,放鬆了無意識間收緊的力道。
“風兒,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奇風蹲在她麵前,鄭重而嚴肅。
如風連忙伸手去拉他,“二哥,你要我答應你什麽,你說就是了。你突然變這麽認真,我不習慣。”
奇風握住了她胡亂揮舞的雙手,在他的手掌中,那般嬌小,脆弱得幾乎輕輕一下便折斷。他的目光,滑到她的雙腿上,那是為他,而承受的疼痛。
他閉上眼睛,虔誠的一個吻,落在她的膝蓋上。
“二哥?”如風的聲音有些抖。
奇風睜開眼來,笑容中褪去所有的黑暗陰影,如山泉般清透明亮,“風兒,你答應我,從今往後,困難的痛苦的危險的,都交給我,而你,盡你所能好好的活著。”
“你該知道,若你傷一分,我會千百倍的痛。”
如風的眼睛有些濕潤,“二哥,你在擔心什麽?”
將她的雙手按在自己胸口,奇風輕聲道,“我的身體強壯得足以擋風遮雨,可是這裏,脆弱得連你一絲一毫的難過都不能承受。我想讓你知道這一點。”
二哥啊,我的二哥!
如風身體前傾,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裳,將自己的臉埋到他的頸間。
“我答應你,盡我所能保護好自己。”
奇風嘴角含著笑意,“不能受傷,就算是為了我也不行。”
如風一頓,半響,才輕聲道,“好。”
聽到她的回答,奇風心中沉甸甸壓著的石頭終於落下,可是新的疑惑又來了。
他推開如風,“風兒,既然你能答應便是說明解我反噬的方法不會傷到你,那你為什麽還不肯說出來呢?”他一直以為風兒保持沉默的原因是解反噬會傷到她自己,怕大家不答應才不說的,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事實並不是這樣。
如風嘿嘿一笑,“二哥,你就拐著彎的問我話,對不對?”
奇風拍拍她的腦袋,“別打岔,快說。”
如風調轉開了視線,看向別處,“對不起,二哥,其實我沒找到。”小心翼翼的又看回他,“讓你失望了。”
“傻丫頭!”他輕笑,一直繃著的神經徹底的放鬆了,這樣更好,他就不必擔心她背著他又幹些什麽讓人心驚膽戰的事情出來,“能換你一直在我身邊,別說隻有晚上受烈焰之苦,哪怕再加上白天,以後的生生世世,我都甘之若飴。”
站起身來,“走吧,今天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不等爸爸和大哥了?”
奇風大笑著將她抱起,“我們去約會,不能帶電燈泡。”
吃過晚飯,奇風又抱著她去逛商場。
如風苦著臉,她是愛逛,但是她並不愛被人抱著逛,尤其是被這麽個高大帥氣英俊多金的男人抱著。
一路上,她都快被周圍人的眼光殺死了。
“二哥,你究竟要買什麽啊?”看著奇風目不斜視昂首挺胸的樣子,如風不得不又一次感歎,世界上這些不在乎別人眼光的人真是活得太瀟灑了。
“你等下就知道了。”他低下頭來,對著她微微一笑。如風清楚的聽到,身後有人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終於到達一家裝修得極其豪華的門店,奇風將她往沙發上一放,對連忙迎上來的經理道,“把我訂做的東西拿出來。”
如風眨眨眼,這不是司徒旗下的珠寶店嗎?
拉拉他的衣袖,“二哥,買珠寶不知道問大哥啊?要什麽款式他最清楚了。”
奇風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可是明顯的不悅之意她還是感受到了,“這個東西,不能問大哥。”
好吧,她閉嘴。
經理很快帶著幾個人出來了,每個人手上都端著一個盒子,在她麵前一字排開之後,將盒子打開。
每個盒子裏麵,黑色天鵝絨中間,擺著一個戒指,精巧雅致,光華內斂。
奇風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喜歡什麽樣式的,你選。”
如風卻隻是呆呆的看著,門店經理連忙說道,“秋小姐,這是二少幾個月前就定製的,是二少親自和幾個設計師討論了很久才定下來的樣式。所用的鑽石也是二少去產地挑選的,飽滿圓潤,再經過精雕細琢的打磨,有的采用了密封鑲嵌,有的是優雅的四爪鑲嵌。從左起,第一款,線條簡潔,優雅時尚;第二款波光靈動,精致迷人;第三款是鑲的碎鑽,晶光閃耀,流光溢彩;第四款正麵形似滿月,側麵卻如彎月般低調柔美的。小姐,您看看中意哪一款,或者,還有什麽需要修改的,我們馬上照辦?”
如風緩慢的轉過頭來,望向奇風,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麽,卻是半天說不出來。
奇風撫著她的頭發,“沒關係,慢慢選。”
“二哥,二哥!”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她隻能無助的抓緊他的手,輕聲呢喃。
奇風擺了擺手,“東西放下,你們去忙吧。”打發走了幾個店員,奇風才親親她的額頭,“我們有的是時間,你慢慢選。”
如風吸吸鼻子,咬著唇,一臉為難的樣子,“怎麽辦,我都喜歡!”
奇風一怔,接著連忙搖頭,“不行,隻能選一個。”
“為什麽?二哥,你好小氣。”
奇風瞪著她,“結婚戒指,有且隻能有一個。”
如風回望,“那誰讓你一下子做這麽多的?”
“那不是讓你選的嗎?”
“那我選完了剩下的你不送給我難道還拿去賣!”她的聲音更大了。
“怎麽可能!”一想到他定的戒指有可能會戴在別的女人手上他就有要把那手宰下來的衝動,“我拿回家放著。”
如風望著他一半天,“二哥你個敗家子!”
奇風摟著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沒關係,反正我敗得起。”
如風咬了唇,“那以後你把家都敗光了我們吃什麽?”
奇風敲了敲她的頭,“我保證我再敗都還養得起你這樣的幾輩子!好了,快選。”
藉著這會兒的輕鬆氛圍,如風成功的壓下了心中激動奔湧的情緒,她當然知道二哥對她的好,可是以他的性格,實在想不到他能細心周到至此。
她認真的看回麵前的四個盒子,不得不說,二哥的眼光的確很好,而且很了解她的心意,所以麵前的款式都是她喜歡的,實在很難取舍。
奇風看著她拿起又放下,一臉為難的樣子,禁不住又是搖頭又是歎氣。
他都說了是拿回家,不能做為結婚戒指,就拿給她玩玩當別的戒指用,難道他還能不允許?隻不過,他喜歡此刻她皺眉嘟嘴的樣子,所以沒有點醒她。
最後,萬般艱難之下,她終於拿起了那款如月鑽石的,“我要這個。”
奇風伸出手去,將那款戒指舉到她麵前,“這款名為永恒,象征著永世不變的愛情。”
拉出她的左手,將戒指緩緩的套了上去,然後,低下頭去,溫柔的一吻,“它,也是我的承諾。”
英俊的臉上,漆黑的眸子亮得驚人,他微微側頭,光影裏,高雅卓絕。
如風微屈了手指,看呆了。
呆了很久之後,已經回家睡在了床上,如風才反應過來,“二哥,你剛剛那樣,就算求婚了?”
黑暗裏,聽得到他得意的輕笑,“對啊,而且還成功了!”
哪有這樣的?如風氣急,“二哥,你使美男計!”
“嗯,這個也成功了。”他坦誠無諱。
婚期推遲
很有行動力的奇風,第二天便大包小包的提著去找秋媽媽了。
司徒今走在後麵,很是無力。
明明是自己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到頭來要娶還要給別人送聘禮,這算是個什麽事啊!他無比心酸,無比失落。
“爸爸,風兒現在是秋如風!”臨下車的時候,奇風低聲的警告,“你別搞砸了。”
司徒今坐著不動,“一個月。”
奇風身形頓住,轉回頭來,聲音從牙縫裏蹦出來的,“爸爸。”
司徒今笑眯眯的,再一次重複,“一個月。”
如風開始捂著嘴偷笑,奇風臉色變了數變,“一個星期。”
手指擺了兩擺,司徒今氣定神閑,“一個月,不打折。”
那邊,秋媽媽看見奇風,已經準備出門來,奇風隻得壓低了聲音,“成交!”
司徒今這才下了車,抖了抖本來就不見淩亂的西裝。
奇風抱如風下車的時候,她充分表達了她的無限同情,可憐的二哥,又要替爸爸代理總裁累死累活一個月了。
奇風飛快的瞪了她一眼,“你在幸災樂禍?”
“誰說的?”就算是也不能承認。
“哼!到時候沒人陪你可別找我哭鼻子。”
如風沒理他,衝著已經迎上來的秋媽媽甜甜一笑,“媽媽!”
秋媽媽揉揉她的頭發,才狐疑的看向司徒今,以及他身邊堆得像座山的禮物,“這是……?”
奇風將如風放到輪椅上,才道,“秋阿姨,這是我的父親司徒今。爸爸,這位是秋媽媽。”
司徒今點點頭,“你好!”
秋媽媽這才反應過來,搓搓手,“你好!哎喲,先進去坐著再說。”
上了二樓的起居室,秋媽媽又招呼著眾人坐下,“來就來了,還帶這麽多東西幹什麽!”
奇風上下跑了幾趟才把東西搬完,司徒今倒是開門見山,徑直說明了來意。
秋媽媽半天沒作聲,司徒今等了一會兒,開口道,“您不同意這樁婚事,還是,有什麽顧慮或要求?”
如風也有些奇怪,她知道秋媽媽對二哥的印象還算好,之前也一直鼓勵她的,怎麽這會是這個態度?
沉默了一會兒,秋媽媽才看向司徒今,“你們真的能接受小風這樣的身份?”
身份,什麽身份?司徒今有一瞬間的迷惑,不過久在商場上混的人,自然臉上不會露出半分端倪,“風兒這個孩子我很滿意,所以很想她成為我家的人。您有什麽問題,直接說出來大家溝通溝通吧!”
秋媽媽握著如風的手,像是要尋找著支撐的勇氣,“我知道司徒集團以及你們司徒家族,世代經營,累積了如今的財勢和名望,是真正的名門貴族,不是一般的暴發戶可以比。家風如此嚴謹,所以自然對子女的要求也更為嚴苛,司徒家的男子少有風流韻事傳出。小風也是個好孩子,可是,”她咬了咬唇,繼續說道,“我年輕氣盛的時候,做過很多荒唐事,小風也一直在單親家庭長大,跟著我四處飄泊,前一段時間報紙上寫的事,很多都是真的。坦白來說,我們的確門不當戶不對,你們如果介意,那麽這門親事就此作罷,不然小風以後會更加痛苦。如果你們今天不提,以後,也就不能把這一點作為傷害她的借口。”
司徒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當然知道這個女人在上流社會裏的風評,所以一直以來,他是對她相當不以為然的。不過現在看來,她雖然算不上是個好女人,卻絕對是個好母親。若隻是一般攀龍附鳳之輩,又怎麽可能將這送上門來的鑽石女婿往門外推?
這樣想著,臉上的笑容便多了幾分真實,以及,歉意,畢竟不管怎麽樣,是自己的女兒得了她女兒的身體,“您放心,我家立足之本便是誠信二字,今天,我們既然站在了這裏,便意味著從今往後,風兒就是我司徒家的人。”
秋媽媽的眼睛濕了,她吸著鼻子,不停的抹眼淚。
如風拉著她的手,安慰的搖了搖。
奇風站起身來,“秋阿姨,請您放心將風兒交給我吧,我會盡我所能,愛她護她,絕不讓她受一點苦。”
秋媽媽連連點頭,“好,好!”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將如風的手,鄭重的交到他的手裏,然後,緊緊握住。
“你們要好好的!”
奇風笑了開來,“嗯,我們會的。”
此事一定,秋媽媽就進屋裏抱了本皇曆出來,和司徒今兩個人在那兒討論婚期討論得熱火朝天。
“下個月十號吧,十號這個日子好,十全十美。”
“不,二十二號好,雙雙對對!”
“那要不一號更好,一生一世?”
“那天不行哎,說是不宜嫁娶……。”
如風眨眨眼,不是吧,話題居然跳這麽快?
扯了扯奇風的衣襟,他配合的彎下腰來,“二哥,你買的那些禮物完全沒派上用場,秋媽媽看都沒有看。你還不如直接給錢算了,她還可以想買什麽買什麽。”
奇風得意的咧了嘴,“這你就不懂了,女人嘴裏不說,其實收到禮物都是高興的。”
如風斜著眼睛看他,“你這麽懂女人?”
“那是當然。”
如風抿了抿嘴,“果然很懂,那麽親愛的哥哥,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從誰身上懂的?”語氣陰森森的,很有點風雨欲來的味道。
奇風卻是雙眼一亮,“風兒,你也喜歡收到禮物,對嗎?”
如風從鼻子裏哼出來一聲,衝著那邊討論得正開心的兩位老人家大聲嚷道,“我抗議!”
聲音太響亮,以致於三雙眼睛六道目光齊唰唰的射了過來。
“風兒,”奇風有些著急,連忙去拉她的手,卻被她一掌拍開,他低了聲音討饒,“我跟你開玩笑的,我其實一點也不懂,真的。”
如風不理他,現在才說,已經晚了,“我不要下個月結婚,所以無論哪一天都不行。”
“風兒!”奇風蹲在她身邊,可憐巴巴的望過來。
如風硬著心腸,當沒看見。
“咳!”司徒今清了清嗓子,“那你想什麽時候結婚?”
如風扁了扁嘴,“我不想做個輪椅上的新娘,我想做最漂亮的。”
“你已經是最漂亮的了!”奇風使勁點頭以加強這句話的真實性。
如風充耳不聞,看向自己的雙腿,“所以婚禮什麽的,等我腿好了再說吧。”
去的時候,奇風一腔的興奮激動,完全在回來的路上消失得一幹二淨,剛剛風兒不僅一句話將婚期推遲了一年,更是表露出了今天想要留在那邊不陪她回來的意願。
若不是他以沒人照顧她為由將她帶回來,估計這會兒,就得他自己孤家寡人了。
“二哥,你還在生氣?”
“……。”
“二哥,你居然也這麽孩子氣?真是太看不出來了。”
“……。”他剛才說了那麽多的話,她一句都不理,現在他也一樣,什麽也聽不到。
如風扭過頭來,抱著司徒今的胳膊,“爸爸,我們去接大哥下班好不好?”
“好!”看得正起勁的司徒今,立刻答道。
一個急刹車在路邊停下,奇風看著後視鏡,“爸,你可以下車了?”
“這裏?”
奇風指了指後麵,“大哥的車!”
兩人回過頭去,如風睜大了眼睛,“停在那的,果然是大哥的車啊,真的不能在背後說人,一說一個準,我叫大哥一聲。”
打開車窗正準備喊人,卻又停住了,因為她看到,車門打開,走出來的,是隨風。大哥隨後也從車裏跳出來,急匆匆的幾步跨上前拉住她。
隨風眼睛通紅,正哭著在說什麽。
司徒今和奇風顯然也看見了,兩人都沒有說話,奇風的臉色慢慢黑下來,很快的發動了車子。
不知道為什麽,他每次看見隨風那個女人,心裏都會有壓抑不住的憤怒和狂躁,甚至,還有些些不安。
或許是因為她曾經傷害過風兒一次,所以他潛意識裏總覺得隻要有她在的地方,總會有危險的陰影。
“奇風,隨風和寧遠的分居協議已經生效了嗎?”車走了一會兒,司徒今突然問道。
奇風瞟了如風一眼,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寧遠現在在做什麽?”
“還留在這裏,”他頓了頓才道,“不過已經轉了行,現在在做些攝影的工作。”
如風望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景物,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來。
她因為身體所限,所以基本上沒怎麽離開過家,可是寧遠不一樣,他走過很多城市,去過很多地方。她每次在他電腦上看見那些各形各色的圖片,總是充滿了讚歎和向往。
所以寧遠後來便養成了一個習慣,無論去到哪裏,見到什麽有趣的事情,總會想方設法攝下來,然後繪聲繪色的講給她聽。
有些時候,他還會自已剪緝編成短片,讓她跟著他的鏡頭,觸摸那些美好和獨特。
他做那些事的時候,總是笑容燦爛,整個人都洋溢著青春活力。
她常常在想,或許寧遠最擅長最喜歡的,不是大哥公司裏那些枯躁的程序和無聊的應酬,而是這一副副湖光山色,風水人情。
沉浸在那裏麵的寧遠,格外迷人。
她的嘴角慢慢勾起,或許寧遠能在這個他喜歡的世界裏,尋得心靈的慰藉,然後,迎接他新的生活吧。
一段沒有感情作為基礎的婚姻,早點結束,對於兩個人來說,都是救贖。
希望有大哥的開解,隨風姐姐也能快點走出來,這一段感情帶來的傷害,也就到此為止。
“爸,隨風另外給她找地方住吧!”奇風突然道。
司徒今略略皺了眉頭,“恐怕迎風那不太好說。”他揉了揉眉心,“但是她也的確不適合和我們住在一起了。”
“要不然讓她另外找地方住,要不然我和風兒搬出來。”反正他絕不可能再讓風兒和那個女人住在一起,誰知道她會不會有一天認出風兒的身份,再搞些什麽事出來。
司徒今點點頭,“嗯,如果你們要搬,我和你們一起搬。”沉吟半響,接著道,“把吳媽她們也搬了吧,吃慣了她做的飯,換了我不習慣。”
奇風麵無表情的開著車,“要不要把園丁也搬了,省得你看不慣別人修剪的花草?”
“有道理,再加上李嬸她們。”司徒今居然還點頭。
如風終於快被他打敗了,“爸爸,你要不要把桌子凳子沙發床被子一起搬?”
“那倒不用,”司徒今笑眯眯的,“我不認床,隻認人。”
“爸爸,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司徒今輕笑一聲,目光卻移向了前座,與後視鏡中奇風的視線相觸,“不能讓隨風知道風兒的身份。”
奇風移開了視線,“那是自然。”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他不會手下留情的。
而這邊,隨風仍然哭泣不止。
迎風隻能無力的拍著她的背,“一個男人心裏有沒有你,你其實早該知道,早點走出來,也是好事。”
隨風使勁的搖著頭,“我隻是不明白,她有什麽好!值得寧遠如此念念不忘,堅守至今。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們結婚這麽久,他連我的手也不肯牽一下。”
“隨風,風兒到底有哪裏好,難道你和她相處二十年,還感覺不出來嗎?更何況,縱然她有千般不好萬般不是,隻要寧遠心裏的是她,那麽在他眼裏,她便什麽都是好了。這才是愛情,你明白嗎?”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她捂著臉,放聲大哭。
搶來的感情,終究是不屬於你的。這場悲劇,早已注定了。迎風張了張嘴,終是什麽話也沒有說。
“已經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家,什麽家,那裏早就已經不是我的家了。”
迎風站起身來,停了一下,“你總還有些東西要收拾,先回去吧。過兩天,看看哪裏的房子你喜歡,我給你買。”
隨風停住了哭泣,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大哥,你不讓我回家去和你們住一起?”
迎風避開了她的視線,“奇風快結婚了,秋小姐也在家裏,你再回來,不太方便,反正以後各自成了家都會有自己的家庭的。”
隨風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大哥,如果今天我換成是如風,你也會這樣做嗎?”
迎風笑了笑,“反正都要出嫁的,又不會一直住在家裏。”他提腳走了幾步,身後,隨風的聲音,冷冷的傳來,“大哥,所以叫如風的人,都可以得到上天的眷顧嗎?”
一個司徒如風,霸占著她心上人的愛情;
一個秋如風,如今,要霸占她的家。
這個名字是不是注定能得到幸福,她不信,一點也不信。
而此時那個名叫如風的人,正無意間翻開了前麵座椅背後的口袋,“咦,二哥你還看書啊?”
她伸手將書拿了出來,奇風連忙踩了刹車將車開向一邊,“不準看,放回去。”
如風本來不是一定要看的,現在可還非看不可了,“該不會是什麽黃色小說吧,還……。”一句話說到一半便停住了,司徒今也感興趣的湊過頭來,正在這時,奇風也將車停好,伸手過來搶。
可是顯然晚了,司徒今噴笑出聲,“《女孩心事》,哈哈,奇風你居然看這個書?”
