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花清晨:哦,這該死的緣

(2010-07-06 10:26:59) 下一個

  楔子
  初秋時節,空氣中少了幾分燥熱,卻也多了幾分讓人抵抗不住的惆悵。
  袁潤之捏著手中的一元硬幣,從下了宿舍樓,腦中就開始糾結著到底要用這一元錢是去吃一碗餛飩呢,還是去吃一碗豆花?
  肚子真的太餓了,估計糾結到學生餐廳,她還是糾結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她決定用最古老也是最行的拋硬幣方式來決定今天的早餐究竟該吃什麽。如果是正麵,她就去吃餛飩,如果是反麵,她就去吃豆花。
  心動不如行動。
  她以指彈了一下硬幣,便仰起頭看準硬幣掉落的方位,但,不巧的是陽光迎麵直射她的雙眼,使她不由得微微眯起眼,企圖在瞄眼的功夫想要接住那枚硬幣,誰知那枚硬幣非常不合作的從她的指縫中滑落,砸在她的腳背上,“當”的一聲又跳落在地,向坡下滾去。
  “要不要這樣啊……”她懊惱地看著那枚硬幣“亢奮”地向前下方一路滾去,越滾越快,如果再不截住,就要滾到坡下的下水道了。
  不行,這一元硬幣可是掌握了她一個早上是否要餓肚子聽課的生計大權,就算是掉下下水道,她也要把它摳上來。
  誰叫她是那麽的熱愛人民幣。阿姨說了,有錢才是王道。
  振奮精神,她迅速追著那枚硬幣衝下去。
  眼看硬幣就要滾進下水道鐵蓋的縫裏,十分幸運,就在離著約十公分處離下了。
  袁潤之貓著身,興衝衝地正想撿起的時候,這時一隻男式的黑色皮鞋剛好壓在那枚硬幣上。
  靠!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想打劫她的“早餐”,太過分了!
  她衝上去就抱著那人的小腿,試圖搬開那人的腳,可是那人的腿腳就好像生了根似的,紋絲不動。
  靠!還真想占為己有了。
  她使足了勁再次進攻那條腿。
  “紀言則,我是真的喜歡你。”一個激昂澎湃的女聲。
  驀地,袁潤之停住掰腳的動作,渾身的熱血都開始沸騰了。
  喲西!不過是來撿個硬幣,居然會遇到有人告白?哦,為什麽上天這麽垂愛她,就連撿硬幣的功夫,也要滿足她愛聽八卦的嗜好,真是太銷魂了。她怎麽可以辜負上天的厚愛放過這種精彩時分呢。
  “紀言則,要是你覺得我有什麽不好,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改。”那個激昂澎湃的女聲再次響起,聲音好聽而且充滿了活力,好像聽起來挺熟的。
  所謂男追女,隔成山;女追男,隔層紗。阿姨告訴過她,自動送上門的女人,天下間,沒有男人不收的。
  按照八卦定律,重在結果。
  所以,袁潤之更好奇那個叫紀言則的男生會怎麽回答。
  “那就先把臉改了。”
  “噗——”正當袁潤之沉浸在自由構想的夢幻情節中,頭頂上空驀然冒出一句足以摧毀任何一個女生尊嚴的話驟然響起,讓她不由得噴聲。
  “你——”表白的女生震驚地說不出話。
  想看看那位表白的女生長得什麽恐怖的樣子,以至於遭人說了這麽一句人神共憤的話,袁潤之毫不猶豫地回頭,
  沒想到表白的女生長得白白淨淨,嬌嬌小小,打扮十分時尚,一件露腰的緊身吊帶配著一條熱褲,將完美的身材展露無疑。都入秋了,這樣打扮也不嫌冷,果真是要風度不要溫度。咦?這不是那個號稱“H大第二美女”的外語係的係花嗎?
  她不禁懷疑這位叫紀言則的仁兄,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這樣的美女,也能要求被改臉,如果換是她表白,那豈不是被要求改全身?
  “內衣外穿請注意自己是否平胸,以後把衣服穿好了再出門,別到處雷人。”
  頭頂上空的聲音聽上去雲淡風輕,波瀾不驚,效果卻是猶如驚雷一般“哧啦”一聲驟響,從袁潤之的腦中穿過。
  這位紀兄的嘴巴要不要這麽毒?她也是平胸啦,平胸怎麽啦,起碼被人追打跑路的時候比起那些大罩杯的女生要方便很多啊。
  平胸?!係花耶,那麽好的身材,怎麽可能是平胸?!
  袁潤之蹲在地上,再度回頭確認,果不其然,係花的肩帶連接胸部的地方,好像露著什麽不該露的東西,好像是隱形BRA的邊邊……
  這位紀兄的眼睛要不要這樣尖銳?!
  還有,她要不要這樣幸運,不但親眼見識到了係花向男生表白被拒,還不小心的知道了係花原來和自己一樣是平胸。哦,這個震撼人心的消息,太銷魂了,讓她的自信心和她的胸部一樣,激昂地向上提了提。
  “紀言則,你真的太過分了——”“哇”的一聲,係花捂著臉,哭著跑開了。
  同為女人,袁潤之突然好為係花感到悲哀,尤其又是這樣一個令人惆悵憂鬱的初秋。下意識的,她的雙手用力地狠掰起那條腿。
  驀地,頭頂上方再度響起那個惡毒的聲音,但聽上去,卻帶著七八分的慵懶:“喂,你到底要抱著我的大腿抱到什麽時候?”
  袁潤之猛然間回過神,這才反映過來,她撿錢撿得好好的,居然聽起八卦,現在女主角走了,就留下那個臭屁的男主角,踩著她的一塊錢,還一副高姿態地說她抱大腿。
  抱大腿?!她明明抱得是小腿好不好。
  她倒要看看這個紀言則究竟是何方神聖?嘴巴怎麽這麽賤咯?
  她仰起臉,抬眸,陽光從紀言則的上方向下照射,隱約可見他的個頭很高,但由於背光,她根本沒法看清他的臉,隻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的鼻子和下頜。
  “少自作多情當自己是大神,誰有功夫抱你大腿,是你的臭腳踩著我的早餐啦。”她不不甘示弱地回道。
  本以為這個毒嘴巴的男生會有什麽進一步的惡言,殊知,他的長腿用力地向前一邁,頂了袁潤之一下,很自然地掙脫了她雙手的束縛。
  “啊——”她身體重心一個不穩,跟著向一邊摔倒在地,她再也忍不住地發飆,“你這個人怎麽這樣?!”
  無論她吼得再大聲,也隻是看到那個叫紀言則臭屁男生的背影,身形修長挺拔。
  她咬牙切齒,真是見鬼了,一大早的遇上這麽個自以為是的衰人。害她一屁股坐地上,褲子髒了要洗的,洗褲子要洗衣粉的,洗衣粉要錢買的!
  錢!
  她的“早餐”!怎麽不見了?!
  腦中再不顧不得其他,完全被“錢”字占領。她趴在地上仔細地找著那枚硬幣,最終在離得最近的下水蓋上看到那枚硬幣靜靜地夾在縫隙中。
  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從縫隙中摳出那枚硬幣,心痛得對著硬幣吹了兩下,仿佛是這世上的奇珍異寶。
  她將硬幣緊緊地攥在手心裏,狠狠地詛咒著那個叫做紀言則的無禮家夥。

  第一章
  “寶貝,待會吃完了,你說我們該上哪去?”
  “哎喲,這種事還要問人家?”
  “那,上我那兒怎麽樣?”
  “不怕你女朋友見到會生氣嗎?”
  “女朋友?誰說我有女朋友?”
  “撒謊可是要被雷劈的哦,你不是有個身材挺好的,長頭發的女朋友嗎?”
  “身材好?哈,我對旺仔小饅頭沒興趣,我喜歡東北手工饅頭。”
  “你好壞咯,討厭,人家不依……”
  袁潤之雙眸惡瞪著左前方那一對狗男女不知廉恥地打情罵俏,右手不停地搗弄著盤中的意大利麵,力道大得恨不能連盤子也一起搗碎了。
  那個狗男,楊偉,她的男朋友,居然敢給她劈腿,還敢當著那個狗女的麵諷刺她是旺仔小饅頭。連吻都沒接過,憑什麽說她是旺仔小饅頭?她的胸哪有那麽平?太過分了!
  阿姨說過長得帥的男人不可靠,所以她交男朋友的準則是相貌差強人意就好,隻要出來不嚇到人就好。
  經人介紹,她和外表看上去憨厚老實的楊偉交往了半年不到,每次約會大多都是牽牽小手而已,情到濃時會擁抱一下下。楊偉多次暗示性的想吻她,上個月在電影院裏,他緊緊地抱著她,已經將嘴巴湊了上來,就差那麽一點點就要吻上她。可是她一聞到他口腔內那股子濃重到難以忍受的煙味,就不顧一切地推開了她。也就是從那次之後,楊偉對她的態度三百六十度大轉變。找了他很多次,都說工作忙。
  忙,忙,忙,忙他個死人頭,忙著跟女人幽會,忙著劈腿,這就是他忙的理由。沒想到現在這個世道,長相老實,其貌不揚的男人也會招蜂引蝶。
  “喏,給你。”坐在袁潤之對麵的曾紫喬,臉部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波瀾,隻是很隨意的將自己吃了一半的意大利麵遞給了她。
  袁潤之不明所以地看著曾紫喬:“幹嘛?”
  曾紫喬簡明扼要,直擊重點:“剛幫你問過了,一個盤子二十五塊。”
  “二十五塊?”
  “如果覺得難受的話,就去吧。”
  如果再不明白小喬的意思,袁潤之就是白癡了。
  一個二十五塊,兩個不就五十塊。不就是五十塊麽,她付得起,大不了少存一個半月的硬幣。
  這已經是她第三個男友,也劈腿了,前兩個劈腿的她都默默地忍了,但是這個楊偉,居然在背後這樣譏諷她,如果今天不好好教訓這對狗男女,她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惡氣。
  “蹭”地一下,心頭怒火熊熊地燃燒了起來。
  霍地,她站起身,操起麵前的兩個盤子,怒氣衝衝地向那對狗男女走去。
  “啊——”
  “啊——”
  “救命啊——”
  “之之——”
  狗男女的聲音接二連三的徹響了整個意大利餐廳。
  “啊你媽個頭!救你媽個頭!之你媽個頭!敢說老娘是旺仔小饅頭?旺仔你媽個頭!東北手工饅頭大有個屁用?在超市裏賣得有旺仔小饅頭貴嗎?你個不識貨的死陽痿,叫你劈腿!你個狐狸精,叫你勾引男人,看老娘今天怎麽收拾你們兩個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賤人——”
  袁潤之徹底地暴怒了,除了將兩盤意大利麵蓋在了狗男楊偉和不知名的狗女頭上,還將他們兩人桌上的食物飲料全部砸在了他們的身上。不知道怎麽的,就是不解氣,她順手操起隔壁桌的盤子,又砸了過去,然後越砸越起勁,甚至連隔壁幾桌的空盤子也全部用上了,最後就差沒將整個桌子都掀了。
  餐廳的大堂經理和服務生聞聲迅速趕到,卻怎麽也攔不下暴走中的袁潤之。
  隻聽袁潤之操著盤子,怒吼著:“你們給我站住!砸壞了盤子,老娘賠!不就二十五塊麽,誰要是攔我,別怪我手中的盤子不長眼!”
  常言道,失去理智的女人千萬別惹!
  大堂經理拉著服務生到一旁,一本正經地說:“顧客就是上帝,上帝滿意了,就是我們的成功。明天的報紙記得多買幾份啊,這個月的廣告宣傳費又省了。還有,記下她砸的盤子,明天通知采購部,以後專門買這家的盤子。”
  服務生:“……”
  一時間,原本氣氛浪漫、格調高雅的餐廳亂了套。
  店堂內的客人,都忘記了自己的盤中餐,一個個翹首期盼下麵更精彩的情節。
  楊偉從未想過素來好脾氣的袁潤之發起火來居然比孫二娘還要彪悍。他顧不得身旁剛勾搭上的女人,抱住油膩膩的頭,逃命似的逃出了這家意大利餐廳。妖嬈的狐狸精也顧不得清理布料不多的衣裙,趁著餐廳人員拉住袁潤之的空隙,捂著臉也一拐一拐地逃出了餐廳。
  不知過了多久,暴風雨終於過去了,餐廳又恢複了以往的寧靜。
  所有人都感慨這麽場事這麽快就完了,甚至還有人高喊,怎麽不繼續砸了?
  服務生們以最快的速度清理著現場,在聽到客人喊聲後,一個個無力地翻了翻白眼,就算盤子客人陪,碎屑也要他們清理啊。
  袁潤之沮喪地坐回座位,看著曾紫喬一副神態自若的樣子按著手機,就好像什麽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不禁埋怨:“喂,你在幹什麽啦?人家失戀了,現在心裏好難受……”
  “等你失身了再來和我哭訴吧。”曾紫喬依舊專心致致地盤算她的手機計算器。從大學認識袁潤之到現在,這丫頭不知被多少個男生劈腿,所以對於丫頭失戀,她見怪不怪。
  “你要不要這樣無情喏?好歹安慰一下人家嘛。”袁潤之捂著臉,不知道為什麽想哭,卻怎麽也哭不出來。
  曾紫喬抬眸淡淡地瞄了她一眼,道:“我在幫你算,你砸了多少個盤子,價值多少錢。我覺得安慰你不如幫你算算該賠多少錢給餐廳來得實際。”
  “啊!你不說我差點忘了!”一提到要賠錢,袁潤之立馬忘了失戀之痛,捂著胸口抽搐起來,“我好像砸了不少,就連擺在隔壁幾張空桌上的盤子也都被我砸了。”
  “嗯,你砸得很high。”
  “要死了!我到底砸了多少?”她將頭伸到小喬的麵前,意圖看清那小小的手機屏幕上的金額。
  “嗯,等下,馬上就出來了。”曾紫喬不急不慢地說著,隔了兩秒,但將手機屏幕展現給她看,“九個小盤子,兩個大盤子,外加兩隻酒杯,一共是七百九十五塊,說不定還有加收服務費。”
  “七百九十五塊?!怎麽可能有這麽多?!”袁潤之拍著桌子跳了起來,“不是二十五塊錢一個嗎?兩百塊不到才對啊,你有沒有算錯?”
  “我們的盤子是二十五一個,可是你還砸了隔壁那幾張空桌上的盤子,很不幸的是,其中有一張桌子上的兩個大盤子是三百塊一個,再加上酒杯——”
  “……”袁潤之一張俏臉整個垮了下來,哀淒淒地咬著銀牙。隻是塗一時之快,把兩年的硬幣全砸沒了,早知道要賠這麽多,打死她也不會砸的。七百九十五塊,要吃多少盤意大利麵……
  她哀怨地抬眸看向慫恿她犯罪的曾紫喬。
  曾紫喬就像是她肚裏的蛔蟲一樣,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麽,優雅地一笑:“我隻把我手中的盤子遞給你,可沒把隔壁幾桌的都遞給你。所以,我隻負擔那二十五塊。”
  “……”袁潤之徹底無言了。
  不一會兒,服務生打了一份對賬單過來,金額卻是九百一十四塊,原因是加收了15%的服務費。
  914,就要死……
  袁潤之捏著那對賬單,看著三個數字,感覺心髒都快要停止了跳動,站立的身體不由得晃了兩下,對服務生說:“我……我先去洗手間一趟,一……一會就來結賬……”
  曾紫喬輕啜一口果汁,依舊保持著迷人的微笑:“對了,忘了說了,你剛才砸得太high投入了,胸前沾了一大塊油漬。”
  曾紫喬的話音剛落,袁潤之迅速低頭一看,刹那間,心髒猛烈地收縮了一下,又再猛地擴張開來。
  西施捧心!
  不行了,不行了,她得趕緊去洗手間,再不去,說不準她要口吐白沫了。
  身上的白色T恤啊,是她勒緊了褲腰帶,咬著銀牙,花了988元買的第一件奢侈品啊。
  小喬啊小喬,要不要每次都在她的傷口上狂撒鹽……
  踉蹌著步伐,袁潤之推開了洗手間的門。
  走到洗水池,對著鏡子,她才看清身上的998元被毀成了什麽樣。顧不得T恤否還穿在身上,她擰開了水龍頭就傾身開始搓洗胸前的油漬。
  心痛死了,從來沒有一次性損失過這麽多錢,前陣子剛被她那吃人不吐骨頭那個老板桑渝給削了一部手機,說起來那手機雖然隻有千把塊,還是用了N久的老爺機,可好歹也是錢買的哇,就那麽因公殉職,說沒有就沒有了。講起來,桑渝還是她師姐,可是對待她總是像那秋風掃落葉般的無情。
  還有好友小喬,總是會不聲不響地挖個陷井讓她跳,就像剛才,明明知道她控製能力差嘛,砸盤子的時候就該攔著人家。可偏偏小喬就喜歡隔岸觀火,坐山觀虎鬥。
  遇到這兩個要命的女人,她的人生要不要這麽悲摧啊。
  說白了,都怪那個賤男人楊偉。
  “殺千刀的陽痿,這兩千塊,老娘要不是不跟你討回來,老娘袁字就倒過來寫。”
  氣死她了,氣死她了。
  她拚命地用洗手液搓洗著胸前的油漬。
  “喂,你到底要洗衣服洗到什麽時候?”突然,一個慵懶卻很好聽的男聲自袁潤之的身後響起,嚇得袁潤之難以抑製地尖叫起來:“啊——色狼——”

  第二章
  麵對袁潤之殺豬叫的聲音,紀言則充耳不聞,雙手抄在褲子口袋裏,十分淡然地立在男洗手間的入門之處。立在水池邊上的她,一副活似被鬼掐的模樣,看得他不由得微微蹙眉。
  這個女人怎麽到哪都是這種白癡樣,連上洗手間都分不清男女?
  想想,覺得這色狼的聲音怎麽熟悉?
  袁潤之迅速轉身,便看到一張十分欠揍又熟悉的臉。
  “原來是你!”袁潤之拍了拍胸口,鄙夷地瞄了紀言則一眼。
  如果問袁潤之,說這輩子她最想揍的人是誰,那個人一定叫做紀言則。
  從在H大的時候兩人的梁子就結下了,出了H大,還總是能遇見他,然而每次遇見他,都代表著準沒好事。
  就拿前陣子皇廷酒店投標的事來說,她和市場部的楊經理約了一早就趕到招標辦買標書,在進電梯的時候,遇到了其他幾方競爭公司的代表人,其中就有GD公司的紀言則和其同事。
  所謂商場如戰場,此次競標最有可能中標的幾個公司的代表全擠在一個電梯裏,抬頭不見低頭見,氣氛怎能和諧?GD公司的人嘴巴好似那糞坑裏的石頭,隻聽他們挑釁說什麽建築行業乃男人的天下,不過有些男人就喜歡整天圍著女人轉,好像古時候皇宮裏的宦官。
  太監就太監,偏偏還要說宦官以顯示自己有學問。
  說這話的人雖不是紀言則,但是在袁潤之看來,是不是他也沒差。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就覺得紀言則的嘴巴很臭,沒想到,他們GD公司的人嘴巴是一個比一個臭,果真是蛇鼠一窩。
  建築行業乃男人的天下,這話沒錯,但,桑氏集團的現任董事長桑渝偏偏就是位年芳二十七的妙齡女子。
  長耳朵的人都能出來這話含沙射影諷刺的是楊經理。
  楊經理堂堂七尺男兒,被這幫子人說得如此不堪,連她聽了都想揍人,可是楊經理卻是麵不改色心不跳,神態自若。她不得不佩服楊經理的涵養,麵對那樣的羞辱,都能忍下,隻是雲淡風輕地和她聊起了最近一段時間比較熱門的台灣偶像劇:“之之,我老婆這幾天天天在看那個什麽《敗犬女王》,這個名字真怪,沒看過的人還以為是講那個女主角是養狗的,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取意是敗犬的吠聲。”
  此話一出,袁潤之對楊經理的敬仰有如淘淘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爛,一發不可收拾。
  楊經理一語雙關,用敗犬的吠聲暗寓麵前的人無論說什麽都當那是在狗叫。桑氏集團是建築裝飾業的佼佼者,對於這次皇廷酒店的工程項目勢在必得,那些人是嫉妒他們,很明顯是敗犬的吠聲。
  她立即接話:“是喏是喏,不知怎麽的,今天坐這電梯頭發暈,老是聽到些奇怪的聲音。哎?楊經理,剛才你有沒有聽到,好多狗叫聲哦。”
  雙方拔劍駑張,紀言則那幫子人一個個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真是大快人心。
  口舌上占了上風,可是進了招標辦,囧事發生了,也不知怎麽的,楊經理的錢包被人扒了,所以付錢的事就落在她的頭上,結果更加不幸的事情發生了,就是她早上出門的時候抓錯了包,所以,錢包忘帶了……
  皇廷酒店招標很變態,這次標書一共隻發了十份,先到先得,如果拿不到標書,就意味著還沒競標就出局了。放眼整個招標辦,除了那幾頭吠犬,就是招標辦的人,上哪去弄那兩百塊?
  楊經理聯係上的人趕不及送錢過來,這眼看著就還剩下最後一份標書。說什麽也不能讓他人得手,她一屁股坐在那份標書上,不讓招標辦的人出售,弄得招標辦的人嚷著要關門放狗。
  雙方僵持不下,突然桌子上飄下了鮮紅的兩百塊,接著磁性般的動人聲音響起:“標書給她,錢我替她付。”
  雙眸中撲朔著閃閃的淚光,她激動地抬首,想看看是哪位恩人,誰知卻是見到紀言則那張欠揍的臉。這家夥怎麽會那麽好心借她錢?
  紀言則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淡淡地說:“不要就算了。”
  她眼明手快,一把壓住了那兩百塊:“算什麽算?你放心,出了這裏我就還你。”
  紀言則沒有說話,她依稀記得他隻是微眯眯了那雙妖媚的琥珀色鳳眼,流露出幾分鄙夷的神色,便轉身離開了。
  她心有不甘,就在他快要出招標辦大門的時候,她又追了上去,大著嗓門嚷開:“喂,做什麽那麽好心借錢給我,是不是對我有什麽企圖?”
  紀言則出了門,下了台階,走出好幾步遠,驀然回首,嘴角微微抽動了幾下,然後以一副不冷不淡的樣子回道:“你未免想太多了,我隻是預防傷及無辜,弄得人人皆知你是H大出來的。”言下之意,借她錢,是不想弄得人盡皆知,丟H大的臉,因為他也是H大畢業的。
  瞧這借錢的目的。
  她雖然氣得不輕,但為了兩百塊,她忍了。
  事後,她想要還錢給他,卻總是找不著機會,沒想到今天卻是在這裏碰上了,這家夥該不是變態的討錢討到女洗手間來了吧。
  她的身體向水池台邊靠了靠:“不就那兩百塊錢,又不是不還你,待會出去我就還你,你至於要追債追到女洗手間嗎?”
  紀言則又微眯了下琥珀色的眸子,半晌,才淡淡地道:“根本就沒有期待過。”從那兩百塊抽離錢包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指望過那兩百塊錢有一天會主動滾回錢包內。
  “那你幹什麽追我追到女洗手間?!”袁潤之的聲音整個變了調,有些防備地看著他,然後身體往水池邊上又縮了縮,右手下意識地向上抬了抬,以護住自己濕漉漉的胸部。
  她想起昨天晚上新聞報導,近期各大酒店餐廳女洗手間出現一個專門偷窺女子如廁的變態,提醒各位廣大女性市民要小心。該不是那個偷窺狂就是他?!不然哪個正常的男人會好端端的趁整個洗手間就她一個人的時候跑進來?
  紀言則似乎讀懂了她的眼神,不悅地輕挑了挑眉,又掃了一眼她以手護住的濕漉漉的胸部,淡淡地道:“我對A minus沒興趣。”
  A minus?A minus!A minus——
  居然說她是A minus?!
  一個晚上一連兩次被兩個男人嘲笑自己的胸部,這是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容忍的。
  袁潤之咬著牙,捏著拳頭,忍無可忍地衝到紀言則的麵前,一邊指著他的鼻子,一邊從牛仔褲口袋裏摸出手機,抖著身子說:“賤淫賊,別怪我今天不念及同門之情,我一定要打110報警,為民除害。你這個變態偷窺狂!”
  賤淫賊,是她給他起的外號,因為這三個字與紀言則三個字的聲母剛好同音。
  說到做到,她迅速地按下了110三個鍵。
  紀言則對“賤淫賊”三個字顯然已經免疫了,依舊還是之前那樣神泰自若地看著她。
  “唉,小姐,你到底還要占著我們男洗手間多久?!求求你,行行好,我真的快要憋不住了。”門外,一位戴眼鏡的男士臉部表情痛苦,雙手捂著□,兩隻腳還在不停地左右跺著。
  袁潤之正在等110接通,不耐煩地甩了門口那男士一句:“別吵!要去男洗手間不會去隔壁啊?”這年頭怎麽變態這麽多?
  紀言則越過她,不明所以地哧笑了一聲,然後走向小便鬥的位置。
  “笑什麽笑?!”袁潤之跟著他的方向轉身,當前方一排不應該出現在女洗手間的東西——小便鬥赫然跳進她的眼眸中,伴隨著手機節奏感十足的機器聲“您好,這裏是110報警服務台,請稍候。您好,這裏是110報警服務台,請稍候。您好,這裏是110報警服務台,請稍候……”她當場石化。
  紀言則從褲子口袋裏緩緩伸出手,袁潤之的眼睛跟著他的手上下轉動,就在那雙手向下探去,意圖要拉開褲子拉鏈的時候,她立即掛了電話,對他吼了一聲:“住手,你這個變態!你這個變態,你這個變態。啊——”
  袁潤之捂著臉叫著衝出了洗手間。
  袁泣之衝出男洗手間的那一刻,引得無數男士競相感歎:
  “天啊,她總算是出來了。”
  “終於可以解放了。”
  “難怪她男朋友劈腿,原來是個變態。”
  袁潤之遮著臉,逃到了隔壁的女洗手間。門口,曾紫喬優雅地吸著煙,微笑地看著她。
  “你……你怎麽不叫住我啊?”袁潤之哀怨地瞅著曾紫喬。
  “啊,我有喊啊,是你自己沒聽見。”曾紫喬聳了聳肩,以示無辜。她的確有喊,不過這丫頭沒聽見就衝進男洗手間,自然,她不可能跟著衝進男洗手間。剛好,在洗手間門口遇上紀師兄,所以咯,就拜托紀師兄轉告那個丫頭在沒丟人之前趕緊滾出來。誰知道,這兩人在那種地方,也能吵起來。
  “……”袁潤之無力地咬著嘴唇。
  “吃飽了,去逛街?”曾紫喬愛憐地拍了拍她,像安撫小狗一樣安撫她。
  袁潤之低頭看著身上九百九十八元的T恤,決定去買件上衣,她果然隻配穿地攤貨。點了點頭,跟著曾紫喬出了洗手間。
  正準備離開餐廳,袁潤之看見紀言則和一個長發的MM坐在臨窗的位置。
  袁潤之一看到他就有氣。這個家夥從一進門就知道她進了男洗手間,卻不跟她說,還站在那裏嘲諷她是A minus。
  A minus是吧。A minus也是有人格的,有尊嚴的。
  “小喬,你等我一下。”
  她從包裏掏出兩百元錢,然後快步走向紀言則。
  紀言則剛剛端起杯子,想要喝一口茶,卻見袁潤之氣勢洶洶地走過來。他不禁微微皺眉,這白癡女人不回家換衣服,還待在這裏做什麽?
  他忘記要喝茶,定定地看著她一路向他走來。
  袁潤之站立在紀言則的麵前,原本一副恨不能撕了他的表情像變臉一樣,瞬間轉為笑靨如花,對他拋了個媚眼,然後以一種嗲到讓人想抽她的聲音說:“哎喲,紀寶貝,正是好巧喏,居然在這裏碰到你。真不好意思,前天晚上錢包被人了,包裏就隻有八百元現金,喏,這是差你的兩百塊,補給你喏。”她將兩百塊錢塞進紀言則襯衫衣領裏,還不忘捏了下他漂亮的下頜,但見他的俊臉越來越陰沉,她又嗬嗬地曖昧一笑,“紀寶貝,我還有事要先走,和朋友玩得開心啊,改天我去店裏找你,你要和媽媽桑說哦,不許給我接別的客人咯。走了,拜拜。”
  臨走之前,她又捏了捏他堅毅的下頜,對他拋了個媚眼,飛了個吻,然後像一條無骨的蛇一樣,屁股一扭一扭地走出了餐廳。
  紀言則望著那抹像蛇一樣的纖影,抿著嘴角,不徐不急地將那兩百元鈔票從衣領裏抽出來,看了兩眼,然後以手展平,若無其事地放進了錢包內。
  坐在紀言則對麵的美女EVA終於忍耐終到了極限,霍地,站起身:“Sara和我說你是做建材銷售的,說你沒有女朋友。那個女人……她剛砸了隔壁一桌,怎麽又和你……紀先生,你到底是賣什麽的?”她簡直不敢相信,高雅端莊的Sara將自己的表弟介紹給她當男友,居然是一隻鴨……
  紀言則再度端起麵前的綠茶,輕啜了一口,神色淡然:“什麽東西能賣賣什麽。”
  任憑誰聽到這句話,都會覺得有更深層的意思。
  “……”EVA的臉部風雲色變,努力站穩腳,飛快而委婉地說了一句,“對不起,紀先生,我想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EVA快步離開這家餐廳,就像是後麵有鬼在追她似的。
  對於自己的事紀言則一句也不願多講,若不是被老媽逼著來相這個無聊的親,若不是想給老媽和表姐Sara留點麵子,說不準在這個女人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就會退場。
  他摸了摸下頜,又望向窗外。
  腦海裏突然蹦出一張橫眉瞪眼的小臉,似乎,每次遇見她,都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丟人事情發生。
  一千塊過夜費?那就是還差八百塊咯。
  他淡淡地勾了勾嘴角,輕輕啜了一口杯中的綠茶。