轉眼成空
時光還是不緊不慢的流著,但是對於如風來說,輪椅上的日子還是過得很慢的。
冬天早已過去,就連春天,都已經過完了。
她的雙腿,已經進入康複理療階段,就算還不能行走,但是諸如洗澡上廁所之類的基本生活能力她還是有的。
想想近半年來的悲慘生活,她抿嘴輕笑,她不好過,奇風更不好過。
每每給她洗完澡,他便要自己再洗一回冷水澡,以至於二十多年來沒得過一次感冒的某人,這一個冬天裏大大小小的感冒得過不止數十次,讓家庭醫生對他的身體檢查又檢查了之後,還要小心翼翼的請他再去醫院再作個徹底的掃描。
奇風二哥當時黑得像鍋底的臉,她現在想想,仍然不自覺的笑出聲來。
如風本來是笑著的,可是看著醫院走廊那兒坐著的人,臉上的笑容便頓住了。向身後陪著她的醫護人員擺擺手,自己慢慢的挪了過去。
在他麵前站定,然後,緩緩俯□來,微涼的左手,撫住他的額頭,聲音裏,還著微微的歎息,“你有多少血來淌?”居然一動也不動的,任額角的血流了滿麵滿身。
一旁的小護士眼睛都急紅了,“這個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讓他去診療室非不去。”
寧遠慢慢的抬起頭來,看進了一雙混和著溫柔與憐惜的眼睛,宛若,很多年以前,他與她的初見。
是夢嗎?
他張了張口,卻什麽也說不出來,隻快速的伸出手,按在額上,連同她的手掌。仿若緊緊握住,便不會再有失去。
誰料那隻手在額上重重一按,他還來不及痛呼出聲,便迎上了一陣痛罵,“寧遠,來了醫院還不快去包紮,你坐在這兒等死啊?”
寧遠眨眨眼,終於回到現實,那個時候,她沒有罵他的。
她的手掌抽出,揪著他的衣領,拉向旁邊那個目瞪口呆的小護士,“麻煩你帶他去包紮,謝謝。”
寧遠愣愣的望著她,邁不動腳步。
如風盯著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現在,立刻,馬上!”
寧遠彎了嘴角,好半天,才低聲應道,“好!”隨著那小護士走了幾步,又轉回頭來,“你一會還在嗎?”
如風指了指自己的腳,“放心,現在給我一個小時,我也走不出這醫院。”
寧遠眼裏的笑意更深了,“好久不見,中午一起吃飯吧?”
“不了,我中午有約了。”
“是嗎?”寧遠笑笑,轉過身走了。
看著他一步步走遠,如風才收回視線,略略皺了皺眉頭。
“他還真聽你的話!”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如風回頭,隨風站在她身後,還微微的喘著氣,顯然是才剛到不久的。
如風淡淡一笑,“他既然有傷,早晚都會去包紮,又不是小孩子了。”也不跟她多說,一步一步,又慢慢往回走,還等在那邊的小護士連忙過來扶住她。
“你以前,認識寧遠?”
如風腳步頓了頓,“是啊,我認識。”
“秋如風!”她幾步跨上前來,伸手抓她的衣襟,卻在半空中被人攔住,一個陌生男子將如風護在身後,冷冷的望著她。
隨風看了那個男人一眼,又看向如風,“秋如風,你好本事,連我二哥最得力的保鏢,都留在你身邊了。你竟然還敢當著他的人的麵,去招惹別的男人。”
如風深吸了一口氣,“隨風,你若再不知自省,終會失去所有關心你的人。”
“你有什麽資格來說我?”隨風冷笑,“你倒是知道自省,爬不上秋池的床,便爬上了我二哥的床,你以為你憑借的是什麽,不過是你與某人有幾分相似的神態,你也不過是個可憐的替代品。”
如風不再說話,沉默著離去。
對她,她已經無語可說。
中午時分,奇風一跨進醫院的花園,便往陽光最燦爛的地方望去,果然看見如風正甩手慢慢的走著。
眼裏的笑意,柔和了棱角分明的輪廓,他的腳步,沉穩有力,卻要比平時略快,“風兒!”
如風仰頭,大大的笑臉卻是衝著他手裏提著的東西,“二哥,你來了,想死你了。”
“想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奇風挑了挑眉,“是想我帶來的飯吧?”
“對啊,就知道你最懂我。”如風眯著眼睛。
奇風揉揉她的頭發,拉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一邊打開手中的飯盒,“今天怎麽樣了?”
“陳醫師說我每天固定來做複健,再多練習練習,很快就可以恢複如常了。”
“嗯!”他點著頭,語氣再認真不過,“是要快點好,我等不及了。”
如風剛喝了一口湯,還來不及讚歎,差點被這句話嚇得嗆到,她極其艱難的控製住後,才瞪向他,“你在說什麽?”
奇風的身體,稍稍前傾,“我不想再感冒了。”
“咳咳!”這下如風真的被嗆到了,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奇風連忙伸手在她背上輕輕拍拍著,“小心點,怎麽喝個湯還要被嗆。”
如風咳得滿臉通紅,這個罪魁禍首還要在這兒裝無辜,她推了他一把,“食不言,寢不語。從現在起不許說話,我要安靜的吃飯。”
奇風滿臉笑意,點了點頭,隻是另外拿了一雙筷子,幫她夾菜。
走廊的盡頭,花架之下,寧遠安靜的看著陽光沐浴下的那一對壁人,嘴角,還有淺淺笑意。
能看見她的笑容,已然是一種幸福。
他早已失去得到的資格,卻慶幸終還有人護她終生歡笑。
那個人,他知道,要比他們所有人,都做得更好,他不會有別的牽絆,不會有身不由已,他的世界裏,隻有她一個人。
其實這樣,真的很好,至少她再不會受到傷害。他先前怎麽會那麽迂腐,居然還想要反對呢!
“寧遠,你不要告訴我,你對這個秋如風,也有了心思?”隨風從身後走了出來。
寧遠身體一僵,飛快的回頭,“與你無關。”
“寧遠?”她拉住了他。
寧遠推開了她的手,“請自重,司徒小姐。”
“司徒小姐?哼,寧遠,你見著我妹妹的時候,也是這樣稱呼嗎?”隨風的聲音,帶著淒厲的絕望。
寧遠頭也不回的離開,聲音,很平淡,就如同對著任何一個擦肩而過的路人,無愛無恨,“勞您費心了。”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隨風才捂著臉,慢慢的坐了下去。
她隻是愛這個人啊,為什麽,不肯愛她?
她抬起頭來,死死望著不遠處的如花笑顏,她恨,她好恨。
這邊,奇風還在揉著她的頭發,“下午讓大哥過來接你,我等會還要開個會,走不開。”
“我知道了,還有李山他們在,不用擔心。”
奇風回了頭,看向站在一旁的保鏢,“李山,看好她。”
“是,先生。”
如風則在一旁翻白眼,“我們又不是什麽國家重要人物,也不混黑道,一天哪來那麽多危險。”
奇風拍了拍她的臉蛋,“是,我們沒權沒兵,但是誰讓我家風兒長得如此秀色可餐呢,萬一有人要來跟我搶我怎麽辦啊?”
如風瞪大了眼睛,“二哥,你居然會說笑的?”
奇風咧了嘴,站起身來,在她唇上輕輕一啄,“說明你對我的認識還不夠全麵,今後多多努力。好了,我先走了,晚上見。”
如風捂著唇,狠狠的瞪他,這裏有這麽多人啊!
奇風走出幾步,又回過頭去,果然看見那丫頭還臉紅紅的死瞪著她,禁不住又是一笑,朝她揮了揮手。
不知道為什麽,即使日日相守,仍是不願意離開她半步。短暫的分離,次次都邁不開腳。
今日,似乎更是如此。
他苦笑著,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下午,如風做完複健,剛走到醫院門口,就看見大哥的車。
她敲敲窗戶,“大哥,今天怎麽……。”
窗戶搖開,露出一張黑黝黝的臉來,司機陳叔笑著,“秋小姐,大少剛好臨時有事,讓我來載你。他在香雅閣訂好了位,小姐可以吃些甜點再回去,他直接在那邊等你。”
“哦,謝謝啊!”如風和李山坐進車裏,一邊擦擦額頭上的汗,一邊暗自在心頭嘀咕,每次都是讓人去香雅閣吃糕點,從小到大幾十年都這樣,他也不知道讓人換個口味啊?
陳叔平日就是個沉默少言的人,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說,詭異的安靜到頭。
如風在心底暗歎,這個陳叔也是一樣的,數十年如一日,都是多餘的話一句不說的。
很快到了香雅閣,那是個獨立的十五層建築,十二層以下是寫字樓,十三層是香雅閣大廳,十四樓是雅間,十五樓是老板的私宅,外麵有一個大露台。
如風一上樓便徑直讓李山扶著她朝十五樓露台走去,那裏有個小小的屋頂花園,那香雅閣的主人與大哥相熟,每次都把她們兄妹安排在花園裏的私人小雅間裏。
走到十五樓的樓梯間時如風才想起什麽,轉過頭來,“李山,你在去大堂吃點東西等我吧,這小雅間裏隻有兩個座位,你坐不下了。”
李山有些猶豫,如風笑了,“放心吧,有迎風大哥在這兒呢,有事我再給你打電話。”
李山點了點頭,轉身下樓去。
如風推開樓梯間的門,慢慢往裏走,露台很大,花園裏的花開得正好,她眼珠轉了轉,“大哥,我到了。還不趕快出來迎接!”
明知道她現在走路這麽費力,還不知道出來抱她,這個大哥,真是太不體貼了。
如風撇撇嘴,又喊了一聲,“大哥?”
沒有人回答,如風苦了臉,大哥不會還沒到吧?還是坐在雅間裏等她睡著了?
她移著步子,向著露台的雅間慢慢走去,突然聽到後麵門響,她笑著轉過身來,“大哥!”卻在看見身後的人時,臉色一變,“是你?”
“是啊,是我,”隨風笑得很溫柔,“秋如風,我們今天真是有緣啊,居然這麽快就再見一麵了。”
如風的心猛的一跳,連忙摸向口袋裏的手機,隨風的動作卻比她更快,一把便將她按倒在地,去搶她的手機。
如風雖然有些防身之術,可是此時行動不便,再加上這秋如風的身體也缺少鍛煉,雙手都使不上力道,很快便被隨風搶走了手機。
“你要幹什麽?”如風趴在地上,有些莫名的心慌。
隨風扯了扯嘴角,“我給大哥說快點來,我也在這兒,讓他來買單。”很快的發了幾條短信出去,然後,把手機關了,丟到一旁。
如風盯著她,“你這樣對我,迎風大哥不會饒過你的。”
隨風臉色一變,過了一會兒,才笑出聲來,“真諷刺啊,我是他親妹妹,你不過是他一半血緣的弟弟的女朋友,你就這麽篤定他會向著你?”
如風哼了一聲,一隻手,卻悄悄的撫向頸間的珍珠項鏈。
隨風冷冷的看著她,接著,一隻腳,踏向她還放在地上的左手。
“啊!”如風低低的痛呼一聲,“你想幹什麽?”
隨風蹲□來,“你和你那個怪物未婚夫,都該下地獄。”
如風冷汗長淌,“司徒隨風,你瘋了?”
隨風嘴角的笑容慢慢綻開,“你知不知道,你那個未婚夫,從來都沒把我當成妹妹,他寶貝的,隻有那個白癡笨蛋,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他憑什麽?一個狐狸精生的野種。”
如風已經按完脖子上的通訊器,一手,拍向隨風踩著她左手的腿,隨風慌忙跳開,接著,又是一腳踩了上來。
如風咬著牙,不肯再叫一聲。她絕不要,在這樣的人麵前示弱。
“還有你,一樣讓人討厭。”
“我哪裏惹你了?”
“你的名字,居然叫如風,我討厭所有跟這個名字有關的人。而且,最可恨的,他居然聽你的話,你不過是個陌生人,他居然都肯聽你的。我與他夫妻一場,他卻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她低低的笑了起來,“沒有了司徒如風,再沒有秋如風,他們的眼裏,還會看不見我嗎?”
“隨風,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幹什麽,你瘋了嗎?”
“我沒瘋,不過你就快瘋了。”隨風站起身來,快走走向一旁,拿起種花的鐵鍬便砸向她的手,如風慌忙在地上滾開。可惜如今她行動不便,很快身上便被砸中幾處,緊接著,右手手骨一陣劇烈的疼痛,便再也使不上勁。
“來人啊,救命啊!”如風終於知道她想幹什麽了,連忙張口呼救。
隨風一下撲倒在她身上,扯下她身上的衣服,死死的塞進她的嘴裏。
“我怎麽會讓你這樣死,我要讓你以最慘烈的方式死去。省省吧,這裏除了按召喚鈴,沒人會上來的。”
如風使勁的搖著頭,隨風卻不再看她了,將她拖進最裏麵一間屋,找了一條繩索將她還能揮動的左手與右手牢牢的綁在一起,然後,係在床角,緊接著,點燃了窗簾,桌罩,布藝沙發…….
火光閃耀裏,她的笑容叫人心驚,“你不要妄想有人來救你,我拿你的手機給我大哥二哥發了短信,說你手機沒電了,一個小時後到家再聯係。至於樓下那個保鏢,我告訴他你和我大哥有事要聊,讓他幫忙回醫院拿你忘在那兒的包了。”
門“砰!”的一聲關上,如風使勁的掙紮著,可是渾身的疼痛無力根本不能起任何作用,屋內越來越熱,火光也越來越大,她心中充滿了恐懼。
二哥,你快點來,你一定要快點來。
門外,隨風靜靜的靠了一會兒。
就這樣結束吧,所有關於一個叫如風的女人的故事。擺脫了這個名字,她才能真正獲得新生。
眼角還掛著一滴淚,她頭也不回的,離去。
寧遠走到十字路口,剛要過馬路,就看見了迎風的車,他停了下來,以為是司徒迎風,他有禮的點了點頭。
窗戶搖下,陳叔看看他,“寧先生,你是找隨風小姐嗎,她在香雅閣。”
寧遠笑了笑,他和隨風的事,旁人知道的並不多,“怎麽你在開車,大哥呢?”
陳叔答道,“先生帶著兩位小姐在香雅閣吃甜點。”
“兩位小姐?”寧遠心中一懍。
“就是隨風小姐和秋小姐啊。”綠燈亮起,陳叔發動了車子。
寧遠卻按住了車窗,“你看見我大哥帶她們倆上去的?”迎風大哥怎麽可能會帶如風去和隨風見麵,太詭異了。
陳叔有些奇怪的望著他,“是隨風小姐告訴我的啊,還讓我把秋小姐送過去的了。”
心跳得很快,寧遠幾乎喘不過氣來,“立刻打電話給司徒迎風,快!”
不等他回答,已經飛快的往那個方向衝去。
迎風的電話在桌上響著,一直沒人接,他正在廚房裏忙碌著,可悲可歎他一代青年才俊,居然要淪落到為妹妹當廚子的悲慘境地。
無奈那丫頭棋藝精進得厲害,他昨天又輸了。
剛好今天有空,在去醫院接她的路上,發現有賣墨魚的,趕緊下車去買,一邊吩咐陳叔開了另外一輛車過去接她,現在也該回來了吧?
過了一會兒,聽見車響的聲音,他迎了出來,站在門口,笑容燦爛。
陳叔開了車進來,看見他,一臉詫異,“咦?大少爺你沒在香雅閣啊?剛剛隨風小姐說你讓我載了秋小姐去香雅閣與你會合啊!”
迎風臉色大變,回身走到桌邊便抓起電話往外衝,“快,去香雅閣。”
手哆嗦著按開電話,一共有二十通未接來電,他的手,抖得厲害,先打了如風的電話,電話關機。
他咽咽口水,又打了奇風的電話,電話很快接通,“大哥,怎麽這麽久才回電話?……”
“奇風,快去香雅閣,風兒可能出事了。”他打斷了他。
那邊急促的聲音傳過來,“我正在去的路上,到了再說。”奇風心頭慌亂無比,果然出事了嗎?剛剛收到她通訊器的信號,還在猜測是不是她無意按到的,她短信裏又說手機沒電了,他立刻中止正在召開的會議,將信將疑的往那個方向趕。
火勢越來越大,如風不停的咳著,勉強睜開眼睛,又緩緩的閉上了。
這一刻,她不再盼望二哥的到來了,他來,也不過是陪她一起死。
她已經死過一次,再一次麵臨,其實沒有那麽害怕。
她唯一擔心的,是父親和哥哥。
尤其,是二哥,她不知道,他會不會再做出什麽瘋狂的事!還好,這一次她屍骨不全,二哥即便是再想救,也是無能為力了吧!
恍惚間,她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然後,臉上一涼,她使勁睜開眼睛。
一條戴著水氣的濕帕子搭在她臉上,寧遠慌亂急躁的臉印入眼簾
“如風,如風!”他呼喚著她。
如風吸了一口氣,不斷的咳著。
寧遠飛快的解開她身上的繩索,才抱起她,便聽到“砰”的一聲,他連忙往地上一撲,將如風護在身下,電視炸裂開的碎片四處飛濺,燈管也開始掉落,這間以田園風格裝修的雅間,終是將這熊熊烈火越摧越大。
寧遠悶哼一聲,背上挨了幾下,他咬著牙,將她抱起。
可是才勉強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四周都已經是大火,兩人,已經無路可出。
如風揪緊他的衣裳,“寧遠哥哥,你不該來。”
心在這一刻忽爾變得寧靜,寧遠抱著她,卻笑了,“幸好,我來了。”
不能陪你生,卻還能陪著你共赴黃泉,這是多麽幸福的恩賜!
火越燒越大,遠遠的,有火警的聲音。
如風口鼻上捂著寧遠帶進來的濕帕子,還勉強可以呼吸,可是寧遠,已經不斷的咳著,呼吸很困難了。
“寧遠,你放下我,試著走。”她用還能動的那隻手,無力的拍著他。
寧遠踉蹌著將她抱到牆邊,然後,扯下燈罩上的布巾將她蓋上,最後,砰的打碎了裝飾的花瓶,拿著一塊玻璃捏在手心。
最後,他嚴嚴實實的壓在她身上,一個吻落在她的耳邊,“不能同生,但求共死,可是如風,咳咳,我知道,你想陪你共死的人,咳咳咳!不是我。”
“寧遠!”如風心慌不已。
寧遠笑得溫柔,一如多年前溫潤如玉,笑得那般讓她心動的男子,“如風,別怕,他會來救你的。”一隻手,劃開了腿部的大動脈,血液奔湧而出,浸透了她身上的布料。
“寧遠,寧遠!”她哭著,痛恨自己此刻的無能為力。
空氣的稀薄,和身體裏流失的血液,讓他的氣息越來越弱,“別怕,血也是液體,不會燒著你的。”
“寧遠,你起來,你這樣,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我會恨你一輩子,恨你生生世世。”
寧遠的眼皮動了動,再睜開來,“如風,告訴我,如果沒有那件事,我會不會現在還是你愛著的人。”
“不愛,寧遠,你起來。”
寧遠的手,重重的壓了下來,捂著她的嘴,“乖,不要說話,你要,咳咳,等他來救你。”
周圍還是灼熱的火焰,可是他卻慢慢覺得冷了,他笑著,“如風,你愛我嗎?那個時候,你愛我嗎?”
淚水奔湧而出,如風使勁的點頭。
寧遠的眼睛一亮,又慢慢黯了下來,然後,他的頭,無力的垂下來,靠到她的頸間。
“寧遠,不要死,求你,不要死!”如風徒勞的喊著,那捂在她唇上的手,如此固執,居然到死也沒有放開。
她恨他,怨他,可是她從來不想讓他這樣死去。
畢竟,他曾是她愛過的人,怎麽可以就這樣死了?