  第三章
  出了餐廳門,袁潤之拉著曾紫喬一直跑離餐廳很遠才停下。
  “那個……賤淫賊……有沒有……追過來?”袁潤之彎著身不停地喘著氣,真是太久沒運動了,跑幾步都比以前在學校時候喘,想當年,她可是校運會一百米冠軍。
  “沒想到……你也會……這麽毒……”曾紫喬跟著喘息,半條命都快要被之之搞沒了,她可是穿著三寸高跟。要不要這麽作孽!
  “知道嗎……有句名言叫做……我是被逼的……”袁潤之深吸幾口氣,裝模作樣的吐呐三次,才稍稍緩過氣,“誰叫他在人家那麽悲傷的時候還嘲笑人家是A minus。”也不能怪她剛才那樣對紀言則,如果不是因為他,她也不會這樣倒黴,遇到的男人都沒一個好東西。他還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拽樣。
  “A minus?哈哈哈——”曾紫喬完全沒了淑女形象。
  “要不要笑成這樣啊?”袁潤之不滿地撇了撇嘴。
  隔了一會兒,曾紫喬終於斂了笑意,擠了擠她,一本正經地說:“哎,你說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就沒辦法化解了嗎?一開始我總覺得你阿姨半吊子的像個神婆,但是好像從那件事後,你好像真的……很衰耶。”
  聽聞,袁潤之的表情一僵,臉一黑:“我阿姨不是神婆,而是我們桃花鎮真的有這個傳說。不然,我會這麽慘嗎?每次交男朋友都會被劈腿……不過,說起來都怪你!”
  “喂喂喂,明明是你自己偷懶,如果你從男生宿舍正門進去,把那封信交給我哥,不就什麽事都沒有?”
  “……”每次都是小喬有理。
  “真的沒辦法化解了嗎?要不,改天我們去廟裏燒高香吧?
  “阿姨說佛是不能亂拜的,香是不能亂燒的。”
  “你還真是雞毛。”
  “……”一提起“那件事”,袁潤之就無比惆悵,結果反被小喬說自己雞毛……
  第一次遇見紀言則,是因為一枚被他踩在腳下的硬幣。
  當時袁潤之是一位剛入學的大一新生,而紀言則是大二的老生。雖然袁潤之沒有看清他長得什麽模樣,但是“紀言則”三個字從那天起就已經深深地鉻進了她的腦袋裏,當然不會是什麽高大英俊威猛的形象。
  據說他為人懶散,孤傲,不合群,喜眠,不思進取,一張壞透了的嘴巴能說哭很多女生,就這副德性還長年占據H大帥哥排行榜前三甲,隻因有一副非常受用的好皮囊,尤其是那一雙琥珀色的妖眼。
  排行榜上,無論是冰山型的沈師兄還是火山型的曾師兄,隨便一個挑出來都比這家夥強百倍。
  袁潤之一直想不通,那麽多女生倒追無果,反遭其辱,還總是有人會前赴後繼,這不是腦子壞掉了嗎?
  如果不是因為幫小喬送情書給曾師兄,也許她也不會那麽快再遇紀言則。
  袁潤之記得,剛認識小喬的時候,小喬冷漠得就好似那千年冰山,任憑她一腔熱情也無法溶化。
  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她就是變態得喜歡有事沒事偷偷欣賞小喬。怎奈?某日終將曾美人逼怒,於是美人塞給她一封信,拜托她交給正在讀大三的哥哥曾梓敖。若不是她一開始就八卦到曾師兄與曾美人是兄妹,還當曾美人也如同俗人一般暗戀曾師兄。
  她一直好奇那封信裏究竟寫了什麽,可是曾美人卻是陰沉著一張俏臉,一個字也不肯透露,隻是很淡定地對她說,把信送到就好。
  古有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今有她袁潤之飛人傳書,隻為博美人一笑。
  那日,陽光明媚,觀天象乃吉兆之日。
  鑒於之前去過男生宿舍借籃球,她被男生宿舍內多種混合型的銷魂氣味熏倒了之後,就發誓今生今世再不要踏進男生宿舍半步。所幸,曾師兄的宿舍在一樓107室,她可以從南麵陽台那裏把信送給曾師兄,而不用進男生宿舍,又可以避免到時傳聞她愛慕曾師兄的流言四起而引起校內不必要的暴動。
  她捏著那封信,大步流星地向男生宿舍步去,繞至南麵,憑借著記憶數著哪間是107室。正當全神貫注地數著宿舍時,突然,有幾滴水滴在了她的腦門上。她皺了皺眉,伸手抹了下,果然是水滴,難道下雨了嗎?仰頭,想看看怎麽回事,殊知,就在她仰首的瞬間,一個不明物體正好蓋在了她的臉上,突然眼前莫明地一黑。
  隻聽樓上一個男聲驚叫:“要死了,怎麽就掉下去了。”
  嘴角微微抽動,她抓下那個不明物體,想看看究竟是什麽東西。當一條印著“CK”兩字母的男式三角內褲時,她全身的血液在瞬間沸騰了。
  考進H大時,臨行那日,阿姨特地與她交待,桃花鎮有個傳說,就是黃花閨女切記被男人的內褲砸到,否則這個女人這輩子都別想找著男人,就算找著男人,那也是個不安分的主兒。
  內褲,內褲,居然是男人的三角內褲!
  她,袁潤之,堂堂黃花大閨女,人生美好,前途無量,居然被男人的三角內褲砸到了,這意味著什麽?她這輩子都別想找著男人,就等著做老處女吧,就算找著了,那也是被拋棄的貨色。
  這該死的內褲究竟是哪個王八羔子的,曬個內褲都TMD的這麽沒水準。
  她橫眉再次抬頭,看到三樓一個男生鬼鬼祟祟,然後又一個男生探了一下頭便又縮了回去。
  302,掉內褲的宿舍是302。
  管不了那男生宿舍裏的味道是如何的“銷魂”,她一定要把這條該死的內褲套在那個男生的頭上。
  啊啊啊,太過分了,她怎麽可以在她人生最輝煌的時候,被男人的內褲蓋臉了。
  袁潤之黑煞著臉,怒氣衝衝地衝進了男生宿舍。
  “啊——”
  “啊——”
  一聲又一聲的男生避羞聲此起彼伏。
  都入秋了,這些男生作什麽還要這麽□的穿著小內褲到處晃蕩。她一鼓作氣衝上了三樓,衝進了302室,揚著手中那條黑色的CK內褲,衝著宿舍裏那幾個正在打牌的男生河東獅吼:“這條內褲是誰掉的?”
  幾個打牌的男生先是怔了幾秒,然後齊刷刷地將手指向了臨窗的下鋪上,一個以書正蓋在臉上半躺著休息的男生。
  她捏緊了那條CK內褲,衝了過去,衝著那個男生吼道:“喂,這條黑色的內褲是不是你掉的?!”
  好吵!
  紀言則聽到那一首怒吼,不悅地皺了皺眉。剛才不過是借著本書催眠,還沒睡沉就被這尖銳的聲音吵醒。
  他拿下蓋在臉上的書,抬起迷茫的雙眸看向立在床邊剪了一頭亂七八糟短發的女生。隻見那女生揚著一條CK內褲,黑煞著一張臉,凶巴巴地立在他的床頭質問他。
  他眯了眯眼,這個亂七八糟的頭發好像在哪見過。哦,他想起來了,前幾天莫名其妙為了一枚硬幣抱他大腿的那個。
  他又瞄了一眼那條CK內褲,挺熟悉的,好像自己也有這麽一條。
  隻是一眼,袁潤之被秒殺了。
  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血液沸騰。
  濃黑的眉宇下,閃爍的是一雙琥珀色的漂亮眼眸,俊美的五官,削薄的嘴唇,性感的下頜,拚合在一起,組成了一張完美無缺的臉龐。
  內褲男居然長得這麽人神共憤。
  但,阿姨說了,男人越是長得好看,就越不是東西。所以咯,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就亂丟內褲。想到她潔白無瑕的臉蛋被這家夥的內褲蓋了,就覺得十分晦氣。
  紀言則再度眯起眼眸,看她,不解地問:“你拿我內褲幹什麽?”
  袁潤之被他的問話弄得一愣,那語氣,搞得就好像是她故意偷他的內褲一樣,憤憤地吼了一聲:“誰拿你內褲了?!”
  “那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是你的——”袁潤之吼了三個字,發覺話題被這個莫名其妙地家夥繞住了,“喂,明明是你亂丟內褲,什麽我拿你內褲?你簡直是個變態暴露癖!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這條該死的內褲,有人可能會倒黴一輩子。”
  “有人倒不倒黴關我什麽事?又不是我倒黴。”
  “你、你、你這個混蛋——”袁潤之氣得將內褲揚起,索性跳上他的床,撲向他。
  袁潤之素來好脾氣,但是好脾氣也是有底線的,現在她的底線就是黃花大閨女不可以被男人的內褲蓋臉。加上這個滿臉桃花的男生嘴巴這麽壞,還不肯認錯,長得帥就了不起,長得帥就可以用內褲到處亂丟人蓋人臉?她賭咒,要是她不把這該死的內褲塞進那張臭嘴裏,她袁字倒過來寫。
  “喂!你幹什麽?”本來躺得好好的紀言則,完全沒有料到這個頭發亂七八糟的女生會撲向他,將他整個人壓在床上。
  “幹死你——”= =|||袁潤之歇斯底裏地狂吼一聲,震撼了在場所有人。
  全屋子的男生集體以膜拜的眼光看向袁潤之,偶像,雷人也雷得這樣銷魂,簡直是太萌了。
  因為一條內褲,302宿舍突然引發一場騷動,整個宿舍樓的男生全部湧向302,觀摩這場H大來前所未有的床戲對決大戰。
  302的男生不虧是學經濟的,就是有生意頭腦,在兩人床戲對決開始,他們就一邊收門票,一邊下賭注究誰吃了誰。
  對戰持續了一分鍾,定格畫麵便是紀言則雙手分別壓住袁潤之的雙手手腕,雙腿壓著她的雙腿,撐在了她的上方。
  除了兩人急促的呼吸之外,更多的是一陣又陣地旁觀者的頻頻抽氣聲。
  次日,學校宣傳欄內展出了兩樣東西,震撼了全H大的師生。
  第一樣就是袁潤之與紀方則床上對抗戰的係列照片,照片上方是用紅筆標識的一行特大號字:之之幹師妹,你是我們的偶像!
  製作者特地將那個“幹”字加粗,並且在每張照片下麵都會寫上一大段雷人的旁白,非常貼切地形容了她被壓倒在床的實況,例如:“之之幹師妹滿麵潮紅,杏目圓睜,原本非常個性的一頭俏麗短發,經過一場激烈對戰之後,成了一隻華麗麗的鳥巢。”“我們的拍攝者TX非常的專業啊,角度啊角度,照片上隻看到之之幹師妹漂亮的鎖骨,至於白襯衫下之之幹師妹的曼妙身材究竟是怎樣一番風景,也隻有天知地知她知則則師兄知。”“我們的則則師兄,哦,不愧是長年占據H大帥哥排行榜前三甲的人物,瞧那迷死人眼神,哦,人家被瞬秒了,人家好寂寞好空虛……”
  第二樣是一封情書,情書上曰: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明月四時有,何事喜中秋?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Z ”
  原本是張寫了詩詞的便箋紙而已,但經過“專業”無聊人士破解之後,才恍然,這是一封寫給大三曾梓敖的情書。每年寫給曾梓敖的情書多不甚數,何以這封情書這樣轟動整個H大。原因無他,就是此封情書乃隔壁照片上的女主角袁潤之師妹在與照片上的男主角紀言則床上對抗之後落下的情書,加之落款是一個堪比佐羅的“Z”字。
  世間無巧不成書。
  袁潤之剛好就是B區T棟518宿舍的。一夜之間,“HK518”神話狂潮再掀,“袁潤之”三個字,成了“桑渝”之後又一轟動全H大後的標誌性符號。一條內褲引發的血案,成了此後H大多年來經久不衰的話題。
  對袁潤之來說,那場對抗賽至今記憶猶新,正因為那條內褲,給她之後的人生帶來了毀滅性的殺傷力。
  她的名字在H大一夜之間迅速躥紅之後,便遭到了曾團與紀團的抽風女粉變態攻擊。有一天,被幾個狂迷曾師兄的女生圍堵在公共浴室裏不得出去,若不是冰山美人曾紫喬援手相救,隻怕她要在浴室裏過夜。曾紫喬不僅是“H大第一美女”,又是曾梓敖的妹妹,有她罩著,袁潤之的四年大學才可以一帆風順,暢通無阻。
  然而擺脫了女生的糾纏,但她的爛桃花也一隻一隻接踵而來,可謂是“蝴蝶效應”。可,每當她歡天喜地進入一斷感情時,總在不久之後,被無情的宣判——你被劈腿了。這種情況,一直延續至今,工作都有兩三個年頭了。
  可怕的內褲詛咒,居然真的應驗了。
  “別這樣了,其實,現在見到那個楊偉的真麵目,總比婚後知道的好吧。說起來,是應該怪我。”回憶起往事,曾紫喬不忍地又安慰起袁潤之。其實,若不是當時嫌之之整天出現在麵前很煩,也不會想到讓之之送那封信。若是那個桃花鎮的傳說是真的,那麽,她的確是這事的罪魁禍首。
  “唉喲,這麽多年了,你要不要現在才來承認?反倒讓我有一種負罪感。”袁潤之撇了撇嘴,“喏,沒什麽大不了的,男人沒了再找唄。其實要怪,就怪整個社會的風氣吧。阿姨說的一點也沒錯,男人就是下半身動物。她說我媽當年,未婚先孕,再遭男人拋棄,生下我這個拖油瓶,最後落得個鬱鬱寡歡,歸西了。丟下嗷嗷待哺的我也就算了,還害得阿姨有嚴重心理陰影,大半輩子了也沒見她找個正經男人生活。像我媽那樣,在婚前就和男人滾床單,我是沒這個勇氣,就像你說的早點認清那個死陽痿的真麵目總比婚後才發現要好。”
  曾紫喬點了點頭:“嗯,回去泡個熱水澡,睡個好覺,明天早上起來,滿街都是男人,隨便選隨便挑。”
  “隨便選隨便挑,一大早的去買菜嗎?”
  曾紫喬笑了笑:“走吧,去逛街。看中什麽衣服,我來買單好了。”
  “你是在刺激我錢沒你多嗎?”
  “你得了吧你,明明比我有錢,還在跟我裝!真是賤死了。”

  第四章
  恢複單身後的袁潤之,繼續存著她的硬幣,不需要每天惦記著一個自己都搞不清是否喜歡的人的感覺有種說不出來的好,全身心的投入工作中,日子比以前那種迷茫狀態要充實得多。
  一個多月前的中標晚宴,她終於明白了師姐桑渝對她有多好,不惜重金將她重頭到尾打造一番,讓那個死楊偉知到她並非是沒有姿色,而是她沒有像之前那個東北饅頭重金包裝而已。想起楊偉見到變身後的她,像一隻哈巴狗一樣,就覺得有點惡心。當初她一定是瞎了眼的,才會和這種人交往了近半年。
  現在的她,吃得飽,睡得香,一個多月下來,小腰似乎肥了有一寸。之前買的褲子都撐不進去,這讓她心中的警鈴大響,胸本來不大,若是肚子大過胸,成了梨,不用那個內褲咒語,這輩子也別想有個好男人看上她了。
  這不,每天中午吃完了午餐,在辦公室裏,她一邊跳著十年前風靡一時的跳舞毯遊戲,一邊唱著摧殘人神誌的歌曲:“愛是,溫柔幻覺一堆換來心碎的抱抱,抱抱;奧爾良烤雞翅膀,一定要把你跳掉,再跳掉;麥香魚,麥當勞,再來把你也跳掉,讓我跳跳,一定掉跳——”
  突然,小秘朱小嫻急衝衝地進了辦公室:“袁姐,袁姐,別跳了別叫了。”
  “什麽事啊?”
  “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在人事部聽到一個消息,就是你要被調去市場部當市場總監助理了。”
  袁潤之收了勢,吐呐幾次,然後坐回自己的座位,說:“小嫻,市場部楊經理調去外市當分店總經理,現在市場部經理的位置由桑總一人肩負,我是她的助理,也算是市場助理吧。”
  “不是啦。我剛經過人事部聽到的,現在市場部沒有經理了,來了一個市場總監,所以桑總要把你調過去。你知不知道,這樣意味著你被降職了。”
  “降職……”袁潤之皺了皺眉,想到她那個泯滅人性的師姐桑渝,心頭一滴冷汗迅速滑過。
  師姐又在玩什麽?她最近已經很安分守己了,知道師姐現在是求偶難耐寂寞關鍵期,能盡量不在師姐麵前出現就不出現。
  “之之,你來我辦公室一下。”說曹操,曹操就到。她那美麗優雅的師姐已經飄然而至。
  “哦……”她飛快地應了一聲,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裏間辦公室。
  “……”
  ……倫家是可憐的被霸王刺激到的分割線……
  桑渝手托著香腮,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審視著了袁潤之一番。
  “之之啊,從畢業到現在你就一直跟在我身後,也有兩三年了哦。”桑渝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親和力。
  “桑總,您有話還是直說了吧。”根據經驗,師姐隻要一用溫柔如水的聲音同她說話,就意味著,她的荷包又要倒大黴了。
  “哦。那個,你也知道,楊經理已經是X市分公司的總經理了,市場部呢,由我一直代管也不是辦法,所幸,被我挖來一個很有才幹的人,目前呢,也許不是很了解公司的情況,所以我想調你去做新任市場總監的助理。”
  “……”小嫻說得果真沒錯,她果真被降職了。
  “我思前想後,會調你過去,還因為你能喝酒。關於薪資方麵,你也不用擔心,原來的呢保持不變,到了市場部之後,根據整個市場部的業績,相應的還會有業績提成。具體提成方案,稍後會告訴你。”
  “……”原先薪資不變還有提成,師姐不愧是師姐,知道打蛇要打七寸,隻要有錢,叫她磕頭拜娘都行。
  “咦,今天你怎麽一直站在那都不說話?是不是不想調過去?我知道,任何人從總經辦調出去,多多少少會有些想法,會認為從高到低,難以接受,更況還有那麽多同事看著,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實在是不想去,我再考慮下調其他人去好了。”桑渝一副非常理解的表情。
  袁潤之不說話,是不想表露自己內心對那份提成的竊喜,這會一聽師姐要調其他人去,眼看那紅閃閃的鈔票就要飛了,她連忙出聲:“桑總,你誤會了,我是絕對絕對沒有任何想法。我袁潤之曾對天發誓,必生將會為桑總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在哪做都不是問題,最主要的是隻要能為桑總、為桑氏集團效力就好。哪裏需要我,我就往哪裏去。”末了,還擺了一個隨時都要英勇救義的POSE。
  桑渝隱忍著笑意,輕咳了一聲:“好!待會你交接完工作就去市場部報道吧,相信紀經理看到你如此蓬勃朝氣,會很高興。”
  紀、紀、紀經理?
  袁潤之乍聽“紀”這個姓,麵部肌肉開始抽搐。
  剛才,師姐有提過新任的市場總監是好不容易挖來的,據她所知整個建築裝飾行業內,做銷售的姓紀的似乎隻有一個,就是那個賤淫賊——紀言則。
  “敢問桑總,這個紀經理,是哪個紀經理?全名?”袁潤之覺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這位紀經理究竟是不是那個賤淫賊。
  桑渝拍了下頭:“哎,瞧我忙的,都忘了說了。這位紀經理你也認識的,和我們一樣,都是H大畢業的,比我低一屆,比你高一屆,說起來你還要尊稱他一聲師兄,他叫紀言則。”
  每聽桑渝輕描淡寫地說一句,袁潤之的心就跟著顫抖一下,在聽到最後三個字,她的心強烈得膨脹了一下,然後又猛得一縮,再猛得張開,果然是那個賤淫賊!
  她當下衝到桑渝的麵前,急道:“師姐,師姐,剛才呢我又想過了,我覺得以我的能力不太適合市場總監助理這個職位。我這人嘴笨,要是得罪了客戶就完蛋了。所以,師姐,你還是讓我跟在你後麵吧,隨便你怎麽蹂躪我都沒關係,能不能收回那個人事調動?”這時候,她隻能動之以情了,也不再叫桑總了,隻希望師姐能收回成命,她才不要跟在賤淫賊身後。
  “咦?變卦這麽快?你不是說過你最愛錢的嗎?去那邊有提成啊,你也知道的,市場部的人,有時候一個月的工資抵你三四個月的工資。”桑渝微笑地誘惑她。
  “……”師姐真的好討厭,這樣誘惑她,不帶這樣的,她才不是伊甸園裏那個笨蛋夏娃,“師姐,我決定從今天開始視金錢如糞土。”
  “真的不再考慮?之前我有問過紀經理的意思,他挺中意你的。”
  “中他個死人頭——”袁潤之驚覺暴粗口,連忙捂住嘴,站在桑渝的背後,又是敲背又是捏肩,十足的狗腿樣,軟著聲說,“師姐,人家舍不得你,調去市場部肯定不習慣的,而且,公司裏比我強上百倍的精英很多的。”
  桑渝歪著頭,看了看她,突然笑得很詭異:“好,調回來也行,薪資降三成。”
  “……三、三、三成?為什麽好好的要降這麽多?”袁潤之驚叫,她不求加工資,居然還要降三成。
  “剛剛說的去市場部有提成,你同意了,就是市場部的人,現在要回來,自然要降薪資,我粗算了下,差不多三成的樣子。”桑渝聳了聳肩。
  明明那提成是張空投支票,現在反過來還要倒扒……太狠了,不愧是奸商,哪有這樣算賬的。
  “師姐,能不能維持原薪?”她哀淒淒地小聲問。
  桑渝無情地搖了搖頭:“你剛不是決心視金錢如糞土嗎?”
  “……”果然是搬起石砸自己的腳。
  袁潤之抬眸凝望著桑渝狡黠含笑的眼眸,頓時明白了,這是個陷阱,師姐又挖了個陷阱讓她跳。關於內褲幹師妹這件大學糗事,隻要在H大待過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師姐一定是為了前段時間,她向沈師兄通風報信,透露師姐的全部動向給沈師兄,所以,這會兒故意整她呢。
  她要不要這麽悲摧啊?瞧人家那個紅娘做得風生水起,張生與崔鶯鶯謝人家還來不及,怎麽遇到師姐這個矯情女,就變了樣了?明明心裏愛沈師兄愛得死去回來,非要矯情地喊不要。要不要這樣啊,不要每次談判,都涮她的人民幣啊,心好痛,比失戀還要痛……
  桑渝挑了挑眉:“想清楚沒有?提成or三成?”
  “……”是個白癡都知道要選提成吧。所以說,知道老板的事越多,就代表你越危險。想她袁潤之能屈能伸,不就是做賤淫賊的助理,有什麽大不了的。跟天天麵對那個賤淫賊比起來,怎麽都是三成重要。
  阿姨說了,有錢才是王道。
  生命誠可貴,金錢價更高,為了人民幣,自尊照樣拋。
  所以,拚了。
  糾結了半天的結果就是她堅定地說:“我要提成!誰讓我是糞土越澆,花兒越嬌。”
  與此同時,桑渝的手機響了,隻見她的臉色微微一紅,掛了手機,站起身,然後對袁潤之說:“你現在去交接,交接完了就去市場部報道,紀經理等著你。我現在還有事先出門了。”說著她提著包包匆匆出了門。
  袁潤之抬了抬眉。
  一看師姐那春心蕩漾的模樣,就知道那短信一定沈師兄發的,真是個矯情女。
  她聳聳肩,自認倒黴地退出了裏間辦公室。
  回到座位上,辦公室的三個小秘立即全圍了過來。
  “袁姐,你好命哦,我們都聽說了,你要調到市場部了,聽說那個新來的市場總監好帥咯。我好羨慕你,居然可以和帥哥一起工作。”王媛媛激動地說。
  “嗬嗬嗬,那我換你去?”她齜著牙,笑容無比燦爛。
  “好啊好啊。”王媛媛興奮地接口。
  “我也要換。”“我也要換。”朱小嫻和馬紅豔搶著說。
  “我也好啊好啊,那你們的工資分五成給我?”袁潤之眨了眨眼。
  “切!就知道袁姐小氣。”三人異口同聲。
  “小你們個叉叉頭,你以為我願意去嗎?我現在是要去當耶穌,受苦受難。”切!她是舍不得那三成的人民幣好不好,會舍不得那個賤淫賊才有鬼。
  磨磨蹭蹭,她把手中的工作全部交給三個小丫頭,突然發現,沒有想象中交接起來那麽困難,果真還是功歸於她平時的勤勞,到這時就能看出來,她工作的成果交接起來有多快,不過一個半小時,居然手上能交接的全部交接完了。原本想拖點時間去市場部,看來也拖不了多久,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收拾了下辦公用品,然後依依不舍得看著自己坐了兩三年的位置,和三個小丫頭告了別,這才離開了總經辦。

  第五章
  袁潤之到了市場部,空空一片,一點生氣都沒有,全公司估計最空的辦公室也就是市場部了。
  她到底要坐在哪裏?
  一邊思忖著,一邊轉身,就差點撞到人,嚇了她一大跳,抬眸,便看見紀言則站立在她的麵前。她嚇得不停拍胸口,以安撫自己那顆脆弱的小心肝。為什麽這家夥走路都沒有聲息的,偏要好好的人不做做鬼?
  雖然再討厭他,可畢竟現在他是她的頂頭上司,為了自己荷包裏那一點微薄的人民幣,她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這麽多年來,以對這家夥的認知,別的不敢說,他最擅長的就是打擊報複。
  深呼吸兩口,她齜牙咧嘴,做好一個猙獰的微笑表情,然後才抬頭看向紀言則:“原來是紀總,真是好巧。”
  紀言則微微眯眼,淡淡地說:“不巧,我一直就在這裏等你。”言下之意就是她是個白癡沒看見他這麽大個活人。
  袁潤之依舊齜著牙,保持著那抹猙獰的笑:“等我?呃,不知道紀總有何指示?”這家夥在這裏等她,會有什麽好事?
  “明天要去拜會一個客戶,他是山西人,喜歡喝酒。桑總說你對酒很有研究,正好我手上有兩瓶自釀的紛酒,所以想讓你先嚐一下,明天送去會不會失禮。”紀言則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猶如蒙上了一層薄霧,教人看不清情緒。
  要她嚐酒?客戶喜歡酒,為什麽一定要她嚐?印象中,這個家夥的酒量也不差。而且她對酒根本就沒有研究,阿姨從小訓練她的時候,隻練她的酒量,又沒有教她怎麽品酒,而且阿姨練她酒量的目的是防止她長大了被壞人灌醉了然後……
  袁潤之望著他那對狹長的琥珀色雙眸,有所防備地咬著下唇。
  從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開始,她就覺得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詭異得要死,有時候極淡,有時候越變顏色越深沉。開始的時候她懷疑他是不是戴了美瞳隱形眼鏡,後來發現貨真價實,就懷疑他的基因裏是不是有外來種,但也說不定祖上幾代是做神棍的,所以代代相傳異瞳功,專靠一雙魅眼迷惑人,誘使人犯罪。
  她抓了抓頭發,再度齜牙:“呃,那是桑總過獎了,我隻會喝酒,這種品酒的事,紀總應該比我在行。”
  “我不擅長白酒。”紀言則言簡意駭。
  “……”
  也不管袁潤之同不同意,紀言則自兀說了句“跟我來”便轉身進了裏邊的辦公室。
  試酒就試酒咯,誰叫人家是上司。
  袁潤之翻了翻白眼,跟著進了辦公室。
  紀言則已自行打開櫃子,從櫃子裏麵拿出一個很普通的酒瓶和一個酒杯。
  居然還有酒杯?就算是個總監,好歹也是新官上任,要不要這樣大張旗鼓的在辦公室裏擺上一套酒具。
  袁潤之無言地看著他將那個小酒杯倒滿,然後放在她的麵前:“嚐嚐看,給點意見。”他的聲音清清淺淺,突然之間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好像十分好聽。
  袁潤之瞄了他一眼,他的神情自然,她又看向桌上的酒,色澤金黃透明青碧,香氣濃鬱,夾雜著股子藥味。
  她端起酒杯,淺淺地嚐了一口,然後輕皺了皺眉頭:“果然是用藥材泡過,甜綿微苦,不過還好,酒挺柔和爽口的,沒什麽太大的刺激感,是有種汾酒的感覺,但總覺得哪裏不對。這酒的顏色,還有這酒的味道……”
  “顏色我覺得很OK,竹葉青就是這種顏色,味道,我來嚐嚐——”紀言則剛想為自己也倒上一杯,隻聽“啪”地一聲,袁潤之手中的杯子摔落在地。
  “竹葉青?!竹葉青?!竹葉青……蛇……啊——”袁潤之隻覺得心髒猛然一收,呼吸困難,兩眼一抹黑,“咚”地一下昏倒在地。
  紀言則挑了挑眉,放下酒瓶和酒杯,蹲下身子,用手指戳了戳袁潤之的胳膊:“喂,醒醒。”
  袁潤之毫無反應。
  紀言則不死心,又戳了她兩下:“袁潤之,別裝死了。桑總和我說你號稱千杯不醉,最少兩斤的量,才嚐了一口,連二錢都沒有,就醉倒了?”
  袁潤之依舊像個死豬一樣安靜地躺在地上。
  “原來真的不能喝竹葉青……”紀言則淡淡地抬了抬嘴角,起身,為自己倒了一杯竹葉青,淺嚐一口,芳香醇厚,入口溫和,無刺激感,餘味無窮。他這個朋友釀酒的水平還真不錯。
  放下酒杯,他又掃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袁潤之。地麵雖鋪得是地板,但辦公室裏開著空調,若是放任她這樣躺在地上,醒來說不準會生病。明天還要去拜訪那位山西客戶,如果他的助理病了,明天這兩瓶酒誰來背?真是個麻煩。
  蹲下身,他又試著再以手指戳了戳她,確認她是真的不動了,他才將她輕輕抱起,然後無情地像丟小狗一樣將她丟向一旁的沙發上。
  坐回座位上,紀言則敲了一會兒鍵盤,然後驀地停下了,原本安靜的辦公室裏突然多了一種恐怖的“咯吱咯吱”聲。
  他蹙起眉頭,望向沙發上那個像豬一樣睡著的女人,正在磨牙,目光順著一路向下,光溜溜的胳膊,光溜溜的兩條腿,怎麽看都特別礙眼。
  他掃一了眼桌前貼著的公司內部聯係一覽表,然後迅速撥了一個內線:“是基建部的費經理嗎?你好,我是市場部新來的紀言則。哦,今天上午我看到你們部門從二樓的美好窗簾商鋪抱了很多窗簾回來,請問這些窗簾還有其他用途嗎?哦,不是,我有些樣品要展示,我覺得共中有一塊大紅色的窗簾挺不錯的。對,就是上麵帶福字的,麻煩能不能借我用一下?哦,不用還?那太謝謝你了。”
  掛了電話,沒多久,基建部的人抱著一團大紅的窗簾上來了。
  “裏麵的隔簾也給你帶來了。”
  “非常得謝謝。”
  紀言則接過,待基建部的人走了之後,他將窗簾往沙發上隨意一丟剛好覆蓋中酣睡中的袁潤之。
  除了袁潤之的人頭,她身上其餘部位嚴嚴實實的包裹在窗簾布下。
  ……倫家是可憐的被霸王刺激到的分割線……
  “好熱——”袁潤之感覺自己就像是身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內一樣,手不停地揮舞著,想要拉扯開衣領,卻徒勞。
  怎麽會這麽熱?
  倏地,她從沙發上彈起。
  甩了甩額頭上的汗,靠!怎麽睡個午覺,出這麽多汗。驀地,她的目光定在蓋在身上的大紅色窗簾上,每個字不盡相同的“福”字花紋爭先恐後地拚命跳進她的眼睛裏。
  這是什麽東東?難怪她覺得悶熱呢,原來裏層的隔紗,用的是不透光不透氣的尼龍布。什麽人幹得好事,把這種顏色這種花紋這種麵料的窗簾蓋在她的身上?咒她死嗎?靠!什麽人用心這麽險惡?!
  她掀了身上的窗簾布,迅速起身,待掃視了辦公室四周的裝飾之後,驀然想起,這裏是那個賤淫賊的辦公室。
  對了,就是他騙她來喝那個什麽酒,是竹葉青。別看她自吹酒量兩斤不在話下,但是每次隻要沾了竹葉青,然後再聯想到這酒名與那個什麽碧綠的蛇同名,她就感覺不是喝了酒,而是吞了一條蛇,然後會莫明得痙攣,抽搐,昏倒。
  剛才她又被竹葉青嚇著了。一個能喝二斤白酒的人,很難相信會被竹葉青嚇倒,可她偏偏就是這樣的人。
  突然,她又想起來了,這個像壽衣一樣的窗簾布是樓下商鋪退租用來抵租金的樣品,早上的時候,她還有看見基建部的人說是拖去倉庫呢。現在會蓋在自己身上,十之八九一定那個紀言則幹的。
  見鬼的家夥!
  剛走到門口,果然碰上他。
  紀言則眯起眼眸,瞄了一眼滿臉緋紅的袁潤之,輕描淡寫地說:“醒了?”
  “嗯。”袁潤之傻嗬嗬對他笑了一下,趁他背過身去,然後狠瞪了他幾眼,舉起身對他做了幾個叉叉的手勢。
  紀言則驀地轉身,看到她僵在半空中的手,淡淡地瞄了一眼,然後說:“明天一早和我一起去裕鑫大廈,見見那位山西客戶。”
  “哦。”袁潤之迅速收回手,裝無辜的眨巴著眼,還擠了一抹就像是被人狠抽過的笑容。
  紀言則看著她,嘴角微微抽搐,道:“市場部的同事應該不用我帶著你一一介紹了,出去和他們打個招呼,然後你就可以下班了。”交待完便坐下翻看著手中的樣品。
  袁潤之突然想到自己還沒有辦公桌,之前帶來的東西又不見了,於是又問:“紀經理……我想問,我之前帶來的東西放哪了?”
  “嗯。”紀言則修長的手指輕輕向一旁一指。
  袁潤之順著他修長的手指望過去,正是角落裏擺著的一張小小的電腦桌,桌上正擺著她帶過來的一些辦公用品。
  剛進這間辦公室門的時候,她就第一眼瞄見了這個小小的電腦桌,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太強了,她默默地在心中祈禱,千萬別和這個這夥一間辦公室,千萬別告訴她那張古董電腦桌是她的辦公桌,不然她一定會不定時缺氧抽搐的。
  結果,還真是被她的烏鴉腦猜中了。
  罷了罷了,反正她袁潤之就是個無敵金剛,大女子能屈能伸,不就是一張小小的古董電腦桌嗎?就算是要她趴在地板上辦公,她也一定再所不辭,死而後已。她一定會撐到師姐將她招回總經辦的。為了閃閃發光的人民幣,她拚了。
  她擠了一絲狗腿笑容,不停地點頭:“啊,謝謝紀總,辛苦紀總幫我收拾桌子。真是好讚的一張電腦桌,多少年沒見過了,紀總你真厲害,居然能弄到這樣的古董。”她一邊咬著牙,一邊微笑著,走過去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以後就要在這樣破爛的一張桌子上辦公,別提有多心酸。
  “你未免想太多了,要謝就去謝桑總。”紀言則抬眸凝視著她,嘴角隱隱地抽動著。
  那張桌子上的東西很亂,明明他隻是隨手將她的東西丟過去。還有,那張桌子根本就不是他弄來的,一直就擺在那。上午桑總決定調她過來的時候,就指著這張桌子說要留給她。關於桑總為什麽要這樣對她,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沒理由替她拒絕這份美意。
  原來又是師姐的安排。她要不要這麽悲摧。
  “紀總我先下班了。”袁潤之收拾好東西,腳底就像抹了油,迅速躥出了辦公室。
  紀言則轉首看向她身影消逝的方向,思量著明天怎麽去裕鑫大廈。

  第六章
  翌日,袁潤之開著自己那輛鮮綠色的QQ龜爬到了公司。市場的同事一個都未到,進了辦公室,就看見紀言則正在收拾資料。
  今天,他又是一件雪白的襯衫,昨天還是這件襯衫。記憶中,大學時期,她每次碰到他,他都是身穿一件雪白的襯衫,有一次她忍不住諷刺他:“真是個又懶又髒的人,連衣服都不洗。”
  誰知他的淡眸微眯,不以為意的淡淡回複她:“那是因為你不明白什麽叫做純潔。”
  純潔?要是他純潔,那她就是天使。
  她用手指在臉頰處頂了頂,意圖頂出兩隻酒窩來,然後走向紀言則,微笑道:“紀總啊,你好早哦。”
  紀言則眈了她一眼,繼續手中的資料,收拾完了之後,才正眼看她:“你有駕照?”
  紀言則的語氣一點都不象是詢問句,到象是陳述句。
  袁潤之狐疑地挑挑眉:“有。”
  “還有一輛QQ?”
  “是……”紀言則每說一句,袁潤之的心就跟著“撲通撲通”地跳一下,這個陰險的男人想幹什麽,該不會是要她開QQ去裕鑫大廈的工地吧。
  “哦,那待會兒你——”
  “紀總,你是要我開你的車去裕鑫大廈工地嗎?這個沒問題的。”想用她的私駕車,沒門!就算是QQ,也要有QQ的格調,總之,她的QQ堅決不能被他這種陰險的人沾汙了。反正他現在是桑氏集團市場部總監,怎麽樣桑總都會幫他配一輛車的。他是上司,要她當司機,可以,前提是開他的車。
  紀言則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看了袁潤之有一會兒,有些驚愕:“你……想要開我的‘私駕車’去?”
  “嗯嗯。”袁潤之頻頻點頭,心道:廢話,不開你的車,難道開我車?就算開的是QQ好歹那也是人民幣買的,開到工地上,來來回回,她還要花錢洗車,若是不小心刮著,不心疼死才怪。何況如今油價一再彪升,到時候報銷單飄到師姐那的時候,誰知道師姐會不會批準。
  “你確定真的要開我的‘私駕車’去?”紀言則再次眯了眯淡色的眼眸,眸光閃爍不定,透露出一比狡黠的意味。
  “紀總你別誤會哦,不是我想開你的私家車哦,我們這都是為了工作需要。”
  紀言則又看了她一眼,削薄的嘴唇揚起了一個漂亮的弧度,道:“好,待會你就開我的‘私駕車’去。”
  袁潤之爽快地點點頭。
  紀言則依舊是笑容燦爛:“正好東西準備好了,那兩瓶酒你拿著,跟我來。”
  說這男人不帥,女人是在違心,男人是在嫉妒。該死的一顰一笑都充滿著非一般的誘惑力,他真不該做建築這行,應該改去做牛郎,包準大紅大紫。
  出了辦公室,坐上電梯,袁潤之跟著紀言則一路向地下停車場走去。到了地下負一層,她就開台納悶,停機動車的位置不在右邊,應該在左邊,而且應該再往下一層才對,負一層都是用來停非機動車的呀。
  她忍不住問:“紀總,你是不是記不得你的車子放在哪了?告訴我車牌,我幫你找。”
  “不用,到了,就這輛。”紀言則停下腳步。
  袁潤之一直想看看,陰險又變態的紀言則會開什麽樣的車,結果一輛深灰色舊舊的自行車衝擊著眼球,她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他口中所謂的“私家車”就是這輛破自行車?這輛又破又舊的自行車,印象中好像他從大學的時候就在騎吧,那時候,無論她到哪,都可以聽到女生談論他穿著白襯衫,騎著車子,迎風飄揚又帥氣又拉風的模樣。
  這麽多年了,連她這個平下中農都買了QQ了,他要不要這麽多年了,身份已是市場總監了,居然還在騎這個老爺車?
  她難以置信地看向紀言則:“紀總,這就是你的‘私家車’?!”
  紀言則淡定地點了點頭,神泰自若:“沒錯。”
  “可是,這明明就是一輛自行車。”
  “私人駕駛自行車,簡稱私駕車。”
  “私人駕駛自行車,簡稱私駕車——”袁潤之突然覺得自己好想吐血,不,應該像《唐伯虎點秋香》裏那位仁兄一樣噴血才對。
  “喏,車鑰匙給你,去開車吧。”紀言則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串鑰匙丟給了石化中的袁潤之。
  “等一下,”不過是一輛破爛老爺自行車,瞧他那口氣,搞得象讓她開法拉利一樣,在“開車”之前,她一定要弄清楚一件事,“紀總,你怎麽走?”
  “坐車。”
  “坐什麽車?”
  “你說呢?”
  “……”果然與料想之中一樣,袁潤之連忙急急地擺手說道,“我載不動你!”
  紀言則不禁彎了彎嘴角,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沒說讓你載,就算你能載得動,我還不敢坐呢。”
  “那你想怎樣?”在見到這輛古董老爺車之時,袁潤之的內心掙紮了好久,終是下了決定,“紀總,今天我決定犧牲一下,為了市場部的事業,開我的QQ好了。”
  紀言則伸出食指在她的麵則搖了搖:“不行,今天我們要去見的那位山西繆經理,第一份工作就是做這個牌子的自行車推銷員,他對這個牌子的自行車情有獨鍾,而這輛車,就是我從他手上買的。之前我和他聯係過,要把這輛車送他留念。本來我是打算自己騎去的,沒想到袁助理你這麽自告奮勇。我做事的原則一向就是給新人積極表現的機會。這兩瓶酒,你提好了,要是半路上打碎了,唯你試問。OK,半小時後我們在裕鑫大廈工地門口見,到時我要見人見酒見車。今天的太陽很大,袁助理一路走好。我先行一步。”
  伴隨著最後一聲淺淺的笑聲,紀言則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合上的電梯門內。
  明明是盛夏,她為什麽覺得這麽冷?
  袁潤之盯著手中明晃晃的自行車鑰匙,傻站在那裏許久,等到她反應過來,迅速推著自行車出了地下停車場,卻剛好見著紀言則坐上了出租車揚長而去,隻留下一溜串討厭的尾氣。
  今天的太陽很大?TMD,這酷暑的太陽哪天不大?
  一路好走?TMD,走黃泉路嗎?還一路走好?
  這算不是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偷雞不成倒失一把米?聰明反被聰明誤?他怎麽可以說這是他的私駕車?兩個輪子的私駕車,真TMD的活見鬼了……
  看著手下的老爺車,袁潤之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這個陰險的家夥,從說第一句話開始就在算計她。昨天誘騙她喝下竹葉青,害她出醜,然後蓋福字窗簾,咒她早死早超生,今天又玩起私人駕駛自行車,可見這個男人的內心有多麽的陰暗。她不過以牙還牙地在餐廳裏塞還了買標書的兩百塊而已,若說她破壞了他的約會,那是鬼話,以他的姿色,走了一個女人,還有千千萬萬的女人。而且明明就看見他對那個女人一臉的不耐煩,他應該感謝她,及時解救他於水生火熱之中才對。
  裕鑫在城西新區,半小時要見到這輛破車,是要騎死她嗎?這炎炎夏日,陽光這樣毒辣,不脫水也脫成皮,真是好沒天理,上帝你今天沒有洗臉洗眼嗎……
  “哼,賤淫賊!你給我等著,等把這單工程攻下了,我一定要分你的提成分到你哭。哼!”袁潤之瞪著老爺車,猛踩兩腳,飛快地向城西新區騎去。
  ……倫家是可憐的被霸王刺激到的分割線……
  半個小時後,伴隨著一聲刺耳的緊急刹車聲,袁潤之已然將車停在了裕鑫大廈工地的門口。
  紀言則從陰涼的工地門衛室出來,走到她的跟前,抬手看了一下手表,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袁助理真的很準時,一分不差。”
  袁潤之沒有下自行車上,坐在車上,伸著舌頭喘著氣,不停地用手扇著。差一點,她就要橫屍街頭,這見鬼的太陽,真TMD的毒辣。這一切都是麵前這個陰險的男人害的,她一定要拿到提成,而且要拿多多的提成。
  深呼吸一口氣,她下了車,笑眯眯地將酒遞給紀言則,道:“天將降大任於私人也,必先美其容貎,塑其身材,增其智慧,賦其力量!不幸的是,老天將這個大任降給了我。所以,紀總,我袁潤之辦事您放一百個心。”
  表麵十足的狗腿樣,但心中卻是咬牙切齒地詛咒:笑笑笑,叫你笑,總有一天我要揍得你滿臉桃花朵朵開。
  紀言則一雙琥珀色的淡眸定定地看了她足足一分鍾,才啟口:“嗯,私以為上帝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雖然老人家有時候會打盹,忘記很多事,但還好沒忘記賦予你力量。”
  靠!這個爛舌頭的賤淫賊,敢說她沒容貎,沒身材,沒智慧。個圈圈叉叉!
  “快去停車,繆總在等我們。”紀言則拋下一句話,拎著兩瓶酒率先進了裕鑫大樓。
  袁潤之咬著牙,走向一邊停好車,然後一路小跑著追著跟上前。

  第七章
  一進入大廈,一股透心涼的冷氣直向麵部襲來,袁潤之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她四處望了望,刷著紅色防鏽油漆的鋼筋鐵皮,灰蒙蒙的水泥牆水泥柱水泥地,均露著猙獰的麵容。
  她跟著紀言則登上那高高的水泥台階,沒有扶欄,就連地麵的水泥還是粗糙未粉平的表麵。爬了三層,她忍不住向下看去,台階縫隙間空蕩蕩的,看得她一陣眩暈,如果一腳踩空了,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以前,經常聽市場部的人八卦,說每一幢高樓大廈,在工程結束之前都要死一到兩個人,說這叫做以亡靈祭祀,保佑大廈根基本穩紮,否則這幢大廈蓋好之後會不吉利。
  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拍了拍胸口,定了定神,快步跟上紀言則。
  突然,紀言則猛地頓住身,她整個人一下子撞上去,嚇得尖叫出聲:“啊——”
  琥珀色的眼眸微微變了色,紀言則緩緩轉首,嘴角隱隱地抽搐:“袁助理,你踩到我的鞋了。”說完,挺直了身體將被袁潤之一腳踩下的鞋子重新穿好。
  “嗬嗬嗬,對不起啊,紀總。”袁潤之幹澀地笑了幾聲。
  紀言則沒有搭理她,繼續向上。
  袁潤之咬著牙跟上。
  又爬了兩層,到了轉彎處,袁潤之腳下踩著一個石子,身體失了重心向前滑去,雙手無處可抓,向前一伸,剛好扣住紀言則腰間的皮帶。
  袁潤之嚇得趕緊縮回了手,然後陪著笑臉:“對不起啊紀總,人家剛才不小心踩到石子,腳底一滑,所以……那個,我絕對沒有非禮你的意思啊。你放心,就算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絕對不會對你有什麽非份之想。對你來說,整個地球最安全的雌性生物就是我。”
  紀言則的嘴角隱隱抽動著,又一次挺直身體,冷淡地拋下一句:“你廢話真多。小心點,看著路,掉下去概不負責。”說完淡定地繼續前行。
  “掉下去概不負責”這幾個字讓袁潤之的身體不由得一顫,忍不住地兩步並一步,快步上前,與紀言則並行:“紀總,你說會不會有人走得好好的從上麵掉下去?”
  紀言則斜眼瞄了她一眼,滿頭大汗的臉上少了之前那種不服輸的囂張氣焰,換之是一副怕死的膽小表情。
  他收回目光,輕咳了一聲,簡單地以一個“嗯”字回應。
  袁潤之當下糾結地緊皺起眉頭,忍不住接著又問:“那個,我以前聽市場部的人說,每幢大廈在完工之前都會莫明其妙地死一兩個人,真有這種事嗎?”
  “嗯。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麽要爬樓。”
  “什麽意思?”
  “前兩天,有兩個工人乘電梯的時候,電梯正好出了故障,兩人活活的摔死了。”
  “哦,上帝保佑,已經死了兩個了,那我就一定會沒事了。”
  紀言則再次抽動嘴角,十分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有的大樓煞氣重,一定要死到三個人才夠。”
  “……”袁潤之的心髒又開始“撲通撲通”地一張一縮,拚命地吞著口水。
  又上了三層,突然,一隻老鼠從袁潤之的眼前倏地一直躥過,然後延著水泥牆迅速地爬地不見蹤影,嚇得她又尖叫了一聲。
  紀言則頓下腳步,瞄了她一眼:“又什麽事?”
  “剛才有一隻很大很大的老鼠在爬牆。”
  “老鼠會爬牆很奇怪嗎?”
  “不奇怪。但能爬這麽高的樓,這老鼠也太非人了。”
  紀言則白了她一眼:“老鼠本來就非人。要想知道它為什麽爬得那麽高,你就快點爬上去問它啊。”真是沒見過比她更白癡的女人,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接受桑總提議收她來當助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
  又上了三層,袁潤之扶著牆,吐著舌頭喘著氣,汗如雨下,身上的T恤前後心早已濕透。之前她費盡力氣快速騎車到工地,以為坐個電梯就能見著那位山西繆總,誰知都爬了十一層,還是沒有聽賤淫賊說到。那個繆總該不是剛好在頂樓辦公吧。
  她動了動幹澀地喉嚨,衝著離她兩米遠的紀言則有氣無力的喊道:“紀總,到底還有多少層沒爬?”
  紀言則回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七十七層。”
  “七十七層——”也就是說還要再爬七十七層才能見到那個傳說中的山西繆總?要不要這麽悲摧?要不了七十七層,隻需再七層,她就可以登上極樂世界了。
  她顫抖地深深吸氣,頭暈腦脹,一陣眩暈,不幸地一口氣接不上來,身體軟軟地攤倒在樓梯上。
  紀言則見著,皺緊了眉頭,連忙下了幾層台階,蹲在她的麵前,手指輕輕地戳了戳她的手臂:“喂,你沒事吧?”
  昏倒的袁言之毫無反應。
  “喂,你不是吧,這樓一共八十八層,還有七十七層沒爬有什麽不對嗎?”好吧,他承認自己是故意嚇她的,誰知道她這麽不經嚇,總是動不動玩昏倒。
  他看著手中的兩瓶酒,思忖著要如何抱她上去。
  未久,他手抓住一個灑瓶,然後一手托住她的頸部,一手從她的膝蓋下穿過去,將她整個人橫抱起,爬了半層樓,到了目的地,然後輕吐一口氣:“你還真是給麵子,還有半層就到了。”
  ……倫家是可憐的被霸王刺激到的分割線……
  “牛頭大哥,人家正值青春年華,別帶我走哇。馬麵大哥,人家瘦得跟幹兒一樣,下油鍋也炸不出什麽油來……”
  桑渝看著自己被死拉扯著的衣裙,實在是忍無可忍,衝著她大吼了一聲:“袁潤之,袁助理,你可以起床了——”
  不是牛頭馬麵嗎?陰曹地府裏怎麽還會能聽到師姐的河東獅吼聲?不對,聲音聽起來好象很真實。
  袁潤之倏地睜開雙眸,便看見桑渝雙手抱臂,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瞪著她,目光順著向下,她的手正不規矩地扯著師姐美麗的裙子。
  她迅速鬆手,彈起身,站立好,然後擠了一絲笑容:“桑……桑總。”
  “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桑渝聲音淺淺的,溫柔而舒服。
  要死了!師姐居然用這麽溫柔的聲音和她說話,讓她的心陡然一跳。她立即擺了擺手說:“哦,沒有沒有。”
  她的眼睛稍微瞄了瞄,環顧四周,已經身在公司市場部的辦公室裏了。她抓了抓頭發,她記得她爬樓爬到十一層就體力不支暈倒了,至於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不知道,還有她怎麽回到公司的。
  桑渝看著她,然後淡淡地說:“袁潤之,這次你要好好感謝紀總,是他把你從工地一路抱回來的。唉,本來指望你幫這個助手能幫上什麽忙,結果反倒成了累贅。”
  桑渝的話讓袁潤之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眸,直覺反應:“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師姐在說笑吧。那個家夥怎麽可能會好心的抱她回來。還有,若不是他,她根本就不會暈倒。這麽熱的天,很容易中暑,都因為他,她在烈日下暴曬,騎了半小時的自行車,到了裕鑫之後,他又馬不停蹄地拉著她開始爬樓。那一層樓就要爬三層台階,一共十一層樓,也就是說她爬了三十三層台階。
  汗如雨下,體力不支,她要是不昏倒才怪。
  “怎麽不可能!袁潤之,歸根結底是你身體素質太差了,早就叫你去正道練練,就知道偷懶,待會下班了,跟我去正道。”桑渝道。
  “啊,可不可以不要去……”一提到正道,袁潤之的頭皮就發麻。
  桑渝是跆拳道黑帶,不僅在N市開了好幾家名為“正道”跆拳道連鎖會館,還身任總店的教練。桑渝一上了道場就跟魔鬼一樣。
  她記得剛進公司時,為了巴結師姐,屁顛顛地跑去正道報名學習跆拳道,誰知有幸見識了師姐魔鬼般摧殘的教學方式,她立馬跑到前台找人家前台小姐要求退款。
  師姐簡直是太恐怖了,如果被那樣慘無人道的扔來扔去,鐵定半條命沒了。據說,前不久沈師兄被師姐借機揍了,這個矯情的女人,連自家男人都不放過,要是她去了,她還能全屍爬出正道嗎……
  “你說呢?”桑渝的聲音在袁潤之的耳朵裏聽起來別說有多陰森,“以後我去正道上課,你都得跟我一起去。”
  這時,門口,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走進來,是紀言則。
  袁潤之斜眼瞄了他一眼,便撞見那對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顏色好像比平時深了些許。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恢複神誌,對於這雙魅惑人心的妖眼,她早已經免疫了,不會被秒殺了。
  她在心中念道:哼,罪魁禍首,別以為抱她回來,也就會感恩,這一點小恩小惠,比起他施壞簡直是差太遠了,如今還連累她要去正道被打,可惡!
  紀言則收回目光,走近桑渝說:“過兩天投標,樣品要提前送過去,明天,我會安排人送去。”
  桑渝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嗯,辛苦了。今天很累,就早點下班吧。”桑渝轉身對袁潤之說,“你,收拾好了,就跟我一起去正道。”
  “不要……”袁潤之哀淒淒地說。
  “再說一次!”桑渝惡瞪了她一眼。
  “要……”袁潤之實在沒輒,苦著臉,跟在桑渝的身後。
  就在兩人要出門的當口,紀言則突然出聲:“桑總——”
  桑渝緩緩轉過身:“嗯?”
  紀言則看了一眼袁潤之,然後才道:“關於市場部人員身體素質的問題,我想等這次的投標結束,材料進場之後,抽三天時間,組織全市場部的人去野外集訓三天,希望桑總能批準。”
  說完,他又眈了一眼袁潤之,嘴角意味不明地輕抬了抬。
  袁潤之一聽,怒目瞪著紀言則,眉毛都快橫飛上天了。乍見他那雙妖冶含笑的淡色眼眸,恨不能撲上去,摳下來。
  野外集訓?這大熱天的跑什麽野外集訓?這個陰險又變態的賤淫賊,分明就是火上燒油。今天才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這會又在想歪點子了。哼,什麽抱她回公司,她就知道,打一巴掌給一顆糖,就是為了再狠打一巴掌。她跟師姐去正道,實在不行,她就尿遁裝死,反正被打的又不隻她一人,而且不會從頭到尾被打,但如果跟這家夥去野外集訓,什麽事都說不準了,一樣無法全屍回來。反正橫豎都要死,她寧可跟師姐去正道,那裏起碼有空調,在室內。
  當下,她拉住桑渝,說:“桑總,我們還是早點去正道吧。太晚了,讓你的學生們等就不太好了。”
  桑總點了點頭,然後對紀言則說:“紀總,你這個提議還真不錯。市場部的人的確很辛苦,如果加強鍛煉的同時,還可以和大自然親密接觸,那正好是勞逸結合了。好,批準。”
  勞逸結合……
  袁潤之差點沒吐血了,原來在師姐的心目中,在大自然中□勞而死叫做勞逸結合,吐血ING……
  桑渝的河東獅吼功永遠是都是向著袁潤之:“袁潤之,你還站在那裏做什麽?還不快跟過來。”
  袁潤之回過神,桑渝已經走出門外數步之遙。她不忘惡瞪一眼紀言則,然後快步跟上桑渝,道:“師姐,不是要去集訓了嗎?為什麽還要去正道?”
  “我有說去集訓,不用去正道嗎?”桑渝邊說邊聳著肩。
  “……”袁潤之在心中悲鳴:天理何在啊,這悲摧的世界!

  第八章
  ……倫家是可憐的被霸王刺激到的分割線……
  走出正道,袁潤之不停地搓揉著很痛的胳膊,還好,今晚隻被師姐摧殘了半小時。
  運動之後,加上之前沒有吃飯,這會兒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她決定去離得很近的一條小巷吃夜宵。
  那附近有一家很大的夜總會,叫做“金碧輝煌”,有一次被桑總拉去做“三陪”(陪吃陪喝陪劃拳),陪完了之後出了夜總會,她無意中發現夜總會對麵有一條巷子,擺了一長條龍的攤子,有麻辣燙,有燒烤,有油炸,有甜點,等等,而且有好幾家都是電視美食頻道經常推薦的美食小吃。
  後來她一個人懶得燒飯,就會開車來這裏,從頭吃到尾,或者是晚上一個人無聊了,會有事沒事拉著小喬一起來這裏享受美食。
  停好她的寶貝QQ,她順著一個個攤位一路點下來,然後在一個攤子前坐下,叫了一聲:“老板,來一碗小餛飩。”
  老板一見是她,立刻笑眯眯地說:“今晚又偷懶不想燒飯了?還是老規矩,不要蔥,多來點蝦皮。”
  “哎?當然不是,是我隔兩天不吃老板的小餛飩就渾身難受。”袁潤之沒別的好處,就是嘴巴甜。
  “今晚免費送你一個五香雞蛋。”
  “謝謝老板。”哇,她今天賺了一個雞蛋,價值八毛錢耶。
  不一會兒,烤肉串烤雞翅炸臭幹全都上來了。拿起一串蜜汁烤雞翅,袁潤之嗅了又嗅,真是不要太香,十分滿足地狠咬一口。
  吃得好好的,突然一個尖銳的女高音突兀地劃破夜空:“NICK,你給我站住!”
  NICK?
  袁潤之停下啃雞翅的動作。
  十多年前,她特迷那個BACKSTREET BOY中的NICK,亂帥的,就算她再是隻鐵母雞,每逢隻要是BACKSTREET BOY出新專集她都會買回來。不過這個女人喊著英文名字說著中國話,到底這NICK是個中國人還是老外?
  由於十分好奇,她想看看這位叫NICK的是不是有想象中的一樣帥,於是抬眸,尋向聲音來源,便看見幾米開外一個熟悉而挺拔的身影。
  賤淫賊?!
  袁潤之眨了眨眼睛,又不相信地揉了兩下,的確是賤淫賊。
  他叫NICK?!
  那位叫他NICK 女人,看上去年紀約莫四十歲不到的樣子,明豔,婉約,貴氣,身著一身套裙,在霓虹燈下閃閃發光,但用肉眼看上去,這套衣裙就價值不菲。
  這位貴婦人的身邊還立著一位年紀稍輕的女子,估計三十歲左右,長像也不錯,臉上的妝容精致得在燈光下看起來十分自然,但是氣質比起那位貴女人就稍差了一些,。
  貴婦人一直拉址著紀言則的手,不知道在說什麽。紀言則至始至終緊抿著嘴唇,不發一言。下一秒,那位三十歲的□又向他麵前走了一步,剛好擋住了袁潤之的視線。
  兩人嘰哩哇啦對著紀言則又不知說了些什麽。
  袁潤之摸了摸下巴,抬眸看了一眼對麵的夜總會,然後目光在貴婦、少婦和紀言則三人的身上來回轉了又轉,心念:難道真讓她瞎掰說中了,這家夥真的是幹那行的?然後這家夥今晚一下子碰上了兩位客人,兩位客人因為爭風吃醋,所以就吵起來了?
  ……倫家是抽打霸王的暴力分割線……
  紀有梅看著眼前已長大成人的兒子,不禁頭痛死了。
  送他出國,他不要。憑實力考上了本市的H大,起初她以為他對建築方麵感興趣,她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算了,誰知大學念完之後,他搬出家裏,跑去學人家做業務員,整天往工地上跑,風吹日曬,原本白晳的皮膚,現在都曬黑了。
  叫他回家,他總是不聲不響地半夜才回來。害她一把年紀了,還要半夜起床,隻為見兒子一麵。她叫他別做業務了,他總是沉默以對,不反駁也不順從,等她苦口婆心說完了,他會麵無表情地回她一句:“說完了?說完了,我上樓睡覺了。”
  工作的事,隻要他喜歡,不提也罷。但是眼看著年紀一年一年往上長,也不見他帶個女孩子回來。從小到大,喜歡他的女孩子不知有多少,家門坎都被踩平了,偏偏就沒有一個入他眼的。每次有女孩子來家裏玩,她總是歡天喜地的,不知道有多開心,可是不到五分鍾,便會看著人家女孩子要麽白著臉要麽黑著臉離開。
  要他去相親,他也不反駁,每閃都會聽話的去赴約,但每次都會把人家女孩子氣得回來大罵介紹人。就拿上個月,那個家勢甚好脾氣也好的EVA,居然氣得回來說SARA介紹了個鴨。
  上帝啊,如果她兒子真的是隻鴨,她就阿彌陀佛了。有一段時間,她一直懷疑兒子的性取向是不是有問題,有一次她欲言又止,他卻很幹脆:“我對男人沒興趣。”
  當聽到這話時,她懸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可是隔了一分鍾他又補充了一句:“但也沒有女人能引起我的興趣。”
  她隻好撫額吐血地吼了他一聲:“你老娘我的客戶沒有人妖!”
  想她開了一家在N市還算出名的婚姻介紹所,成功了介紹了成千上百的戀人,但是就是搞不定自家的兒子,她的金字招牌總有一天要毀在他的身上。
  紀有梅歎了一口氣,對紀言則說:“阿則,你要是不喜歡EVA的話,過兩天你康伯伯的女兒從澳洲回來,你抽個空去見個麵。”
  “我不想去。”紀言則想都未想,直接拒絕。
  以前就算兒子諸多不願,但是從不會這麽直接地拒絕。
  紀有梅深深蹙眉:“阿則,你現在到底想做些什麽?如果你不想回家的話,媽不逼你,你想半夜三點回來,非常得OK,沒問題。但是有些事,你應該明白。我現在要你相親戀愛,不是在逼你,是為了你好,因為你還有餘地去選擇一個適合自己或者看對眼的人。但如果等到某一天,輪到你父親插手這件事,你就什麽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了。到時候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能追你回來。”
  紀有梅苦口婆心地說了一大通,希望兒子能將自己真實的想法說出來,究竟想要什麽要做什麽。可是等了半天,他一直在那邊發愣,依然還是那副什麽都無所謂的欠扁樣子,她徹底地沒語言了。
  她有氣無力地說:“你、你你給我一塊豆腐,我現在死給你看。”
  “我有女朋友了。”紀言則的頭向一邊偏去。
  “什麽?!”乍聽這個消息,紀有梅覺得自己激動地胸腔內那顆脆弱的心都要跳了出來。
  紀言則伸出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向不遠處的帳篷下:“喏,就是那個在啃雞翅的。”
  紀有梅順著方向看過去,一個長發的女孩啃著一半雞翅,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盯著他們看,雞翅肉掛在嘴邊,油順著向下滴卻一點不自覺。
  一直立在身旁的侄女SARA迅速湊了過來,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仔細地盯著那個長頭發的女孩看了又看,然後撇了撇嘴說:“長相一般般,眼睛挺大的,頭發也挺長的,但是亂糟糟的,就跟沒梳頭發一樣。還有身上那件T恤,皺巴巴的。最要命的是她在吃路邊攤耶,你看那個啃雞翅的姿勢。要命喏,她怎麽可翹起二郎腿,還在那不停地抖啊抖。真是造孽……”
  紀有梅挑了挑眉,深呼吸一口,衝著SARA擺了擺手:“美醜,不重要!頭發亂不亂,不重要!衣著皺不皺,不重要!吃飯翹腿,不重要!抖來抖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female,not male or shemale!”
  SARA被姨媽經典的語言震撼住了,嘴角隱隱抽搐:“可是她這個樣子,外公見了會不會敲斷她的腿?”
  “那你外公也沒敲斷我的腿啊。”
  “可不也罰你二十年不準進家門嗎?”
  紀有梅眼睛一橫:“SARA,你要不要試試二十年不準進家門的滋味?”
  “我看,還是算了吧……”
  袁潤之正臆想著紀言則如何收場的時候,誰知他莫名其妙地抬起手來,指向她,然後唇邊還漾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奸笑。心中警鈴不由大響,她曾聽人說過,做鴨的有時候會為了滿足客人另類需要,會做起皮條客。
  果然,他身邊那個看起來年紀稍長一點的女人對著她曖昧的一笑。MD,這隻死鴨子要是敢向她下手,她一定用手中的鋼叉叉死他。
  她端起餛飩和一盤子烤味轉向另一張桌子坐下,背對著他們。
  “哎,她好像害羞了。”紀有梅說。
  紀言則微微抿了下嘴角,說:“正常人都會被你那種三天沒吃飯的眼神嚇到的。”
  紀有梅翻了個白眼,打了兒子一下:“啊,你個死小子,有女朋友了也不說一聲,害得老娘天天為你擔驚受怕的。”
  紀言則斜眼看著母親:“紀小姐,如果你吃飽了沒事做,能不能回家睡覺?”
  “哦哦哦,我明白。你們吃你們的夜宵,我們不打擾你們了。記得改天把她帶回去,讓全家人看看。”紀有梅向SARA擠了擠眉,“我們先回去,回去再說。”說著拉著SARA向一旁的車子走去。