“風兒,風兒!”隱隱約約,聽到哥哥們熟悉的聲音。
她的眼淚滴滴滾落,她已經沒有力氣去回應了。
她明明在大聲的喊,可是為什麽那些人去聽不到呢?
她在黑暗裏浮浮沉沉,終是再無意識。
世間因果
夢裏,寧遠仍然笑意盈盈,眉眼間全是寵溺,他說,“遇見你,是我的幸運!”
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望著她,“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從來沒有。”
最後,熊熊火光中,他容顏如玉,“你還愛我嗎?如果沒有那件事,你還愛我嗎?”
心中一陣絞痛,她掙紮著要從夢裏醒來,寧遠,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生生世世。
“風兒!”沙啞的聲音在床邊響起,熟悉的手掌顫顫的放在她的額頭上,“你醒了嗎?”
如風慢慢睜開眼來,視線由模糊慢慢變得清明,可是,在她麵前的這個是誰?
滿頭亂發,一臉青黑,她眨了眨眼睛,她玉樹臨風的二哥,什麽時候變成了這般模樣?
奇風便立刻緊張的俯□來,“風兒,你怎麽樣?醫生說眼睛沒事的,你能看見我嗎?”
如風張了張嘴,喉嚨處一陣幹疼,根本說不出話來。
奇風撫著她的臉,“不急,不急,被煙嗆到了,過幾天好了。”
他的臉貼在她的臉上,仍然止不住從心底湧來的驚懼和後怕,當他提著滅火器衝進房間的那一刹那,簡直是肝膽俱裂,烈火中她悄無聲息的躺在那裏,血流了一地。
幸好,幸好,他抱著她,仍然止不住那滿身顫栗。
幸好還有個寧遠,用一身血液,為她換了片刻生機。
他不願別的男人覷覦她,可是那一刻,他真的無比慶幸,還有人如他一般,將她看得重逾生命。
如風抬起尚還能動的左手,輕輕在他背上拍著,無聲的安慰。
很久之後,奇風的情緒才慢慢平息下來,他略略抬起身,環住了她,“風兒,以後我在哪裏,你就在哪裏,一步都不能離開了。”
如風拍拍他的手背,接著翻過他的手掌,在他掌心寫了兩個字,“寧遠”。
奇風一震,將目光調向別處,不再看她。
看他這個樣子,如風已經猜到了幾分,可是她咬著牙,仍然固執的再寫下了寧遠的名字。
是生是死,她都要得到答案。
奇風終於回過頭來,聲音粗嘎難辨,“他死了。”
如風的指尖僵住不動,半響,徹骨的冰涼。奇風將她左手包在掌心,暖意絲絲融入,“他將你保護得很好,我找到你的時候,火苗已經燒到他身上了,可是你被血衣包裹,一點也沒傷到。”
如風閉上了眼睛,眼淚滾滾而出。
她曾經對自己說過,再不為他流淚,可是,此刻,又怎麽忍得住這刻骨銘心的傷痛。
他那個時候,等著血液流盡,任火焰一點一點燃上身的時候,該有多痛?
寧遠,寧遠哥哥!
她無聲的呐喊著。
如果可以,多麽希望,從不曾相遇。那樣的話,至少現在他還好好的活著。
“我想去看他。”她在奇風掌心寫道。
奇風輕輕撫著她的頭,“他已經火化了,等你出院,我就帶你去陵園看他。”
如風這一次受傷,其實遠沒有上一次在本宅中嚴重,可是她臉上的顏色,卻越來越灰暗。
醫生說她經過煙薰的呼吸道已經慢慢恢複正常,可是她卻始終沒有開口說話,整日吃完飯就是睡,有時候安靜得連呼吸之聲都聽不到了。
奇風急得要發狂,她歉疚的朝他笑笑,撐著眼皮沒多久就又會倦極睡去。
問她感覺怎麽樣,每次她都隻在他掌心寫個“累”字,便沒日沒夜的睡。
一個月過去,傷了的右手都已經開始慢慢活動,身上的其他傷口也都結疤了,她還是沒有開口說話。
司徒今和迎風坐在醫生辦公室裏,主治大夫說得語重心長,“她可能是心理因素,畢竟,她經曆了那樣一場火災,救她的人,又用了這等慘烈的方式,不可能不受影響的。家人要慢慢引導,不然,她可能撐不過去。”
“不,不會的,我司徒今的女兒,既然能從烈火中留下命,又如何能死在自己的心理陰影下。”
大夫歎了一口氣,“心理的因素錯綜複雜,我們不確定還有沒有其他的觸因,你們要多觀察多勸導。”
兩人從辦公室出來,心情沉重,短短一月時候,司徒今像是老了十歲,發際添了許多霜花。
司徒迎風也是愈加沉默,形容惟悴,兩個妹妹,一個身陷囹圄,一個意誌消沉。更何況,還是其中一個妹妹犯下了這種滔天大錯,他一時疏忽,導致了這種結局,讓他情何以堪?
走到病房門口,司徒今停下了腳步,“迎風你先回去吧,這邊有什麽事我會告訴你的!”
“我想看一看風兒。”
司徒今低歎了一聲,“奇風在裏麵,等會看見你,又該要攆你走了。給他段時間,等風兒好些,他便不會這樣怪你了。”
迎風站在他身後,低聲道,“我不進去,你開了門我在門口看看就行了。”那天出了事,奇風從急診室一出來便狠狠的揮了他一拳。
他沒有還手,若不是他的大意,又怎麽會給隨風可趁之機?
門輕輕的推了開來,秋媽媽和奇風正在喂如風吃飯。
她勉強吃了幾口,便搖著頭,不要了。
秋媽媽淚光盈盈,看著瘦得越來越厲害的女兒心疼不已,“小風,你一頓隻吃這麽幾口怎麽行呢,再吃幾口,好不好?媽媽做了你最愛吃的菜。”
如風勉強扯了扯嘴角,用手去擦她的眼淚,再輕輕拍拍自己的肚子,比了個很飽的手勢。
秋媽媽抓著她的手,“怎麽會飽呢,才吃了三口飯,哪再吃一口菜,就一口,好不好?”
如風神色蔫蔫的,勉強再吃一口,卻是怎麽都咽不下去了。
奇風端過湯碗來,“喝口湯。”
她這才和著湯將一口飯咽了下去,推開碗,便躺回床上去。
秋媽媽抱著碗快速的衝了出來,擠過司徒今和迎風兩人,跑到走廊上放聲大哭。
司徒今走進去,坐到床邊,撫著女兒蒼白的臉蛋,“風兒,告訴爸爸,還有哪裏不舒服?”
如風搖搖頭,在他掌心劃著,“困。”
司徒今認真的凝視著她的眼睛,好半響,才說,“風兒,不要自責,我相信寧遠用他的生命來守護你,不是要你活著內疚的。”
如風點頭,她知道,她當然都知道。
司徒今將奇風的手拉過來,和如風的手握在一起,“逝者已不可追,可是活著的人,還要珍惜。你看看二哥,他這些日子來整日整日的守著你,你吃不下飯,他也跟著你不吃,你睡覺,他就在旁邊坐著看你,這樣下去,你失去的,不僅是一個寧遠,還有你,還有二哥,然後爸爸。”
如風使勁的搖頭,緊緊的抓著奇風的手。
奇安走近一步,安撫著她,“別怕,二哥不會有事的。”然後不讚同的看向司徒今,“爸爸,你別嚇她。”
司徒今也不理他,徑直盯著如風,“你閉上眼,便會看見那場大火嗎?”
如風睜著眼睛,緩緩的點頭。
“然後也會看見寧遠渾身是血的護在你身前,是嗎?”
淚意慢慢湧上,如風繼續點頭。
司徒今撫著她的臉,果然如醫生所說,那慘烈的景像太過震撼,在她的心理留下了濃重的陰影,“風兒,你下次要是再夢見,你就繼續往下想,火焰很快會熄滅,二哥會來救你,而寧遠,”他頓了頓,“他走的時候,嘴角還有凝固的笑容。”
如風在奇風手上輕輕劃著,“不要擔心,我會好的。”
“我知道你會,我們風兒最勇敢了。”奇風啞著聲音。
可是話是這樣說,如風卻仍然一直精神不好,每次試著要說話,總是發不出聲音來。
直到這一日,司徒今和奇風兩人又在喂如風吃飯的時候,門輕輕的開了,司徒今驚詫不已的看向來人,“司徒棲梧?”
如風抬頭望去,果然是司徒棲梧,依舊白衣黑發,清雅出塵。
他先向屋內其他兩人點頭示意,才走向如風,然後,緩緩俯□來,“好久不見!”
如風扯了嘴角輕笑,見著這樣和煦如春風的人,想不笑都難。
司徒棲梧站直了身體,轉向司徒今,“能讓我單獨和她說幾句話嗎?”
司徒今目光一閃,“是長老讓你來的?”
司徒棲梧點了點頭。
司徒今臉上一喜,拖著司徒奇風就往外走,奇風還想再說什麽,司徒今手上勁道加大,低聲道,“他是來幫風兒的。”
奇風這才乖乖的任他拉走了。
等房門關上,司徒棲梧坐了床邊,眼裏滿是痛意,“怎麽老是讓自己受傷?”
如風微笑著看他,做了個“沒事”的口形。
司徒棲梧心頭又痛又氣,“這個樣子快瘦成一堆骨頭了,還叫沒事?”他的手指,搭在她的腕上,眉宇間痛色更甚。
過一會兒,他才道,“我來,是想要告訴你一件事,關於寧遠的。”
如風瞪大了眼睛,臉上笑意頓消。
“大長老曾經說過,你是命定的家主,而我們,有注定的情緣。隻是司徒奇風早該在幼年時被黑暗吞噬,卻被你以從苗女繼承而來的天份感應到,並以自己生機作陪,護他平安長大。所以奇風長大,你就注定早夭。可是後來他逆天改命,再一次打破了轉動的命盤,將一切都攪亂,於是前世今世來世的種種定數都重在了這一世。寧遠前世欠你一命,今世又欠你一命,所以他血盡身毀來還你,盡管慘烈悲壯,可是他卻一次還了你兩條命的債,從今往後,他對你再無虧欠。從這一點來說,這一次的事,是你成全了他,使他再不用背負靈魂裏的帶著的債務。所以,他是死得其所,而你,無須愧疚。”
可是,前世是前世,她什麽都不知道,她知道的,隻是現在。
棲梧看著她,似乎能明白她無法宣渚於口的所有痛苦。微一思索,他將她抱起身來,“我帶你去跟他告個別。然後,他就得到真正的自由了。”
推開門,奇風和司徒今都緊張的站了起來,棲梧道,“麻煩你們,我想帶她去寧遠的墓。”
奇風走過來,從他懷中接過如風,“我帶你們去。”
陵園裏,微風徐徐,燭灰輕飄。
墓碑上,寧遠的笑臉一如往昔,如風撫著墓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身後的三個男人都鬆了一口氣,隻要能哭出來就是一件好事,要不然再這樣憋下去,誰也不知道她會變成什麽樣子。
她哭了很久,哭到最後,近乎無聲。
奇風這才沉默著蹲□來,將跌坐在地的如風抱起,“沒事了。”
棲梧也上前一步,對著墓碑歎了一口氣,“寧遠,她曾以鳳女的身份發下誓言,生生世世與你情緣不續,你與她,注定不會再有姻緣,如今前世今生的因果已了,你該有真正重新的開始了。”
他笑望著如風,“你跟他告個別吧!”
如風嘴唇動了動,半響,說了一句,“寧遠哥哥,別了。”雖然極小聲極小聲,但是足夠叫奇風欣喜若狂,“風兒,你可以說話了。”
如風點點頭,“對不起,二哥,讓你擔心了。”
“沒關係,你沒事就好了。”奇風激動的一把摟住了她。
司徒今神色複雜,“謝謝你,司徒棲梧。”
棲梧收回放在那相擁的兩人身上的視線,看向遠處,隻是臉上那一抹痛色,卻來不及徹底隱藏。
好一會兒,如風才從奇風懷裏走出來,看向棲梧,“如果都是前世因後世果,那麽二哥呢,二哥因為我,夜夜受烈火焚身之苦,他也是欠我的嗎?我欠了別人的債呢,又該如何來還?”
棲梧沒有說話。
如風繼續說道,“長老有沒有說其實我是天命的災星?什麽前世後世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二哥因為我受苦,寧遠因為我丟命,而你,”她聲音慢慢放低,“我是不是也欠了你情債?”
“原來你就是因為身邊的人為你付出而覺得歉疚,所以才會如此消沉,是嗎?”司徒今這才有點意識到她的想法。
“傻丫頭,”這次說話的,是奇風,“我們不管今生來世,對你好,願意為你受苦,是因為愛。而愛,不是拿來交換的,付出,不一定能得到回報。所以你得到了別人的付出,即便無法回報也不用覺得虧欠,愛和不愛都是一種權利,別人有權利愛你,有權利付出,而你,可以選擇愛或者不愛,選擇回報或者不回報。”
如風怔怔的望著他,奇風吻了吻她清亮的眼睛,“我愛你,所以願意為你做任何事,這是我的權利,我的幸福,與你無關,與因果無關。”
棲梧慢慢的垂了眼睛,我的愛,與你無關,與因果有關,卻也一樣,是我的權利,我的幸福。
終有結束
庭院裏,綠草紅花,晨起的薄霧,輕柔環繞。
司徒棲梧背著手朝窗外望著,晨光中,愈顯得他眉目如畫,豐神俊朗。
司徒今推開門進去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麽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麵,即便同是男人,他也稍稍愣了那麽一愣,隨即心裏居然隱隱起了自豪,自家女兒麵對這等美色,居然如此有定力,真是不容易。
“你還有別的事,對嗎?”司徒今在他身旁站定,臉上帶著篤定的笑容。
司徒棲梧轉過頭來,沒有說話。
司徒今沒有看他,“你直接告訴我吧。”
司徒棲梧淡然一笑,“我知道了你和長老的約定。”嘴上說著雲淡風輕的話,手卻悄悄的握緊了。
“我想以司徒棲梧的驕傲,應該不屑於這樣的約定。”
棲梧笑了笑,定定的看著他,雙目燦然,“不,我想要一個孩子,一個和她的孩子。”
“你?”司徒今顯然被這出乎意料的答案給嚇到,頓了頓,才又繼續說道,“你該知道此事,絕無可能。”
不管是如風,還是奇風,都不會允許這件事情的發生。
棲梧轉回頭看向窗外,眼波朦朧,“所以,這件事情,隻要你知我知就夠了。我不介意以何種方式擁有這個孩子,也並不打算,對她造成什麽影響。我不想提族中麵臨的困境,也不願說什麽已經被打亂的命數,隻是出於我自己的私心。愛而不得,我不忍不舍卻不得不承認我出現得太晚,所以,我想要一個孩子。”
司徒今沉吟著沒有作聲。
棲梧輕聲道,“司徒奇風的禁咒,是換她異世重生。可是她現在,是在你們的身邊,要將這一切導回正軌,很容易。”他的話很簡短,司徒今卻一下聽明白了,心頭一震。
良久之後,司徒今緩緩抬起頭來,“反正他們也打算結婚,我會讓醫院順便幫她做婚檢,你等到那時,再帶走你想要的東西。”
向外走了幾步,他又回頭,打量著這個清俊高雅的男子,“司徒棲梧,以你的條件,並不愁一個孩子,而且你這麽年輕,與如風不過一個月的相處,你還有大把青春尋覓適合你的女人。我並不希望,遇見如風,便誤了你的終身。”
他的言下之意,司徒棲梧當然聽得明白,他垂下眼睛,掩去所有心緒,“一個孩子,並不妨礙我的終身。”
“那到時候,你要讓這個孩子如何自處?”
“你放心,我會將他視若珍寶,他到時候定是家主,不會少人關愛和照顧。更何況,”他唇角彎彎,嗓聲低啞而溫柔,“她的孩子,又怎麽會不逗人喜愛!”
“不要讓她知道。”司徒今推開門走了。
棲梧仍然安靜的站在那裏,保持著先前的姿勢,嘴角揚起的笑容,經久未散。
對於如風來說,解開了心結,她的身體以驚人的速度恢複著。
奇風看著她兩頰透出的粉紅,心中又憐又愛,禁不住心中渴望,細細流連了半響,才被如風麵紅耳赤的推開,“二哥,這是醫院。”
“嗯,我知道。”
如風瞪他,知道還動手動腳?
奇風挑著眉,“在醫院你也是我未婚妻啊,大家都知道,親熱一下怎麽了。再說了,”他湊近了她,笑眯眯的心情很好的樣子,“我總得確認一下現在這個嬌嫩欲滴的女人才是我未婚妻吧,先前那蒼白得像個鬼,抱起來都咯人的肯定是被別人附身了。”
“你親一親就確認了?”
“嗯!”他煞有其事的點頭,“驗明正身,無誤。”
如風翻翻白眼,“以後法醫要驗明死者身份的時候,也親一親就可以了,什麽科學手段都不需要。”
奇風按按她的唇,又指指自己的,“這裏,隻有我家風兒,我才親得下去。”
如風臉色暗紅,目光閃閃,“二哥,要不我們來做個實驗吧?”
“什麽實驗?”奇風順著她的話問。
“你去親親別的女人看,讓我知道親不下去是什麽樣子。”
“……”
“……。”
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隱有無限怒氣,“你死定了!“
“啊!”一聲尖叫,接著,模模糊糊的討饒聲,“我不亂說話了……。”
一切歸於寂靜,好一會兒,才聽到奇風微微氣喘的說道,“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亂說話。”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委屈的聲音。
棲梧站在門外,輕吸了一口氣,然後靠到了一邊的牆壁上,抬起眼睛,死死的望著天花板。
醫院雖然強調衛生,可是那天花板上,還是有了些灰塵,極淡極淺,隻要認真的觀察一會兒,還是能看出來的。
奇風拉開門出來,看見站在門口的棲梧,愣了一下。
棲梧笑了笑,“我是來告別的。”
奇風朝他點點頭,“我去辦理出院手續,你們慢慢聊。”
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棲梧輕聲道,“你一定要活得比我長。”
奇風停住了腳步,挑眉看向他。
棲梧彎了嘴角,“如果你不在了,我會替你愛她。”
奇風也揚起嘴角,兩個男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匯,“她是我的,我記得我已經告訴過你。”
交談完畢,兩個人向著不同的方向走去。
“棲梧!”看見推門進來的棲梧,如風開心的叫了他一聲,每次對著這個笑如春風的男子,總是有止不住的好心情。
棲梧的眼神,柔得快要滴水,“你快要出院了?”
“嗯!”如風舉高了手,“除了右手還有些不方便,其他都差不多了,回家去慢慢恢複。”
“回了家,要多喝骨頭湯,蹄花湯,有助於恢複。平時注意活動,防止肌肉萎縮,腿什麽的,如果暫時還不能走,也要多按摩,促進血液循環。你的脊椎不能再傷了,這段時間你好好呆在家裏,就把自己當豬養吧…….,怎麽了?”他住了嘴,看向如風晶晶亮的眼睛。
如風咽了咽口水,伸手在他麵前晃晃,“你是棲梧沒錯吧,這麽多話,完全不符合我們謫仙般優雅的貴公子形象啊!”
棲梧按下她的手,笑容裏滿滿都是陽光,不帶半絲陰霾,“好,我不說了,反正你傷完腳,傷手,現在已經無處給你傷了。”
“所以說,我已經否極泰來,不會再有什麽劫難了。”
棲梧看著她,一眨不眨,好半天,才道,“如風,我要走了。”
如風笑容一頓,“不再多玩幾天嗎,等我出了院,我和二哥帶你去逛逛啊,還沒好好招待過你呢。”
“不了,還有急事。”他的語氣很淡,卻很堅定。
“那我就不留你了,以後,你要是有機會到這裏,一定要聯係我,我請你吃好吃的蛋糕。”
“好!”