  第九章
  目送著母親和表姐離開,隔了許久,紀言則才向那個攤子走去。
  袁潤之感覺到身後一道陰影壓過來,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連忙扒了兩口餛飩,站起身對著老板大喊一聲:“老板,結賬!”
  紀言則不聲不響地坐在她的身旁,順手拿起桌上盤中的一串雞翅啃了起來。
  老板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啃著雞翅的紀言則,便衝著袁潤之笑眯眯地說:“你男朋友還沒吃完呢。”
  男朋友?!
  見鬼了,她哪來的男朋友?
  袁潤之滿頭霧水,順著老板的目光看下去,便看見紀言則正在啃盤中最後一串蜜汁雞翅。她急著叫道:“喂喂喂,你個賤賤賤——誰準你啃我雞翅的?!”
  紀言則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眼看著一根雞翅很快的香消玉損,若再不出手,另一根雞翅也將屍骨無存。袁潤之不顧一切伸出一雙手向紀言則的嘴巴抓去。
  紀言則的身體偏偏一傾,躲過了袁潤之的雙手。他狠狠地一口咬在雞翅上,然後將連鋼叉帶雞翅伸在袁潤之的麵前:“要?”
  袁潤之剛才用力過猛,差點栽倒在他的身上,好不容易站穩了身體,卻看見一隻被咬了一大口的雞翅近在眼前。
  雞翅雖依舊香氣宜人,但再沒了之前的“完壁之身”。
  要他個死人頭哇!這家夥怎麽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雞翅都啃了一大口了,還好意思問她要不要?誰要啃他吃過的東西,禽流感!
  一串雞翅三塊,他一下子就吃掉了她的三塊錢,就連好不容易賺來的八毛錢,也一起賠進去了。
  恨恨地凝眸瞪著他,她捏緊了拳頭,牙齒顫顫地抖了幾下,強行逼迫自己平複心境。她咬著牙,咧了自認為還算OK的笑容,對紀言則道:“紀總,常言道,親兄弟還明算賬,所以——”
  袁潤之的話尚未說完,便被紀言則斷了去:“我不記得我媽在外麵和其他男人又生了一個弟弟。”言下之意,哪來的親兄弟。
  “……”袁潤之翻了翻白眼,管他媽生了幾個兒子,她現在要錢,錢錢錢,要錢才是王道,於是伸出手對紀言則說,“紀總,你要付給我三塊錢耶。”
  紀言則慢條思理地咀嚼著口中的雞翅,抬眸看她:“什麽三塊錢?”
  袁潤之說:“雞翅一串三塊錢,你吃了我一串雞翅,就是吃了我三塊錢。”
  “哦,那從八百塊裏扣。”紀言則不以為意地回了一句,然後又衝著老板叫了一聲,“老板,再來一碗餛飩,和剛才的餛飩一起結賬。”
  “八百塊?什麽八百塊?”袁潤之深深蹙起雙眉,她什麽時候欠這家夥八百塊。
  驀地,紀言則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軀站立在她的麵前,迫使她抬頭看他。
  頂篷上掛著一隻油漬斑斑的白熾燈泡,昏黃的燈光上,袁潤之發現他那對妖冶的琥珀色眼眸變得的深沉了,心中的警鈴大作,每次隻要他的妖眼顏色一變深,就意味著這家夥一定有所不良動機。
  紀言則的身體向前微微傾了傾,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袁潤之的臉頰上,她的臉倏地滾燙起來,隻覺得呼吸一窒。不知怎的,近距離地麵對這個討厭的家夥,她有些莫明地緊張。
  他的臉離她越來越近,她不禁身體慢慢向後傾去,結巴著說:“欠……欠債還錢,天……天經地義,你不要以以……以為你比我長得高,職……職位比我高,我就就……就怕了你,你……你你就不用還錢了。我跟你講,我的氣場很強大的,你是絕對壓不倒的。”她一邊說著一邊彎起臂膀展露著自己微薄的肱二頭肌。
  紀言則對她的話置惹罔聞,身體又向前傾了一下,臉就在要觸到她的臉頰,而迅速轉過,嘴唇貼在她的耳邊輕輕蠕動:“你未免想太多了,我隻想和你說件事。”
  還以為這家夥臉湊過來想幹嘛。
  袁潤之深吸了一口氣,挺直了胸膛,大聲說道:“有話就直說,幹什麽要靠得這麽近,還偷偷摸摸地耳語?”有病啊!
  “你確定我要當眾大聲說出來?”紀言則迅速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嘴角邊漾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幹什麽?我行得正,坐得直,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袁潤之又將胸膛向上頂了頂。
  紀言則瞄了一眼她的胸部,然後以不高不低反正周圍在吃小吃的人都能聽著的聲音說道:“袁潤之,我剛才想說的是,你的褲子拉鏈開了。”
  頓時,周圍一切嘈雜的聲音消失了,變得十分安靜,下一秒,帳篷內發出此起彼伏抑揚頓挫各式各樣的笑聲。
  袁潤之的臉猶如煮熟的蝦子一般,裏外紅透透,她垂下頭,迅速坐在板凳上不吭一聲,雙手摸向小熱褲的拉鏈。要死!她明明上完廁所有拉拉鏈,怎麽好端端地就滑了下來。
  她懊惱地咬著下唇,紅著臉,將小熱褲的拉鏈拉上,然後轉身與紀言則麵對麵。
  剛要說話,餛飩攤的老板端著一碗熱呼呼的餛飩過來,對著她曖昧地笑了笑:“和男朋友吵架啦,吃完我老馬的餛飩包你們和和氣氣。”
  袁潤之連忙回道:“誰說他是我男朋友!”
  老板又笑著說:“哎,你這話,就跟我老伴年輕時一模一樣。每次吵完了架,被別人看見了,她都是會回這一句。”
  “……”
  所謂越描越黑,袁潤之所幸住了嘴,轉過臉,她壓低了聲音質問紀言則:“你做什麽盯著我下麵看?你就不能說小聲一點嗎?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這麽大聲?!”
  “是你讓我大聲說我才說的。不是我盯著你看,而是你那隻豬頭晃得我很難受。”紀言則低眸向下瞄了一眼,輕描淡寫地一句將事情撇得很開。
  袁潤之先是一怔,再回味“豬頭”二字,窘得一張俏臉猶如灑過狗血一般。她飛快地伸手按住紀言則的嘴巴,低吼道:“你閉嘴!”
  纖長濃密的眼睫微微動了一下,紀言則睜著眼睛很無辜地凝視著袁潤之。
  袁潤之望著他那一對漂亮狹長的眼眸,心“怦怦”地跳個不停,臉頰上的溫度越深越高,突然想到那家夥滿嘴的油,於是迅速收回了手,抽了一張餐巾紙擦了又擦,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紀總,我敬你是市場總監,是我的頭,關於我褲子拉鏈的事,我既往不咎,你把三塊錢還我,你愛怎麽樣怎麽樣。”她心念,當出門踩狗屎,現在最主要的是——要錢,要完錢,她立馬消失。
  “不是說了從八百塊裏扣了嗎?”
  “什麽八百塊?我什麽時候欠你八百塊?!”袁潤之的聲音一下子揚高了八百度。她很少問別人借錢,因為她有個惡習,如果借了錢,會拖拖拖久才還人家。因為阿姨跟她說過:有借無還,再借不難。為了保有她高大威猛的形象,她曾痛下決心,阻止這個惡習發生,那就是不跟人借錢借東西。
  “Bella Napoli。”
  “Bella Napoli?”
  袁潤之皺了皺眉頭,開始回憶一個多月前在Bella Napoli餐廳裏曾經發生過的事,一邊回憶,一邊喃喃自語:“和小喬吃飯,然後碰到楊偉,然後我砸了盤子,然後跑錯洗手間,然後離開洗手間,然後——”她倏然頓住。
  “八百塊。”紀言則吃了一口餛飩,雲淡風輕地吐了三個字。
  袁潤之瞪大了眼睛,舉起手又指向他:“姓紀的,都說男子漢大丈夫,不拘小節,你怎麽像塊大豆腐?我早就忘了那天的事了,再說了,我那是以德報怨的幫你,你應該謝謝我才對,怎麽可以公報私仇?”
  她進市場部,不過一天半的時間,卻發生了這麽多悲摧的事情,顯然是這個男人的心眼比針孔還要小,不服氣那天在餐廳的事,所以就公報私仇。今晚真是見了鬼的在這裏碰見他。哼,阿姨一直說她,全身上下什麽不厚,就是臉皮最厚,就算是拉鏈真的掉下來,又怎樣?拉上去不就好了。
  紀言則瞄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回道:“你未免想太多了吧,誰有閑功夫跟你玩公報私仇。”
  “你不是公報私仇,你幹嗎什麽酒不送,偏偏送竹葉青?一定是你事先知道我不能喝竹葉青,才非要我試酒。之後還把抵債的破窗簾蓋在我身上,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隻有蓋死人才那樣蓋,咒我死嗎?今天早上更可惡,我是女的耶,你一個大男人怎麽好意思讓我在烈日下騎自行車騎半個小時?明明還有半層樓就要到了,你為什麽要嚇我,說還有七十七層沒爬?還有剛才,你拉著那兩個貴婦盯著我看幹什麽?拉皮條哇。還有還有,你沒事盯著我褲子看什麽看?你別以為你現在是我上司就可以為所欲為,我一樣可以告你非禮,還有吃我的三塊錢還來。”袁潤之越說越激動,右手伸在紀言則的麵前,差一點就要碰到他的鼻尖。
  紀言則揚了揚眉,用筷子尾端輕輕地撥開她的手指:“袁助理,你真的想太多了,若是換一個人,這些事情都不太可能發生,隻能怪你領會不到我話中的奧妙。”
  奧妙,奧妙個死人頭!她還汰漬呢。
  每次隻要見到他,她渾身的血液就特別容易沸騰。
  “我不管奧妙、汰漬還是立白,我現在隻知道你吃了我三塊錢的雞翅,廢話別多說了,要麽給錢,要麽還雞翅。”
  紀言則吃完口中最後一個餛飩,抬眸凝視著袁潤之數秒,劍眉輕揚:“如果我說,今晚你請我吃頓飯,下個月算提成的時候,我會考慮考慮。”
  紀言則的話音剛落,袁潤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成交!”緊接著,眼眉彎了又彎,聲音也跟著放得又輕又柔,“紀總,還想吃什麽?這條街上的,你盡管點,別跟我客氣。”回首她對著隔壁烤雞翅的老板叫道,“老板,這裏再來兩串蜜汁雞翅。”
  袁潤之三百六十度的態度大轉變,讓紀言則怔了有數秒。原本以為她會說考慮一下,沒想到連掙紮地餘地都沒有。每次幹什麽事,好象隻要一說有錢,她就會動力十足。就像現在,她的雙眸蘊滿了輝彩,閃閃發亮。
  他不禁失笑出聲,想起大學時,常常看到她在學校餐廳裏幫忙,有時候會是在超市裏,有時候會是在學校附近的肯德基或是麥當勞,又或是什麽甜品站之類的地方。總之,哪裏有錢賺,她就會往哪裏去。
  這一點到是和他挺像的。
  眨了眨眼睛,袁潤之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然後兩隻眼睛開始到處亂瞄。
  剛才,紀變態好象在對她笑。他是禽流感發作還是腦子突然抽筋了?好好的怎麽做什麽對她笑得這麽風騷。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這家夥笑起來真是無與倫比的好看。
  她咧開嘴,衝著他又嗬嗬一笑:“紀總,你要不要再點點其他什麽吃的麽?”
  所謂小投資大回報。
  紀言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不了,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早點回去吧,明天上午九點準時開會,別遲到了。”
  說完,他起身離開。
  他的語氣怎麽好象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袁潤之盯著他修長挺拔的背影看了許久,腦中一直糾結著他臨走前看她的眼神。好象從認識以來,他看她都是鄙夷、蔑視、不屑、唾棄,從未有過像剛才那樣,眼波中流露出讓人不易發覺的潛藏的了很久的欣賞的意味。
  欣賞?
  他會對她欣賞?
  難道她也跟著中邪了?
  她沒由得顫了兩下,衝著燒烤的老板說道:“老板,雞翅打包帶走。”

  第十章
  全公司,考勤最混亂的部門就是市場部。
  本來是每周一早上開例會,但這次是新官上任,所以臨時通知,提前周五來一次例會,市場部一下子塞得滿滿的。
  袁潤之進了市場部,望著滿屋子的人突然很不適應。
  迎麵胖胖團團的,專攻市政工程,剛剛出差回來的李元祥,笑眯眯地向她走過來:“之之,他們說你調來市場部,我還不相信,沒想到桑總真舍得下放你,以後互相照應了。”
  李元祥激動地用手掌不停地掄著袁潤之瘦弱的後背,一巴下去,沒將袁潤之抽飛出去。
  袁潤之咳了幾聲:“李總,你要不要使這麽大的勁?你這樣,你老婆怎麽吃得消你哦。”
  坐在桌上的趙夜群插嘴:“之之,你不知道李總的老婆就愛李總的強勁——有力——”一邊說著,還一邊做了幾個猥瑣的動作,擠眉弄眼。
  大夥兒都知道趙夜群說得什麽意思,一個個哄笑起來。
  李元祥掄起拳頭就給了趙夜群一拳,大著嗓門:“趙夜群,你他媽的就喜歡拿老子開涮。看老子不勒死你。”
  趙夜群是專攻學校工程的,平時最愛講葷段子。和李元祥過了幾招,手搭在李元祥的肩上,嚷道:“瞧你那熊樣,一把年紀了還害臊。裝什麽純情?要裝也是我們之之裝。之之你說對不對?”
  袁潤之立即笑嘻嘻地說:“唉喲,趙總,論裝純情,我怎麽比得過你,你可是天天泡在大學裏滋潤的很呢,前天還聽你侃那個傳說中師大的後山。”
  “什麽趙總?這裏哪個不腫,都全他媽的臉腫。”趙夜群笑道。
  全辦公室的人跟著哄笑。
  靠窗坐的夏月菊夏姐也跟著起哄:“趙夜群,我們要是臉腫,你那絕對是屁股腫。”
  ……倫家是抽打霸王的暴力分割線……
  都說搞工程建築的全是流氓,這話一點沒錯。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就算穿西裝打領帶,坐在高檔西餐廳內喝著那什麽18XX年的紅酒,那也絕對是假正經的流氓。
  袁潤之對於市場部裏這些什麽都能亂侃的現象,早已也見怪不怪,跟著一起眉飛色舞。
  趙夜群靠近袁潤之,摟住她的肩頭,跟著又壓低了聲音對所有人說:“要說屁股最腫的應該是坐在裏麵的那位,他媽誰不知道那座位是猶坐針氈。你這兩天的遭遇,我們都聽說了,之之我同情你。”
  袁潤之感激涕零,反過來拍拍了趙夜群的肩頭,說:“小夜哥,你不知道我跟在桑總身後,早就練就了一身銅牆鐵壁的金剛不壞之身,這兩天的事對我來說不過是個小CASE。其實小夜哥更加期待的是他的屁股能腫到什麽時候吧?”
  “哦——”
  “哈——”
  “噗——”
  袁潤之的話一出口,整個市場部呈現出各種迥異的笑聲。
  市場部的人有一種不需要言語的默契。一年半前,在楊經理來之前有兩位經理隻勝任了一個月就離開了桑氏集團。一位是MBA,一位是老江湖,兩位的離開當然要歸功於整個市場部,理由是MBA一天到晚喜歡用MBA參考書上那些框框條條讓大家做事,而自己從不幹實事;老江湖為人精明,無論誰匯報的事,他一率點頭,遇到不可行的時候,卻又推得一幹二淨,完全沒有一個當上司應當盡的責任。於是,大家齊心協力想方設法搞走他們,然後皆大歡喜,一起吃慶功宴。如果紀言則在市場部不能服眾,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準備著迎接市場部人的強力攻擊吧。
  趙夜群半眯著眼睛,笑了笑:“之之,你又不聽話了,亂講話,該打!”
  袁潤之攤了攤手,傻笑兩聲:“人家是無辜的。”
  坐在一旁看好戲看了很久的劉進前笑道:“之之,昨天下班時候,我聽說,那個紀總為了提高我們市場部所有人的身體素質,決定搞三天野外集訓,桑總同意了,有沒有這回事?”
  劉進前這一問題一拋出,整個市場部立即炸開了鍋,罵聲一片。
  “集訓?什麽集訓?”
  “有沒看過電視上放的那些軍訓的節目,差不多就是那些吧。”
  “我也聽說了,好像還要占用周末。”
  “什麽?!占用周末?!周末我要帶我兒子去看畫展。”
  “那個姓紀的是不是吃飽了撐的,這大熱天的,是不是想把人搞死?我們每天累死累活的跑工地,提高什麽身體素質?!老子身體壯得跟頭牛似的。”
  “就是,真搞不懂這些人怎麽能想到這些事的,是不是書讀多了,腦子也跟著腐化了?”
  “之之,你說吧,是不是有這麽一回事?”
  麵對市場部同事們的追問,袁潤之傻嗬嗬地幹笑兩聲,心念:還好,他們不知道是因為她在工地昏倒而要舉行野外集訓,不然要被他們劈了。
  她吱吱唔唔半天,道:“我昨天昏倒了,我哪裏知道這些……”
  大夥還想再繼續逼問,這時一個清澈冷冽的聲音斷了所有話題:“九點到了,有什麽話會上說吧,都去會議室吧。”
  刹那間,所有人都噤了聲。
  袁潤之聽到聲音回過頭,是紀言則。
  今天,他依舊還是一件白襯衫,白得耀目,白得刺眼。
  趙夜群第一個嚷著:“開會了,開會了,走走走!”
  ……倫家是可憐的被霸王的分割線……
  市場部的人一個跟著一個,進了大會議室。
  袁潤之剛想在隔著紀言則幾個座位的位子上坐下,紀言則就衝著她淺淺一笑:“袁助理,這邊。”
  看了看紀言則身邊的位子,再看了看他唇邊蕩漾著的淺笑,袁潤之驚訝地抽搐著嘴角。這家夥要不要當這麽多人的麵對她笑得這樣風騷?一定有陰謀。
  果不其然,會議室內立即想起一陣不明意味的咳嗽聲。
  袁潤之的雙眸四下瞟了又瞟,一個個佯裝看著自己手中的筆記本,臉上呈現出什麽都沒看見什麽也都沒聽見的表情。
  她暗自咬了一下牙,腹誹著:想孤立她,沒門。
  她慢吞吞地走過去,剛要在紀言則的身邊坐下,那清朗的聲音再度響起:“袁助理,先把後麵的白板擦一下,還有,待會會議紀錄由你負責。”
  “哦……”她轉身去擦白板。擦完之後,她回辦公室抱了筆電過來,剛要坐下,又聽紀言則道:“袁助理,麻煩你給每位同事倒一杯水。”
  “哦……”她轉身走向牆角的飲水機。
  空曠的會議室裏不協調地響了幾聲笑聲。
  袁潤之蹲在飲水機前,一邊倒著水一邊咬著牙再次腹誹:當自己是官,還真擺起官威了。
  紀言則回首看了她一眼,然後回過頭對全市場部的人微笑著說:“相信在座的各位對我也不是很陌生,會經常在工地碰到。所以,一些客套的話我也就不多說了,我和大家一樣,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努力把銷售業績提高,獎金多多。俗話說得好,有錢才是王道。所以,希望從今往後,大家合作愉快。”
  紀言則說得幾句很實在的話,說到了市場部所有人的心坎裏,得到一致的讚同。
  袁潤之倒水的同時,聽到那句“有錢才是王道”,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哦,這家夥在□裸的抄襲她阿姨的台詞。
  倒完了水,袁潤之坐回他的身邊。他又是對著她不明意味地一笑,然後才轉向其他同事:“嗯,現在,我們就直接進入會議主題,聊一聊各位手中都在跟哪些工程?進展如何?遇到什麽瓶頸?”
  袁潤之握著鼠標的手不小心地顫抖了一下。
  這個男人究竟想幹什麽?從昨晚就開始不正常,有事沒事衝著她笑,究竟是她眼花,還是他變花癡了。
  她現在已經不敢抬頭,生怕又看到大夥兒一副有色曖昧的表情。
  她咬著牙,努力地倒抽一口氣。
  看筆電屏幕,專心會議紀要。
  接下來與一般會議無異,不過是充滿了市場部的特色而已,粗魯又風趣。
  袁潤之一邊注意聽著各位同事的發言,一邊奮力地敲打著鍵盤。看著那屏幕滿滿的方塊字,上下滾動鼠標,居然滿滿的二三十幾頁紙。她不得不佩服這些做市場的人,真TMD能侃,一個人說下來就TNND要一兩頁紙,而且還是她濃縮後的精華。
  從沒有記會議紀要打字打到手抽筋的,就連她同時開十多個窗口和別人聊天也不曾這樣,市場部的人太狠了。
  她再度咬緊牙關,奮力打字。
  李元祥是最後一個發言的,也是話最多的,在他最後一個字音落尾,袁潤之恰到好處地敲完了最後一個字。
  這時,身側的紀言則又下達了新任務:“麻煩袁助理將這些資料按名字分發下去。”
  她瞄了一眼身旁的紀言則,他的左手不停地在轉著筆,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用右手食指將一疊A4紙輕輕推在她的麵前。
  靠!這家夥居然可以將筆從五根手指間來回連續翻三圈。當年上學時,她起碼練了三個月,也不過才達到連續翻兩圈的境界……
  她對著他擠了一抹笑,拿起那疊紙,背過身,就翻了一記白眼。
  這家夥就是故意的,一刻鍾都不讓她閑下來,害她想抬頭看看玻璃頂上的美景都不行。
  她瞄了一眼手中的資料,是一張張類似通信錄一樣的表格,上麵打印著某某工程地址,負責人,負責電話等等字樣。
  她按著名字一張張分發下去。
  眼見袁潤之發完了,紀言則繼續他的發言:“你們手中的工程信息,都是我之前跟進的,現在按你們分管的區域和範圍交給你們,跟的時候遇到什麽困難,盡管開口。十月之前會是裝修的一個高峰,大家一起努力,爭取全部拿下這些工程。”
  整個會議室應合聲一片,可見士氣多昂揚。
  袁潤則合上筆電,偏過頭盯著紀言則,期待著他那兩片削薄的嘴唇吐出“散會”二字。
  可是紀言則再度開口:“還有一件事要宣布一下,時值盛夏,各位同仁跑工程的時候一定要注意避暑,不要像某位同事因為體力不支而昏倒。”言語間表露了萬分的貼。
  此話一出口,立即引來所有人唏噓,目光一致投向袁潤之。
  袁潤之尷尬地傻笑兩聲,心中則是又將紀言則的祖宗十八代全部問候了一遍。
  紀言則繼續說道:“所以,為了提高大家的身體素質,我特向桑總申請了一次野外集訓,為期三天,時間定為下周五到下周日,地點是將軍山,請大家提前做好安排。”
  “紀總,你的主意真不錯,我們跑工程的整天往工地上跑,都不能好好出去散散心。”“將軍山好啊,山清水秀,天然氧吧,號稱N市的小九寨。”
  “我都想把我兒子帶去了,剛好當出去旅遊。”
  “不知道有哪些活動哦?真讓人期待啊。”
  “……”
  袁潤之聽著在座的人一個個附和著紀言則,嘴角不禁隱隱抽動。在進會議室之前,明明他們一個個激動地拍桌子拍板凳,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就差沒有帶著刀叉去申討“暴君”紀言則。
  對於眾人一片讚同聲,紀言則十分滿意,於是又道:“好了,今天會議就到此結束,下次會議就下下周一照舊,散會。”
  紀言則說完,合上筆記本,率先出了辦公室。
  紀言則的身影一消失,袁潤之就沮喪地哀號出聲:“真是好討厭,我一點都不想去集訓。”
  夏月菊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頭,說:“幹嘛不去啊?你看我一把年紀了,都想去玩玩呢,天天跑工地,跑得我一點激情都沒有了,正好去和大自然親近親近。”
  袁潤之難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肩膀又被人用力一拍,是趙夜群,隻聽他揚著眉,道:“我說之之啊,你是要多鍛煉鍛煉,瞧你這細胳膊細腿的,皮膚白得跟什麽似的,一看就是坐辦公室坐多了。跑市場的人怎麽能昏倒?人家紀總這麽做,一片苦心,都是為了你啊,瞧人家紀總多關心,多愛護你,那天還一路把你抱回來。”
  “我……”望著大家一個個捏著手中的那張A4紙炯炯發光的眼神,袁潤之想爭論,一時間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要爭論什麽。
  劉進前說:“是啊,之之,別生在福中不知福了。哎,這個紀言則還真有兩把刷子,你看這個市婦幼新建住院部,我之前跑了很多次,隻知道負責人是誰,一直見不到,他居然連人家的手機號都有。”
  趙夜群看著自己的那一份說:“我昨天才聽說師大計劃要新蓋圖書館,這家夥居然之前就知道了。”
  另一位負責地材工程的小李說:“這家夥絕對有一套,一來就給我們一人一個工程,才叫做不簡單。看看這些單子,這就是他媽的人民幣,要是他能一年四季不間斷地提供我們這些信息,老子願意天天去野外集訓。”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
  “我沒出息,你他媽把手上的信息給我。”
  “去你的。”
  “……”
  袁潤之瞪著眼睛,注視著他們麵部的表情,一個個喜上眉梢,正為手中的“人民幣”而亢奮著。
  現在整個市場部的人全都被紀變態收買了,都反過來說她身體素質差。
  果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袁潤之嘟著嘴,鄙夷著他們,迅速將筆電收起,然後一聲不吭地離開大會議室。
  她才不要和他們一起淪喪。

  第十一章
  簡單的手機鈴音響起,紀言則掃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不由得輕皺了下眉頭,遲疑了幾秒,還是接起:“喂?”
  手機那端響起一個深沉的男音:“阿則,是我。”
  “嗯。”紀言則輕應一聲。
  “你有好久沒回來了,爺爺他老人家想你。”
  紀言則對著電話沉默了一會,道:“我把我手中的一些事先忙完,忙完了就回去看他。”
  “下個月五號,是爺爺的八十大壽。”
  “……我知道,我會準備一份大禮。”
  “嗯。三個月前,你和爺爺提到商場重新裝修的事,昨天爺爺在董事會上提起了這事,最後決定商場重新裝修,預計中秋前重新開業。今天你有空嗎?我想和你談談關於重新裝修的事。”電話那端,男人的聲音溫和謙遜。
  “他不是不待見我幹這行嗎?”紀言則不經意地挑著眉。
  男人輕笑:“就算再不待見,也不至於將錢給別人賺吧。”
  “今天我都沒空,約了別人,待會就要出門。”紀言則想了想,“這樣吧,待會我找人先把資料樣本送過去。”
  “好。東西你就讓人先送到康馨老年療養院隔壁。”
  紀言則掃了一眼桌上的日曆,今天是陰曆初十,聲音較之前變得溫和一些:“你那間屋子需要裝修嗎?我可以給你全市最低價。”
  電話裏,男人聽了不由得笑出聲:“你真是三句不離本行,什麽能回來幫忙?”
  “照你這樣說,我更應該滾回愛極島。我有事,先掛了。”紀言則連給對方告別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掛了電話,然後便在辦公桌上的一堆文件資料裏翻了起來,直到翻出一本裝修方案。
  他盯著這份方案不由得出神,時隔三個月,外公還是采納了他的提議,其實天宇購物怎樣,他不該管,但不知為何,他還是通過另一種方式插手了。
  ……倫家是花枝亂顫風中淩亂的分割線……
  袁潤之抱著筆電回到辦公室,便看到紀言則坐在辦公桌前,望著前方發著呆。
  她安靜地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前,將筆電接好,等所有動作都做完了,不經意間地一瞥,居然發現對麵的紀言則依然還是先前那副姿勢,怔怔地望著前方發著呆。
  她好奇地盯著他看,依舊是那件終年不變的白襯衫,此時此刻看來,還真有那麽幾分他所說的純潔氣息。幾縷碎發隨意地散落在飽滿的額角上,濃黑的眉毛飛揚如劍,琥珀色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層紗,看不清情緒,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嘴唇……如此英挺俊美的五官,剛毅卻又不失清秀,在整個建築行業確實少見。
  她不禁挑了挑眉,如果他的嘴巴不那麽毒,心眼不那麽小,每天坐在辦公室裏有事沒事欣賞欣賞他,倒是件很美妙的事。
  驀地,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突然輕輕轉動,毫無預示地對上她的雙眸。
  “要不要我拍張照片放你桌前,以備我不在之時供你膜拜?”
  果不其然,他隻要一開口,就會破壞那這副和諧美好的氣氛。
  一時間,血氣上湧。
  袁潤之管他是不是她的上司,不甘示弱地回道:“誰膜拜你了?你少在那自戀了。”
  琥珀色的眼眸中閃爍著毫無懸念的鄙夷,削薄性感的嘴唇微微輕勾:“是嗎?那剛才你為什麽盯著我的臉看得如癡如醉?”
  袁潤之看著他那種不以為然的笑意就氣就不打一處來。
  對袁潤之來講,有時候,紀言則的眼神比起他的言語更具殺傷力,每次讓她氣得牙癢癢的,心底升起那股強大的恨不得揮起拳頭想揍人的衝動,便是他這種有意無意帶著謔笑很不屑地輕瞄她一眼的眼神。
  見過自戀的,沒見過他這麽自戀的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看你看得如癡如醉了?”袁潤之也學他先成那副姿態,鄙夷地冷哼了一聲。
  麵對袁潤之這種幼稚的行為,紀言則隻是回以一抹淡笑,然後輕輕地呼了一口氣,一掃先前的陰霾,拿起手中的資料,起身,向她的方向走去。
  眼見紀言則不發一言地向她走來,袁潤之心中紅色警戒“嗚啦嗚啦”地再次吹響,直覺推了一下桌子,身下的轉椅迅速向後滑去,離了他又一段距離,她立即跳起身,激動地說道:“今天我穿得短褲是係繩的,沒有拉鏈哦,你、你、你有什麽話站在那裏說就可以了。”
  她緊捂著熱褲係繩之處,生怕那根繩子在一瞬之間鬆動。
  頓住腳步,紀言則不由得嘴角抽動,口氣微涼:“我說,你的腦袋到底是什麽構造的?誰管你今天褲子是係繩的還拉拉鏈的。”
  “……”瞬間,袁潤之的俏臉漲成了豬肝色。
  紀言則將手中的方案和兩本樣本丟在她的古董電腦桌上,然後從一旁的牆角處搬出一塊地磚,丟在她的桌旁,淡淡地道:“你,馬上將這本方案、兩本樣本,還有這塊樣磚,送到廣州路264號隔壁的NB大廈七樓,找一位紀宇昂先生,把東西交給他就可以了。”
  原來是讓她送樣品,直接吩咐就好了,要不要這樣不明所以地走過來,害得她以為自己的小熱褲又出了什麽狀況。
  袁潤之拿起樣本,然後又去搬那塊地磚,身體隨之跟著顫抖了好幾下。
  這磚,真TMD沉啊!
  紀言則見她那副嬌弱的模樣,不免擔憂地問了一句:“你……能不能搞定?不行的話,我還是找其他人去好了。”
  找其他人去,那就意味著到時候這個工程的提成就成了別人的了……NO,在阿姨的“鐵血”教育下,唯一的宗旨就是:為了人民幣,生命皆可拋。
  袁潤之連忙擺了擺手,放下地樣磚,右手拍著胸脯豪言壯語:“身為市場助理,若是連一本方案兩本樣本和一塊地磚都搞不定的話,以後還怎麽跟著紀總跑市場?”
  紀言則一手抱臂,一手摸著下頜,表情有些抽搐地看著袁潤之:“嗯,那……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袁潤之咬緊牙根,雙手再次探向那塊重得要死的地磚,然後一鼓作氣搬離地麵,邁著醉拳之步,將地磚搬到門外稍做休息。
  紀言則凝望著她的東搖西晃的背影,心驚肉跳,幾度想上前幫她,卻被她固執地回絕。
  倚著門外的牆壁,袁潤之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正欲再次將地磚搬離地麵,身側一個讓人聽了骨頭都要酥掉的嬌媚聲音響起,嚇得她即刻鬆了手,差點砸到自己的腳。
  “紀總,您桌上的哪部電話不通?”聲音嬌媚且不失風情,這是袁潤之一輩子都學不來的。
  不用看向來人,但憑聲音,袁潤之就能判定來者何人。
  此女乃辦公室除了辦公室主任之外的核心人物,也是整個桑氏集團號稱“一朵梨花壓海棠”的孟梨花小姐。進了桑氏集團,若是不識梨花小姐,那隻能說明你OUT了。
  如果一件衣服有五個扣子,那麽梨花小姐一定是能扣一個扣子絕不會扣兩個扣子。有些場合,若是袁潤之連這個號稱酒神的“三陪”都搞不定的話,那麽隻要梨花小姐一出場,纖指輕揚,媚眼輕拋,一定是馬到成功。這讓,袁潤之甘拜下風,自歎不如,梨花不愧是豔壓群芳的梨花。
  按照桑總的說法就是,梨花小姐是一位以犧牲自我服務大家的不可多得的人才,建築行業需要的就是她這樣的人才。
  袁潤之對於梨花小姐簡直是膜拜得五體投地,不知今日梨花小姐又是以何種卓越風姿出現在市場部。
  側過臉,袁潤之便看到孟梨花上身穿著一件無敵夢幻的鵝黃色蕾絲針織小開衫,立在她的身側。果然,是五隻扣子隻扣了兩隻,衣衫下,隱隱約約露著胸部以下的雪白肌膚,性感漂亮的肚臍讓人暇想無限。
  袁潤之衝著孟梨花嗬嗬憨笑,低低叫了一聲:“梨梨。”
  孟梨花一直嫌棄自己的名字太過俗氣,不允許別人叫她梨花或者花花,要愛稱梨梨,多麽得富具LOLI氣息,又不失成熟女性的魅力。
  孟梨花展露了她國民妖精般的笑容:“是之之哇。”聲音柔媚入骨,姿態撩人,但憑一個“哇”字,就顯露了孟梨花與袁潤之兩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雲泥之別。
  有些事情,那是永遠不可逾越的一道鴻溝。
  孟梨花纖指輕抬,指了指裏麵,低聲說:“我先進去咯。”
  在桑氏,人人都知道隻要梨花小姐出現的地方,那八卦絕對是濃度高,精度高,純度高。
  號稱“八卦門”掌門人的袁潤之,以發揚八卦精神為己任,怎麽可能錯過如此良機。於是,她深呼吸一口,身體緊貼著牆壁,慢慢地伸出自己的小腦袋,開始窺探。
  喲西,賤□VS梨花小姐,這絕對是本年度桑氏集團內最值得期待的八卦。
  一手翻著通訊錄,一手拿著電話,紀言則正要撥打電話,聽到陌生的聲音,不由得微微蹙起眉頭,回轉身看向門外那個衣著暴露身份不明的雌性生物。
  雖然不發一言,紀言則已經用不悅的眼神表明了自己的疑問。
  每多看孟梨花一眼,紀言則的眉頭便緊皺一分。
  孟梨花搖曳生姿地走向紀言則,輕輕倚在辦公桌邊緣,聲音又柔又媚:“我是辦公室的孟梨花,上班的時候接到您這裏報修,不知是哪部電話有問題?”
  當孟梨花的手剛要伸向紀言則握住電話的手,紀言則便將電話掛上,冷冷地對她說:“麻煩你先出去,把衣服扣好了再進來。”
  “噗——”一直扒在門框上偷看的袁潤之,忍不住噴笑出聲。

  第十二章
  在整個桑氏,隻要是雄性生物,袁潤之從未聽過誰這樣對梨花小姐說過話,即便是表麵看上去十分正經嚴肅的那些董事們,也隻會很委婉地對梨花小姐說“孟助的服裝很時尚啊,不過在公司還是最好穿著樸素些”雲雲,而敢這樣直接了當說出此話的僅有紀言則一人。
  其實,這樣的結局根本就是毫無懸念的事,早在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她就領教過他的毒舌。
  她在心中不免嘖嘖地替梨花感到悲涼。
  其實她在梨花進門的時候就該提醒一聲,可是誰叫她這麽地壞心眼,又那麽地熱衷於八卦事業呢。
  紀言則斜了下眼,看見門外捂著嘴偷笑的袁潤之,不由得麵色一沉:“袁助理,你打算明天早上再將東西送給客戶嗎?”
  “哦哦,我這就去。”袁潤之很識相地縮回腦袋。
  孟梨花貝齒咬著嘴唇,臉色青一塊,白一塊,迅速轉身,走出辦公室。
  袁潤之見到她立即顯出一副憐憫的神色,緊接著又換了一副悲憤又淒涼的神情,指了指自己腳下的地磚,然後又指了指門內,以無聲抗議紀言則的慘無人道。
  孟梨花難看的臉色總算有了好轉,將身上的衣服扣好,挺了挺傲人的胸脯,轉身,重回辦公室。
  袁潤之聳了聳肩,一場好戲就此落幕,接下來會怎樣,應該是毫無懸念。
  不過今天下午茶時間,她可是有了一個很好的八卦話題,標題就是“梨花和讓她第一個扣起衣服的男人”……
  帶著滿腦的臆念,袁潤之雙拳緊握,再張開時,猛地將那塊地磚抱了起來,向電梯大踏步邁去。
  ……人家是抽打霸王的分割線……
  開著綠色小QQ,袁潤之沿著廣州路緩緩行駛,尋找著那個所謂264號隔壁的NB大廈。
  車子越開越不對勁,這方向不是往隨X倉去的嗎?是人都知道隨X家已成了N市神經發源地的代言詞。
  紀變態該不是真讓她送東西去那裏吧……淚……
  在路人熱心的指引下,她終於找到了264號,果真是傳說中的神經發源地。還好,正確地址是在264號隔壁,而不264號。她開始找尋NB大廈,可是問了很多人都不知道這附近有這樣一幢樓。直到遇見一位上了年紀的大爺,在大爺的指點下,進了一個小巷,繞了很久,終於找到了NB大廈。
  袁潤之坐在車內,仰頭望了望麵前的大樓。整幢大樓外觀殘舊不堪,若是明顯的一堵牆相隔,不經意會以為是旁邊腦科醫院的一幢老樓。
  袁潤之不禁佩服紀言則,這樣難找的地方,居然還可以找到如此一幢大樓需要裝修。
  她泊好車,剛從車內搬出樣磚,突然腹部傳來一陣絞痛,緊接著這陣痛像波電流一般流躥到了每個神經末梢。她渾身打了個冷顫,輕咒出聲:“靠!要不要在這麽重要的時候搞飛機!”
  話說這有人三急,偏偏在這種時候不爭氣的讓她遇上這麽一急,還好到了目的地了,先進大廈再說。
  她咬緊牙根,憋住勁,抱起樣磚,一鼓作氣,向大廈內衝了進去。
  進了年邁殘舊的電梯,她放下樣磚,身子都沒站直,伸手隨便按了個按鍵,現在不管到幾樓,先找洗手間再說。
  很快,“叮”地一聲,電梯門嘎吱嘎吱以超級緩慢的速度打開。
  出了電梯,她抱著地磚從大樓的一端奔向另一端,然後再從另一端奔回這一端,不幸地是,悲劇發生了——
  淚奔!
  為什麽這幢大樓這麽詭異,連間公共洗手間都沒有,全是一間一間好似賓館客房一樣的房間,每個房間的木門都緊閉著。
  又一陣電流從腹部躥向全身,這種應該在人間幻滅的絕痛讓袁潤之有了一種想要撞牆死了算了的心。
  無奈之下,她不得不抱著地磚走回電梯口,用胳膊肘死命地頂著上下鍵。
  “叮”地一聲,電梯終於停下。當兩門之間有了一人空隙,她抱著地磚,奮力而迅速地擠了出去。
  “啊——”
  “唔……”
  袁潤之隻顧著進電梯,完全忽略了電梯內是否還有其他乘客,再加上她衝進電梯的速度又快又狠,便整個人連人帶磚狠狠地將電梯內的人撞向電梯牆壁。
  “咳咳咳……”高大身形的男人被袁潤之抱著磚這樣用力一撞,承受不住咳了起來,本能地伸出雙手扶住緊緊抵住自己身前的地磚。
  驚嚇之餘,袁潤之第一反應就是自我保護,抱著地磚和樣本的雙手鬆開了,下一秒,當她意識到她丟下地是枚炸彈之後,立即雙手抱頭尖叫出聲:“要死啦——”
  所幸對方身手敏捷,抓住地磚的雙手,一手改托,一手為扶,穩穩地接住了那片樣磚,若是任由這片樣磚掉下去,後果一定十分的悲劇。
  “那個……還好,接住了。”頭頂上方傳來陌生的男聲,嗓音低沉悅耳,猶如醇酒般的溫柔醉人。
  袁潤之驚愕地抬眸看向離著很近的男人,隻是瞬間,又一次被秒殺了。
  袁潤之瞪大了雙眸,目光再次從下到自上細細地打量著眼前帥氣的男人,身著淺灰色襯衫,成熟穩重,絕非那什麽狗屁的純潔白,硬朗的下頜線條突顯出主人的個性,削薄的嘴唇擁著完美的弧度,一看就絕不會說壞話惹女孩子傷心的,皮膚也是時下最流行的古銅色健康膚色,絕非是像賤淫賊那樣怎麽曬都曬不黑的小白臉才擁有的曬白皮,濃黑的眉毛下是一雙溫和如水的眼眸,像子夜的星辰……
  她對帥哥為什麽總是那麽的沒有抵抗力,小腹不疼了,三急的事也都忘記了……
  “你到幾樓?”悅耳的聲音再度響起。
  她貪婪地盯著人家帥哥的臉龐,用一種火星人的聲調顫巍巍地道:“七……七樓……”
  “剛好我也上七樓。”帥哥淡淡地揚起唇角,纖長的眼睫輕輕下垂,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前。
  袁潤之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發現應該抱在自己身前的樣磚居然跑到帥哥的懷裏,她難為情的抓了抓頭發,然後手伸向樣磚:“哦,不好意思,還是我自己來吧。”
  “你讓我一個大男人看著你抱這麽沉的東西怎麽好意思。”帥哥的聲音依舊是溫柔如風。
  帥哥的話,猶如一股暖流湧上了袁潤之的心窩,此時此刻,她感覺就像是坐在南瓜車內被王子溫柔嗬護的公主一般。
  她改站在他的身側:“太謝謝你了。”
  “不客氣。”
  袁潤之的臉微微一紅。
  同樣是男人,為什麽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就這麽大呢?那個隻會以上司身份欺壓她的紀變態,隻會把她當民工一樣對待,別說是灰姑娘的,根本讓她覺得自己是駕著南瓜車的車夫。
  不知道是不是與紀言則八字犯衝,隻要一想到他,那種想撞牆的難堪滋味又湧上來了。
  “噝——”袁潤之倒抽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捂住腹部,不好意思抬頭,以蚊子哼地聲音詢問身旁的帥哥:“不好意思,請問……哪裏有洗手間……”
  帥哥一怔,然後笑了笑:“哦,每層都有。”
  袁潤之無力地撫向身側的電梯撫手,咬著牙,心中悲憤地暗道:見鬼了,三樓就沒有……
  這時,七樓到了,電梯門緩緩開動,袁潤之衝著帥哥點了點頭,先行衝出了電梯,左右走了幾步,便停住腳步,不由得心中一片悲涼,哪裏每層都有了,格局一模一樣,怎麽會有這麽一幢詭異的大樓存在……
  “嗨,這邊。”
  袁潤之捂著肚子回轉頭,便看見帥哥已經放下樣磚,打開了其中一道木門。
  是什麽樣的洗手間要隱藏得這麽深沉。
  袁潤之快步上前,走到門口處,當場震憾了……

  第十三章
  袁潤之望著門內房間的格局,驚訝地說不出話來O__O’’。
  迎麵是雕花玻璃隔斷將台盆包圍在內,台麵上整齊地擺放著男式梳洗用具,左側牆壁豎立著的是一排組合電視機櫃,電視機櫃上擺放著一台看上去還挺大的液晶電視機。她的身子稍稍向左傾斜,視線越過雕花玻璃隔斷,隱約是一張約一米八寬的雙人床,臨窗的位置是長長的寫字台和一排書架。
  是這個世界發展太快,還是她太落伍了?居然有人願意把自己單身公寓裏的洗手間當公用洗手間免費提供,若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這是在開房間>_<|||天地良心,她是多麽的純潔……
  “怎麽不進去?右手的玻璃門內就是洗手間。”帥哥抱著地磚先行進了木門內。
  袁潤之的嘴巴張張合合,不確定地問道:“請問這裏……是公用洗手間嗎?”
  帥哥將樣磚放在靠窗的寫字台前,轉過身,微笑著說:“你看像公用洗手間嗎?”
  當然不像……
  “可是你不是說每層樓都有洗手間的嗎?”
  “是啊,每層樓有二十間,隻不過是在每間單身公寓裏。”
  麵對帥哥的回答,袁潤之徹底無言了╮(╯▽╰)╭。
  帥哥再一次熱情地邀請:“進來吧。”
  袁潤之的心猛地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最近色狼變態很多,電視上每天都在報導,提醒廣大市民出行注意安全。這位帥哥看上去是那麽的無害,但是會不會那種趁機猥褻婦女的色狼變態。
  袁潤之再次對上帥哥清澈如泉的雙眼,下一秒,就否定了這種想法。如果在瞬間幻化成狼人的絕對是她,而非帥哥。以她的平平姿色,也會被一個帥哥看上的話,那一定是老天爺打盹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占便宜的都是她。
  “那個……就對不住了……”她下定決心,對著帥哥抱歉地說道,然後邁步前進,當手握住玻璃門上的把手上時,她又猶疑了……
  現代裝修什麽都講究簡約時尚,要不要衛生間弄得這麽沒有安全感,這設計師不是缺德就是暴露狂。
  所謂失節事小,憋死是大。若是讓別人知道她袁潤之是被便便憋死的,她寧願被帥哥撲倒。
  作孽哦……
  內心掙紮了數秒,她終是拉開了玻璃門。
  紀宇昂望著走進衛生間的長發女孩,雖然雙頰因為搬運樣磚而紅撲撲的,額頭上布滿了汗水,但還是能夠看出是一個清秀佳人。明明一張俏臉上鑲嵌著一雙清亮靈動的大眼,笑起來的時候卻反倒像是天上彎彎的月牙兒,不知道為什麽會覺得她很好笑,尤其剛才拉門的表情與動作,就好像要英勇就義一樣。
  他有點疑惑,雖然紀言則對身邊的女孩子愛理不理,言語上有時候也很過激,但也從未讓人家去做搬樣磚的粗重活。
  想到那對彎彎的月牙兒,他好笑地搖了搖頭,蹲下身將捆綁在地磚上的樣本拆了下來。
  袁潤之坐在馬桶上,雙眼一直緊緊地盯旁邊的窗簾,腦子裏一麵想著帥哥會不會變態拉開簾子,一麵又想著此時此刻帥哥在做什麽。
  終於神人交戰了幾分鍾,她終於起身。
  拉開玻璃門,便看見帥哥正坐在寫字台前不知看著什麽東西。
  也許帥哥是聽到了動靜,回轉頭,對著她又是淺淺一笑。
  那笑容就像是三月裏的春風,將她那顆好似花苞初綻的芳心吹撫得暖暖的。
  袁潤之不好意思的臉又是微微一紅,她不敢像平時一樣大著嗓門,生怕嚇著了帥哥,於是小聲地說:“真是不好意思哦。”
  “沒關係。”
  袁潤之傻嗬嗬地笑了兩聲,看到寫字台前立著的地磚,立即拍了下腦門,隻顧著欣賞帥哥,差點忘了送樣磚和資料的事。唉,真不道這位器宇軒昂的老兄和紀變態是什麽關係,居然住在這麽一幢變態的大樓裏,連個手機都不留,不愧都是姓紀的。
  她連忙走向帥哥:“請問,你認識住在這層樓的紀宇昂先生嗎?”
  “哦,認識的。”
  “啊,太好了。請問你知道紀先生住哪一間嗎?”
  “他住706。”
  “啊,謝謝。”袁潤之點頭道謝之後,便彎下身搬起樣磚,轉身向門外走去。
  “哎,那個我——”紀宇昂完全沒有料著眼前這位可愛又搞笑的女孩子居然自己抱起磚又離開了。
  袁潤之誤以為帥哥要幫忙,回首衝著他淺淺一笑:“不用你幫忙了,我自己搬的動。謝謝你啊,你真是個好人。”
  紀宇昂幾欲張口,每次都欲言又止,因為看著她抱著樣磚嗨咻嗨咻的模樣實在是太好笑了。他認識的女人,幾乎都是將自己的外表形象擺在了第一位,別說是讓她們搬這麽大一塊樣磚,就連讓她們提一點點重物,恐怕她們都要怨聲載道半天。
  好人?
  他到是第一次聽女孩子這樣稱呼他。
  遲疑了幾秒,他迅速起身,走向門口。
  袁潤之抱著樣磚,嗨咻嗨咻地一間間找著706房。
  好奇怪,為什麽從剛才的房間走出去,依次就是707、708、709、710。回頭,她又順著另一邊數著門牌,卻是720、719、718……
  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從袁潤之的心底升起。
  立在717室門口,她抬眸向對麵看去,整層樓唯一開著的一房門就是她剛才走出來的方向,之前幫助她的好好帥哥正立在門口看著她。
  她衝著他又是微微一笑,向前方又邁進一步,當瞥見那緊閉的木門上“705”三個有些斑駁的金色字牌,不由得頓住了腳步。
  她緩緩轉過頭,努力地想要看清被帥哥高大挺拔的身材擋住的門牌,誰知帥哥十分配合地挪了一下身體,“706”三個數字赫然跳進眼簾,她臉部的表情在瞬間扭曲了,嘴角激烈地抽搐著。_。
  有那麽一刻,她多麽的希望帥哥不是她要找的紀宇昂……

  第十四章
  “剛才想要喊你,可是你已經抱著地磚出去了。”紀宇昂誠懇地向袁潤之道歉,然後快步上前,接過她手中的地磚。
  袁潤之怔怔地看著帥哥將手中的地磚再一次抱回房間內,剛才在心中責備紀帥哥不人道的念頭頓然無存,雖然同是姓紀,但紀帥哥與紀變態明顯有著本質的區別。一個是溫文爾雅的紳士,就算是有心捉弄了她,也會誠懇地和她道歉,而另一個則是永遠都不知道“憐香惜玉”四個字怎麽寫的沙文主義豬!
  袁潤之再次邁進706室,抿了抿嘴角,然後說:“紀先生,紀總讓我送的東西已經送到,那我就先走了。”
  紀宇昂並沒有直接應話,卻是走到飲水機旁,倒了一杯水,然後走向袁潤之,淡淡而笑:“很抱歉,我沒想到你們紀總會讓一位女孩子來送這麽重的樣磚,辛苦了。外麵那麽熱,先喝杯水,坐下休息一會吧。”
  他將水遞給袁潤之,指著對麵的單人沙示意她坐下。
  起初,袁潤之想拒絕,可是當手中被塞入這麽一杯涼水,她的心跟著手一樣都忍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謝謝。”她小心翼翼地輕啜一口杯中的涼水,在單人沙發上緩緩坐下,雙眸輕抬,偷偷地看向紀宇昂,不知不覺中看出了神。
  紀宇昂,器宇軒昂,這樣好聽的名字配在他的身上真是名符其實。
  畢業之後就進入建築這行業,她見多了各式各樣的男人,穿著隨便的,說話粗俗的,脾氣暴戾的,看不起女人的,還有嘴巴惡毒的……像眼前這個男人一樣溫文儒雅,謙恭平和,除了師姐桑渝相中的男人——沈師兄之外,幾乎是在地球上滅絕了。
  其實她早已對長得帥的男人免疫了,可偏偏就是對他這樣紳士風度的男人無法抵抗,胸腔之內那顆從一開始就不安分的心好象跳動地更加劇烈了。
  她在心裏高聲呐喊:袁潤之,你完蛋了!居然喜歡上一個剛剛見麵還不到一刻鍾的男人,這個男人還是公司的客戶……
  在接住那一杯水的時候她徹底地掉下去了,她是真的完蛋了,她對紀帥哥一見鍾情了。
  紀宇昂被袁潤之盯著看得有些疑惑,摸了摸臉問道:“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袁潤之回過神:“哦,沒有沒有。”
  她牙齒輕咬著紙杯。
  真的好尷尬。
  她開始鄙視自己。
  紀宇昂淡淡地笑著:“這麽久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啊?哦,我叫袁潤之,潤澤的潤,之乎者也的之。”
  “袁潤之,很好聽的名字。”
  麵對紀帥哥的誇獎,袁潤之的俏臉又是微微一紅,伸手扒了扒頭發,傻嗬嗬地笑了兩聲:“真的嗎?嗬嗬,還是頭一次聽人家稱讚我的名字好聽。其實,這個名字是我阿姨隨便取的,好象那天她剛好路過一所學校,聽到學生們集體朗讀杜甫的詩,‘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所以她就給起了個這個名字。”
  “你阿姨?”紀宇昂疑惑,下一秒,他想到什麽,連忙道歉,“如果有什麽地方……真的很抱歉。”
  袁潤之擺了擺手:“啊,沒關係。其實也沒什麽,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我媽死的早,沒太多印象,從小是我阿姨帶大的。就這樣,你不用說抱歉。”
  她又用牙齒細咬著杯子邊緣,因為對紀宇昂有著特殊的情感,所以對他話也特別多一些。
  紀宇昂點點頭,想了想,便又問她:“你在公司是做什麽的?跑市場的?好像建築行業女孩子跑市場的不是很多。”
  “嗯,我現在的職位是市場助理,也就是紀總的助理。的確做這一行的,女的不是很多,但是我覺得還好吧,跑跑就習慣的。”
  “原來是他的助理。”對袁潤之回答,紀宇昂十分讚賞,“現在鮮少有女孩子會像你這般能吃苦,紀總有你這樣一位能幹的助理,真是好福氣。”
  “過獎了……”麵對紀帥的再一次讚賞,袁潤之臉上浮現著淡淡的紅暈,有一種說不出的暖暖感覺在心底慢慢滋生。
  紀宇昂笑了笑,從寫字台上拿起那本方案,隨手翻了一下,說:“麻煩你回去和你們紀總說一聲,方案我會先看,有不明白的地方我會打電話給他。”
  “好的。”
  紀宇昂還要說什麽,這時手機鈴聲響了。
  “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當他打開手機看到上麵的來電顯示,臉色在瞬間變了色,他迅速按下了接聽鍵。
  袁潤之見他的臉色不好,不由得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麽,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隻聽他對著電話激動地說著:“我就在隔壁,我馬上就來,我馬上就來。”
  “啪”地一聲,紀宇昂合上手機,急匆匆地就要往門外走去。
  突然意識到袁潤之還在房間內,他又急轉身,道:“很抱歉,我現在有事要先出去。”
  看到紀宇昂突然這樣的驚慌,袁潤之有些不知所措,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是好。她很關心地問道:“好像情況很嚴重的樣子,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焦慮不安充斥著紀宇昂的整張臉。
  他看了看袁潤之,道:“你跟我來。”說完,他先行快步出了門。
  “哦。”袁潤之應聲,跟著出門,追到電梯,突然想到他的門沒關,便道:“你的門沒關。”
  “不用管了。”紀宇昂將她拉進電梯,迅速按了下行鍵。
  袁潤之無言地看著他,要不要這樣沒有防範意識……(°ο°)~
  不過,這樣真的好MAN!(☆_☆)
  電梯的門一開,紀宇昂便衝了出去。
  袁潤之提起氣,緊跟其後。
  當看到紀宇昂奔進的目標是隔壁的腦科醫院,袁潤之的腳步不由地頓了頓。
  難道紀帥哥有什麽親人在這裏麵?看他那樣著急,一定是他什麽重要的人吧。
  說不出的疼惜之意慢慢浮上心頭,她深呼一口氣,向前方挺拔修長的身影快步追去。
  紀宇昂一路奔跑進住院部C區三樓,迎麵走來一位身穿白色醫袍的醫生。
  “高醫生。”紀宇昂走向主治醫生高醫生,急道,“我走之前她還好好的,十幾分鍾的時間,怎麽會突然這樣?”
  高醫生一邊說一邊解釋,“今天剛來一位實習的護士,一些情況不太熟悉,看到你母親平時抱著的娃娃有些髒了,想送去洗衣房清洗,導致你母親病發。那位實習護士被你母親按在病床上用力地掐住脖子,差點窒息死亡。”
  “對不起,那位實習護士怎麽樣了?”紀宇昂聽著高醫生的述說,一顆心快速地跳動著。
  “要說對不起的是我們,是我們的疏忽。現在實習醫生沒事了,但你母親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我們要給她注射鎮定劑,你先進去再說吧。”高醫生打開病房門。
  紀宇昂尚未邁進病房,便聽到歇斯底裏的尖叫聲:“你們走開!你要是誰過來,我就殺死你們!誰也不能帶走我孩子!走開!走開——”
  袁潤之緊跟著紀宇昂的身後,一邁進病房,便看見一位頭發淩亂,看上去十分清瘦的中年女人背抵著窗戶。她的左手緊緊地抱著一個有些髒的白色小熊毛絨玩具,另一手揚著一支針筒,衝著兩位男醫生和三位護士不停地嘶吼著:“再過來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醫生和護士見著紀宇昂來,立即讓開了一條道。
  紀宇昂小心翼翼地走向母親莊雲霞,聲音極其溫柔:“雲霞,是我,平遠。”
  莊雲霞一看到紀宇昂,手中的針筒便掉落在地,跌得粉碎。她睜大了雙眼,向紀宇昂直奔而來,驚恐地抱住他哭喊:“遠,你一走,他們就要來搶走我們的宇昂。我不會讓他們搶走宇昂的,我會殺了他們!”
  紀宇昂抱住母親,輕輕地拍撫著她的後背:“有我在,他們不敢搶走宇昂。宇昂一直都在你的身邊,永遠都在你身邊,沒有人敢搶走他。”
  袁潤之目瞪口呆地望著紀宇昂,然後又看了看他懷中抱著的那位清瘦的中年女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是什麽個情況?紀帥哥怎麽好好的自稱自己叫“平遠”?那個女人也抱著他叫“遠”?還聲稱有人要搶走他們的孩子“宇昂”?紀帥哥不就是紀宇昂嗎?
  驀地,她想起之前醫生說的話,不禁拍了下腦袋,她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了。
  她抿了抿嘴角,憐憫地看向紀宇昂。
  這一刻,窗外的陽光透過淺色的窗簾射入病房內,洋洋灑灑,他擁抱著他的母親,兩個人就像是沐浴在陽光之中,安靜溫馨的同時,卻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傷。
  紀宇昂扶著母親坐回床上,哄著她躺下。
  護士拿著準備好的鎮定劑進入病房,莊雲霞一看見針筒,立即又從病床上彈坐起,指著護士尖叫:“你想幹什麽?遠在這裏,我不怕你們。”
  紀宇昂攬住母親,輕道:“雲霞,他們不是壞人,是醫生和護士,你看看他們穿的衣服,都是白色的。你生病了,所以要吃藥打針。”
  莊雲霞雙眸一轉,目光落在袁潤之的身上,看到她穿T恤和短褲,立即瞪大了雙眼,指著她激動地喊道:“她穿得不是白色的衣服,她一定是壞人,要來帶走我們的宇昂。”
  被莊雲霞這麽一指,袁潤之不由得心一驚,早知道她穿件白大褂再進來,現在出去借穿還來得及吧,於是她轉身,這時紀宇昂溫柔動聽的聲音又響起:“雲霞,她不是壞人,她是我的供貨商,聽說你病了,就跟我一起回來看看你和宇昂。”
  袁潤之聽到這話,立即轉身走到病床前,甜甜地笑道:“是雲霞嗎?你好,紀先生是我們公司的VIP客戶。聽說你們生了一個又帥又可愛的寶寶,所以順道來看看你和寶寶。寶寶名字的叫宇昂嗎?很好聽的名字哦,器宇軒昂,將來長大了一定是個迷死好多女生的大帥哥哦。”
  紀宇昂微愕地抬眸看向袁潤之,袁潤之一雙黑眸神彩橫溢,衝著他微微使了眼神。
  莊雲霞聽到袁潤之稱讚著她的寶寶宇昂,立即將懷中的娃娃給袁潤之看,開心地說:“是啊是啊,宇昂又乖又聽話,不過之前被一個穿白衣服的人嚇到了,又哭又鬧,我氣不過她弄哭了宇昂,我就掐住她的脖子。”
  說著,莊雲霞抬起雙手對著袁潤之比了一個掐脖子的姿勢。
  對這個危險的動作,袁潤之感到特無奈,嘴角忍不住隱隱抽動兩下,身體向後稍稍移動。她突然想起褲子口袋裏還有一隻棒棒糖,趕緊摸了出來,遞給莊雲霞:“喏,這個送給小宇昂,不二家的棒棒糖哦,我最喜歡吃的奶茶口味,保準小宇昂吃了不哭不鬧。”
  莊雲霞看著那個用塑料紙包著的棒棒糖,有些疑惑:“真的嗎?”
  袁潤之剝開外塑料紙包,說:“不信你嚐嚐。”
  莊去霞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舔,奶茶濃濃的香甜味在舌尖淡淡化開,她開心地接過棒棒糖,然後喂給懷中的白色小熊:“小宇昂,來嚐嚐阿姨送你的棒棒糖。”
  這一聲“阿姨”,讓袁潤之不由得囧紅了臉,白白占了紀帥哥的便宜,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偷偷看向紀宇昂,他正微笑著看著自己,幽深的黑眸閃爍著攝人心魄的光芒。
  心房之處,那個顆火熱的心“怦怦”地跳個不停。
  哦,上帝啊,聖母啊,她覺得自己快要缺氧窒息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