說完這些,兩人便陷入沉默,似乎不知道該再談點什麽話題。
好半天,如風才又說了一句,“棲梧,謝謝你。”
棲梧望著她,抬起手來,似乎要撫上她的頭發,手在半空中,卻又停住了,緩緩放回原處,“如風,我也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對不起我什麽?”如風有些疑惑。
“就是想說對不起。”
如風失笑,“對不起哪能隨便就拿來說的,要做錯了事道歉才說。”
“那如果我之前做過錯事,而且明知是錯還是做了,我說了對不起,會得到如風的原諒嗎?”
如風隻當他是為之前在本宅的事道歉,當即揚揚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之前你也沒對我做過什麽不能原諒的事,幹嘛這麽鄭重的樣子?好吧,如果是棲梧的話,之前做的事,我都原諒你了。”
棲梧調轉了視線,不去看她清澈的目光,“謝謝你了,如風,還有,保重。”
“棲梧,我們以後還會見麵嗎?”最後,她問他。
棲梧走到門口的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半響,才道,“我長於本宅,也會終於本宅,或許,不會有機會了。不過無論我在哪裏,我都會祝福你的。”而且我也已經得到了,屬於你我的寶貝,足以撫慰我的孤寂,直至終老。
棲梧離開了,如風沒有去送。
他說,“那個時候我不想看見你離開,現在,我也不想你看見我離開。因為你看著我的背影,也會舍不得,對嗎?”
他的目光裏,是期待,也是不舍。
如風緩緩的點頭,“是啊,我舍不得。”
“所以,你也和我一樣,不要送對方。”這樣,他就會想著,她也如同那時的他一樣,不想要看見離別。
“棲梧,我會想你的。”
掩上門的刹那,久藏的淚水,終於飛快的滑落,棲梧用手一抹,再抬起頭來時,片刻之前的脆弱已經再無痕跡。
有些事有些人,終是不能盡如人願!
慶幸大家同步活著,還可以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芬芳。
或許,天空偶爾飄過的雲彩,也曾有那人目光的停駐;風輕飄而來的時候,是才剛剛經過她的身邊,還殘留著那思念的氣息。
如風出了院之後,去的第一站,是監獄。
對於寧遠的死,她能接受這事實,卻無法輕易釋懷。她已經給過隨風無數次的機會,卻要在那一刻才知道,若不是她們一次又一次的縱容,事情怎麽會到這種無可挽回的地步。
隨風不懂得反省和放手,才會放任執著變成偏執,並愈加瘋狂。
判決已經下了,故意縱火和謀殺,死兩人,傷四人,隨風注定不能逃脫法律的懲罰。
可是,那又能怎麽樣呢,再也挽不回那已經失去的生命。
探視室裏,隻留下了她們兩人,奇風看都沒看隨風一眼,隻對如風說了一聲完了叫他,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再麵對那個女人一秒,他會控製不住自己,生生扭斷她的脖子。
隨風坐在那裏,整個人一片死寂,可是那目光裏,仍是淒厲的恨意,“你命真大,居然沒死。”
如風沒有說話,隻是定定的看著她。
隨風“哼”了一聲,“你是怎麽勾引了寧遠,他居然,會為救你而死?”
如風垂下眼去,“我本來想讓你安心一點的離開的。”
“安心,我怎麽安心,你還活著,我死不瞑目。”
如風低低的笑了起來,笑得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隨風,你知道寧遠是怎麽死的嗎?”
“怎麽死?不就是衝進火場救你被燒死的嗎?”
如風搖搖頭,握緊了手掌,“寧遠衝進火場的時候,手裏還拿著浸了水的帕子,可是他將帕子蓋在我的口鼻之上。他抱著我,發現逃不出去的時候,便用身體將我嚴嚴實實的覆住,同時,割破了自己的大腿動脈,把自己的血當作水浸透我的衣衫。他是血流幹而死,是被火一點一點的燒死的,而被他的身體和血液保護了的我,隻是被煙嗆到而已。隨風,你說當他的血一點一點流出,火苗慢慢燒到他身上的時候,他會不會覺得痛?”
“不要說了,你不要再說了!”隨風猛地站起身來,就要撲向她,卻隔著冷冰冰的鐵欄,怎麽也接觸不到,“你這個賤女人,你別說了。”
如風一字一句,說得格外清晰,“無論他有多痛,可是他撲在我身上,卻絲毫沒有動彈過。隨風,他是被你燒死的,是被你活生生燒死的!”
宛如詛咒一般,如風的一話一遍一遍在耳中回響,隨風使勁的拍打著欄杆,“不是我,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不是我的錯,不是……。”
將嘴唇咬得出了血,如風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從下麵遞了過去,“還有這個,在你臨死前,也該明白。”
隨風的手一直不停的顫抖,好一會兒,她才略略平靜下來,將信封打開。
可是才隨便一掃,她就楞住了,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臉上血色褪盡,“不,不會的,這是作夢,一定是。”
如風忍著眼淚,“你總是說司徒家待你不公,愛你不夠,所以你恨你怨你不甘心。可是你有什麽可不甘的,你本就不是司徒家的人,你的親生父親不過是夜店牛郎,有錢就可以買得一夜風流。司徒家憐你身世可憐,又對你母親有愧,所以才會一直瞞著,撫養你至今。你不妨捫心自問,從小到大,有誰給你一點委屈受,物質上任你予取予求,精神上,除了二哥之外,爸爸和大哥又哪裏虧待了你?”
隨風終於抬起頭來,臉色一片灰敗,“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我是司徒如風!”
隨風眼睛瞪大,“你…….?”
如風輕輕抿著唇,接著道,“你不是一直想讓我死嗎?其實我早就死了,死在你和寧遠手牽手離開的那一天。我現在的生命,是我二哥以巨大的代價換來的。”
“你死了,又活了!”今天的衝擊太多,隨風隻覺得昏昏沉沉的什麽都想不清楚。
“是啊,你一直恨著的司徒如風早就死了,所以現在活著的秋如風早已經和你的愛恨無關,你卻非要抓著不放,所以才害死了寧遠,也害了你自己。”
“司徒隨風,今天我來,就是想告訴你,我司徒家沒有人虧欠你,是你欠了我們的,你欠我一條命,欠我父親二十多年養育之恩,欠我們的大哥二十多年的愛護和縱容。寧遠辜負了你的一片深情,他是有不對,所以他現在用命還給你了,不管是你還是我,他都不欠了。隨風,再也沒有人欠你了。”
隨風呆呆的望著她,連眼淚也流不出來半滴。
她最愛的男人,活生生的燒死在她點燃的火焰裏;
她一直覺得有愧於她並始終耿耿於懷的家人,實際上是撫養她長大的恩人;
她一直嫉恨的妹妹,已經死過一次。
她的手,無力的垂落,“我想要她死的人,好好的活著,我想要陪著的人,卻死在我手裏。誰都沒有錯,誰都不欠我,那麽誰錯了?誰錯了?”
“啊!”她抱著頭,開始大聲尖叫,尖叫聲中,淚流滿麵。
如風拿出了手機,“二哥,我要走了。”
奇風推門進來,俯身抱起了如風,兩人都沒有再看隨風一眼,便向外走去。
“如風,你就不怕我講出去你身份的秘密?”隨風停止了尖叫,麵無表情的問了這一句。
如風閉上了眼睛,“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你講給我聽,我都不信。”
兩人離去後,隨風呆呆的回了牢房。
像是被抽盡了所有生氣,她將手撫在胸上,卻連痛都感覺不到了。
很久很久之後,她才低聲道,“妹妹,其實你還是心疼了,所以才來開導我的,對嗎?”她將頭靠到冷冰冰的牆壁上,“怪不得,他能這樣愛你!”
生不如死,慶幸的是,她不用活得太久了。
回到車上,奇風並沒有立刻發動車了。因為如風趴到他懷裏,泣不成聲。
他撫著她的頭發,“好了,不哭了,過去的,都過去了。”
他不說話還好,他一說話,如風哭得更厲害了。
奇風歎一口氣,“好吧,你要哭就哭個夠,以後,都隻準笑,不能哭了。”
醉酒
“二哥,我早就好了,現在都可以跑了。”
“……”秉持著沉默是金的原則,奇風不回話。
“二哥,我不想坐車。”總算讓她想到一個理由。
奇風回頭看了她半天,“為什麽?”
“我會暈車。”
“那以前怎麽沒見你暈過?”
“我最近才暈的。”
奇風抿著嘴,“你才剛好,走這麽多路會傷到的,我們先回家,明天我再陪你來散步?”
如風搖頭,“二哥,你都快把我當豬養了,這裏就離家不到兩公裏你還讓我坐車?”
“可是大哥說你都已經走了一下午了!”奇風也是滿肚子都是火,剛下班回來就聽大哥說風兒一個人出去遛達了,一遛達就是一下午,她是嫌她那雙腿活得太長了嗎?
如風更委屈,她好不容易才能這樣自由的走走路,難得的享受一下。
兩人僵持半響,當然,最先敗下陣來的那個,肯定不是如風。
奇風歎著氣蹲□來,聲音放低了少許,“那我背你吧,背你就不會暈車。”
哪有這樣的?如風欲哭無淚,“可是二哥你太瘦了,你的背硌得慌。”
奇風咬了咬牙,回過頭來瞪她,“司徒如風!”
如風心一抖,連忙趴上他的背,“二哥,你背我吧,我們回家。”
奇風吐了一口氣出來,如風暗地裏吐吐舌頭,還好她見機得快。
“風兒,你說你腿好了吧?”走了一截,奇風問道。
“完全好了啊,都可以跑了。”
“右手呢?”
“右手也沒事,寫字寫得跟以前一樣好。”
奇風嗯了一聲,“那很好!”唇角慢慢勾起。
“當然好了,誰想殘手殘腳啊!”
奇風問了她一句,“風兒,那你現在可以當個漂亮的新娘了吧?”
“……。”沒有聲音。
奇風停了腳步,“風兒?”
背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她睡著了?
奇風咬牙切齒,“剛還在說話,現在立刻睡著,有人入睡這麽快?風兒,你當我是笨蛋?”
如風兩頰通紅,靠在奇風背上,就是一聲不吭。
風兒,她終是還有心結嗎?
在對如風的事情上,奇風有了超人一等的細膩心思,雖然已經確認她的心意,但是總還會有些不安。
比如司徒棲梧,比如,她遲遲不肯披上婚紗。
如風心裏,藏著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即便是親近如二哥也不能分享。
所以近日裏,看著二哥日漸沉默的臉,她知道是什麽原因,卻不敢輕易去碰觸。
“大小姐,這雖然是酒精度數最低的酒,但也是酒,不是果汁,好嗎?”迎風苦口婆心的勸著。他下午陪一個客戶在這邊談完事情,居然發現如風一個人跑進了酒吧。
雖然是清吧,環境也很好的樣子,但是他怎麽也想不出來風兒居然有一天會在酒吧出現。
他當時就一手探向她的額頭,“風兒你沒事吧?”
“沒事。”
“沒事你要喝酒?”迎風顯然不信。
如風舉高了杯子,跟他碰了碰,“大哥,這個酒的顏色很漂亮,不是嗎?”
迎風看了她半天,“風兒,你有心事?”
如風垂下眼來,默默的啜了一口酒。
迎風揉了揉她的頭發,良久之後,問她,“隨風的身世,你其實早就知道吧?”
如風抬起眼睛,半響,點了點頭。
迎風看著她,“你從小就是這樣,看似一副乖寶寶的樣子,卻比誰都倔強,不想說的話,任誰也問不出來半點。傻丫頭!”他拍了拍她的臉,眼裏,明明白白的寫著心疼,“把什麽都悶在心裏,隻會苦了自己。”
如風的眼睛有些濕潤,她閉上眼,靠上兄長的肩膀,“大哥,你能什麽也不問嗎?”
“好,我不問。”
“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不要問,也不告訴爸爸和二哥。”
“好。”
“大哥,我想喝酒。”
“好,喝多了大哥帶你回家。”
如風將頭埋進他的懷裏,“謝謝你,大哥,我覺得很幸福。有你,有爸爸,有二哥,現在,還有秋媽媽,我覺得很幸福。”
“遇上寧遠,還有棲梧,都是我的幸福。”
“我的幸福太滿,會不會總有一天招人嫉妒?”
迎風小心翼翼的低了頭,“風兒,你是不是有婚前恐懼症?”在他看來,自家的妹妹能有這麽多人對她好,不是很自然的事麽?
如風搖搖頭,“大哥,你答應我不問的。”
迎風歎了一口氣,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讓妹妹靠得更舒服。
接下來,如風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拿著果子酒,一杯接一杯的喝。
就在迎風以為她要這樣沉默著把自己灌醉的時候,她開了口,模模糊糊的,可是卻已經足夠讓近在咫尺的他聽得清清楚楚。
“大哥,我心疼二哥,我不想看見他受苦。可是,我終究做不到,讓他來替二哥受苦,我做不到。”
這個“他”或者“她,”是哪個他?迎風聽得一頭霧水。
“如果他有一天問我,怎麽能如此狠心,我怎麽答得上來。”
她一邊說,一邊喝酒,過了好一會兒,才搖搖腦袋,迷迷糊糊的看向司徒迎風,“大哥,你怎麽變成兩個了?”
這個小醉鬼!迎風一把奪下她手中的杯子,“好了,現在喝也喝了,話也說了,咱們回家吧。”在桌上丟下酒錢,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大哥真好!”她小小的嘀咕了一句。
迎風看向懷裏醉眼朦朧的少女,滿心愛憐,手上緊了緊。他已經失去一個,懷中這一個,是他唯一的妹妹了。
“大哥?”她軟軟的喚他。
“嗯!”
“我們去公司找二哥好不好?”
迎風看了看天色,“我們先回家吧,也快下班了,我們給他打電話讓他快點回去陪你?”
“不好,”她皺了皺眉頭,“我要去找二哥,現在就去。”
迎風抱著她坐進車子,還沒開口,便聽見她的聲音,“陳叔,麻煩你,去公司。”
迎風詫異的看向她的眼睛,“風兒,你沒醉?”
如風勉強掀開眼睛,“我沒醉,我一點都沒醉,我還能再喝呢!”
迎風無奈的歎氣,然後就開始背心發涼,他已經可以想像,奇風看見她這副模樣時,會有多憤怒了。
而且,那憤怒舍不得對她發,就隻能可憐了他這個倒黴摧的大哥。
果然,看著躺在沙發上笑來傻得不能再傻的如風,奇風一雙眸子像冰箭一樣嗖的射向某個已經偷偷溜到門口的某人。
“大哥,你能不能解釋一下?”
迎風滿臉苦笑的轉回頭來,“奇風,不是我帶她去的。”雖然平時他在這個弟弟麵前還有那麽一點點身為兄長的威嚴,可是事關如風的時候,他就什麽也不是了。
奇風捏了捏手指,指骨咯咯作響,“你在旁邊看她喝成這樣?”
額頭上似乎有冷汗,迎風幹幹的一笑,“我不是沒攔住嗎!”
屋子裏的溫度直線下降,似乎有殺氣撲麵而來,迎風開始後悔,應該直接把妹妹送回家的,這下可好了,自己送上門來。
“好吵!”就在這時,如風咕噥了一句,皺著眉頭,努力的要撐著坐起來,在沙發上歪歪倒倒的眼看就要滾落到地上去,奇風一個旋身,將她穩穩接住,迎風趁著這個機會,拉開門閃了出去。
直到門關上,迎風才拍了拍胸口,“風兒,總算沒白疼你一場,知道大哥有難,醉了酒還知道救我於水火。”
抹了一把腦門上並不太存在的汗,迎風當下決定,還是自己一個人先回家再說。
酒精在胃裏翻湧,如風隻覺得渾身不對勁,她揪著自己的領口,無意識的咂咂嘴,“想吐,難受!”
奇風麵無表情的瞪著她,然而醉得連自己都不知道姓什麽了的女人,又哪裏會怕他?
不知道是不是這瞪視的目光太有壓迫力,如風睜開眼睛,眨了眨眼,然後伸出手去,試探著摸摸奇風的臉,奇風一把把她的手拍開,如風執拗的又抬著手,再撫上去,隨即吃吃的笑了。
“二哥,嘻嘻,你是二哥……”
毛茸茸的頭直往男人的懷裏拱了拱,扁起嘴巴, “二哥最會欺負人,還打我!”
打她?奇風一口氣差點岔了,然後冷眼橫對,哦,冷眼橫瞪著懷裏的人。
如風可管不了這麽多,隻眼睛紅紅的看著他冷峻的眉眼,似乎真的有很多委屈,“二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奇風的眉心跳了跳,他不屑於跟個醉得神智不清的醉鬼對話。
如風可管不了這麽多,隻趁著酒意,把要說的話一古腦兒倒了出來,“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對不起什麽?”從她的話裏聽出來些不對勁,奇風終於發了話。
如風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對不起,我心疼你,可是也心疼他。”
“那個他,是誰?”心裏的酸泡泡無聲無息的冒了出來。
如風微微彎了嘴角,竟帶了幾分隱約的蜜意,“我也不知道啊!”她的雙手搭在他頸上,使勁一拉,“二哥一定知道的吧?”
奇風一個猝不及防,被她一把拉到了麵前,兩人鼻尖相對的距離,不過一指寬。
芙蓉玉麵,還有那雙眼,盈盈動人,奇風有些窘迫的咽了咽口水。
如風也咽了咽口水,然後,頣指氣使的揮了揮手,“二哥,我要喝水。”
奇風的臉黑了一半,如風哪裏理他,“二哥,你去倒。”
奇風閉了閉眼,將她放到沙發上躺好,才起身去給她倒水。
臭著臉將杯子塞到她的嘴裏,如風咕咕的喝了幾口,還是覺得口幹舌躁的不舒服。奇風將杯子放回桌上,看著她緊皺的眉頭,隻得撫著她的臉問道,“還難受?我去我給你買點解酒的藥?”
看著他的唇在麵前張張合合,如風雙手探出,揪住他的臉。
奇風連忙伸出雙臂將她摟住,防止她掉下沙發去。
如風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奇風,眸子裏蕩著波光,覺得好渴啊!
一仰頭,她吻了上去。他的唇,清涼滑膩,好舒服,她的嘴角微微揚起。
奇風睜大了眼睛,因為她的手,正從頸間滑下,慢慢探向他的衣裏。
“風兒!”他的喉節不斷滾動,兩人一起跌落在沙發裏。
如風咬著他的唇,不斷的求索,一雙手也不停的在他胸前搗亂。
奇風半是迷醉,半是慌亂,一隻手撐著自己的身體,怕壓著她,一隻手,哪裏阻止得了她的手和唇?
女子的身體柔軟,帶來陣陣芬芳,她癡纏著索愛,無論奇風怎樣閃躲都逃不開。慢慢的,他不自覺的感到渾身燥熱,氣息也慢慢急促。
如風拉扯著他的襯衣,卻因為扣著紐扣,怎麽都拉不開。她的手,停頓了一秒,然後猛地一個使勁,鈕扣掉了一地,她開心的咧了嘴,得意的拉開他的衣裳,雙手伸了進去,滿意於指尖的觸感,她覺得牙癢癢的,一口便咬了下去。
“嘶!”奇風倒吸一口冷氣,一股酥麻從尾骨竄到了後腦。
“司徒如風,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他有些氣急敗壞。
如風勉強抬眼看了他一下,又埋下頭,對著他□的胸膛輕輕的又舔了一下,一雙調皮的雙手竟然滑過他的腰間,奇風一急,連忙按住她的雙手。卻因為這一按,身體失了支撐,整個人都貼到她身上。
那起伏的曲線,便完完全全傳遞到他大腦當中。
偏偏不知道已經點了火的某人,還仰著頭,在他下巴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下。
奇風整個人都顫抖起來,顯然已經壓抑到極致,“風兒,你不要再動了。“
動?如風的大腦接收到這個字,立刻便意識到自己被壓得動彈不得,使勁的扭動起來,“二哥,你重。”
奇風僵直著身體,額頭上的汗,密密麻麻的冒了出來,他咬著牙,喘著粗氣。
如風動了一半天發覺不見成效,看看他的臉,討好的親了上去,“二哥,不生氣。”
腦子裏緊繃的那根弦終於斷了,奇風順從心底的渴望,急切的俯□去,變被動為主動狂熱的索取,扣在她腰身上的手,也情不自禁的滑進了衣衫深處,光滑幼嫩的肌膚仿若漩渦,勾著他一直往下落。
局麵漸漸失控,奇風一貫深邃黑亮的眸子,此刻染上了情`欲的熱潮,他發狠一般的含著她的唇,似是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
衣衫慢慢的褪盡了,他一點點分開她的身體,大滴汗水自額頭滑落,箭在弦上,可是在這一刻,他卻猶豫了。
如風這會兒人事不知,如果他在這個時候占有了她,萬一她生氣呢?即使她不怪他,他又怎麽舍得她難過?
牙齒一咬,他顫抖著雙手想要撐起自已的身子,他寧願自已渴望到死,也絕不會傷她一分一毫。
這是他愛到極致視若珍寶的女子,怎麽舍得委屈了她,即便那個人是他,也不行。
似乎是意識到溫暖的遠離,如風就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然後,雙腿一勾,便纏上了他的腰。
“二哥,不要走。”她軟軟的喚了一聲。
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奇風的身體覆下的同時,也撞入了她身體最為隱密的部分。
“啊!”她驚叫一聲,美目中波光朦朦,“痛!”
他忍著本能的動作,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可是看見如風的淚光,忍不住心頭一軟,耐心的吻著她的眼角,聲音,粗嘎低沉,“乖,忍一會,就一會。”
“痛,拿開!”她意識不清,伸手便去抓那讓她痛苦的根源。
“別,風兒!”他的聲音,似痛苦,似歡愉,“我保證,就一小會,你的手別亂動,啊……。”
這個時候,還忍得住的男人,就是聖人了。
事實證明,司徒奇風也不是個聖人。
麵對如風的時候,他不過是個平凡的男人,一如天底下其他平凡的男人。
結婚前奏曲
喝醉酒的滋味,果然是不好受的。
如風揉著額頭,覺得口幹得厲害。
她動了動身體,緩緩睜開眼來,這才發 現自己是睡在家裏。
“醒了?”一杯水及時送到,她坐起身來,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這才轉向說話的一人,這一轉頭,瞪時睜大了眼睛,“二哥!”看見二哥出現在旁邊不奇怪,奇怪的是二哥為什麽沒穿衣服,隻在腰間鬆鬆垮垮的係了個浴巾。
她迅速調轉視線,隻是那耳際暗生的紅暈出賣了她的羞惱。
奇風把杯子放回桌上,被子一掀,便坐了上來,將她整個人摟進懷裏。
“二,二哥!”她叫得有些艱難,心裏,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二哥和她是很親呢,可是此刻的親呢卻分明帶著更深層次的意味。
“嗯!”他把頭埋在她後頸處,輕啄了一下,悄聲問,“還痛嗎?”
痛?她被這個驚悚的字眼深深的打擊了一下,她稍稍動了動身體,果然感覺到腰身以下某個地方有些酸疼。
大腦轟的一下炸開了,她僵著身子,一點一點的轉回頭去,奇風也不攔她,往床頭一靠,任她打量著他上半身或青或紫的曖昧痕跡。
原來那些淩亂的記憶,不是春夢,而是現實?
如風猛地抓起被子,將自己整個人都埋了進去。
她不想活了,依稀記得,好像是那個時候她是嚷著去了公司啊!
“風兒?”被子被如風裹走,奇風隻得赤條條的晾在外麵,哭笑不得的去拉那個將自己纏成個蠶繭子的人。
如風在被子裏簡直快哭了,天啊,那麽丟臉的事情是她幹出來的嗎?
奇風將她連人帶被子抱住,“你在幹什麽?後悔,還是害羞?”
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希望縮在被子裏,永遠不用見人。
奇風抱了她半響,又道,“是你強迫我的哦!”
如風不語。
他又說,“我不同意,你就又抓又咬的,嘖嘖,你看,我身上還有你的牙印抓印呢。”
如風一抖,把被子抓得更緊了。
等了一會兒,奇風又道,“風兒,你想對我始亂終棄?”
始亂終棄是這樣用的嗎?如風在被子裏恨得牙癢癢。
奇風繼續指控,“你抓得我全身是傷,結果自己一個人在那睡覺睡得舒服。我不但沒人擦藥,還要累死累活的把你抱回家,給你洗完澡,吹幹頭發,收拾好了放進被窩。結果你不但不心疼我,現在還把被子都卷走了,讓我挨冷風吹。”
說著,他還響亮的打了個噴嚏來證明他的話。
如風僵了半響,終於往他身邊靠了靠,然後小心的掀起被子,往他身上蓋。
奇風右手一動,便抓住了她。
如風驚叫一聲,又往被子裏縮,奇風哪裏會給她逃避的機會,雙手一使力,便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兩人麵對麵的躺著,“好了,風兒,現在來告訴我,你是不是後悔了?”
如風咬著唇,視線卻停在他脖子上,果然還能看見暗紅的牙印,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半天才悶悶的問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奇風緊盯著她。
“我不知道我喝醉酒這麽暴力了,以後不會了。”
奇風放下心來,隻要她不是後悔他就不害怕了,在她醒來之前,他猜測過無數個如果她生氣或者難過了他要怎麽哄她的版本,現在看來,基本上都用不上了,微微彎了嘴角,“嗯,以後要對我溫柔點。”
“二哥!”她把臉埋在他胸前,窘得發 燙,終於還是鼓足勇氣問,“是在辦公室嗎?”
她的聲音太小了,他把耳朵都貼到她嘴邊都還聽不清楚她說了什麽,“你說什麽?”
她閉著眼睛,真的快哭了,“有沒有鎖門啊?”如果在那個時候有人撞進來,那她以後都不用出現在公司了。
奇風終於聽明白了,“撲哧”一笑,惹來她憤怒的目光時,才趕緊收起笑容,“放心,我的門一關上就會反鎖,沒有我的同意,沒人能進去的。”
這樣還好,第一次的地點已經是如此悲摧,如果還再發生點被人撞破的事故,她就真的叫酒後出醜,慘不堪言了。
“風兒!”奇風抱緊了她,“我們結婚吧?”
如風閉了閉眼,感覺到身後的人因為這短暫的沉默而慢慢緊繃的身軀,頓時心軟了,“好!”
“風兒!”他輕呼一聲,便急切的吻住了她,巨大的喜悅,從唇齒之間綿綿不斷的傳來。
她慢慢的彎起了嘴角,雙手抬起,緊緊的抱住了他。
就這樣吧,她想要二哥幸福。
吃過早飯,奇風便宣布,他和風兒要結婚了。
爸爸負責宴請賓客,大哥負責婚紗設計,而他自己,親自去訂酒席和商量婚禮流程。
看著他興致勃勃的樣子,連那一向冷清的眉宇,也沾染了喜色,如風終於定下心來,早知道結個婚能讓他如此高興,她早就該答應的。
趁著奇風在看菜式的時候,她找了個借口跑出來,拐進酒店旁邊的一家藥店,買了一盒避孕的藥,小心的藏在包包的最裏層。
剛一出門,便接到了奇風的電話,“你去哪裏了?”
“哦,我接了一個電話,馬上回去。”
“嗯,好,你來看看我選的菜喜不喜歡。”
“好!”她掛了手機,手,卻按向了包包,像是揣著了什麽秘密。
隻是,這個時候,他們還不能有孩子。
在媒體以大幅報道公布了她的婚訊之後,她沒想到,第一個打來電話的人,會是秋池。
這個曾在秋如風過去十幾年的生命中占據著非常重要位置的男人,已經在她成為秋如風之後,消失很久了。
所以剛一聽到他的聲音,她還有點反應不過來,隻覺得那聲音,陌生又熟悉。
他在電話裏輕笑了一聲,“不是吧,這麽快就忘了我了?”
“秋池?”她有些遲疑的問出口來。
“是啊,總算想起我了,不然我可真是失落得要去撞牆。”
她跟著笑了一聲,實在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他說,“你要結婚了,恭喜!”
“謝謝。”
“小風!”他突然喚她。
“嗯?”
電話那頭的秋池,有一瞬間的猶豫,終於還是說出了口,“你要出嫁,是從哪裏走?”
以奇風的身家,就算是迎親,肯定也有很多有頭有臉的人物,秋如風家沒有房子,現在暫住在蛋糕店裏還是租的。
如風撓撓頭,“到時候在酒店訂一個房間就可以了。”
果然!秋池捏緊了話筒,頓了頓,才說,“你從秋家出嫁吧。當年,是我父親把你的戶口轉過來的,戶藉上,說你是我父親的女兒也說得過去。小意還可以當你的伴娘,這樣的安排,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輕視。”
如風心頭一震,“這樣,怎麽好意思!”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對於我來講,也沒什麽損失,而且還可借機展示和司徒集團的良好關係,對我來說,是大大的利呢。還是,你仍然介意我以前的所作所為,不肯接受我的好意?”
“不,不,怎麽會呢……。”
“那就接受吧,小風,你總要讓我為你做點什麽,我才能不覺得虧欠,要不然,我始終不安。”
“秋池,謝謝你,真的非常感謝。”這個男人,秋如風真的沒有愛錯。
“謝我就答應我了?”他的聲音,低啞而溫柔。
“好!”她笑了。
結果她把這件事告訴二哥的時候,他勉強應了一聲,後來看她臉色不好才又硬生生的轉過來說,“人家那是對以前的秋如風好,明白嗎?”
如風忍笑,不理他。
“虧欠的,也是秋如風,不是你。”他義正言辭。
“怎麽不是我了,”她立刻反駁,“那個時候被你從床上踢下去的,可是我!”
一提起那事,奇風就不吭聲了。
那個時候,他怎麽能想到那是風兒,要真是她,讓她踢他兩腳他也不敢動她啊。
“哼,你都沒認出我。”如風繼續算帳。
“我那是根本就沒認!”別的女人,他壓根就沒正眼瞧過,哪會認得出人。
“反正沒認出就是沒認出,這是事實,事實勝於雄辯。”
奇風不吭聲了,如風得意了。
婚禮前的準備工作,是繁瑣而忙碌的。
最空閑的,反而是如風這個準新娘,在父兄都忙得不可開交沒人理她的情況下,她去了陵園。
在媽媽墓前,放了她最愛的花,“媽媽,我要結婚了。”看著墓碑上定格的甜美笑容,她也彎了嘴角,“這一下,我是真的要一輩子陪著二哥了,媽媽,你開心嗎?”
“你看,你答應的事,我都做到了。”
接下來,是寧遠的墓。
時至今日,寧遠鮮血淋漓,卻麵帶微笑的樣子,還牢牢的印在腦海裏。
她的腳步,沉重而緩慢,“寧遠哥哥,你現在,是在另外一個地方,快樂的生活著的吧?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能強迫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你可以自由的愛你所愛了。”
眼角有了淚光閃爍,“你曾經是我最愛,並且唯一愛著的男人,因為我曾經如此愛你,所以,你一定會幸福的,對不對?”
她努力的睜大眼睛,不想在他麵前哭泣,“寧遠哥哥,我不想說謝謝,因為我知道如果我說了這兩個字,就真正辜負了你的心意。我隻是想來告訴你一聲,我要結婚了。我的生命,是你用你的生命換來的,我會更加珍惜,我會好好的活著,就像你希望的那樣,好好的活著。”
最後,她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你曾經問我,有沒有後悔遇見你。我現在可以回答你了,就算有過痛有過傷,我卻從來沒有後悔與你相遇。可是如果真的有機會重來,請你不要再遇見我。我希望,你能沒有悲傷沒有遺憾的活到一百歲。”
“今天,去了哪裏?”她回到家時候,奇風已經到家了,還做好了晚飯,兩人一起坐在花園裏等著父親和大哥回來的時候,奇風問她。
如風靠進他懷裏,皺了皺鼻子,“二哥,你身上有辣椒的味道。”
奇風扶住她的腰,抓起衣服聞了聞,“那我去洗個澡再下來。”
“不用了,”如風反身抱住他,“你陪我。”
“要我陪就別嫌,明白嗎?”奇風敲敲她的腦袋。
“二哥,你真是宜家宜室,出得廳堂,下得廚房。現在的好男人,咋就這麽多呢!”她感歎。
奇風氣結,從她的前半句話一聲氣結到後半句話,“看來你似乎還有點遺憾,是不是突然覺得結婚結得太早了?”
這話問得,真是陰森森的寒意十足啊,如風縮縮脖子,“二哥,我今天去陵園了,看了媽媽,還看了寧遠。”
“嗯!說了什麽?”他問。
如風得意的揚眉,她果然是天才,轉移話題的功夫,一等一的高,“我告訴他們,我要結婚了,媽媽和寧遠會覺得放心了吧?”
沉默了一會兒,奇風說,“媽媽會,寧遠不會。”
“為什麽?”她仰起頭。
奇風捂著她清亮的雙眼,輕輕歎息了一聲,“如你所說,寧遠是個好男人,好男人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永遠放不下心來。會永遠擔心著,她今天餓著了沒,她今天吃飯吃好了嗎,她今天去了什麽地方,她今天心情好嗎?”他一直對寧遠這個人恨到入骨,可是在烈火中,他的以命相護,終是讓他放下了心中芥蒂。這個男人,縱然千般可恨,他對如風的心,卻是沒有半點虛假。
如風一眨不眨的望著他,奇風親了親她的額頭,“怎麽了?”
如風縮進他的懷裏,雙手牢牢的環住他的腰,“我繼續感歎世界上的好男人真多!”
“……。”
“現在我抱著的這一個,就是對於我來說,最好最好的!”她大大的咧開嘴。
“風兒,蜜月旅行,你想去哪裏?”
“爸爸和大哥要一起去嗎?”
奇風咬牙切齒的聲音,“風兒,那是蜜月,蜜月你懂嗎?”
“懂!”趕緊回答。
“而且爸爸和大哥都走了,公司誰管?”
如風猛地抬起頭,很是詫異的樣子,“二哥你什麽時候會擔心公司的死活了?”他不是一向都冷眼看人間的?
奇風抱著她,雙臂緊了緊,為某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我不擔心公司,以後讓老婆孩子去喝西北風啊?”
如風心中一震,忽然問他,“二哥,如果我們沒有孩子,怎麽辦呢?”
奇風渾不自意的撫了撫她的頭發,“順其自然吧,隻要有你,就夠了。”
如風垂下了眼睛,沒有再說話。
如果有她,沒有孩子,也可以嗎?
十裏紅妝
那一天,終於到來。
秋媽媽看著鏡子裏的女兒,眉目如畫,想要高興的,卻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她一手養大的女兒啊,今天跨出娘家門,就是別人家的人了。
如風從鏡子裏看見秋媽媽的神情,忙轉過頭來拉著她的手,“媽媽,你怎麽了?”
秋媽媽抹著眼睛,勉強笑著,“媽媽就是高興!”
如風笑著搖了搖她的手,“我嫁了還是在這裏啊,我們離得那麽近,天天在蛋糕店也能見到的,媽媽,你不用覺得舍不得。”
秋媽媽連連點頭,“我沒事的,就是一下子忍不住,小風你今天要當快樂的新娘,不用管我。”
如風安撫的拍拍她的手,才重新轉回頭去,任發型師給她挽著頭發,好一會兒,她才輕聲道,“是不是所有的媽媽看見女兒出嫁的時候,都會這樣一邊高興一邊掉眼淚?”
發型師笑著回了一句,“天下的母親,大抵如此。”
如風也慢慢彎了嘴角,那麽天上的媽媽,現在是不是也在笑著掉淚?
天色微亮,晨光中,一支車隊緩緩駛來。
雖然還很早,但是這支車隊還是引起了轟動,頭車是輛賓利雅致,後麵跟的全是同色的寶馬7係,秋池站在門口,眼裏的光芒卻慢慢冷了下來。
眾人簇擁著奇風從車上下來,他一身筆挺的西裝禮服,一向冷清的臉上,破天荒的綻放了笑容,使得他的英俊少了幾分冷冽多了幾許柔情。
秋池站在門口沒動,大門也就當然沒有打開。
奇風挑挑眉,看了看秋池,“我來迎新娘的,請秋總高抬貴手。”
秋池看向他身後一排排奢華的轎車,“你這些,是開來給她看的?”司徒家家大業大,直係旁係眾多,她入了這樣的人家,是不是從今往後,就會被盛勢所累。
豪車華宅,不該束縛了她清麗平和的笑容。
奇風順著他的目光不經意的一掃,淡然笑道,“她從來不認識也不關注這些,她隻知道我和我家人的車。”
秋池神情略動,旁邊的人也開始起哄,“秋總,新娘子還等著呢,您鬆鬆手?”
“是啊,說不定我們新娘望穿秋水了……。”
奇風上前一步,秋池在他耳邊道,“記著,她是我送到你懷裏的,如果你對她不好,我會再拿回來。”
奇風輕笑,“別的女人抱過的男人,她不會要了。”
秋池一僵,奇風得意的提腳離去,順道還塞了一個紅包在他懷裏,“秋總,謝了,這是開門錢。”
開了秋池把關的第一道門,後來的幾道門就容易了,奇風的伴郎團裏,還有幾個是司徒旗下保全部門的人員,那個力氣靈活度,哪是幾個嬌滴滴的伴娘抵擋得住的?
直到站在如風的房門前,奇風的心跳得咚咚的,“風兒,我來接你了。”
如風沒有說話,秋意隔著門道,“稱呼沒對,重來。”
奇風俊臉微紅,“老婆,我來接你了。”
“哇!”裏麵一陣叫好聲,秋意忍住笑,“語氣太不溫柔了,這是給我們新娘子下馬威嗎,這可不行,重新再來,再叫不好,這門今天就開不了了。”
一群伴郎麵麵相覤,別的招還好,這一招,他們可不能代替新郎叫,要不然一群伴娘還沒惱,新郎自己就跳起來了。
奇風隻得又重新叫了一次,用他二十多年來在人前最最溫柔的聲音,“老婆,是我,我來接你回家。”
如風忍笑忍得辛苦,不能怪她沒有同情心,實在是想不到二哥居然也有這樣的一天。
二哥的冷麵閻羅之名,恐怕在今天之後就要永遠的成為曆史了。
秋意在裏麵“嗯”了一聲,“還行,再唱個歌來聽吧。”
伴郎們舒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有他們的用武之地了,“唱什麽歌,你提出來,咱們全滿足。”
“切,誰要聽你們唱啊,誰娶老婆誰就來唱!”
如風捂著嘴,想像著二哥的尷尬神情,讓他唱歌,實在是能排上他人生十大酷刑的前五位了。
奇風忍了又忍,終是妥協,好吧,即將要抱得美人歸的滿足感讓他今天可以忍常人之不能忍,“唱什麽歌?”
秋意清了一下嗓子,“就唱一首能表達你現在心情的吧。”
奇風的嘴巴張了又張,卻是一個音也沒發出來,旁邊的人七嘴八舌的給他建議著,奇風一抹額頭上的汗,“你們說的那些我都不會唱。”
頓時鴉雀無聲,過了一會兒,有人問得艱難,“這是時下最流行的歌,你也不會?”
奇風閉了閉眼,他不僅是不會,他連聽都沒聽過,能表達他現在心情,他又還唱得出來的歌?他皺著眉頭想了一下,忽然上前一步,湊到門前,開了口,“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今天,等了好久終於把夢實現……。”
這是他等了幾乎一輩子的幸福,也是他以為永遠不可觸及的美夢,不,甚至,他連做夢也不曾奢望能有如此美好的一天!