  第十五章
  袁潤之就這樣站在病房內,看著紀宇昂一直陪著他母親莊雲霞,直到莊雲霞的情緒漸漸穩定,然後打了一針,睡熟了,他才起身。
  袁潤之跟隨著紀宇昂一路離開。
  踩著腳下綠油油的草坪地,很快就到了隔壁大廈的樓下。立在自己鮮綠的QQ旁,袁潤之摸出車鑰匙,心中感慨著和帥哥待一起的時間真是短暫。
  她咬著嘴唇,盯著自己的腳尖,憋了一會兒勁,才抬眸看向離著隻有一米遠的紀宇昂:“今天真是謝謝你,我得回公司了。”
  “應該我說謝謝你才對,謝謝你送我母親不二家的棒棒糖。”紀宇昂雙手抄在褲子口袋裏,輕揚著嘴角。
  “啊,那沒什麽……”袁潤之發覺自己突然很笨舌,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麽,唯有傻傻地抓了抓頭發。
  紀宇昂笑了笑,驀地,熟悉又陌生的手機鈴聲響起,看到來電顯示三個字,不由地挑了挑眉,接起:“喂?”
  電話那端,某人什麽稱呼都沒有,直接明了:“我派去送磚的那個女人在不在你那?”
  紀宇昂輕嗯了一聲:“在。”
  電話那邊沉寂了約兩秒鍾,口氣較之前更為冷硬:“讓她接電話。”
  紀宇昂輕皺了皺眉,聽口氣,他能感覺紀言則強烈的不悅。紀言則跟隨姑媽姓,算是半個紀家人,同樣也是紀家的怪胎。紀言則是一個寡言的人,每次回到紀家,和家裏人說話絕不會多一句廢話,有時候會將自己的真實情緒藏得很深,有時候卻是毫不掩飾,一句話出來能把全家人氣得半死,而受氣最多的就是紀家當家紀老太爺——他的爺爺,紀言則的外公。久而久之,全家人對紀言則敬而遠之,都知道這位表少爺脾氣怪,不好惹。
  他微微眯起眸子,看了一眼袁潤之,按下手機話筒的免提激活鍵,又等了一會兒,才手機遞給她:“你們紀總找你。”
  “嗯?”袁潤之驚愕,剛才一直在研究著紀帥哥的表情為什麽那麽奇怪,轉眼卻聽到他說紀言則找她,她狠狠拍了一下腦門,手機落在車上了。
  O__O"完蛋了,臨走之前紀變態要她速去速回,她現在耽誤了這麽久,這家夥不知道會想什麽法子來折磨她。為了那麽點提成,做人做成她這份上的,真TNND的悲摧。
  她接過手機,放在耳邊:“喂?”
  誰知手機話筒超響地蹦出紀言則冷漠的聲音:“袁潤之,請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回公司!”
  突然其來的超大手機聲音震得袁潤之耳朵“嗡嗡嗡”作響,下意識地將手機拿離耳邊,若不是心念著這是紀帥哥的手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甩出去。
  這家夥神經病,叫她回公司就回公司咯,作什麽吼這麽大聲,嚇得她差點沒得心髒病。
  隻顧著詛咒紀言則,袁潤之完全沒有意識到,根本不是紀言則的聲音大,而是手機的免提鍵開著。
  她掛了電話,皺著眉頭,呼了一口氣,然後將手機還給紀宇昂,難堪地擠了個笑,說:“不好意思,我得回公司了。”
  說完,開了車門,迅速鑽入車內。
  做表兄弟這麽久,紀宇昂從未見過紀言則這樣對一個女孩子。他不由得再次深深看了看這個笑起來十分可愛的女孩。
  就在車子發動的那一刹,他伸出手,輕敲了敲車窗玻璃。
  袁潤之拉下車窗,十分疑惑:“紀先生,什麽事?”
  他淡淡地笑著:“能不能記住十一位數字?”
  “噯?”袁潤之一臉迷茫。
  “138518XXXXX。”熟念地報完自己的手機號,他再一次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一路小心。”說完,轉身向大樓內走去。
  138518XXXXX……
  “1-3-8-5-1-8-X-X-X-X-X!”袁潤之呆呆地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重複著那十一位號碼,當意識到這是紀宇昂的手機碼時,倏地瞪大了雙眸(⊙_⊙),下一秒,她便激動地狼嗷兩聲(/≧▽≦/)。
  立馬摸到手機想要保存這個號碼,卻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七個未接電話,她打開,同樣是138518開頭的號碼,卻是討厭的熟悉。
  她對著那個號碼唾棄N次後輸入紀宇昂的手機號碼,保存好,然後對著手機傻笑兩聲,便發動了車子。
  ……人家是抽打霸王的分割線……
  “春天在哪裏呀?春天在哪裏?春天在那NB的大廈裏。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袁潤之一路開著車,一路哼著她的春天之歌,一直哼到公司,都不曾間斷過。
  進市場部之前,她先探了探頭,夏姐、李元祥他們幾個都在。
  夏姐一見她說:“哎,紀總找你有急事,一會來就問你回來沒有。”
  袁潤之左右搖晃著身體,好象裏間辦公室沒有人,她便問:“他人呢?知道找我什麽事嗎?”
  “他去餐廳吃午飯了,好象是要你送樣品去師大吧。”夏姐說。
  “又送樣品?師大的工程不是小夜哥跟的嗎?小夜哥人呢?”袁潤之不明白師大工程的樣品為什麽也要她去送。
  夏姐又說:“具體情況我也搞不清,等紀總吃完飯上來,你不就知道了。你吃過飯沒?”
  “嗯,沒吃呢……”袁潤之咬暗牙咒一聲,自從來了這市場部,每天她都被那賤淫賊當作搬運工兼司機使喚,上午搬地磚,下午又不知道要搬什麽東西。
  夏姐說:“都一點了,還沒吃,快去吃飯吧,再晚了就沒菜了。”
  “對哦。”先去吃飯,吃飽了飯,才能力氣幹活。她衝著幾位同事擺了擺手,就匆匆出了辦公室門。
  到了員工餐廳,餐廳內隻剩下兩三個人,袁潤之一眼就瞄到了紀言則。
  她打了飯菜,猶豫著要不要坐過去。最終是人民幣戰勝了她那個傲嬌的心,端著餐盤乖乖走了過去。
  “紀總,你找我啊?”她滿臉堆笑,卻在對上那雙妖冶的琥珀色眼眸迸射出冰冷異寒的眸光之後,立即斂了笑意噤了聲,一口口水阻在喉間,嗆得說不出話。
  要死了,不就是晚回來了,作什麽他的眼神跟殺人似的。
  她拍了拍胸口,平複氣息之後,開始解釋自己為什麽晚回公司:“我可沒有以公謀私,去其他地方幹私活,你別跟桑總亂打報告,紀先生可以作證的。正好他母親出了事,所以我就跟著去幫忙了。他是我們的重要客戶,客戶有難,身為市場助理的我當然要義不容辭。”
  她說的字字鏗鏘有力。
  紀言則抬眸冷冷地盯著她看,不發一言,幾秒鍾之後,低下頭吃完盤中最後一口飯,然後起身將餐盤丟進回收車了,便出了餐廳。
  袁潤之扒了幾口飯菜,瞅著紀言則離開的身影,一臉莫名。

  第十六章
  袁潤之咀嚼著口中的飯菜,回味著紀言則看她的眼神,濃濃的殺氣中還帶著一股子怨氣。若是不明白的人,誤以為她怎麽對不起他了,好在她知道他這個心眼比王八眼還小,八成是他每個月的那幾天來了。
  她不由地打了個顫,迅速地扒著餐盤中的飯菜。不一會兒便吃完了午餐,她將餐盤扔進回收車內,猶如火燒屁股一般,急匆匆上了樓。
  回到市場部,夏姐他們幾個一直衝著她擠眉弄眼使眼色,她懷揣著一個不安的心走進裏間辦公室。
  紀言則站在辦公桌前,不知和誰打著電話,額前細碎的黑發遮住了他那雙狹長漂亮的琥珀色眼眸,不說話的時候,他的嘴角始終緊抿著。
  雖然紀言則與她八字犯衝,但是人家畢竟是上司。師姐雖然喜歡虐她,但久而久之,她學會了察言觀色,若是上層心情不爽的時候,對自己最有利的就是乖乖閉嘴不要先開口。
  她踮著腳尖,輕輕地走回自己的古董電腦桌前,屁股剛落下,那邊電話“喀嚓”一聲也眼著落下。
  她佯裝以手遮著前額,用目光偷偷瞄了一眼斜對麵的紀言則,殊知正好對上他陰鬱溢滿怒氣的眼眸。
  紀言則臉部的表情十分嚴峻,定定地看了袁潤之幾秒,便收回目光,口氣冰涼:“跟我去倉庫。”
  “哦……”她撇了撇嘴,乖乖地跟在他身後。
  出了辦公室,就看到劉進前和小吳嘻皮笑臉地衝著她打手勢,那意思是在說:恭喜你踩到老虎尾巴啦。
  她抽搐著嘴角,跟著衝他們聳了聳肩,誰知一下子便撞上前方一堵肉牆。
  她揉了揉被撞痛的鼻子,抬眸看向走得好好的卻突然頓住腳步的紀言則,依舊還是之前那副萬年冰封的臉。
  紀言則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走過去同夏月菊交待了些事,這才折回,走出市場部。
  袁潤之跟著紀言則一直走到負一層倉庫。一路上,紀言則既沒有交待待會要去哪裏,也沒有質問她送樣磚明明隻需半小時來回的時間卻送了兩個多小時才回到公司。
  進了倉庫門,倉庫的黃至剛一臉微笑迎了上來:“紀總,你要的蹲坑、L彎、大便衝洗閥、皮塞都準備好了。”
  “謝謝。”紀言則麵部的表情稍稍有了緩和,但一轉向袁潤之,又回到了這前仿佛凍死的人表情,他指著地上的蹲坑對她說,“你把這個抱著,跟我走。”說完,自己則彎下身拿起L彎、大便衝洗閥和皮塞先行出了倉庫門。
  袁潤之望著腳邊白亮亮的蹲坑,然後又看了看他單一個左手便輕鬆提著的三樣東西,徹底無言了。
  電話裏,那麽急著叫她趕回來就是搬蹲坑。要不要這樣對她,好歹她也是個女人啊。上午是地磚,下午是蹲坑,就算中午打菜的師傅多給了她一份豬肘,也不代表她吃了就立刻馬上擁有豬一樣的力量。在NB大廈,一開始互相不知道彼此身份的時候,紀宇昂都會伸出援手幫助她這個陌生人。同樣姓紀,同樣是男人,同樣身高超過一米八看起來高大的男人,為什麽差別會這樣大?果然好男人都是比出來的。
  “這世間怎麽會有他這樣的男人存在。”她咬了咬嘴唇,氣鼓著腮幫子,甩了甩手臂,雙手抱拳,將十根指關節捏了劈叭作響,狠瞪著他的背影,才彎下身去抱蹲坑。
  一旁的黃至剛伸手幫她托了一把,奇怪地說:“哎?之之,你不知道紀總的右肩受傷了嗎?”
  袁潤之一臉的難以置信:“啊?!他右肩受傷了?!怎麽可能?!今天上午他還抱地磚的。”
  受傷?還抱地磚?見鬼吧!明明就是找借口折磨她。
  這回換黃至剛一臉的不可思議:“哎?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袁潤之苦叫:“知道什麽?我說小剛大哥,你有話直說,這破蹲坑好重的哇。”
  “昨天下午紀總抱你回來的時候剛好2號樓外牆在翻修紀總他為了護住你的腦袋以右肩擋住了不小心掉下來的一根約十公分粗的木棍大家上前關心紀總有沒有事明明眉頭皺得緊緊的紀總聲稱自己很OK然後將你抱上了樓。”黃至剛以最簡潔最快速的語言一口氣將紀言則受傷的經過說了出來,中間都不帶打頓的,最後深深吸氣呼氣,“呼——複述完畢!”
  袁潤之一直抽搐的嘴角,在聽到紀言則為了護住她卻被木頭砸傷的事那一刹,驚詫地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她不相信地回了一句:“可是,沒聽一個人說他受傷啊……”
  黃至剛做了一個打坐收功的動作,然後說:“千真萬確,我沒騙你,昨天我剛好在上麵,不信你去問基建部的人。”
  這時,門外傳來一聲某隻不悅的聲音:“袁潤之,你到底要磨蹭到什麽時候?”
  黃至剛說:“快去吧,小趙還在師大等著你們把蹲坑送去江湖救急呢。”
  “來了。”袁潤之點了點頭,抱著蹲坑快步向門口走去。
  紀言則看她跟上來,便轉身向停車場步去。
  一直走到一輛黑色的BMW麵前他才停下來,打開後備箱,將L彎等三樣東西丟進去,然後看向抱著蹲坑走過為的袁潤之,淡淡地道:“就放裏麵吧。”
  袁潤之看著那圓圓的BMW標誌,嘴角隱隱抽動著 ̄□ ̄|| ,這蹲坑也許是這世上最好命的蹲坑了,在被汙染之前能坐上BMW,它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袁潤之放好蹲坑,蓋上後蓋,問紀言則:“這是你的車?”
  紀言則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徑自走向副駕,拉開車門前,對她說:“你來開車,去師大,趙夜群等著我們。”
  “噢……”袁潤之應了一聲,迅速鑽進車內。
  紀言則倚坐在副駕座上,雙手抱臂環胸,閉目仰神。
  袁潤之盯著他的右肩,左右前後搖晃著身體看了又看。
  倏地,紀言則睜開雙眸直視她。
  她一驚,就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樣,迅速轉回頭直視前方,雙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努力讓自己的呼吸跟心跳慢慢恢複正常。

  第十七章
  紀言則蹙緊眉頭:“還不開車?”
  袁潤之撇了撇嘴,終於忍不住將憋在心裏的話問出口:“聽說你右肩被木棍砸傷了?你怎麽都不說一聲的呢。”
  當知道他救了自己的腦袋,就算之前兩人之間有再多不舒服,多少都有點動容吧。
  “說了就不疼了嗎?”紀言則口氣冷淡。
  袁潤之咬著唇閉起了眼,雙手用力地緊握著方向盤,心底直躥上一股子熊熊烈火。
  (*+﹏+*)~真是要被這個賤淫賊氣死了!明知道自己殘了,還逞什麽能去搬地磚,傷得更重了關她屁事。她明明是好心好意地關心他,卻被他這樣賤踏了。切!她是白癡了才會覺得對這家夥有虧欠和內疚。
  她斜眼冷嘲了他一句:“也對哦,說了還是照樣疼,你這個人還是不要說話的比較好。”心裏還不忘補一句疼死活該。
  說完,她腳下猛地踩油門,方向盤一個急轉,車子便離開了停車位。
  反正又不是她的BMW,踩壞了拉倒。
  哼哼哼!
  紀言則的身體跟著車子急劇地晃動,一不小心,右肩撞向了車門,痛得他不禁緊皺起眉頭。他咬著攻,衝著袁潤之低吼:“你怎麽開車的?不知道起步的時候要慢嗎?”
  見到紀言則痛得眉頭直皺,樂得袁潤之直在心裏歡呼,嘴上卻說:“紀總,我們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小夜哥還在遙遠的師大等我們呢,你委屈點,坐好了哦。”
  腳下的油門又是猛地踩下,車子猶如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僅幾秒鍾便衝上了地麵。
  ……人家是十分LOLI的分割線……
  車子一路開到師大基建處樓下。
  趙夜群一看見兩人便迎了上來。趙夜群和紀言則說了幾句,打開後備箱,便扛著蹲坑率先進了辦公樓。
  紀言則淡淡地看了袁潤之一眼,道:“隨便你在車內還是在哪邊等我們,待會出來我會打電話給你。”
  “哦。”袁潤之順從地點了點頭,看著紀言則修長的身影消失在辦公樓內,在心中又鄙夷了一次。
  趙夜群剛才同紀言則說的話,她全聽見了。
  新蓋的學生宿舍,有一幢一個單元的蹲坑出了問題,不知乙方施工問題還是怎麽的,新蓋宿舍樓的蹲坑糞水溢漏,弄得那個單元一進去就臭氣熏天。現在作為甲方的學校一致認為蹲坑下水設計有問題,產品質量有缺陷,所以拒付工程款。
  夜哥一早就守在基建處,那幢宿舍樓他也實地查探過,應該屬於乙方施工安裝問題。由於涉及到多方麵不好說明的原因,學校暗示小夜哥別管現在是乙方責任還是產品質量問題,把所有有問題的蹲坑先換掉,結工程款的事什麽都好說。小夜哥給紀言則打了不少電話,換貨申請通過,但更換的蹲坑和配件的樣品今天下午三點之前一定要送到。
  袁潤之明白這些暗箱操作的道理,人人都以為學校應該是這社會最純潔無害的地方,其實到哪裏都一樣,哪裏不是被泡染的顏料缸,五顏六色,什麽純潔。
  如果一直在這樓前等著紀言則和小夜哥侃個天昏地暗才出來,她一定是白癡。
  來師大嘛,怎麽可以不去那傳說中的後山咩。剛好七月初,學生沒有完全放假,快要畢業的,準備回鄉的,這個時候剛好留下來做最後的纏纏綿綿。一想到可以大飽眼福,袁潤之就激動不已o(≧v≦)o,再不用聽小夜哥唾沫星子到處飛濺的口述了,她要看LIVE版。
  這辦公樓離那後山還算近,小夜哥曾經帶她抄小路走過一次,要不了幾分鍾就到了。
  ≧▽≦,喲西,袁潤之振奮一下精神,將手機鈴聲調在會議模式上,塞在小熱褲的口袋裏,便向傳說中的師大後山挺進。
  這悶熱的天氣,還好有點點樹蔭,不然皮都要被曬遢掉。袁潤之抹了一把汗水,大熱天的午後,為了觀摩師大傳說中的後山,她容易麽?想著,她興奮地向山坡隱蔽的草叢衝過去。上一次,跟小夜哥一起來,什麽都沒見著,這一次一定不能錯過。
  沿著樹枝雜草叢,觀賞了幾對熱戀中的男女學生,要麽女生捧著書和男生研究著書中內容,要麽是男生閉著眼枕在女生的腿上,再要麽就是兩人背靠背聊著天,連打KISS舉動都不曾見到。從頭到尾都是正正經經地戀愛,完全沒有小夜哥口述的那樣□。
  地點也沒錯啊,非常地隱蔽。
  難道小夜哥天天吹牛?
  她小心翼翼地挪著身體,唯恐驚醒了熱戀中的男女學生,正當要放棄回頭的時候,突然瞄見了地上幾個黃黃白白肉肉粉粉的東西,看上去,被雨露灰塵洗禮了並不算太久。雖然然有著說不出的惡心感覺,但體內的狼血在瞬間沸騰了,她就差沒幻化成狼人仰天狼嗷o(≧v≦)o。
  這些小孩太不環保了,把子子孫孫拋棄掉就算了,遺留下的垃圾怎麽可以到處亂扔,人家掃山的大爺大媽掃起來很辛苦的。
  前一秒咒著人家不厚道,下一秒她亢奮地在草叢中穿梭著。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讓她逮著了一對。
  紀言則和趙夜群離開基建處,回到車前,摸出手機打了幾通電話給袁潤之,手機那端傳來的始終是枯燥的機器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內,請稍候再撥。”
  趙夜群也用手機試撥了袁潤之的電話,依舊是電話不在服務區內。
  倏地,趙夜群拍著大腿叫了起來:“我知道這臭丫頭在哪?”話一出口,他又後悔了。
  紀言則見他神情古怪,微微蹙眉:“在哪?”
  趙夜群吱吱唔唔:“呃……紀總,要不你在這等我,我去找她,很快就會回來。”說著,就要去往後山去,誰知肩膀被拍了兩下。
  趙夜群回首便看到紀總對著他勾了勾手:“說吧,她在哪?”
  趙夜群訕笑兩聲:“在……後山。”
  頓時,紀言則的俊臉沉了下,緊抿著唇角,一言不發,轉身向後山大步邁去。
  趙夜群摸了摸鼻子,想笑又不敢笑,乖乖地跟著他往後山去。
  幾米開外,一對情侶忘情地熱吻著,吻著吻著,男生的手便向女生的衣服裏探去,女生扭捏了幾下,兩個人貼得更緊了……
  孔子有雲: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再看下去就要長針眼了,小夜哥說的事得到了證實,也沒必要打擾兩人的好事。
  袁潤之深呼吸一口氣,從褲子口袋裏摸出手機,決定拍個照留戀,以示自己到此一遊,日後半夜思春了,還可以拿出來觀摩觀摩。
  “反正缺德也不是一次了,多一次又何妨?”她咕喃地自嘲。
  她舉起手機對著不遠處難分難舍的一對,變換了好幾個角度,意圖為兩人拍一個最佳視覺照片。
  她按下確認鍵,隻聽“哢嚓”一聲,熱情奔放的畫麵完成。正打算看看拍得如何,殊知一眨眼的功夫,手中的手機便被人奪走了。她一驚,猛地回頭,眼前出現一雙黑亮的男式皮鞋,目光順著褲角一路向上,便對上紀言則含怒的雙眸。
  “你——”她張大了嘴巴,賤淫賊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她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熟悉的俊臉依然存在,她的心頭猛然間滑過一滴冷汗,要死了,要是被賤淫賊看到她拍的照片,她的一世英明就毀了。
  沒再多想,她站起身,伸手就要去奪回自己的手機。
  紀言則避開她的手,將手機舉高,當看到手機上的畫麵,一張俊臉變得更加陰沉。
  “喂,你還我。”袁潤之見他的手指在她的手機上滑動,有要刪除照片的趨勢,便不顧一切地向他撲過去。
  不幸的是,她忘了腳下有一塊石頭,這塊石頭是先前她為了方便長時間觀戰而搬來坐在屁股底下的。被這塊石頭這麽一絆,她的身體失去重心,整個人向前猛地裁去。
  站在低處的紀言則顧著刪照片,未預料到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反應過來的時候,袁潤之的身體已經向他砸了過來,撞上了他受傷的右肩。一吃痛,他的身體承受不住,身體劇烈地晃動著,跟著便向後栽去。
  倒下的瞬間,就這樣,不偏不倚,袁潤之的嘴唇撞上了他的牙齒,也理所當然地吻上了他的嘴唇,重重的……
  P.S.一單工程分甲乙丙三方,甲方就是付錢蓋樓的,乙方是承建的或者承接裝修的,丙方是供材料的,有時候也分為甲乙兩方,就是甲方付錢,乙方又承建又供材料。
 

  第十八章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停止流動,周圍所有的一切全都靜止了。
  無論袁潤之眼睛瞪得有多大,眼前依然一片模糊,隻有唇下帶來的溫熱感覺,以及身下那寬厚結實身體觸感,才讓她驚恐地意識到發生了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她正想以雙手支撐起上半身,然後迅速地抽離身體,誰知才動了一點點,身下的紀言則卻倒抽了一口氣,眉頭深深蹙起。原來是她的雙手正扒在他的雙肩上,以他的雙肩做支撐點。見到他痛得閉起眼,她心下一慌,雙手向兩旁草地一攤,好不容易上半身支起一點,又整個人重重地壓在了紀言則的身上。
  紀言則又是悶哼一聲,嘴角之處傳來隱隱的疼痛,下一秒,口中便償到了一股子濃重的血腥味。
  他無言地抬眸看著身上的白癡女人,然後閉起眼,歎了一口氣說:“你連從人身上爬起來都不會嗎?”
  二度趴在他的身上,袁潤之有了一種想要去死的感覺,血氣上湧,整張臉一直紅到耳後根。
  “你不叫,我不就起來了嗎?”如果不是聽到他的悶哼聲,她怎麽可能失手……
  她索性閉起眼,一股作氣離開算了,踩著他也不關她的事。
  身體撐到一半,這時身後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男高音:“哎,這兩位同學,大白天的你們能不能收斂點?”
  袁潤之嚇得猛然回頭,便看到一位大叔站立在身後,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這位大叔吹胡子瞪眼睛又道:“你們這些孩子,父母花血汗錢送你們來念書,你看看你們都幹些什麽事?傷風敗俗的,真是越來越不象話。衣服穿這麽短來,也不怕被蚊子咬。”
  聞言,袁潤之目瞪口呆地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要死了,T恤衫下擺向上翻,都快要翻到胸部,整個腰部全部漏在外麵,加上自己穿了一條小熱褲,光著兩條腿叉坐在紀言則的身上,兩個人呈一種女上男下的姿勢,要別人不想歪都難。
  她又看了一眼被壓在身下的紀言則,正好對上他幽深的眸子,那眼神將他深深的無奈盡現無疑,這一刻她覺得生不如死。
  紀言則嘴角輕輕上揚,隱忍著笑意,趁袁潤之停頓的刹那間,左臂勾著她的纖腰,翻了個身,終於從草地上翻坐了起來,同時將袁潤之摔躺在了地上,然後他悠然自得地起了身。
  袁潤之被轉得頭昏眼花,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卻是見著大叔一臉鄙夷之色,也顧不得找紀言則算賬,衝著那位多管閑事的大叔吼道:“什麽傷風敗俗?我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唉,嘴唇好痛,一說話就更痛,嘴裏還有血腥味,一定是剛才被磕破了。
  她伸手抹了一下嘴唇,指腹上滿是血。
  大叔揚著眉,鄙夷地冷哼一聲:“每天至少有十對以上都跟我說是摔跤,當我是老年癡呆啊。看看這樹枝茂密,花團錦簇,綠草青青,被你們糟蹋的,還害得我們跟著你們一起浪費時間。你們哪個係哪個班的?跟我去學生處登記。”
  大叔臉部表情壯烈,說得是義憤填膺,他一把年紀了,差不多都要退休了,卻被派來掃蕩後山。要不是學校接到多封信舉報和投訴風氣不正,他也用不著大熱天在這裏到處奔走。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叫個肉麻,每天出來掃蕩,棒打鴛鴦,他都覺得是造孽,針眼都不知道害過幾回了。
  袁潤之被眼前的情形整個搞蒙了:“我又不是你們師大的學生,幹什麽跟你去學生處?”
  她是H大的人,跨區域管轄簡直是狗拿耗子。
  “不是師大的,後果更嚴重。兩個有一個是就成了。”大叔橫眉冷對,看了看一直抄著手神態自若的紀言則,“你哪個係哪個班的?”
  紀言則沒有回答這位大叔,而是側身向後方看去。
  身後傳來悉悉邃邃的聲音,袁潤之跟著側過身,看到先前衣衫不整的一對男女學生手牽著手,貓著腰,往左邊的小道奔去。
  頓時,她明白了,原來這位大叔是學校派來掃蕩的,而她不慎跌倒壓在紀言則的身上,就這麽無辜地被當成野鴛鴦了……一世英明啊。
  大叔眼見那一對,扯著嗓門叫道:“那兩位別跑!”說著就要追上去。
  “走了!”原本一直站立著不動也不說話的紀言則突然伸出手,拉起袁潤之的手就向坡下跑去。
  袁潤之一怔,隨之反應過來,跟著紀言則邁開腳步,向坡下奔去。
  大叔反應過來,追喊著:“前麵的同學停下,再跑後果將很嚴重。”
  袁潤之一邊跑著,一邊不甘心地回頭挑釁:“來吧,來吧,我是H大土木工程係工民建一班的,有本事大叔你追到H大去找我啊,哈哈哈——”那笑聲別提有多張狂。
  “H大?!原來是H大!難怪這麽囂張!好!你等著!叫什麽名字?!”大叔揮舞著胖胖的胳膊,吃力地追著。
  “我有許多小秘密小秘密小秘密,我有許多的秘密,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來吧,大叔加油跑啊——”袁潤之是跟這位大叔較上勁了,一邊唱著《小龍人》的歌曲,一邊回頭衝著他做鬼臉。
  “同學,我告訴你,後果真的很、很嚴、嚴重……”
  聽著袁潤之張狂的笑聲,紀言則的唇邊漾著淺淺的笑意,拉著她的手在不知不覺中加重了力道,腳下的步伐卻一點兒也沒放鬆。
  漸漸地,聽不到那位稽查大叔教主般的咆哮聲,紀言則才放慢了腳步。
  袁潤之沉浸在戰鬥的亢奮之中,頻頻回頭,完全沒有意識到領跑的人已經停下,冷不防地一下子撞了上去:“哎呀——”
  紀言則又是一聲悶哼,無力地翻了翻白眼,這女人存心是跟他的右肩過不去。
  袁潤之摸了摸被撞得很痛地鼻子,抬眸便撞見紀言則含笑的琥珀色眼眸。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覺得眼前這雙眼眸非常的漂亮,像寶石般流光溢彩。
  四目相對數秒,她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對著賤□犯花癡了,不自在地垂下眼眸,見到自己的手還被他緊緊地握著,下意識地抽回,臉不由地一熱。
  為了掩飾這尷尬的局麵,她抬起頭,忍不住地大笑了起來:“唉喲我的媽啊,好久沒遇到這麽搞笑的事情了。第一次碰到這麽遜的大叔,比起我們學校那時候抓奸的稽查隊員差太遠了。哈哈哈,唉哎——”
  所謂樂極生悲,由於笑得太誇張,嘴唇上被撞破的口子裂得更大了,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紀言則蹙了下眉頭,想都沒想,直覺抬起手,將她唇角上的血輕輕抹去。
  那輕觸著自己嘴唇的手指仿佛帶著高壓電流一般,袁潤之的身體不由得一顫,瞪大了雙目,整個人僵立在那一動不動。
  突然,輕觸在她嘴唇上的手指也不動了,也未曾離開,依然輕觸著她的嘴唇。
  又一波電流直襲袁潤之的全身,後背就像是一張拉滿的弓,她屏住呼吸,不敢亂動,雙目慌亂向四處看去,不敢看他。