這是如風第一次聽見二哥唱流行歌,他的嗓音低沉而有嗓性,歌聲中滿滿的情感入耳難問,如風怔怔的望著,仔細的聆聽著這為她而唱的歌。
“啊!”最先驚叫的是秋意,“我的姑奶奶,你可千萬別哭,妝花了就慘了。”
如風吸著鼻子,她努力不哭,可是很難。
秋意拍著門,大聲嚷道,“紅包拿來,快點。”
一大疊紅包從門板底下塞了進來,秋意一把抓起,分給周圍的姐妹,這才開了門。
奇風一眼便看見了站在屋中間亭亭玉立的如風,白色曳地婚紗,讓她有了另外一種動人心魄的美,奇風再也聽不見別人的話,幾步跨到她麵前,對上她盈盈雙眼,一時之間,似乎連說話的能力都失去了。
這是夢嗎,如果是夢,為何幸福得如此真實?
這是現實嗎?如果是現實,為何這幸福美好得像是一場夢?
緩緩的,他單膝跪了下去,將手中的蝴蝶蘭高高捧起,那是他最摯的愛戀,“我的公主,我來接你,回家!”
“回家”這兩個簡單的字,代表了多麽豐富的含義。
回家,那裏,有她的愛人,家人,是這個世界上她最親最愛的人所在的地方。
如風接過捧花,再也忍不住,撲到他懷中大哭,“好!”
“別哭啊,可別把妝哭花了!”秋意連忙提醒。
奇風撫著她的發絲,“沒關係,哭夠了我們再走,化妝師在車裏給她補妝。”
拜別秋媽媽,她早已泣不成聲,把如風的手放在奇風手中,“我把小風交給你了,請你一定要好好對她。”
“我會的。”
“不能欺負她,要永遠愛護她,一心一意,不離不棄。”
“您放心,這一生一世,我隻會有她一個女人。”奇風回答得很認真,將手中柔荑抓得緊緊的,“我既然抓住了她的心,便永遠不會放開了。”
秋池走上前來,抱了如風一下,極輕極輕的力道,“小風,這裏永遠是你的家,如果有人給你委屈受了,就回來。“
奇風在旁邊道,“你放心,永遠不會有需要勞煩你的一天。”
秋池理都不理他,看向秋媽媽道,“按照舊式風俗,新娘子在到達夫家之前,腳是不能沾地的,是嗎?”
秋媽媽點點頭,他於是誌得意滿的看向奇風。
秋宅說起來不算太小,便是正屋到大門口,還有一個遊泳池,一個網球場,一個占地約二百平米的庭院。
奇風立刻蹲□來,“來吧,風兒,我背你。”
如風柔柔一笑,趴到他背上,摟住了他的脖子。
他背著她,走下二樓,穿過遊泳池,穿過網球場,踏過庭院的石子路,走出了秋家大門。
如風將臉貼在他的頸間,鼻端,是熟悉而讓人安心的氣息。
是二哥背著她,慢慢長大,走過了美好的青春年華;
如今,也是二哥背著她,走向人生另一段旅程。
從今往後,她不止是他的妹妹他的家人,還是他的妻他的伴侶。
司徒今和迎風早已等在家門口,今天的婚宴在司徒家的露天花園裏舉行。
如風才到門口,便被綿延擺數裏的花團嚇到,從家門口下車的地方開始,擺滿了嬌豔欲滴的玫瑰,昔日青蔥庭園變成了今日繽紛花海。
如風扭頭看向他,“二哥,這會不會太高調了一點?”
奇風在她腮邊落下一吻,“十裏紅妝相迎,夠不夠顯示我的誠意?”
“浪費!”她下了兩個字評語,卻笑得眉眼彎彎。
“一生就浪費這麽一天,風兒,我想給你一個永生難忘的婚禮!”
她喜歡蝴蝶蘭,喜歡玫瑰,她喜歡故事裏十裏紅妝的浪漫。
他記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即使那個時候她隻裏語帶豔羨的隨意提起。他知道,她未必是喜歡那份奢華,隻是感慨這份隆重之後的用心。
這些日子來,他精心布置,隻是為這一刻,換她燦然一笑。
如風拉著他的手,“二哥,今天這樣的日子,你要把弄哭幾次?”
奇風看著她,眸子裏印著深深的溫柔和眷戀,“如果是高興的哭,我允許。”他的大拇指拭過她的眼角,“你是世間最美麗的新娘!”
她又哭又笑,抱著他不肯撒手,“可是我不想在今天哭,嗚!”
秋意的眼睛也濕了,她也沒有想到,向來冷情的二少一旦動了心,居然能做得這麽好!她也沒有想到,這位從未與女人有過任何暖昧傳出的司徒奇風,能夠對自己的妻子用情到這種地步,簡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拉開車門,“好了,新郎新娘,大家都等著呢,下車吧!”
奇風將如風從車裏抱出來,周圍鼓掌聲一片,如風紅了臉,掙紮著要下來,“已經到家就可以放開我了。”
奇風看了她一眼,才鬆了手,扶她站好。
中午十二點,賓客都已到齊。
奇風早早的站在台上,翹首望著花道的那頭。
秋如風沒有父親,所以是由秋池以大哥的身份送她一程。
音樂聲響起,奇風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眸子裏光華流轉,直直看向她走來的方向。
一步一步,離他越來越近,他的手,開始發顫,他從來不知道,喜悅太多,會變成緊張。
“司徒奇風先生,你願意和秋如風小姐結為夫妻,永遠的敬她愛她保護她,與她攜手共伴一生嗎?”
奇風握緊了她的手,聲音響亮而堅定,“我願意!”他看著如風一笑,“今日,蒼天在上,黃土在下,還有諸位為證,我,司徒奇風願意娶眼前的女子為妻,無論她變成什麽模樣,無論生老病死,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再也不會放開她的手。生生世世,我隻要她,隻有她。我的人,我的心,永遠,隻屬於她。”
風兒,我屬於你,而你,屬於你自己。
冥冥之中,司徒奇風早已為他的誓言做了最佳證實。
他果然,生生世世不曾忘懷,彼岸花開幾度,他便執著的守候了幾個輪回。
若不是情深超越了生死,癡狂感動了上蒼,又怎麽會有命盤擾亂,讓他們再度相逢,圓了這一世的遺憾。
“秋如風小姐,你是否願意與司徒先生結為夫妻,永遠的敬他愛他健康與疾病,也無論他富有與貧窮,都與他攜手共伴一生嗎?
如風淚光閃爍,或許所有幸福快樂的眼淚,都要在今日盡情流淌,“我願意,我願意嫁他為妻。為此,我感謝蒼天黃土,感謝命運,感謝冥冥之中的主宰,讓我能與他相逢,然後,又重逢。我相信,我一定是幾世修來的福氣,才能讓我碰上這樣一個男人。他說,他的人他的心都屬於我,那麽從今往後,我願盡我一切,讓這屬於我的人和心永遠幸福甜蜜!”
所有參加那場婚禮的人,都在此後的若幹年後,都還能想起這一幕這一席話。
豪門的婚禮奢侈華麗常見,可是有幾對夫婦,能像這樣真情流露,感動全場?
秋池悄悄的離開了,有些錯過,真的永遠無法挽回。
慶幸的是,她得到了真正屬於她的幸福,看到今天這一切,他想,他是真的不用再為她擔心了,以前不曾,現在不用,未來,也無須了。
孩子
陽光透過淡藍色的窗簾,輕柔的灑入室內。
奇風已經醒了很久,卻側躺著一動不動的看著身邊的人。結婚已經一個多月了,可是每一天清晨醒來,總覺得還是一場夢,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結束。
隻是靜靜的看著她,心裏,便有無限滿足。
如風動了一動,奇風微彎了唇角,他知道,她快醒了。
果然,她往旁邊探了一探,然後熟門熟路的在他胸前蹭了蹭,“早,二哥。”
“不早了,”奇風失笑,指了指窗戶,“太陽已經那麽高了。”
如風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看他一眼,“那你怎麽還不去上班?”
奇風一把摟住她,“我不是還在新婚麽!”
新婚,都一個月又十五天了,還在新婚,如風歎一口氣,“這樣不行的,二哥,你要快點去賺錢啊,不然我們以後餓肚子可怎麽辦啊?”
奇風舒舒服服的倚到她臉旁,低聲道,“所以我們要多加油,早點生個孩子出來,讓他努力賺錢孝敬父母,養兒防老啊!”
如風的身體微微僵了一下,沒有吭聲。
“怎麽了?”奇風立刻察覺了她的異常,緊接著,翻身坐起,黑亮的眸子緊緊鎖住了她,難掩狂喜之色,“是不是,已經有了?”那神情,竟然有幾分小心翼翼的期待。
如風的心一緊,半響才低著頭說,“哪有那麽快的?”
“那你幹嘛這副表情,害我空歡喜。”奇風不滿意了。
“我……,”如風張了張嘴,他斜睥著她,如風哼了一聲,“哼!我就是不滿意你重男輕女,誰說養兒防老的,養女不行嗎?”
“行,當然行,那好吧,聽你的,我們就生女兒來防老吧。”
“喂喂喂,”如風伸手去擋他俯下來的嘴,“君子動口不動手。”
奇風“撲哧”一聲笑了,“好,我們隻動口不動手。”
…….
良久之後,如風在床上爬起來,氣鼓鼓的望著明顯厴足的某人,奇風氣定神閑的望著她,臉上還有尚未褪盡的紅暈,如風咬咬唇,放棄了和他的對視,抱起衣服衝到浴室去了。
“再不起來吃飯,餓死你!”她還嚷了一句
“怎麽會,我吃得很飽了。”他的大笑聲傳來,如風砰的一聲關上了浴室的門。
站在鏡子前,她的手,撫過嫣紅的唇,垂了眼。
昨晚,他似乎痛得更加厲害了,他偷偷起床去了別的房間,她用手摸了摸他躺過的位置,汗濕了一片。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又是一個多月後,奇風終於被兼著兩人職務壓榨了許久的大哥抓回去,去了外地分公司主持一個大型的展覽會,而如風,也恢複了白天在蛋糕店裏晃,晚上再回家當女兒當妹妹的生活。
或許是生活過得太安逸,如風一手拿著蛋糕往嘴裏塞,一手捏著臉上的肉,對著秋媽媽抱怨,“媽媽,你看我是不是最近又長胖了?”
秋媽媽一邊整理一邊笑她,“你看你一天吃多少東西啊,能不長胖嗎?”
如風歎了一口氣,垮下臉來,還不忘再咬一口蛋糕,“蛋糕店裏這麽多誘惑,我哪裏抵擋得住?”
“那回家了少吃點。”
“回家?”如風想翻個白眼,又想著太影響形象而作罷了,“他就把我當豬養,而且大哥和他的手藝都好好啊!”想著想著,嘴裏就有淌口水的傾向了。
秋媽媽收拾完東西,走到她麵前打量了她幾眼,忽地想起了什麽,“小風,你最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一點?你今天一上午就吃了五塊蛋糕了!”
五塊?如風也跟著愣了,“我吃了這麽多?”
秋媽媽仔細的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麵露喜色,“小風,你,你會不會是有了?”
“不會,”她答得飛快,她都有吃避孕藥的,怎麽可能。
“你上次來事是什麽時候,我記得是十號左右吧,但是這個月好像還沒有看見呢?”秋媽媽狐疑的說道。
如風停住了動作,呆呆的看著秋媽媽,似乎是被什麽東西嚇到了?
“怎麽了,小風?”看她的神情,秋媽媽有些擔心。
如風艱難的咽下了嘴裏的最後一點蛋糕,卻已經嚐不到美味。仔細的想了一下,似乎真的是秋媽媽說的那樣,隻不過以前她還是司徒如風的身體的時候,由於一直血氣不足,本來經期就非常不準,所以也就習慣了不去特別關注。可是現在的秋如風,卻是一向比較準時的,早晚也不過兩三天而已。
她平靜了一下,才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過了一會兒,又換了一隻手。
慢慢的,她的臉色變了,僵在那裏一動不動。
“怎麽了,小風?”秋媽媽擔心的詢問,怎麽也不該是這種臉色啊,有了孩子該高興,就算沒有,小兩口正年輕,身體又好,也沒啥好擔心的。
如風搖了搖頭,臉上血色褪盡,她慌忙站起來,“媽媽,我有點不舒服,我先上去躺一會兒。”
“哎,小風,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啊,你臉色不太好!”秋媽媽還在身後叫著,如風卻已經快步走上樓了。
她無力的坐在床上,雙手慢慢的撫上了小腹,這裏,居然有一個小生命了!是她和二哥血脈的延續,是二哥心心念念期待了許久的!
她閉上眼,她想起來了,以往事前或者事後她都采取了防範措施,隻有那天早上,她被二哥鬧了一會兒,又餓得不行了忙著去吃早飯,洗完澡就衝去飯廳了,完全忘了這回事。
這個孩子,就是那個時候到來的麽?
可是,孩子,你不該來的!如風在心裏喃喃的說著。
她在本宅時找到的那本記載,其實說了解決之法。隻要禁咒的施受雙方陰陽結合,並有了自己的骨肉,這因咒而起的懲罰便會自動的轉移到這血脈之中。這孩子,本是違背了生死輪回的產物,自然該有此懲罰。
可是她眼睜睜看著二哥受過這樣的苦,她怎麽忍心再讓無辜的孩子來承受?
二哥的苦和痛,是他的選擇,所以她愧疚心疼卻仍然可以麵對;
而孩子,他無從選擇,若有一日他問她為什麽要這麽自私,讓他來這世上代替父親受苦,她如何回答?
她明明早已經做好了一輩子不當母親的準備,可是當這孩子真的到來,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能感覺到那血脈相連的親切,她又該何去何從。
晚上,奇風給她打電話,聽出她精神不濟,有些擔心,“風兒,你是不是不舒服?”
如風搖搖頭,才想起他在電話那頭看不到,連忙說道,“我沒事,隻是今天蛋糕店生意太好,有些累了。”
“自己的身體怎麽不注意點,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他在那頭歎氣,“你這個丫頭怎麽這麽不會照顧自己,我才離開你半個月你就成這樣了。”
“嗯,所以你要早點回來。”
一聽到這話奇風就咬牙切齒,大哥太沒兄弟愛了,他才新婚燕爾居然讓他一出差就是大半個月!
“哦,對了,風兒,告訴你一件事,挺奇怪的,是近烈焰之苦一次都沒犯過,開始在家裏我還想著是因為你在身邊我睡得太熟的原因,可是到這邊後,我一晚到亮不怎麽睡覺,也還是沒犯。”
如風的心一痛,下意識的撫向小腹,那裏,有著兩人愛情的小小結晶,可是,他才這麽小,甚至可能都還無法感知疼痛,就已經代替了爸爸來承受這焚心之痛麽?
“風兒,風兒?”奇風聽不到回音,連忙提高了聲音。
如風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那真是太好了,說不定以後犯的頻率會越來越低了,這種事情本來就很玄妙,解釋不清的。”
奇風笑彎了眼睛,“我想,可能是我們結了婚的原因,上天看你太可愛,不忍心再折磨你的男人了,對吧?”
“對啊,二哥,你害怕它還會再發作嗎?”
“能不痛當然更好,我不想你睡不好,整夜為我擔心。可是痛著痛著,早已經習慣了,其實也沒什麽的,真的。”
“嗯!”她應了一聲,“那麽二哥,晚安了。”
“晚安!”奇風皺了皺眉,風兒的情緒是有些不太對勁,會不會真是太累了?看來,他得早點處理完手頭的事,盡快回家,那丫頭真是不讓人省心。可是,他笑了笑,就算是不省心,也是讓人覺得甜蜜的負擔。
“爸!”推開書房的門,她伸了一個腦袋進去。
司徒今偏頭看了她一眼,“進來,我剛好在研究新收到的一瓶紅酒,據說是葡萄莊園的限量版,可是好東西。”
給她倒了一點,推到她麵前。
如風咧著嘴,端起來正要喝,又放了回去。
“怎麽了?”司徒今奇怪的看著她。
如風搖搖頭,“今天太累了,不想喝酒,我看你喝。”
司徒今笑笑,也不勉強,“最近蛋糕店生意很好嗎,看你臉色很蒼白。可別真累壞了,不然你二哥回來會去找你大哥算帳的。”
“跟大哥有什麽關係?”
“他會說,是大哥把他派出去才沒有人盯著你,讓你累壞了的。”
如風移到司徒今旁邊的位子坐下,抱著他的胳膊不鬆手,“沒關係,反正是大哥挨罵又不是我!”
“你啊!”司徒今好笑的歎了一口氣,“都結了婚快當媽的人了,還這麽愛撒嬌,以後你二哥可怎麽辦啊,小的是孩子,大的,也是孩子。”
如風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爸爸,你和媽媽知道有我的時候,什麽心情啊?”
司徒今拍拍她的手,“坐好,給你看一樣東西。”
他彎腰從書櫃底下,一個鎖好的箱子裏麵,拿出來厚厚的一本相冊,用紅色的絨布包得很好。
如風好奇的湊過頭去,第一頁正中央嵌著一張照片,她轉來轉去的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黑乎乎的這是什麽呀?”
司徒今指著下麵幾行字,如風認得,那是爸爸的筆跡,“今天知道有寶寶的存在了,一個月,醫生說,已經形成心髒會跳動了。”
司徒今撫著照片,“這個時候你還隻是小小的胚胎,我還在照片上找不到你,但是我知道,我們的寶寶已經在這裏麵了,媽媽說,她已經能感覺到你的心跳。”
第二頁的照片,已經隱隱能看到胚胎的成形,隻不過頭很大,約占了身體的一半,下麵又有一行字,“寶寶的頭很大,以後肯定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小孩。”
“第三個月,我碰了碰妻子的肚子,醫生說我碰到了寶寶的眼瞼,她在眯眼。”
如風一張張的翻著,每一張都記載著她從一個受精卵發育成胎兒的過程,還有準爸爸當時的心情,充滿了對新生命的期待,喜悅,以及感恩。
最後一張,是張新生嬰兒的照片,下麵寫著“寶寶,我是爸爸,歡迎你來我們家。”
如風抬起眼來,看著司徒今,“爸爸,謝謝你和媽媽。”謝謝你們,如此愛我,在我甚至還不懂得愛的時候便這樣愛我。
司徒今笑著,拿過那本相冊,“生命的延續,真的是一種奇跡。風兒,當你以後有了孩子你就會懂,父母的對子女的愛,是天性,是本能,所以,不用說謝。”
如風終於還是沒有告訴司徒今她的身體狀況,她回到了房間,沒有開燈,靜靜的坐了一會兒。
才把手放到腹部,仔細的感受著,似乎,真的感覺到了心跳。
“寶寶,爺爺說一個月大就已經有心髒了,那麽知道媽媽不要你,你現在是不是在傷心?”
“寶寶,媽媽愛你,但是,對不起。”與其夜夜受那樣的痛苦折磨,情願你沒有來過,或許,換一個輪回,你會得到幸福。
第二天,如風很早就出了門。
她怕時間越拖,她會越舍不得。
她從來沒有覺得醫院如此冰冷,冷得她連心都在發顫。即便是她無數次瀕臨死亡,也不像這一刻般感到窒息,恨不得肋下受雙翼,迅速逃離。
她坐在手術室外,忽然聽到有嬰兒的哭聲,她慌亂的四處張望,似乎能聽到稚嫩的聲音在哭喊著,“媽媽,媽媽!”
她突然站起身來,想要往外走去,她雙手緊緊的捂在肚子上,似乎是在安慰著哭泣的寶寶,她能感受到,他一定是在哭的,還哭得很傷心。
她舍不得,她想要這個孩子,她知道,這一定是個特別可愛的孩子,比她所有能想像到的可愛還要可愛。
“秋如風,秋如風,秋如風在哪?”護士站在門口大聲喊道,她茫然的回頭,看見她揚著手裏的單子,“該你了,進來吧。”
她停住腳步,心中亂成一團。
“快點快點,後麵還有人排著隊呢!”護士連聲催著,她僵著腳步,極緩慢的走了過去。護士等得不耐煩了,拉著她胳膊幾步就進了手術室。
寶寶,對不起,我不能明知道你生來便要受盡煎熬還讓你來到這世上,幸好,現在的你,還不知道痛!