  第十九章
  驀地,袁潤之後退了一大步,衝著紀言則的後方叫了一聲:“小夜哥。”
  指下溫熱的觸感突然消失,手就這樣突然懸在半空中,紀言則的神色不由得一黯,聽到袁潤之這麽一叫,緩緩收回手,□褲子口袋裏。
  站在不遠處一直靜靜吸著煙的趙夜群,聽到叫聲,無力地翻了個白眼,真是敗給她了。
  這丫頭怎麽這麽傻,還以為她會利用這大好的機會和紀總多親近親近。前段時間,聽說她交往了沒多久的男朋友背著她劈腿了,不知道是這丫頭命衰還是命好。這年頭,好男人不多了,好不容易公司來了個有學識長得又帥口袋裏鈔票不算少的英年俊才,這傻丫頭一點都不知道好好把握,虧他這麽處心積慮的幫她,她倒好,反將他拖下水。
  他熄了煙頭,向二人走去,咧開了笑容:“哎,我說之之啊,你跑哪去了,把我和紀總找死了。”
  袁潤之越過紀言則,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跑到趙夜群的跟前,跟他咬耳朵:“小夜哥,我跟你講哦,我看到了,照片也拍到了,隻可惜照片被某個討厭的家夥刪了。要死,我的手機呢?”
  她突然拍了一下腦袋,想起自己的手機被紀言則收走了,連忙轉過身,“哎,紀總,現在能把手機還我了吧。”
  紀言則回首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款粉色小巧可愛的手機,並沒有直接遞給袁潤之,而是緊緊地握在手裏。
  額前落下的碎發遮住了他琥珀色的眼眸,袁潤之看不清他臉上的情緒,又不敢貿然上前,隻好捂著還很痛的嘴巴,原地站著等他下一步動作。
  紀言則緩緩轉過身,直視袁潤之,口氣冰冷:“袁潤之,警告你一次,請你以後注意一下自己的行為和身份,你是出來賣建材的,不是搞攝影的,如果你對那種事有十分濃厚興趣的話,建議你改行做狗仔隊。如果以後再有這種事發生,我不是刪照片,是直接砸你手機。”
  語畢,他才將手機直接扔向袁潤之,轉身走向車子。
  袁潤之緊張地飛奔過去接手機,所幸,穩穩地接住了,要是不小心掉地上,她三千塊人民幣又飛了。連著兩個月被兩位上司砸壞手機,這種悲摧的事,她是絕不允許發生的。
  她心痛地將手機捂在胸前擦了又擦,還好現在完好無所,不然肉一定痛死了。她迅速了按了幾個鍵,果然好不容易拍到的照片真被刪了。
  一直站在旁邊觀好戲的趙夜群,突然發覺氣氛有點不對勁,目光一不小心瞥到紀言則的嘴巴也在流血,於是叫了開來:“哎,紀總,你嘴巴流血了。”
  紀言則充耳不聞,拉開車門,直接坐進副駕座。
  袁潤之收起手機,抬眸,正好捕捉到紀言則側麵身影,下意識地用力地吸吮了一下嘴唇,淡淡的血腥在口腔裏散開,她的耳根子也不由地發熱起來。
  驟然,趙夜群發覺自己蠢到家了,不禁自打了一下嘴巴。之前,袁潤之的嘴巴也在流血,瞧這小丫頭現在臉紅的,難怪紀總臉色這麽陰沉,一定是怪自己撞破了□。他懊惱地又自打了一個耳刮子。
  “小夜哥,你幹什麽呀?”袁潤之覺得有些難堪,實在受不了,掐了他胳膊一下,怪罪他,“都怪你,你明知道我在後山,你幹嘛不去找我,叫他去找我?你不知道,我好不容拍到的照片,都被他刪了。”
  “我什麽時候叫他去找你?”趙夜群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明明是紀總自己要去的,他總不能硬攔著說,紀總你千萬別去。他見紀總那樣氣勢洶洶,好像非要把之之揪出來暴打一頓的樣子,當然不敢多嘴,再後來,他跟紀總沿著山坡一路找了很久都沒找著之之,紀總的臉上寫滿了焦慮,他就覺得不對勁,這兩人之間一定有什麽,於是當下他做了個決定,返回停車場,靜待兩人。根據他縱橫江湖多年的經驗,一定是紀總氣之之這丫頭不開竅。
  他真是佩服這丫頭的腦袋瓜子,就跟漿糊似的,氣得用手指硬戳了她那個豬頭腦袋:“臭丫頭,走了走了。”
  袁潤之撇了撇嘴,走向車子。
  ……倫家是抽打霸王的分割線……
  回到公司已是下班時間,與紀言則同回到辦公室,氣氛有種說不出的怪。袁潤之不敢抬頭看紀言則的嘴巴,生怕多看一眼,腦子就會想到撲倒他的場景。
  今天真是太亂了。
  她匆匆收拾好東西,對著他說了一聲“紀總,我先下班了。”,然後,飛快地跑出辦公室。
  紀言則聽到袁潤之的聲音,收拾東西的雙手也在一瞬間停下來了,左手撫上右肩,使力揉了揉,不由得深蹙起眉頭。
  傷筋挫骨一百天,看來他的右肩要有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好。
  這時,有人敲了敲辦公室的門,他抬眸,看見桑渝立在門處。
  他叫了一聲:“桑總。”
  “還沒下班?”桑渝拿著一瓶跌打酒進來,放在桌上,看到他的嘴角破了,不禁打趣,“咦?師弟,中午的時候看你還好好的,去了一趟師大,嘴角就被啃破了?看來師大的女生比我們H大的女生要熱情很多啊。你一定要保重好身體,N市有不少名校,要是去一所,你就破相一次,我怕勞動監察部門會上門找我麻煩,說我虐待員工。”
  紀言則扯了扯嘴角:“看你這樣春風滿麵,我覺得應該注意身體的是沈先非吧。”
  被身為師弟兼下屬的紀言則這麽有色的一暗嘲,桑渝的臉色不禁微窘,要不是知道這位師弟素來嘴巴毒,她肯定一腳踹上去了。
  她輕咳了兩聲,將跌打酒往他的麵前一推,道:“嘴巴積點德,小心年終獎。喏,這是吳記的跌打酒。今天我聽基建部的人說你昨天傷了肩膀,沒想到英雄救美還有負傷這一出戲,真是看不出來啊。”怎麽樣她也不能在口頭被下屬占了上風。
  紀言則抓起跌打酒塞進公文包內,笑看著桑渝:“謝了。”
  “嗯,先走了,BYE——”
  “BYE——”
  ……倫家是抽打霸王的分割線……
  袁潤之回到自己的小屋,將包往沙發上一丟,整個人就趴倒在床上,將臉深深地埋在被子裏,直到快無法呼吸,她才爬起身,傻愣愣地坐在床上。
  不知道為什麽,滿腦子都是紀言則的身影,她摔倒壓在紀言則身上的畫麵,紀言則拉著她逃跑的畫麵,她撞在紀言則懷中的畫麵,還有紀言則伸手為她拭血的畫麵……這幾個場景輪流地在她腦中翻來覆去,弄得她快要崩潰了。
  她再一次載倒在被子裏,對著自己的腦袋重重地捶打了幾下:“唉喲,拜托你能不能別在出現那個變態的家夥了……”
  一定是那個該死的吻給她帶來的困擾,偏偏就好死不死地撞上他。
  可是他為什麽要好好地伸手為她拭去嘴唇上的血跡,那樣看著她。這樣的眼神,她隻在沈師兄的臉上見過,可是沈師兄的對象是桑渝師姐啊……難道是她錯覺了?
  她本能地甩了甩頭,今天一定是中暑了。
  她猛地從床上彈起來,衝上衛生間,打開水龍頭,不停地將水拍在臉上,然後又將臉埋進水裏,憋了一會氣,才抬起頭來。
  她撐在台盆上,對著鏡子裏的影像自言自語地強調:“袁潤之,今天氣溫太高了,你又走了那麽遠的路,所以,你中暑了,他也中暑了,大家都中暑了,才會產生一係列的幻覺。一定是這樣的……”
  袁潤之一直念叨著中暑,洗完了澡,爬上床,抱著薄薄的夏被,思想鬥爭了很久才沉沉睡去。

  第二十章
  翌日袁潤之醒來的時候,已是中午十一點,她懶懶地伸了個腰,正打算起床,手機響了。
  瞄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曾紫喬。
  她接起,撒嬌似的喊了一聲:“小喬……”
  “都中午了,你發什麽騷?昨天晚上打你手機,你怎麽不接?浪費了人家好不容易搞來兩張金X飯店的自助餐券。”手機那端曾紫喬抱怨,知道袁潤之喜歡吃金X飯店的自助餐,她犧牲色相,從雜誌社的發行那A來兩張自助餐券,但變態的是截止日期是昨晚。
  “昨天睡著了……”
  袁潤之突然對免費海底撈沒了興趣,曾紫喬不免大吃一驚:“喂,你生病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我怎麽可能會生病。”一提到醫院,袁潤之像突然活過來一般,中氣十足,再沒了之前發騷又頹廢的跡象。
  曾紫喬哧笑一聲,提到醫院二字,袁潤之就算有病也一定會不藥而愈,在袁潤之的認知裏,醫院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白癡才會送錢去。她笑了笑:“你下午有安排嗎?出來逛街吧。”
  袁潤之扒了扒頭發,說:“孤家寡人一個,哪有什麽安排?中午我請你去吃自助餐,就金X飯店吧。”
  “噗,我好榮幸,鐵母雞居然舍得拔毛了。”曾紫喬調侃。
  “那也要看拔毛送給誰咯。十一點半見。”
  “好。”
  袁潤之起床走向衛生間,擠了長長的牙膏條,開始刷牙。
  “噝——”她完全忘了嘴唇破掉了,一刷牙的時候,嘴唇上的傷口便裂了開來,薄荷味的牙膏沾了傷口更有種說不出銷魂刺痛。
  她輕皺了一下眉頭,不禁想到一句很流行的網絡語:刷牙其實是件悲喜交加的事情,因為你的一手握著杯具(悲劇),一手又握著喜劇(洗具)。
  還喜劇呢?怎麽都是個杯具!
  越想越覺得倒黴,啃上紀言則那張又毒又壞的嘴巴,說不準已經被他那惡毒壞嘴病毒感染了。她得好好消消毒,想著便用力地搗弄起牙刷。
  “呸!”她用力地吐出口中的泡沫,匆匆洗了一把臉。
  對著鏡子,她看見鮮血源源不斷地從嘴唇上冒出,心中說不出的淒涼,本來長得就很瞄的,現在破相了就更別提了,估計是個男人見著她都要靠邊站。掛好毛巾,她抓了抓被設計師稱為懶人發型的鳥窩頭長卷發,唉,也就是稱著這頭長發還能見人了。
  出了衛生間,換了一身清爽的T恤加熱褲,她背著個雙肩包,便出了門。
  ……倫家是抽打霸王的分割線……
  曾紫喬一見袁潤之,便驚訝道:“哎,我說你怎麽說話聲音不對的,原來是嘴唇破了。怎麽搞的?”
  “哦,踩狗屎了,然後摔了一跤。”袁潤之看似雲淡風輕地回應,其實這事,她心底不知翻騰了多少次。
  “嗯,估計也隻有你能被狗屎滑倒了。”曾紫喬忍不住說。
  袁潤之無力地翻了個白眼。
  到了金X飯店的自助餐廳,兩人找了個臨窗的位子坐下。
  剛吃了一片三文魚,袁潤之抬頭問曾紫喬:“小喬,假如你有一個男人沒事就喜歡諷刺你鄙夷你,還整天把你當民工一樣虐待你,你覺得你這個男人會喜歡你嗎?”
  “除非我腦殘了會覺得這個男人喜歡我。”曾紫喬想也不想地回道。
  “也對。”袁潤之聽到答案,頓時鬆了一口氣,的確是她腦殘了,怎麽會以為那個討厭的家夥喜歡她?
  曾紫喬疑惑地看了她兩眼,然後用叉子指著她的鼻子道:“袁潤之,你好像有事瞞著我。據我所知,除非是你老板桑渝突然變了性,而你口中的那個男人唯一的可能就隻有紀師兄。說吧,你到底他發生什麽□了,才會突然有這種幻想?”
  “紀師兄?你非得要當我的麵叫那種人師兄嗎?”袁潤之輕啜了一口紅酒,然後將昨天在師大後山被石頭絆到不小心啃上紀言則的事說了出來。
  曾紫喬聽完,放下刀叉,捂著嘴不停地笑:“袁潤之,你這泡狗屎踩得還真夠香豔,不但香豔,還隻賺不賠。紀師兄可是當年我們H大帥哥排行榜前三甲之一,多少女生渴求一親芳澤。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怎麽樣?和紀師兄接吻的滋味銷不銷魂?”
  袁潤之瞪大了眼,急著爭辯:“你要不要這樣?我是向你訴苦耶。你不安慰人家就算了,還在傷口上灑鹽。誰稀罕跟他接吻,他那個人嘴巴那麽毒,說不定帶什麽這個流感那個流感,到時候害我爛嘴,我TMD真的叫欲哭無淚。為了這倒黴的一吻,你都不知道害得我鬱悶了多久,周一到公司還不知道怎麽麵對。”
  她一邊說著,一邊惡狠狠地叉起一片三文魚,塞進嘴裏。
  曾紫喬失笑,突然很認真地看著她:“其實紀師兄會喜歡你,也並無不可能啊。大學的時候,你也知道的,和他交往的女生雖多,但都不長久。那時候我們都在猜,是不是因為內褲那件事,所以他一直對你念念不忘,然後對別的女生也就都不上心了,而且你別忘了後來你在大學裏對他盡做些見不得光的猥瑣事,想不記住你都難啊。”
  “什麽見不得光的猥瑣事?拔他自行車的氣門心叫見不得光嗎?誰叫他整天騎那輛山地車到處騷包。”
  “哎,學校那麽大,宿舍,教室,食堂都不在一條線上,分居三個地,騎車來回怎麽叫到處騷包?而且自從你進入桑氏之後,我聽說他舍棄了他原來的高薪工作,加入了建材行業啊,隻不過所待的公司剛好是桑氏的死對頭罷了。還有——”
  袁潤之做了個手勢,示意曾紫喬別再說了:“打住打住。求你別在瞎意淫了,我快受不了了。他舍棄他原來的高薪改入建材這行,隻能說明他腦子有病。除非西湖水幹雷峰塔倒,否則你說的這一切都不可能!”
  “雷峰塔本來就倒過一次。”曾紫喬聳了聳肩,“既然不可能,你幹嘛一開始有那種問題?”
  “……是我腦殘了。”袁潤之無力地撫額,“哎,小喬,算了吧,你還是別安慰我了,每次你安慰我的結果都很瞄的。你還是加油多吃一點吧,不然虧大了,還要加收15%的服務費。”
  “我明明吃的就比你多,你從一進來到現在,隻顧著喝紅酒,最多隻吃了兩三片三文魚。”
  “我去看看那邊還有什麽好吃的。”袁潤之迅速叉起一片三文魚放口中。
  剛剛起身,她正欲離開座位,卻看見了不遠之處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隻見他微笑著為身邊那位穿著洋裝的女人拉開座位。
  是紀宇昂。
  今天的他身穿著一件淺紫色的襯衫和深色西褲,說不出的卓爾不凡。瞧那個女人看他的眼神和說話的神態,就知道兩人的關係非比一般。
  唉,不過是簡單的十一位號碼,她居然還會有期待。這世間的好男人本來就絕跡,受過那麽多次傷害,早就該對愛情幻滅了。
  “咦?你怎麽還傻站在這?”曾紫喬疑惑,卻見袁潤之的目光鎖在中央區。
  順著袁潤之的目光,曾紫喬回過頭看過去,意外地看見了天宇集團的紀宇昂。
  驀地,紀宇昂向這邊看過來,見到袁潤之,先是一怔,然後淺淺一笑,對著她舉了舉手中紅酒。
  袁潤之微微頷首,扯了一抹笑意,又咬了咬嘴唇,便端著盤子沿著落地窗的位子,向前繞了一個圈,才走到食品區,然後隨便夾了一些吃的,便匆匆回到座位上。
  較之前,袁潤之開始埋頭猛吃起來。
  曾紫喬不禁問道:“你認識紀宇昂?”
  “哎?”從曾紫喬的口中聽到紀宇昂三個字,袁潤之驚詫地抬起頭,反問,“你認識他?”
  “雜誌社為了吸引更多的女性讀者,有一期請他做封麵人物。”曾紫喬點了一支煙。
  袁潤之說:“他是公司的一個客戶,昨天送樣磚時候認識的。”
  “他是天宇集團紀董的孫子,換句話說就是天宇集團的接班人。現在坐在他身邊的是他的未婚妻,叫謝什麽的,我忘了。”
  “未婚妻?”袁潤之艱難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怎麽突然覺得這五星級飯店的自助餐好難吃。
  曾紫喬吸了一口煙,彈了彈指尖的煙灰,道:“嗯,聽說不久要結婚了。”
  “哦,兩個挺般配的。”
  “馬馬虎虎。”
  一番對話之後,袁潤之像拚了命似的掃蕩著麵前的食物。
  曾紫喬看見她那副恨不得把整個餐廳的食物全吞下肚的模樣,無力地翻著白眼。
  不知過了多久,袁潤之喊吃飽了,兩人才起身去收銀台結賬。袁潤之再一次瞄向中央區,紀宇昂和他的未婚妻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
  她撇了瞥嘴角,走向收銀台。
  到了收銀台,服務生卻說:“這位小姐,不好意思,已經有位先生為您買過單了。”
  袁潤之難以置信:“怎麽可能?你是不是看錯了。”
  服務生笑道:“你們兩位是坐在臨窗五號桌的吧。”
  袁潤之點了點頭。
  服務生肯定地說:“那就沒錯。”
  “是不是坐在中央區那個位置子的先生為我們結的賬。”曾紫喬指向中央區之前紀宇昂坐的位置。
  “是的,就是之前坐在那裏的一位先生。”
  曾紫喬對服務生淺淺一笑:“謝謝你。”然後拉著呆如木雞的袁潤之出了餐廳門。
  出了餐廳門,曾紫喬掃了一眼袁潤之臉上那種茫然若失的神情,便道:“紀宇昂不是個好的交往對象,花邊緋聞很多,你要是對他有什麽幻想,趁早斷了念頭。”
  “小喬,你在說什麽呀?”袁潤之回過神。
  “你啊,隻要有一點點心思就全部寫在了臉上。”
  “我跟他隻見過一次麵,而且他還是我的客戶,怎麽可能會對他有想法……”袁潤之小聲地反駁。
  “不是最好。”

  第二十一章
  周日繼續休息,太陽高照,袁潤之一大早又被曾紫喬從被窩裏挖起,繼續逛街腐敗。每當曾紫喬拉著她燒錢的時候,袁潤之就知道她又在為她那個哥哥老公傷神,所以不提也不問,陪著她開心。
  曾紫喬長得漂亮,身材好,不管穿什麽衣服都漂亮,袁潤之陪著她在市中心一路逛下來,看著她不停地試衣服擺POSE,不禁心也動了。可是,當看到那些標價簽的四位數或是五位數之後,她就抽搐了。
  K他老母的,不就是幾片布料拚起來的衣服嗎?作什麽要賣這麽貴?上次在小喬的慫恿下,花了近一千塊買了那件T恤,沒穿幾天就廢了,相比較現在身上穿的幾十塊的T恤,就算是廢了,她至少不會心疼好幾晚睡不著。
  曾紫喬淡瞄了她一眼,知道她賤格又開始發作,於是從衣架上挑了一條淡藍色印花洋裝,塞進她的手裏,道:“我整天看你穿T恤、牛仔褲、帆布鞋,非常的倒胃口了,你再這樣下去,別說男人,就連剛才人家牽得那隻在地上跑的雄性寵物豬都不會看你一眼。”
  袁潤之哀號:“要不要這麽犀利啊?”總是讓她一針就見血,不是指頭上的血,是胃出血。
  袁潤之抖開這件洋裝,覺得還真挺漂亮的,翻了一下標價簽,她的腳立馬一軟:“靠!兩千八!你有沒有搞錯?”
  “兩千八對你來講算個屁,把你那些硬幣數一數,買兩件這衣服都足夠了。快滾進去吧。”曾紫喬將袁潤之毫不留情地塞進試衣間。
  隔著試衣間,袁潤之一邊換著洋裝,一邊對曾紫喬說:“別侮辱我的硬幣,它們全是我的命根子!”
  “命你個死人頭!要不是你變態的盡存那些硬幣,也不會搞成現在這副德性。男人的好壞是用硬幣來衡量的嗎?”
  “……”袁潤之嘟著嘴,不吭一聲。
  她有存硬幣的習慣,因為阿姨曾經對她說過,如果一個男人能讓她連續不斷地存足一千個硬幣,那麽那個男人就可以嫁了。可是從大學時期開始就沒有一個男人能讓她存滿一千個硬幣,有那麽兩個曾經快要達到一千個,可是偏偏最後時期,又回歸成零,因為全劈腿了……
  她磨蹭了一會兒,走出試衣間。
  曾紫喬直接就對她打了個響指:“買了。”
  “……太貴了,我舍不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我不狼,我要羊……”
  “你閉嘴。銀行卡拿來,我幫你去刷。”
  “你要不要這樣啊?當真不是你的卡。”
  “廢話,是我的卡,還用得著跟你這麽嘰歪。拿來。”曾紫喬懶得和她廢話,直接搶過她的包,掏出錢包,翻了半天,隻看到一張醜醜的借記卡。她忍不住鄙夷了袁潤之一番,這麽多年了,這摳門的個性真是一點都沒變,連銀行卡還是在學校時辦的借記卡,“你真是造孽哦,信用卡辦一張會死啊。”
  “辦信用卡幹嘛?到時候花起錢來如流水,如果記不得還要扣罰息,罰息很貴的。”
  “真是敗給你了……”
  最終在曾紫喬的強勢炮轟下,袁潤之含著血淚買下了那件兩千八的洋裝,用小喬的VIP卡打了九折之後,還有兩千五百二十塊,之後又被拉去敗了一雙金光閃閃細高跟的涼鞋,又是幾百塊飛了。
  一想到銀行卡內一下子少了三千塊,那錐心的滋味就好比是一刀一刀在剮她的肉。可是當她站在購物中心的電梯上,看到一些其貌不揚的女人穿得就跟花蝴蝶似的,但身邊總是挽著一位看上去很成功的男士。
  K他老母的!她長得又不是很歪瓜劣棗,為什麽要被這樣對待?!
  她轉過頭對曾紫喬異常堅定地說:“小喬,你不是有很多不穿的高檔貨嗎?全送我吧。除了胸部尺寸有點差別之外,其他地方我都OK啦。我不介意穿你穿過的衣服和鞋子哦,相反,我覺得穿你穿過的衣服會更上一個檔次。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所以我決定好好包裝自己!”
  她彎起手臂,露出微薄的肱二頭肌,比了一個兔斯基發奮的POSE。
  若不是眼前這些花花蝴蝶,她還真想不通。
  “……”曾紫喬剛好下電梯,即便是穿12CM高的細高跟她也不曾摔過跤,卻因為袁潤之“大徹大悟”的一番話,腳下的高跟鞋不小心崴了下。
  ……倫家是抽打霸王的暴力分割線……
  霓虹燈閃爍的夜幕,有種說不出的美。
  在曾紫喬的提議下,兩個人跑去附近一家遊樂場,坐了一回旋轉木馬。韓劇中,旋轉木馬永遠都是男女情感升華的□之地,可是現在隻有兩個傻兮兮的瘋女人一同借酒消愁。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袁潤之有說不出的鬱悶,都二十五六歲的人了,交了幾個男朋友了,結果全劈腿了,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真是夠悲摧的。
  她灌了一口啤酒,側過頭問一旁的曾紫喬:“哎,小喬,你說我要不要去婚姻介紹所找個老公好了?反正不管找什麽樣的男人,都會劈腿,不如隨便找一個,然後閃婚,再不要想什麽情啊愛的,能夠給我我要的物質生活,滿足我的精神需要就夠了。”
  可能是因為酒精的侵蝕,曾紫喬的臉異常紅潤,趴在木馬頭上,笑著說:“唉,我自己的事情也亂七八糟,給不了你建議,如果你想去試試,又何妨?”
  曾紫喬的激勵,讓袁潤之燃起了熊熊希望之火。
  兩個人不停地坐著旋轉木馬,直到遊樂場打烊清場,才離開。
  回到自己的小窩,袁潤之倒床就睡。
  第二天早晨,手機鬧鈴響了很久,袁潤之將頭埋進被子裏,在床上又賴了一會。
  當手機鬧鈴第N次響起,袁泣之突然掀開被子從床上跳起,她一看手機時間,已經是八點半了。
  她狠狠地自抽一下,她竟然睡得跟一頭豬一樣,手機的鬧鍾功能都沒能叫醒她。她匆忙跳下床,衝向浴室,決定在幾分鍾內衝一把澡,搞定臉麵。如果遲到,這個月的全勤獎就要飛了,像她為了拿全勤絕不遲到早退的好員工,怎麽可以留下汙點。
  衝完澡,她看到床邊丟棄的兩個紙袋,深吸了一口氣,為了男人,她決定拚了。
  從紙袋裏拿出那件兩千八的洋裝和那雙金閃閃的細高跟鞋,全部穿上,然後抓起背包,匆匆出門。
  可惜天不遂人願,袁潤之打車趕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九點零五分,創下了她進入桑氏兩年多來第一次遲到的記錄。
  真是造孽,長這麽大,她就穿過兩次高跟鞋,如果不是今天穿了這雙金光閃閃的高跟鞋,她也不會遲到。
  算了,為了女人味,為了金龜婿,一個月的全勤獎算什麽?!
  她踩著腳下的高蹺,艱難地走出了電梯,前台的兩位接台見了她雙雙瞪大了眼,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她走進市場部,便迎來了眾人的唏噓聲。
  劉進前說:“喲,我們公司全勤小霸王今天居然遲到了,這天要下紅雨了。天啊,看這是誰啊?是我們的之之小姐嗎?”
  其他人都跟著七嘴八舌:“是袁潤之,她居然穿裙子和高跟鞋,噗,太陽要打西邊出來。”
  “還蠻有女人味的。”
  “哎,之之啊,你穿成這樣怎麽跑工地啊?紀總要你搬蹲坑怎麽辦啊?”
  袁潤之羞紅著雙頰,結巴著說:“誰說我……我要搬蹲坑,少在那咒我。我穿成這樣怎麽了?我的身份是市場部助理,又不是搬運工。切!”
  市場的男人,真是俗斃了!一點欣賞水準都沒有!
  “你們幾個大老粗懂什麽?我們市場部難得出一個美女,難道非要被別的部門比下去不成?”夏姐走到袁潤之的身邊,替替撫順了有些亂的長卷發,笑著說:“別聽他們幾個屁話,你這樣穿挺好看的。”突然,她盯著袁潤之破掉的嘴唇看,雙說:“咦?之之啊,你這嘴怎麽了?害火氣嗎?還蠻厲害的,多喝點菊花茶或者金銀花茶吧。”
  袁潤之無言地抽搐著嘴角,心中哀號:夏姐啊夏姐,別人都沒注意到,你的眼睛做什麽這麽尖銳啊。
  不知誰突然跳出來,大叫一聲,然後又壓低了聲音說:“你們注意到沒?咱們紀總的嘴巴也害‘火氣’了哦——”最後那個“哦”字尾音拖得老長,韻味無窮。
  這下子,市場部整個炸開了鍋:“有□啊!”
  袁潤之憋紅了臉,卸下背包,衝著那個多嘴的家夥就打過去,誰知人家一讓,那一包正好砸在了剛進門的紀言則身上。
  刹那間,全市場部的人都噤了聲,一個個低著頭回自己的座位,忙著自己的事。
  袁潤之僵立著站在辦公室的正中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看著紀言則的臉色越發得黑青,她咬著嘴唇,苦著臉,邁著碎花小步,走到他的跟前,蹲下身,撿起她的小背包。
  紀言則輕咳了一聲,繞過袁潤之的身體,徑直像裏間辦公室走去。
  紀言則不冷不淡的神情,讓袁潤之不禁在心中祈禱:今天千萬別讓她搬東西,不然她一定會死給他看的。
  她回頭惡瞪了幾個罪罪魁禍首,然後抱著小背包,碎步走進裏間辦公室。
  “對不起,紀總,我不是有意砸到你的。”袁潤之一進門,就嗬嗬幹笑兩聲。
  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她不但笑了,而且知錯便改。
  紀言則抬眸淡瞄了一眼袁潤之,一頭長長的卷發垂了下來,不似平時一樣盤在頭頂上像個叉燒包,她的身材很好,纖瘦而修長,淡藍色印花的洋裝,穿在她的身上說不出的體貼合適,少了以前不男不女性別不明的感覺,多了一些成熟女人的味道,尤其是她撩頭發的小動作,很嫵媚。
  她總算是腦子開竅了,知道要穿些像樣的衣服。
  “沒什麽。”收回目光,他繼續翻看手中的文件。
  麵對紀言則不冷不淡的態度,袁潤之慶幸地吐了吐舌頭,還好,沒有訓她。
  她轉身,正要邁著細高跟,輕輕地走回自己的電腦桌前,誰知身後響起他清冽的聲音:“穿高跟鞋的時候,注意保持身體平衡,你這樣貓著腰走路很容易崴到腳。”
  她心一驚,回頭,看到紀言則依然還是保持著之前那副埋頭看文件的資勢。
  他是二郎神嗎?頭腦頂上長眼睛?能看見她怎麽走路?
  不過她很感激他的提醒,於站直了身體,輕道了一聲:“謝謝。”
  紀言則抬起頭,削薄而好看的唇微微輕揚,道:“你不用謝我,昨天下班的時候,桑總剛將有關集訓的計劃書批複給我,此次集訓的成績算平時業績考核評分,要是你不小心崴著腳了,周五集訓的時候,過不了關,會有相應的懲罰。你應該很清楚,所謂‘相應的懲罰’的含義。”