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耳邊,有器械聲響,有人掀開了她的衣服,她咬著唇,死死的捏著拳頭。
“呯!”恍然間,聽見有門被推開的聲音,緊接著,她被人一把攥起,大力的搖晃著,“你居然,要殺死我們的孩子?”
她猛地睜開眼睛。
奇風雙眼赤紅,滿臉淒厲,宛如閻羅。
“二哥!”她喃喃的叫著。
奇風的身體搖搖欲墜,終於是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他抬頭,望著如風,“你不要他,你要殺了他?”
他的眼中,沒有半滴淚,可是他整個人,每一寸毛孔都散發著悲痛欲絕的氣息。
選擇
如風沒有來得及解釋原因,或者是說奇風根本沒有給她機會解釋,他甚至沒有問原因,他隻是閉了閉眼睛之後,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二哥!”如風在身後喊著,他卻像沒有聽到一樣,遊魂一般的走出了房門。等如風追出來,已經看不到他的人。
拿出手機給他撥,卻隻聽到甜美而冰冷的聲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想起他剛剛的神情,如風心急如焚,連忙趕回了家。
可是等她回到家一問,司徒今驚奇的睜大了眼睛,“奇風回來了?不是還在主持展覽會嗎,沒聽說他回來了啊!”看了看如風,他皺了皺眉頭,“風兒,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如風顫抖著撲進他的懷抱,“怎麽辦,爸爸,二哥會不會出事?”
“風兒,不要急,你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以奇風對風兒的寶貝程度,有什麽事會惹得她這樣方寸大亂,司徒今的心裏,有了不詳的預感。
如風揪緊他的衣裳,以此來平定內心的慌亂,“我懷孕了。”
司徒今臉上一喜,連忙扶開她,急切的看向她的肚子,“真的嗎?醫生也確認過了嗎,是男還是女?”說到這兒,又自己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看我這什麽腦子,孩子這麽小哪裏能看出來。幾個月了?醫生說狀況如何?”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來,如風的眼淚卻撲漱漱的掉落,所有的人都在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可是,她能怎麽做?
“爸爸,二哥來的時候,我正在做流產。”
司徒今腦中“轟”的一聲炸響,一片空白,他怔怔的看著如風,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問得有些艱難,“流產?”他喃喃的重複著,一時之間,有些不明白這兩個字代表的意思。
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反應過來,臉上血色褪盡,又問了一句,“你是說,流產?”
如風點了點頭,心被劇烈的拉扯著。
司徒今後退了一步,有些站立不穩,連忙扶著旁邊的桌子,支撐著半邊身體,他茫然的看向如風,“你剛剛說了,流產!”
如風看見父親的樣子,仿佛一刹那被抽去了生氣,連忙抹抹眼淚,伸手去扶。
“你別過來!”司徒今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才緩緩看向她,像是突然間不認識了一樣,“風兒,你真是我們家的寶貝風兒?她從小便生活在死亡的陰影下,朝不保夕,可是她那麽堅強,哪怕心髒痛到窒息她也勇敢的挺了過來,醫生說她隻能活到十歲,她卻硬是咬著牙活到了成年,我以為,她會比誰都懂得生命意義。她的重生,是她的二哥以命相換,我以為,她對生命會比誰都尊重;可是現在,她卻告訴我,她要將自己的血脈生生扼殺在腹中?”他搖著頭,一步一步,離她越來越遠。
“不是,爸爸,你聽我說……。”
“什麽話我都不想聽,”司徒今打斷了她,“無論你有什麽理由,都不能剝奪一個孩子生存的權利,即使你是他的母親。也正因為你是他的母親,人生有很多劫難,他可以自己選擇退縮,自己放棄,也或許有別的人傷害他,但是唯獨你不能。現在,你是他唯一的保護者,你們心跳一致,呼吸與共。”
如風泣不出聲,“爸爸。”
司徒今握緊了手掌,指甲深深的掐進肉裏,“更何況,你該知道奇風幼年時曾受重創,那段經曆在他精神和**上留下的後遺症誰也不知道,我曾經以為他不會有孩子。而今,你們好不容易有了,你卻要放棄,你可知道,這或許有可能是你們唯一僅有的孩子?你不要這個孩子,對愛你如命的奇風來說,何嚐不是一種否定,你連他的骨血也不要,你讓他怎麽想,怎麽接受?”
一字一句,打在她的心上,滴滴全是血淚。
如風緩緩蹲到地上,抱住了自己。
她是母親,所以她不願意自己的孩子生來便要注定煎熬,難道,這也錯了嗎?
她真的,錯了嗎?
看著女兒無助的模樣,司徒今的手微微一動,卻強迫自己生生調開了視線,她這一次,真的錯了。
迎風一回家便看到了這一站一蹲的詭異場景,兩步並作一步的跨到如風麵前,扶著她的雙臂,“風兒,這是怎麽了?”
如風抬起眼來,看進大哥眼裏濃濃的擔心,“大哥!”隻叫了一聲就抽泣著再也說不下去。
迎風半抱半拖的把她帶到沙發上坐下,這才一邊擦著她的眼淚,一邊看向司徒今,“發生什麽事了?”
司徒今偏過了頭,“讓她自己告訴你。”
“風兒?”迎風輕聲問道。
如風咬了咬唇,“我不想要肚子裏的孩子。”
迎風的手一僵,也是半天回不過神來,過了好一會兒,才伸手去探她的額頭,“風兒你發燒了?”
新的眼淚又湧了出來,如風使勁搖著頭。
迎風將她抱進懷裏,輕輕撫著她的背,“是怕自己照顧不好嗎?別擔心,還有爸爸和哥哥呢!”
“不是。”
“那是為什麽?”迎風有些想不通,“莫非你不喜歡自己的孩子?”
司徒今的目光也冷冷的暼了過來,如風垂下了眼睛,良久之後,才道,“我在本宅看到了一本書,我本是二哥施了禁咒才換來的重生,那麽這懲罰就會落到我和他的血脈身上,隻要是我們的孩子,都是命盤中不該出現的人,他們會代替二哥,承受夜夜烈火焚心之苦。”她抬起頭來,看向司徒今,“就因為我是母親,所以我才不能讓他來這世上受苦!”
司徒今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終於走了過來,然後,在她麵前蹲下,“風兒,那隻是你的想法,不是嗎?你不是他,你怎麽能代替他來決定生死,生來便注定要受苦固然可悲,但是誰斷定這樣的人生就沒有別的精彩?因為生命中痛的部分而否決了生命本身,這是最不明智的。更何況,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奇跡,你怎麽能,抹殺了這份賜予?”
“爸爸,對不起,我隻是心疼,所以我……。”她再也說不下去,“對不起,爸爸。”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如果今天你放棄了他,那麽以後,你會永遠留著對這個孩子遺憾和自責,並且,再也沒有機會彌補。”
“好了,”迎風走過來,“別再哭了,要不然以後生個孩子是個愛哭寶。”
如風吸著鼻子,安靜的坐回去,“不哭,我不哭了。”將手放到肚子上,本來就一直左右為難無法取舍的心終於安定下來,她輕聲道,“對不起,寶寶。”
迎風搖搖頭,“就這麽個事,早說清楚多好,爸爸,你用得著那麽激動嗎?還站那麽老遠,你和風兒搞冷戰?”
司徒今“哼”了一聲,“我這不算,還有一個,還沒回來了,說不定這個還搞離家出走。”
迎風很快反應過來,“奇風也知道了?這個小子,展覽會不是還沒開完嗎!”想到這裏,他突然皺著眉頭,“那他會去哪裏?”
奇風的性格孤僻,本來就沒有什麽朋友,他也沒有別的愛好,每天除了在家裏就是公司,他哪有地方可以去?
如風緊張的站了起來,“我也不知道二哥會去哪裏,怎麽辦?”
“別急,我先問問看,”迎風安慰著她,一邊拿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最後,打到公司時,眉毛才慢慢舒展開來,他捏著電話,對如風說,“在辦公室呢。”
司徒今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真是個乖孩子,離家出走都不亂跑的。”
如風扭著手指,“萬一他還生我的氣怎麽辦?”
司徒今拍拍她的手,“好好把理由說給他聽,他會明白的。”
“還說呢,”如風小聲嘀咕著,“爸爸和二哥一樣,都沒有問我原因就立刻開始生氣。”
司徒今看著她,“你以為我就原諒你了?我現在還生著氣呢,無論有任何理由,都不能成為理由。”
如風不敢再爭了,隻得說,“我去找二哥。”
站起來,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麽,轉回頭來,“爸爸,還有一個問題。”
“什麽?”
“我,之前吃過避孕藥的,對孩子會不會有影響?”
司徒今猛地站起身來,聲音提高,“什麽?”
如風咬著唇,隻覺得自己的地位猛地下降成全家的批判對像了。
司徒今鐵青著臉,喘了一會兒氣才道,“你把藥拿下來給我,我會叫人查查成分。”
“那,我先去接二哥?”
“去給我拿藥,現在,立刻,馬上!”
等如風折騰完去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她推開門,辦公室裏黑漆漆的一片,她打開燈,屋內沒有看到人,“咦,人呢?”不是說二哥在辦公室嗎?
她狐疑的看了一圈,轉到辦公桌後,刹時呆住了。
奇風坐在地上,頭埋在曲起的膝蓋上,一動不動。
“二哥!”如風撲過去,隻覺得他渾身上下又硬又冷,頓時就被嚇住了,“二哥,你怎麽了,你回答我啊?”
連忙去拉他的手,想探他的脈,可是他的手緊緊的壓在頭下,根本拉不出來。
如風慌忙搖著他的手臂,“二哥,你別嚇我,你聽我解釋啊,我不是不要寶寶。你不覺得奇怪嗎,你最近晚上都沒有再受烈火焚燒之苦,那是因為寶寶,我舍不得寶寶受苦,所以我才不要他的,我不想他以後認為父母是因為自私,才生下他來代父親受苦。二哥,二……。”
奇風猛地抬起頭來,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是說,你不是不要我的孩子?”
如風點點頭,“二哥,我沒有不要,我就是因為太愛才舍不得。”
奇風眨了眨眼睛,“你是說,寶寶代替了我,在受苦?”
如風拉著他的手,放在肚子上,“是的,因為有了他的存在,所以,你才沒有痛的。”
奇風的手,輕輕的顫著,虔誠的看向手按著的地方,“他那麽小,就這麽懂事了?”
“是的,二哥,所以你不要亂想,我不是故意不想要的。”
失去的知覺一點一點回來,身上的溫度也慢慢恢複,奇風定定的凝視著她,聲音裏,帶著不可錯認的沙啞和不安,“你不是不要我,才不要他的?”
如風伸出手去,緊緊的抱住他,“傻瓜二哥,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二哥,我怎麽會不要你。”
奇風環住她的腰,抱著她,一言不發。
如風動了一動,他的手立刻收緊,“風兒。”
“二哥,這個姿勢不舒服,我們先坐下,好不好?”
奇風將她整個人抱起坐在沙發上,然後,把頭埋在她頸間,什麽話也沒說。
良久之後,奇風才放開她,伸手,在她肚子上輕撫了一會兒,“風兒,我們去醫院吧。”
“二哥?”如風一驚。
奇風卻笑了,笑得格外淒涼,“你說得對,我們怎麽忍心眼睜睜看著孩子受那樣的苦。”他親身體驗過,更能明白那份生不如死的煎熬,他尚且難以承受,更何況那麽小的孩子?他的眼眶慢慢紅了,“風兒,你是對的。”
室內一片寂靜,如風卻看得分明,他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顯然是強自壓抑著什麽。
如風終於做了決定,輕輕抱住了他,“不,二哥,我是媽媽,我要保護他。”
奇風神色一痛,“可是……?”
“沒有可是,”如風說道,“爸爸說得對,生命應該得到尊重。我們雖然是他的父母,卻不能代替他決定生死,而應該在他沒在自保能力的時候,做他的保護者。他能夠出生,是生命中的奇跡,是格外的恩賜,他這麽辛苦才能得到的生命,我們怎麽能夠剝奪?”
她抓著奇風的手,“他痛,我和你跟著心痛,誰能說誰比誰更痛。”她笑了,“痛也要一起,我們是一家人。”
這就是生命的意義吧,尊重和珍惜每一次生存的機會,不輕言放棄和拋棄,或許每一次的磨練都是在創造奇跡。
“好!”奇風抱緊了她,“既然是我們的孩子,這就是他的命。”
世事靜好(正文完)
“二哥,你是怎麽知道的?”晚上回家的時候,如風終於想起這個問題來,她可不以為他那麽神通廣大真的和這個孩子有什麽心電感應。
奇風目不斜視,隻是從鼻子裏重重哼出來一聲。
“二哥!”她小心翼翼的蹭過去,拉著他的手,搖了搖。
奇風不理她,明顯對於她先前對他隱瞞的作為還是餘怒未消,雖然,情有可原。
“二哥,我保證下次什麽事都要告訴你了。”她舉起右手作發誓狀。
奇風這才瞟了她一眼,“從你離開家開始,就有人將你一舉一動報給我聽了。”
如風霍然起身,“你監視我?”
“怎麽是監視,那是保護。”
“我沒有人身自由了,那就是監視,二哥,我討厭你。”
“等你不要三天兩頭受傷了,你再來和我討論這個人身自由的問題。”
“二哥,商量商量,別叫個人再跟在我身後了,有個尾巴的感覺不太好!”她抱著他的手臂,將臉靠上去,打算色誘之。
奇風看都不看她,“幸虧有人跟著你,不然咱們兒子就差點沒有了。”
如風語塞,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小聲嘀咕道,“誰說一定是兒子!”
奇風慢吞吞的來了一句,“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差點全都沒了!”說完這句話,臉色卻慢慢黯了,“我希望是個兒子。”
如風抬頭看他,他別開了眼,“女兒的話,我會更心疼。”
如風沒有再說話,輕輕的抱住了他。
幾天之後,司徒今拿著什麽東西,神情古怪的找到了如風,“風兒,你確定你吃的這個就是你說的避孕藥?”
如風不明所以的接過了化驗單和藥瓶,頓時呆住了,“維生素C片”?
忽地想起什麽,她抓過一旁的包包,翻開了最裏層,然後,東找西找的拿出了另外一個瓶子,看看司徒今,又看看坐在旁邊一臉不可置信的司徒奇風,咬了咬唇。
“風兒,你不會說,你連這個藥都吃錯了吧?”奇風問得很艱難。
如風笑得更艱難,“我那天去買藥的時候,你在催我,我又怕被你看到,我就塞進包的最裏麵,以後吃藥的時候,我也是匆匆忙忙的,沒仔細看,所以,就,我……。”聲音越來越低,她終於說不下去了。
奇風搖了搖頭,抱過了她,對著司徒今道,“爸爸,看來偶爾我們也得感謝一下她的馬虎。”
司徒今卻是看著她的肚子,笑得意味深長,“這個孩子,真的是奇跡!”以如風細心敏感的性格,居然會犯這種弱智的錯誤,實在是不能想像。
奇風的手輕撫在她肚子上,“看,這個孩子,是注定的。”
“嗯!”如風應了一聲,將手蓋在他的手背上。
有了這個孩子的過程,實在是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奇妙和感動。
懷孕到二十周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如風突然從夢中醒來,她大大的驚叫一聲,嚇得本來就一直神經緊繃的奇風差點沒掉到地上去。
他連滾帶爬的過來,緊張的摟住她,“風兒,你怎麽了,是不是覺得不舒服?”這樣的問題,他每天都要重複很多遍。
如風每次都是回答他沒事,但是今天,如風張著嘴半天沒有回應。
“風兒?”奇風緊張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如風半天才有了反應,眼睛直愣愣的看著他,忽然地,淚水就掉了出來。
奇風嚇得手都在發抖,“風兒,你別哭,你告訴我你怎麽了啊,痛嗎,哪裏痛,我們馬上去醫院。”說著,就去拉旁邊的衣服。
如風卻一把拉住了他,“不是,二哥,我感覺到他在動了。”
“在動?哪個他在動?”奇風一頭霧水。
如風把他的手,拉到肚子上,“你摸摸看,他又在動了。”
果然,手掌接觸的地方,有一下一下不太規律的動彈。
於是,準父親緊張了,“風兒,咱們兒子在幹嘛?他一動一動的,不舒服嗎?不對不對,他在你肚子裏動來動去,你會不會痛啊?”
如風在他一連串的問題裏暈頭暈腦還沒來得及回答,他便已經單手撐著床,從一邊躍向了另外一邊,“風兒,我上次書上看到過的,我再翻來看看。”
如風於是無語的看著準爸爸趴在床頭,仔細的對照著書上寫的什麽,嘴裏還念念有詞。
就這樣,幾個月過後,如風被推進了產房。
“風兒,書上都說很痛的,很痛你就使勁掐我,或者咬我,嗯,一隻手給你咬,一隻手給你掐,好不?”
“……。”
“風兒,你怎麽不咬?”
如風咬牙切齒,“現在沒有痛,你讓人把我推進來是什麽意思?”
奇風抬頭望望,果然醫生護士都一臉無辜卻又小心翼翼的望著他,他幹咳著又把人推了出去,“不是你說你夢到要生孩子了嗎?”
“你都說我那是做夢夢到的,夢啊,夢你懂不懂?”
奇風訕訕的笑著,沒辦法,預產期到了,他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的。
人還沒推出去呢,如風突然抱著肚子,皺了眉頭。
一直注意著她臉色的奇風連忙頓住了腳步,“風兒?”
如風臉色蒼白的看向他,“我想,這次是真的了。”
“醫生,快!”接下來就真正的是一場極大的混亂。
奇風不知道自己嘴裏都叫了些什麽,隻知道看著風兒痛得連眼睛都睜不開時,他心痛得發絞,甚至於如風的指甲掐進他肉裏去,他都一點沒有感覺到。
產房裏很熱,再加上穿上無菌衣,奇風覺得整個人都被緊緊束縛住,喘不過氣來。
“啊!好疼!”如風手上一緊,跟著叫了一聲。
奇風慌了,抬頭看向醫生,“醫生,我們不生了,讓她別生了。”
如風緩過神來,重重的在他手上咬了一口,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司徒奇風,你給我閉嘴。”
“風兒,”他不知所以,隻得彎腰下來安撫著她,“我們不生了,不生了就不痛了。”
二哥,你不是懂醫術嗎?不懂醫術不是還有常識嗎?孩子能說不生就不生了?如風奇怪自己在那一刻居然還有力氣來想這些,她大喊了一聲,“你給我閉嘴!”
奇風被這聲大喊嚇得立刻閉了嘴,隻是身上的汗水一直沒停過。
猛烈的撕痛傳來,如風握緊了拳頭,被折騰得筋疲力盡之後,一聲響亮的啼哭響起。
助產士將小孩抱了出來,“恭喜,恭喜,是個胖小子。”
奇風呆呆的看著那血淋淋皺巴巴的一團,半天沒動。
“先生?”
“撲通”一聲,奇風倒了下去。
“快來人啊,有人暈倒了。”
如風無力的躺在床上,看著這一幕,該暈的是她吧?她都還好好醒著,他暈個什麽勁?
“把我兒子抱來我看看!“她說。
於是,這一家,完全顛倒過來了。
五年後,司徒念再一次從夢中醒來,很無辜的望著躺在身旁的女人,“媽媽,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不痛,一點也不痛,事實上,晚上如果您能不來打擾我的話,我會睡得很好!”
“兒子,你真的不痛,也不熱,半點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
“不痛,不熱,一點都沒有不舒服,可是每次被媽媽吵醒,這樣下去我會得黑眼圈的。”
五年了,這樣的對話,在每一個夜晚都會重複一遍。
司徒念真的很不明白,為什麽他的媽媽總會固執的認為他晚上要被痛醒,熱醒,不舒服醒呢?
他身體好得沒有話說,一年到頭,連感冒都很少得一次,最近一次感冒,還是爸爸說他長久不生病,對身體的免疫力不好,把他提著丟到遊泳池裏,又在大冬天的吹了一個晚上,他才勉強意思意思感冒的。
如風似是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這才抱緊他,“不痛就好,念兒乖,好好睡。”
司徒念在她懷裏尋了個舒服的位置,覺得很溫暖很舒服,他也很喜歡媽媽的懷抱,可是前提是……
門無聲無息的被推開了,男人走進來,二話不說,直接抓起他便往旁邊一丟,然後抱起如風,“我都給你說了,他沒事,不用管他了。你是我老婆,不是他老婆。”
“我是他老媽!”如風推他,一邊緊張的去看司徒念,“念兒才五歲,你摔著他可怎麽辦?”
“放心,他皮實得很,經打!”
司徒念無聲的在黑暗中歎氣,接著說完開頭想說的話,他也很喜歡媽媽的懷抱,可是前提是他搶了媽媽的懷抱後,爸爸不要伺機抱複。
明天,他的訓練會加倍的。
黑暗裏,小小的孩子背著手,抬頭望天。
果然,第二天開始例行的練習武術的時候,力道加重了很多。
“老爸,我是不是你親生的啊?”他一邊躲一邊問。
“你敢讓別人當你老爸?”
糟了,陰風陣陣,殺氣濃濃,司徒念閉著眼睛,完蛋了,這回鐵定屁股開花了。
“司徒奇風,你敢打我兒子,我跟你拚了。”如風一打開門便看見了自己寶貝兒子被欺負的小可憐樣,情急之下,一掌就拍了過來。
兩個男人都愣了,奇風被她一掌打在腦袋上,半天都反應不過來,而司徒念則被她一把拖過去,牢牢抱住,上下檢查了一番,才抱進懷裏,“走,兒子,我們去看電視。”
過了好一會兒,奇風才揉著頭進來,“你剛剛說什麽,你要跟我拚了?”
如風瞪著他,“你敢再打我兒子試一試?”
奇風走開,過了好一會兒,又湊了過來,“我現在知道了,我在你心目中,就不及你寶貝兒子十分之一,打得這麽狠,我現在腦袋裏還嗡嗡的叫。”
如風抱著司徒念,“我們不理他。”
司徒念隻能望著司徒奇風,對著自家老爸寄以十二萬分的同情。
再過了一會兒,如風把司徒念放下,看著一直坐在另一邊沙發上明顯情緒低落的某人。想了想,倒了一杯水過去,“二哥,真的很痛嗎?”
“哼!”有了兒子忘了丈夫,他現在很不滿。
如風給司徒念使了個眼色,兒子,上!
司徒念於是屁顛屁顛的過來了,直接爬上奇風的膝蓋,“乖,爸爸不痛了,念兒給你吹吹!”
如風“撲哧!”一聲笑了。
奇風也有些忍俊不禁,“臭小子,你以為我是你?”
司徒念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響亮的親了一記,又轉回頭,在如風臉上親了親,“我不是臭小子,我和爸爸一樣,都是媽媽最愛的男人,對嗎,媽媽?”
如風點了點頭,笑顏如花。
奇風抱緊了兒子,另一隻手,悄悄的拉住了如風。
他曾經以為,他這一生便隻能永墜黑暗,永遠不懂悲喜,可是,他遇見了她,她將他從惡夢中喚醒,她陪他每一個漫漫長夜,她讓他看見,這世界原來如此繽紛;
他曾經以為,她會陪在另外一個男人的身邊,因為她看著那個人的時候,如此甜蜜。他遠遠的看著,真心的祝福;即使他知道,他會一個人孤獨而冰冷的走完這一生;
他曾經以為,他永遠的失去了她,所以,他瘋狂的以命換命,要她異世重生,即便,要他受盡烈火焚身之苦;
可是,原來真的有奇跡,將她還給了他。
現在,他有妻有子,他擁緊了懷中的一大一小,滿足的微笑,“我有家了。”我終於也有家了,我終於,也得到了屬於我的溫暖!
“爸爸,你抱得我不能呼吸了!”小小的抗議聲。
“司徒奇風,你又在欺負我們母子,放鬆點啦。兒子,快點反抗!”
“好的,媽媽!啊,爸爸,媽媽脖子都紅了。”
手臂頓時一鬆,司徒念跳開老遠,得意的歪著頭笑,這一招對付爸爸,屢試不爽。
“司徒念,你敢騙我?”怒氣騰騰的聲音。
“你這麽凶我兒子幹嘛?”女人的聲音。
男人哼一聲,委屈的坐了回去。
“司徒念,你敢撒謊?回頭寫一百遍‘我再也不撒謊’”,司徒念笑到一半的笑容垮了,他垂頭喪氣的走回去,小小聲的說道,“是的,媽媽。”
於是乎,大小兩個男人都搞定了,如風神清氣爽的坐回沙發,“二哥,給我倒杯水,剛說太多話,口渴了。”
陽光灑進來,屋內一片金黃,那是,幸福的顏色。
這個世界上,隻要活著,便有出現奇跡的時候。
誰能說,最最猛烈的暴風雨過後,不是最絢爛的彩虹?
那七色彩虹下,有執手相看,世事靜好!
子非魚(棲梧番外) ...
“棲梧,痛嗎?”每天,棲鳳姐姐給我擦藥的時候,都會這樣問我。
我那時還很小,身上也很疼,可是,每一次,我都搖著頭,“不痛。”
大長老說的,我要文武雙全,才能有資格站在她的身邊。她,是司徒家命定的家主,也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
我知道她的名字,他們說,她叫如風。
如風,如風,每一次很累很痛的時候,我就會念著這個名字。我知道,我是為著擁有這個名字的那個人,在不斷的努力著。
那個人,是我堅持的理由。
我早已父母雙亡,在這與世隔絕的深山裏長大,她,就是我所能感知的外麵的一切。於我而言,外麵的世界就是她,她就是外麵的世界。
所以,我對書上所描述的花花世界並不向往,也沒有好奇。
她既是我命定的妻子,我隻要等著她,就會有等到她的那一天。
心裏,有了這樣的篤定,每一次想著她的時候,心裏,便會微微泛起暖意。
她是我的妻子,我的家!
拜本宅中四通八達的消息網所賜,我小心翼翼的收集著她的一切。
她身體不好,沒關係,我會學習醫術,以後我要照顧她;
她天性善良,這很好,我有不錯的身手,可以保護她不受傷害;
她喜歡吃甜食,也不用擔心,我會努力的鑽研出和蛋糕一樣可口卻不會含有那麽多糖分的東西來;
她喜歡溫柔細致的男子,我暗自開心,我終於知道,為什麽長老們會選擇我了。
按照她喜歡的樣子,我一天一天的長大。
可是突然有一段時間,關於她的消息斷了。
我惶恐不安,長老們那段時間見著我,總是欲言又止。
有一次,我聽到大長老輕聲歎息,“不是說天命所歸嗎,怎麽會出這種事!”可是一看到我出現,他們就再也不肯說了。
無論我怎麽問,他們都不給我半點消息。
我很害怕,尤其是晚上坐在竹林裏的時候,聽著林裏沙沙的聲音,又黑又冷,我想像著,要是永遠等不到她來了,我該怎麽辦,我真的很害怕。
我在竹林裏,打了一個冷顫,把自己緊緊的抱成一團,似乎這樣,心裏,就不會那麽不安。
“你這樣,不行的!”二長老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
“二長老?”
他隻丟了一句話,“她也怕黑,如果你也害怕,誰來陪她?”
我抿緊了唇,“如果她來了,我就不怕了。”
是的,隻要她來,我就什麽也不怕。
很久很久以後的一天,大長老突然對我說,“棲梧,你去接她進來!”
我猛地跳了起來,“哪,哪個她?”喜悅到了極致,便會成為恐懼,恐懼剛剛得到的喜悅原來不過是一場虛幻。
大長老笑眯眯的看著我,“你有幾個她?”
我飛快的轉身,踏草而行。
我看到她的時候,她正好奇的打量著梧桐樹,我的心緊張得快要跳出來,本來我應該喘口氣整理一下儀表再出現的。可是我沒忍住,我一下就跳了出去,我怕她等不及,走掉了。
我比誰都明白,等待的人要忍受的煎熬。
因為我明白,所以不舍得讓她等。
她看見我,似乎吃了一驚,眼裏有了淡淡的欣賞之色。
我的心跳得快要蹦出來,臉上又熱又紅,我猜,我一定表現很不好,因為她很快就移開了視線,看向別處。
心裏,很失落,我要是再長好看些就好了。
一路上,我偷偷的打量她。
她跟我想像中一模一樣,嬌俏可愛,靈氣逼人,她笑起來的時候,眼裏好像有光。
二十多年來的想像,終於與眼前的人慢慢重合,成為一體,在我心中,重新塑成一個新的形象。
那是活生生的,會笑會動的,我司徒棲梧的妻子。
她一路上東張西望,眼看著就要撞上前麵的樹,我心裏一急,連忙伸手拉住她。她的手,好軟好小,跟我的手,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緊緊的握著,再也不肯放開。
見完長老之後,她的心情很不好,我也很難過。
她不好好吃飯,我很心疼,我安慰她,可是她根本不理我。我覺得自己真沒用,所以,明明已經被告誡過,這是她必須經過的考驗,我還是告訴了她,“他們讓我來接你,便是已經認定了你的身份。隻要通過了考驗,你便是名副其實的家主。”
她的眼睛一亮,終於肯吃飯了。
我從來不知道,隻是她願意吃飯這麽小小的一件事,也可以讓我快樂至此。快樂到,我在祠堂中受罰的時候,也不覺得疼。
我拒絕了棲鳳姐姐要為我包紮傷口的舉動,我告訴她,“我是如風一個人的,別的女人,不可以再和我這麽親密,姐姐也不可以。”
棲鳳姐姐的眼裏,有了淡淡的心疼,“棲梧,你,但願你不要受傷。”
我想說,受傷也沒關係的,我不怕。可是那個時候,我沒有說,因為棲鳳姐姐不是她,我不用說。
可是,幻境裏,她拒絕了我。現實裏,她也要離開了,不帶半點留戀。
我捂著心髒跳動的位置,隻覺得那裏,很痛很痛,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她明明是我命定的妻子,為什麽她不要我了呢?
被人丟棄,所以我才會這樣痛吧,我這樣猜想。
我不想她走,這樣想著,我便朝她走的方向追去。
遠遠的,便看到她倒在地上,我幾步便躍了過去,探了她的脈,我才漸漸安下心來。
居然是餓暈了,真是不會照顧自己啊,幸好,還有我!
我抱著她,無限滿足。
我想照顧她,保護她,讓她永遠快樂幸福!
她闖了書閣,廢寢忘食。
我日日守在門口,陪著她。
心,在她進門的那一刻提起,又在看著她疲倦而出的時候,悄然放下。什麽也不能為她做,我隻能想方設法的做好吃的,讓她補充一點體力。
最後那一天,我還記得,她心情很好的一大早就起來了,還做了早飯。
那是我一生中吃過的最好吃最好吃的東西,我覺得世界上,不可能再有比這更好吃的了。
是她親手為我做的,我吃的時候,覺得連白米飯都帶了芳香,如果可以,真希望我可以一粒一粒的吃,這樣,就可以吃很久回味很久了。
可是,心裏的甜蜜還沒有散去,就聽說她居然上了三樓。
三樓那是什麽地方?據說,是有去無回的絕地。
我不顧長老的阻攔,硬衝了進去。
即使是死,能陪她死在一起,也是好的,那個時候,我這樣想。
可是,我們終究沒有死在一起。
她受了重傷,然後,那個人來了。
那個人,是她心心念念,並且甘願為他勇赴險峻之地的人。
她想為他解咒,卻讓我隱瞞了一切,我不願意,可是,我仍然答應了她,她明知道,對於她的請求,我永遠拒絕不了的。
小姐,你已經為他弄致如斯境地,還要把自己的孩子也搭上嗎?
善良如你,該有多心疼!我忍著眼淚,將頭埋在她的雙膝上,我告訴她,那個人既然這麽愛她,一定不舍得她難過的,請她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一定不可以再受傷了。
她笑著說,“好。”
她答應我了,可是我知道,她為了那個人未必能做到。我在心裏告訴自己,我會保護她的,無論她做了什麽樣的選擇,我都會保護她的。這是我從小到大唯一堅持,並永不可能改變的執念。
她問我,“你會試著給別人機會,也給自己機會嗎?”
我看著她,她的眼裏含著愧疚和心疼,我不想看見她這個樣子,所以我笑了,笑得格外燦爛,我說,“好!”
我答應了她,就一定會做到。我給別人機會,也給自己機會。
隻不過,我在本宅裏,沒有別人,所以後來的後來,我仍然隻有我自己的時候,我還可以說,不是我違約。
長老與司徒今有約,我知道那個約定,我不想她為難。
我告訴司徒今,“我想要一個孩子,一個我和她的孩子。”
現今醫術這麽發達,我很容易的,便取到了她的卵子。
“對不起!”臨走之前,我這樣對她說。
她不明所以,卻仍是笑著說,如果是我的話,做什麽她都可以原諒。
我就當作,她原諒我了。
我們的孩子,很可愛,也很聰明。是我見過最可愛最聰明的孩子,我驕傲而自豪。
我為他取名司徒銘宇,銘記著我永遠無悔的過去。
隻是,小宇自幼身體不好,在他兩歲的時候,我又用了司徒家的轉移之咒,將那與他血脈相連的弟弟身上本該承受的痛苦,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我保護了我心愛的女人,卻注定虧欠了我唯一的兒子。
當他小小的身軀縮在我懷裏,疼得嘴唇發青的時候,我心痛得無以複加。隻是可惜,這疼痛,隻能在相同血脈的人身上轉移一次,要不然,我寧願自己痛一千次一萬次,也不願看見他如此痛苦。
“對不起,小宇!”我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等焚燒之苦過去,他才睜開了澄亮的眼睛,慢慢的抬起小手,拭去我臉上的汗,“沒關係,爸爸。你說的,小宇保護了媽媽和弟弟。小宇痛了,媽媽不痛,弟弟也不痛了。”
“小宇是男子漢,要保護媽媽和弟弟的。所以爸爸,你不要難過。”
我抱緊了他,“是的,小宇是世界上最勇敢的男子漢。”
他蒼白著小臉,咧著嘴笑了,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幸好,他是未來的家主,長老們想了很多辦法來解他身上的反噬,本宅中世代珍藏的藥物,也都用在了他的身上。終於在他七歲那年,找到了解決之道。
隻是,還差一道引子,那是,他母親的血。
隻要他能吮一口他母親身上帶著溫度的鮮血,便可以解去所有痛苦。
小宇知道了這件事,一向乖巧的孩子,終於控製不住心裏小小的期盼,“爸爸,我能看一眼她嗎?”他仰著頭,眼裏,有淺淺的希冀,“我就想看一眼,看看媽媽和弟弟。”
我沒有說話,他絞緊了手,“爸爸,我知道不能讓媽媽知道我的存在,我不會讓她知道的,好嗎,爸爸?”
怎麽能不好!我俯身抱起了他,“好,我們去看媽媽。以後,小宇就不用再受苦了。”
他歡呼起來,小臉上,盡是喜悅。
她對於我們的到來,很是詫異,但還是熱情的接待了我們。
她身邊的那個人,一直冷著臉,一雙眼睛,卻在小宇身上看來看去,最後,他問,“你的?”
我的心,微微一縮,有些緊張,“嗯。”
他看了看我,又將視線放回小宇身上,沒有說話。
如風也笑眯眯的湊過來,捏了捏小宇的臉頰,“你叫什麽名字啊?”
小宇咬著唇,笑得有些靦腆,“我叫司徒銘宇。”
如風抱著他,大大的親了一記,然後對我說,“棲梧,你兒子真可愛,和你一樣啊,還會臉紅!”
她往我身後望了望,“銘宇的媽媽呢?”
我沒敢回話,小宇扯著她的衣裳,輕聲道,“媽媽在很遠的地方。”
如風一愣,但是很快的又露出了笑容,對著小宇的時候,明顯的多了幾絲憐愛。我知道她誤會了什麽,可是,我不打算解釋。
她說,“銘宇,沒關係,阿姨帶你去玩,好不好?”
小宇伸出雙手,輕輕的摟著她的脖子,低聲應道,“好!”
“媽媽!”一個男孩清脆的聲音響起,司徒今牽著男孩走過來,他的腳步,略略有些急促,隻對我點了點頭,視線,便停在了小宇的身上。
這個秘密,隻有我和他知道。
所以我明白,他的急切是為了什麽。
“媽媽,你也抱小念啦!”男孩跳著腳,扁著嘴。
如風蹲□來,“小念,來,這是哥哥哦,叫一聲。”
“哥哥!”男孩叫了一聲,好奇的看過去,然後,猛地大叫著撲上去,“哥哥你的眼睛,和媽媽一樣漂亮。”
小宇略略有些局促,但還是接著了他,“弟弟,你小心點。”
那聲弟弟叫得如此自然,我移開了視線。
卻與司徒奇風若有所思的目光對個正著,我慌忙將目光放回原處,再不敢有任何動作。
小念和小宇相處得很好,到後來,他拉著小宇走到如風麵前,“媽媽,哥哥沒有媽媽,你也做哥哥的媽媽,好不好?”
如風睜大了眼睛,哭笑不得的望著兩個孩子。
小念拍著小宇的手,安慰著,“哥哥,不要難過,我的媽媽分你一點點,隻有一點點哦,你就也有媽媽了。”
小宇紅著臉,小心翼翼的看向如風。
她看了我一眼,才蹲□來,盯著小宇的眼睛,“小宇,你想媽媽嗎?”
我看見小宇攥緊了衣裳,好半響,才鼓足勇氣說道,“我想和弟弟一樣,也有一個媽媽。”
如風笑了,隻當是孩子說傻話,於是摸了摸他的頭,“好吧,如果小宇覺得阿姨還行,阿姨就當你媽媽吧。”
“那,我可以叫你媽媽嗎?”他小聲的問。
如風點頭,“可以啊。”
“媽媽!”他叫了一聲,忽然投進了她的懷抱,哽咽著,“我也有媽媽了。”
如風頓時就紅了眼眶,抱著小宇吸了吸鼻子,“小宇真乖!”
“哈哈,我有媽媽,也有哥哥了。”小念高興得手舞足蹈,衝上前去,擠到兩個人身邊,大聲的嚷道。
後來我說,小宇會是司徒家下一任家主,需要如風這個前任的內定家主以鮮血作傳承,他才能名正言順。
如風沒有任何懷疑,就割破了手指。
我知道,司徒奇風心裏肯定起了疑惑,但是,他什麽都沒有說。
我感激他的沉默,現在這樣,對我對小宇,還有對她,都是最好的了。
或許真的是母子天性,如風很喜歡小宇,我們走的時候,她還依依不舍,抱著小宇親了又親,“小宇,你一定要經常回來看我和小念啊。”
“好的,媽媽。”
“哥哥,你要天天給我打電話哦!”小念在旁邊連聲說道。
“好的,弟弟。”
司徒今也抱了抱小宇,“你和小念這麽投契,你可以把這裏當作你的家,經常回來玩。”
“好的,爺爺。”小念不停的抹著眼睛。
我抱著小宇走了很遠,他還在不停的回頭。
“爸爸,我見到媽媽和弟弟了。”
“嗯。”
“爸爸,媽媽說,讓我到這裏來讀中學,還有大學,可以和弟弟一起。”
“嗯。”
“爸爸,可以嗎?”
“嗯。”
“爸爸,你怎麽哭了?”
“我很高興,所以哭了。”
“棲梧,你快樂嗎?”棲鳳姐姐這樣問過我。
那個時候,我正聽著小宇和如風打電話,那邊在不厭其煩的交待他,冬天快要來了,給他寄了衣服,一定要記得穿,小宇不停的答應著,小臉笑成了一朵花。
我微笑著轉回頭來,“這就是我的快樂。”
“這樣,也能快樂嗎?”她說。
我深吸了一口氣,抱著兒子端過來的茶杯,輕輕笑開了。
你不是我,你怎麽會懂得我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