  第二十二章
  所謂‘相應的懲罰’就是指獎金懲罰。
  似乎現在是個人都知道她的要害。
  袁潤之看著紀言則,微微眯起眼睛,然後又挑了挑眉,這家夥居然拿獎金來恫嚇她?!嘴巴都破了,還死不悔改,說話這麽刻薄惡劣。
  她雙手抱著手臂,尖細的下頜抬得老高:“哎,我就知道到時候肯定有人想看我出醜,可惜呢,那個人的如意算盤要打錯了,因為我的外號叫做拚命三娘!所以,那個狗屁‘相應的懲罰’根本不可降臨到我頭上。”
  “好,我代表桑總共同期待你屆時的表現。”唇角難以抑製的上揚,紀言則輕輕點了一下掌下的鼠標鍵,隨即起身走到了袁潤之的身跟前,右手輕輕抬起,向袁潤之纖細的腰身探去。
  “你想幹什麽?!”袁潤之瞪大了雙眸,嚇得雙臂迅速放下,並向後退了一步,卻剛好抵上了後麵的一台辦公桌。
  “‘幹’師妹,我要拿打印的文件,你擋住打印機了。”紀言則刻意加重“幹”字的音
  話音剛落,打印機便發出工作時的機器音。
  紀言則輕勾著薄唇,向前走了一步,伸手從她身後的打印機上拿出自己打印的文件。
  幹師妹……
  聽到這久違的三個字,袁潤之的身體不由得顫了兩下,想起當初自己不動大腦對他吼得三個字,這才意識到,事隔多年,自己竟然對著他問了同樣的問話。顯然,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想到當年的事,如果他要這麽回自己,她真的好想去死。這輩子她做過的最丟人的事也就是贏來了“幹師妹”這個稱號了……
  她拉了拉身上的洋裝,挺直了身體,故作鎮定地輕咳了幾聲。
  “集訓日程安排,自己留一份,其餘的全發下去。”紀言則星眸閃爍,揶揄的意味更濃,“走路悠著點。”
  袁潤之咬著唇,翻了個白眼接過文件,抬腳就往門外走去,可是她壓根忘記自己腳下踩著一對“高蹺”,剛邁了一步,腳下一崴,身體失去重心,整個人像一側跌去。
  直覺反應,紀言則穩穩地托住她,不致於讓她摔倒在地。
  下一秒,便聽到紀言則微含怒意的聲音:“不能穿高跟鞋就不要穿!東施效顰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資質!有一個豬頭一樣的腦袋真是沒的救了。”
  明明是濃濃的關心與擔憂,但是話一出口,總是變了味。
  紀言則的話,深深地刺痛了袁潤之的心。
  袁潤之一站穩身體,便大力地甩開他的雙手,衝著低吼:“喂!賤淫賊,你仗著你總管大太監的職位打壓我沒關係,但請你不要對我的人格進行侮辱,我穿什麽鞋子關你屁事!你才是豬腦!”
  她死瞪了他一眼,將那疊日程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後脫下腳下的高跟鞋拎著,赤著雙腳踏在地板上,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前,打開其中一櫃子,從裏麵翻出一雙冬天穿的棉拖保暖鞋套在腳上。
  拍了拍手,她雙腳踏地站穩了,將那雙金光閃閃的細高跟涼鞋放好,再走回之前打印機旁的桌子,拿起日程,揚起纖細的下巴,衝著麵色陰沉的紀言則翻了個白眼,趾高氣揚地離開了辦公室。
  紀言則一直望著袁潤之,直到她那抹纖瘦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門外,才收回暗沉的目光,靜靜地走回辦公桌前,對著電腦屏幕發起呆來。
  他現在越來越弄不懂自己,究竟想幹什麽?每次隻要一看到她蠢蠢的樣子,他就抑製不住的想訓斥她,為什麽天下間會有她這樣的生物存在?長相差強人意,身材前不突後不翹,像個搓衣板,總是自以為是的耍小聰明,行為大多數的時候像個白癡,狗腿又視財如命,見著長得帥的男人總會像個花癡一樣亂噴口水,誰來告訴他,上帝怎麽會允許這樣的女人存在?
  在他狠狠唾棄她的同時,心中卻有另一個聲音不冷不淡地嘲諷他。
  ——哎?都被你說成這樣了,可你還不是喜歡她?這隻能說明你的眼光有問題,欣賞無能,人更賤。
  ——誰說我喜歡她?!你才賤!
  ——我不就是你,我賤還不就是你賤?唉,明明喜歡卻不承認,不知道在那裏傲嬌個什麽勁。不知道是誰對老媽說,她是女友的?是誰又對老媽說,下個月十五我帶她回家?是誰剛才看到她身穿洋裝,一雙賊眼就像抹了膠水,胸腔之內那個不安分的心在那裏亂蹦亂跳?要不是我頂得住,你還不休克?好吧,這些通通都不是你。那個白癡女人會像我一樣懂你,除非世界末日。你就慢慢傲嬌吧,傲嬌到你的那位權威不容抗拒的父王閣下,將你綁回去塞上一堆波霸女人給你,你就滿足了。
  ——你可以閉嘴了!
  紀言則忍不住對著自己心裏那個犀利的聲音低吼。
  他喜歡這個蠢鈍如豬一樣的女人……
  深深地閉起了眼,他伸手按了按有些疼痛的太陽穴,不願相信這個可怕的事實。太可怕了,他的品味與格調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低下了……
  他顫抖了下手,端起麵前的水杯,猛灌了一杯水。
  ……人家是抽打霸王的暴力分割線……
  盛夏時節,兩千八的洋裝加地攤貨的棉鞋,這身怪異的搭配,讓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袁潤之不知道受了誰的刺激又開始犯抽了。
  中午就餐的時候,原味來總經辦的三位小美女和其他幾個部門的花花美女團團圍住她。
  王媛媛說:“哎,袁姐,聽說你們市場部這周五去將軍山集訓?”
  “……嗯。”袁潤之沒好氣的回道。
  朱小嫻說:“好羨慕你哦,不用上班,還可以和帥哥共赴山林,遊山玩水,培養□……啊,不,是培養感情!”
  馬紅豔做了個西施捧心:“唉,一想到袁姐不用上班去將軍山集訓,我的心都醉了。為什麽上天賦予我美貎與智慧,卻讓姓馬,名紅豔,而非袁潤之。”
  袁潤之抬眸瞪眼:“喂,你們腦子犯抽了吧?這次我是去集訓,算考核的,如果成績不理想,獎金就沒了。你以為桑總會這麽大方的送我們去遊山玩水?!就你們覺得他長得帥,MD,我怎麽看他都是牛頭馬麵羅刹鬼!”
  坐在袁潤之身旁,有著“梨花二扣”美稱的孟梨花小姐摟住袁潤之,挺了挺高聳的胸脯,一雙紅唇輕啟:“我讚成之之的說法,凡是不正眼看我孟梨花的,肯定不是男人。”
  眾女聽聞,一個個忍住想噴飯的衝動。

  第二十三章
  袁潤之雖然也很想噴飯,但依舊感動地與孟梨花擁抱了一下:“我的苦隻有你明白。”
  兩人惡心的衝動遭眾人鄙視。
  朱小嫻又將腦袋湊了過來,說:“哎,袁姐,能不能告訴我們,你們集訓日程怎麽安排的?周六我們幾個去給你加油好不好?有了我們的打氣,你一定能拿全能獎金。”
  袁潤之的嘴角隱隱抽動,夾著筷子很無力地看著對麵幾位美女:“去幫我打氣?你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幾個人麵麵相覷,然後傻嗬嗬地對笑,意思就是,大家都了了。
  “就你們幾個那點花花腸子還想瞞得過我?!”袁潤之啃著手中的雞腿,鄙夷了她們一眼,突然彎下身,從自己的保暖棉鞋裏抽出一張疊得厚厚的紙,抖開,遞給她們,“喏,你們要的集訓日程。”
  眾女不約而同地掩鼻,身體向後靠去,對於袁潤之這種將集訓日程表踩在腳下的行徑徹底無言了。要不要在吃飯的時候從棉鞋裏抽出來?
  袁潤之見她們略帶嫌棄的目光,輕揚了下頜:“不要就算了,待會回辦公室,我就用碎紙機碎了它。”
  將它踩在腳下,就知道她有多恨這個集訓,沒用它當廁紙,她已很仁慈了。想著,她就手掌一收,要將那張紙揉捏成一團。
  “誰說不要的。”王媛媛伸手拽住了紙頁的一角。
  “早說咩,作死的一個個矯情的。”袁潤之彎了彎月牙兒般的眼睛,鬆開了手,然後端起麵前被掃蕩一空的餐盤,學著身旁的孟梨花,卓越風姿地緩緩站起身,聲音清新溫柔,“你們先吃吧,我先回辦公室了。”
  在座的幾位美女見了袁潤之的扭捏著身體離開了餐廳,差點將剛吃下去的飯菜連本帶利還了出來。
  ……倫家是專門抽水鞭屍的暴利分割線……
  終於到了眾人“期待”集訓日子,根據集訓日程安程,周五一早,全市場部的人就整裝待發,都有別於平日正裝的裝扮。
  “一個大西瓜呀,中間分兩半呀,一半給你,一半給他。”袁潤之換了一身粉白相間的運動服,神清氣爽,背著她的萬能小背包,站在大巴車車門前揮舞著山寨版太極拳。
  對於此次集訓——考核全能獎金,她勢在必得。
  紀言則身著一件藍白相間的運動裝,走到袁潤之的跟前:“別亂畫了,去點名,然後上車。”說完,唇角看似無意地對她勾了勾。
  袁潤之斜眼看向紀言之,清爽,帥氣,陽剛,活力四射,與往日裏身穿白色襯衫斯文敗類的形象完全兩種概念,簡直可以直接拉去拍廣告了。
  袁潤之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心中念著:嗯,要頂住,絕對不可以被他那副皮囊秒殺,哼,他就是傳說中的畫皮。
  複睜開眼,她背著背包跳向其他人,開始點數。人數全部清點完畢,大家跟著一個個上車,袁潤之最後一個上車。
  上了車,袁潤之抬眸向搜索,期待和全部門唯二的女性夏姐坐一起,然而夏姐與李元祥肩並肩坐著,親密無間。她正打算另尋空位,這時,趙夜群衝著她喊道:“哎,之之,你就坐紀總身邊嘛。”
  她不加思索地回道:“那麽多位子我幹嘛坐他旁邊?!”
  紀言則閉著雙眸,雲淡風輕地說:“因為你是我助理,助理就是要為經理遞茶倒水,安排所有事宜,靜候吩咐。”
  袁潤之尚未來得及反應,倏地,紀言則睜開琥珀色的雙眸:“你總不會期待一有什麽事,我就站起來喊你一次名字?”
  也對。
  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袁潤之卸下背包,抱著坐在他的身邊。
  他沒看她,閉上眼睛,調整了姿勢繼續睡覺。
  袁潤之斜睨了一眼,又是在腹誹一番。
  車子緩緩開動,兩人的手臂不免要碰擦在一起。
  紀言則滾燙的肌膚就是像燙著了袁潤之一樣,她的臉微微一紅,挪了下身體,側過身坐,將手臂抱好,然後不放心,又伸手去拉了拉短褲,隻可惜就算是全脫下來也無法遮住兩條光潔修長的美腿。
  從市區到將軍山起碼要一個小時的路程,以往出差,袁潤之隻要上了車,不超過五分鍾就一定睡著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她全無睡意。
  也許是身邊坐著一個討厭的家夥吧……
  心中不停地腹誹著,她忍不住地側過頭瞄了一眼熟睡中的紀言則。
  額前的碎發有些亂,但是他的發質很好,黑亮而柔順;一雙墨黑的劍眉微微蹙起,纖長、濃密又卷翹的睫毛緊緊瞌著,就像是盛開的扇子,畫出兩道好看的弧線;眸下的鼻梁俊挺優美,還有那兩瓣讓人生恨的削薄嘴唇,唇形完美,顏色可真是紅潤,除了嘴角處那礙眼的傷疤,但不影響整體。
  真是造孽哦,他的皮膚怎麽那麽好?雖不像女生皮膚那麽白皙細膩,可是比一般的男生那種毛孔粗大,黝黑得像月球表麵,他的皮膚真的是太完美了。
  他到底用什麽保養的?怎麽可以有人長得這樣禍害遺千年?難怪上大學的時候,還有現在公司裏,引得那麽多小丫頭深深迷戀他。這妖孽就連睡著了,都像是漫畫裏那種帥氣讓人發癲的模樣。
  她咬著嘴唇,從包包裏摸出一麵小鏡子,對照自己的臉,為了集訓,她將引以為傲的又長又卷的頭發盤在腦後方,像頂著個叉燒包,明顯的可以看到枯黃的發尾;額前光禿禿的,感覺腦門好大,小時候人家稱讚腦門大的聰明,可是現在怎麽看都覺得這是傻瓜的標記;眉毛雜亂得像草,好久沒修剪了,什麽形都沒有,一雙眼睛勉強夠大,可是睫毛為什麽比起那家夥短了這麽多,鼻子不算塌,但也不挺,勉強叫做可愛吧。為什麽她的嘴唇看上去即不紅潤也不光澤?她拚命地咬了兩下,嘴唇才色澤鮮紅,可是一不小心扯到嘴上的傷疤,痛得她禁不住倒抽一口氣。
  整體評價最高的應該是她的皮膚吧,白晳光滑又粉嫩,但是光皮膚好有什麽用,一比就被比下去了,瞧,鏡子裏兩張臉,很明顯的誰的綜合評分比較高。
  真的嘔死人了,被女人比下去就算了,可現在偏偏是旁邊那個討厭的家夥……
  倏地,她的身體僵直了,瞪大了雙眼,望著鏡中兩張靠得很近的臉。
  下一秒,慵懶的聲音在她耳側驟然響起,溫熱的氣息在她的耳廓裏打著轉:“別照了,再照也不會變成國民美女,勉強算個國民黴女。到了,可以下車了。”
  紀言則的話音剛落,整個車廂內傳來亢奮的騷動。
  袁潤之透過鏡子反射,看到同事們已經收拾好,站起身準備下車。
  她氣得顫抖著身體,“叭”地一下合上鏡子,偏過頭瞪著眼,氣鼓著腮幫身側這個討厭的男人。長著一張天使的麵孔,卻偏偏擁有一個撒旦之心。
  “我要是黴女,你就是國民妖獸。”她咬著牙低咒,衝著他做了鬼臉。
  “你還是留點力氣,迎接待會的集訓。我不會因為你是我的師妹,而手下留情的。”紀言則輕輕勾了勾唇角。
  “哼,你等著,我肯定拿滿分。小人得誌。”袁潤之將鏡子塞進背包內,氣呼呼地下了車。
  ……倫家是專門抽水鞭屍的暴利分割線……
  下了車,袁潤之望望遠遠的山脈,之前與紀言則嘔氣的煩惱不翼而飛。
  山戀起伏,綠意蔥蔥,深深呼吸一口,那清新的氣息直躥入鼻,說不出的舒暢。遠離了城市喧囂,讓勞累已久的心靈安然放鬆,所有那些有的沒的煩惱,一切都消雲散了。
  以手圈著嘴巴,她對著群山,將積蓄已久的激動與亢奮凝成“啊吼”的一聲傾泄而去,刹那間,同樣的聲音從另一邊,一聲又一聲,響起,回蕩,消逝。
  所有人都袁潤之激動地呼喊起來。
  大家都覺得在這樣地方進行集訓,就算是累倒在裏麵,都值了。
  紀言則拍著手掌示意大家安靜,簡明扼要地說明了今天的任務:“待會在每個人的腿上綁上一定重量的沙袋,要求你們最快的速度沿著登上竹廊爬到山頂,然後再按原路返回,此項任務必須在四個小時之內完成,沿途已安排人簽到,若是有人的沙袋上沒有貼齊‘赤橙黃綠靛藍紫’七色標貼或者超過四個小時就返回,又或者沙袋遺失,則考核分數將失掉三分之一。若是後麵兩天的考核項目拿不到滿分,就意味著將與本月的獎金失之交臂,相反合核者根據成績可以額外獲得此集訓考評獎,獎金兩百到一千不等。”
  袁潤之激動地狂吼一聲:“綁沙袋算什麽,就算是綁鉛球也拚了。”
  有了金錢的刺激,潛能得到更高的激發。
  “拚了——”所有人完全忽略那個一定重量的沙袋,一個個激情高漲地跟著喊道。
  唇角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紀言則不著痕跡地輕咳一聲又道:“待會有人幫你們綁袋,你們就準備一下。”
  袁潤之左右伸展了下手臂,突然停下動作,凝眸定定地望著遠遠走來的一隊人,抬著好多東西。為首的那個,一身休閑搭,如果不是她眼花了,那是紀宇昂吧。
  紀宇昂微笑著走到他的麵前,聲音還是那麽極富磁性:“我看好你哦,加油!”
  他握起拳頭,跟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袁潤之突然覺得呼吸一窒,傻傻地跟著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結巴著說:“加、加、加油……”
  紀宇昂笑了笑:“好像一點氣勢都沒有。”
  “紀先生,你怎麽突然會來這裏?”袁潤之驚訝地問。
  “應你們紀總的要求,我是這次活動的讚助商。”紀宇昂笑答。
  “讚助商?”袁潤之眉毛輕皺,目光從紀宇昂和紀言則的身上來回探查幾次,“你不是我們的客戶嗎?怎麽會好好的讚助我們活動?還有,你們兩個都姓紀,會不會是兄弟啊?”
  紀言則拎著兩個桔色的沙袋適時地走了過來,打斷兩人的談話:“袁助理,該綁沙袋了,有什麽話,等你下山了再慢慢講。”
  “來,我來幫你係。”紀宇昂看著紀言則瞬間風雲色變,動作自然地從他的手中接過兩個沙袋。
  不顧袁潤之的驚愕與阻止,他蹲下身去,替她綁起沙袋。
  “啊,紀先生,你不能這樣。”袁潤之嚇得也蹲下身,阻止他的動作。
  誰知,她的下頜一下子磕在了紀宇昂的頭頂上,又一驚嚇,整個人向紀宇航的身上趴去。
  紀宇航順勢抱住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道:“別緊張,已經係好了。待會,我還要去公司,我要先走了。一定要加油。期待你拿獎金的好消息。”
  “嗯。”袁潤之的臉仿佛像是煮熟了的蝦子,脹得通紅,站穩了身體,一直低垂著頭,不敢看他。
  紀言則看著表哥這般舉動,還有那個豬頭女人臉上的白癡笑容,緊緊地握住拳頭,冷笑一聲,寒著一張俊臉倏然轉身向其他人步去,壓抑在胸腔內的憤怒之聲頃刻而出:“都準備好了沒有,準備好了,就要全部出發。”

  第二十四章
  袁潤之抬頭仰望那長長沒有盡頭的登山竹廊,回頭看看,才爬了一半,每每經過她身邊的遊客,得知這是在集訓,都會以一種同情的眼光向她致敬。
  啊,紀言則那個王八蛋,居然想出來爬山要綁紗袋這種變態的集訓項目。還有貼什麽簽到標記,跑工程又不是要練輕功,綁什麽沙袋?這破玩意少說有幾斤重!
  她一屁股坐在竹廊上,打開礦泉水蓋,猛灌了一口,稍稍舒緩,可是心底泛起陣陣酸意,有種想哭的欲望。
  起初的什麽時候,她一直衝在前麵,可是後來越爬越慢,市部的其他人全部超過了她,就連她認為應該會墊底的夏姐,居然帶著兩個沙袋健步如飛,甚至超過個別男同事。由於她爬得太慢,不想害得夏姐跟著她一起受累,讓夏姐先走了。
  如今,隻剩下她一個人孤軍作戰,其他人早已不蹤影,腿上的紗袋上才貼了兩種顏色的五角星,也就是說距離終點,長路漫漫。
  她抱住竹柱,用頭狠撞了幾下,口中大罵著:“紀言則,你個王八蛋,總有一天,我一定要你綁著鉛球爬這破山。哼——”
  “很不幸的告訴你,到你死的那天,‘這一天’都沒可能。”紀言則雙手抱胸,站立在她的麵前,定定地看著她。
  袁潤之抬起頭看向罪魁禍首,瞪著雙眼,真想解下腿上的兩個沙袋,砸在他的豬頭臉上。可是下一秒,隻見她跳下竹廊,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咧開嘴衝著紀言則笑道:“哎?紀總,你不是應該在上麵等著嗎?怎麽會好好的會在這裏?你剛才在和誰說話啊?”別的本事她沒有,她最會的就是裝死。
  紀言則嘴角隱隱抽動,低眸瞄了一眼她腿上的沙袋,輕描淡寫地說:“哎,現在已經兩個小時過去了,你才爬了一半,其他人早就到山頂了,已經從另一條路下山了,差不多要回到賓館了。大家看不到你的身影,都怕你順著山道又滾回山下了,所以我才來找你,你以為我吃跑了撐的沒事做,爬到山頂再爬下來,然後爬上去再爬下來。”
  其他人早就到山頂了,都已經下山了……說不定有些人都回到出發地了……
  O__O"他們要不要爬得這麽神速……
  紀言則看到她一副受打擊的模樣,忍不住又說:“我之所把時間放到四小時,就是因為考慮到你,對於其他人,三個小時來回足夠了。”
  “……”得知同事們都下山了,雖然身心備受打擊,袁潤之卻一點也沒有覺得很恥辱,反到是思忖著如何在四個小時之內貼到七種顏色的星星,然後滾下山?
  “你到底還要不要爬?如果不爬了,我就直接當你這項作廢零分。”紀言則看到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氣不打一處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他冷言嘲諷,“不知誰在上山前信誓旦旦地說綁鉛球也拚了。”
  眼看他就要消成績,袁潤之突然回過神,一把撲向他手中的考核表,硬擠了兩滴眼淚,萬分淒涼地說:“紀總,我真的很努力地在爬了,可是這沙袋真的很沉。你看我,長得這麽瘦弱,怎麽能承受的住。部門其他的人爬得那麽塊,那是因為他們每天都往工地上跑,可我以前坐辦公室裏坐得多啊,這腳力根本就沒法比。”
  紀言則看到她眼睫上占了些許晶瑩的淚滴,心中有種理不清的情緒,便別開臉,道:“你的沙袋是所有人當中最輕的,你不是還要綁鉛球的嗎?”
  “紀總,你幫幫我吧,你身上有沒有那幾個小星星,就勉為其難的借給我貼了算了吧。”袁潤之死命地護住那個考核表,如果消了這項,她的獎金就飛了。
  “不可能。別說我身上沒有,就算有,我也不能幫你作弊。”
  為了考核過關,自尊算個屁,在金錢的麵前,她是沒有自尊可言的。
  “師兄——”╥﹏╥袁潤之索性整個人撲向考核表,撲向紀言則。
  “喂,袁潤之,你想幹什麽?”
  “師兄,你不能見死不救,不是我生來就貪財,因為我自幼家境貧困,無父無母,是我小姨一手將我拉拔長大,可是她現在年紀大了,身體不好,需要錢看病,我每個月隻留一點生費,其餘的工資都寄回老家給她看病。你也知道的啊,上學的時候,我都勤工儉學,一有時間就出去打工,我為什麽啊?就是為了賺回我的學費啊,你看看我,一年到頭沒有幾件好衣服穿,我所有的T恤褲子都是淘來地攤貨,加起來絕對不會超過一百塊。你看我身上的這件NIKE運動衫,我告訴你,這是山寨貨,五十塊一套,麵料又麵又熱。前幾天我穿得那條洋裝,也不是我能買得起的,那是小喬送我的。如果我稍稍打扮那麽一下,說不定找個男人嫁掉了,我就不用再這麽累。還有,我本來可以不用來市場部的,可是一想到有高額的獎金和提成,就算是再苦再累,我都覺得值得啊。你若是能理解窮人的悲哀,就知道我為什麽會這種樣子了。師兄,求你幫幫我吧……嗚嗚嗚……”
  袁潤之越說越激動,聲淚俱下,整個人直接趴在紀言則的胸前,將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鼻涕全蹭著他藍白相間的運動服。
  路過的遊人,都不由得注目,甚至有位的大叔對著紀言則說:“年輕人,把女朋友弄哭了,很失敗哦。”
  女朋友?
  若是在以前袁潤之要是聽到這三個字,一定會跳起來,可是現在為了獎金,別說是女朋友,就說是他二奶,她都OK。
  她伸出狼爪繼續蹂躪他的衣服:“師兄,你不能見死不救啊,一定要幫幫我。如果你幫我,我就請你吃雞翅,你想吃多少都沒問題,吃到你飽為止。”
  麵對來來往往遊人的指責,紀言則深深地閉起了眼。
  從大二遇到袁潤之之後,“丟臉”二字就自動從他的字典中消失地無影無蹤。
  他垂著雙臂,無力地道:“你……把沙袋卸下來。”
  話音剛落,胸前的重量立即消失了,隻聽見袁潤之興奮地狼嗷了一聲≧▽≦。
  紀言則睜開雙眸,便看見眼前杵著兩個橙色的大沙包。
  袁潤之將沙包稍稍向下降了降,露出一張笑臉:“沙包卸下了,接下來是不是你要幫我貼剩下的星星啊?”
  眼淚水說放就放,說收就收,比自來水龍頭還要管用。
  紀言則的臉色驀然一沉,抓過那兩個沙袋,對她厲聲道:“剛才我說了,我身上沒有那個東西。”
  說完,他轉身向山頂爬去。
  袁潤之望著的背影怔了怔,哎?他把沙袋拿走了,那她怎麽辦?
  “喂,等下我。”她抬腳便追了上去,整個人身輕如燕,“嗖嗖嗖”飛快地登上了幾級台階。
  靠!原來輕功就是這樣練成的。
  卸了沙袋果然健步如飛。
  紀言則幫袁潤之一路提著沙袋,臨近簽道點,他將沙袋還給袁潤之。袁潤之乖乖地係上,自己爬到簽到點簽到星星標貼,貼完之後再向上爬一會,然後才將沙袋扔給紀言則。
  由於紀言則一路黑煞著臉,袁潤之自覺地與其保持兩米以上的距離,恐防他一個不爽,將沙袋砸向自己。
  有了紀言則的幫助,袁潤之順利地在規定時間內到達了終點,看到紀言則在考核表上她的名字那一欄打了個勾,她終於舒了一口氣。
  “多謝師兄,集訓完了,你想吃多少雞翅,我都請你啊。”她的笑容別提有多燦爛。
  “免了。”紀言則收好考核表,轉身向賓館走去。
  袁潤之聳了聳肩:“不吃拉倒,還省我錢呢。”
  她振奮了精神,跟在他身後向賓館的方向步去。
  到了賓館,第一件事,她就是要衝把熱水澡。

  第二十五章
  進了賓館,拿了房卡,袁潤之正要進電梯,可是當看到紀言則黑煞著臉立在電梯正中央,她心虛地縮回了腳,對著他笑咪咪地說:“哦,紀總,你先上。”
  紀言則沒有遲疑,麵無表情地按了關門鍵。
  袁潤之在一旁的沙發椅上稍坐了一會,捏了捏酸脹的小腿,如果後來不是紀言則幫她將沙袋一路拎到終點,她一定會橫屍半山腰。
  其實,她完全沒有想到紀言則會幫她,一直以來,他好像都是隻會諷剌她惡整她,但,如果不是他想故意整她,這個集訓也不會存在吧。一想到這次集訓的最初原由,她對紀言則稍稍有了一點點的好感也蕩然無存。
  “叮”地一聲,電梯再次來臨,她忍著肌肉酸脹的疼痛,慢慢地走了過去。
  到了三樓,她拿出房卡,看了一眼上麵的門號,是306,抬眸,向對麵的房間看去,308,再向308隔壁看去,是306。啊,就是這間了。下了電梯就是,連走幾步路的力氣都省了,真是太好了,她真的太累了。
  這時,有位服務生從裏麵出來,正要關上門。
  她大叫一聲:“哎,不用關了,我正好進去。”
  服務生看到她先是一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驚訝的眼色立即換上了一副淡定的神情,衝著她笑道:“門鎖修好了,有問題你們再打電話到服務台。”
  “哦,謝謝你啊。”袁潤之很有禮地衝著服務生點點頭。
  可是服務生臨離開之前那種暖昧不明的笑容,讓她有點不爽,搞得好像她像是什麽非法從業人員一樣。
  進了房間,她為了確保門鎖是否真的修好,於是反複開關了幾次,確定沒問題,她才把“請勿打擾”牌子掛在門外,關上了門。
  又見全玻璃隔斷浴室。
  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袁潤之心念,被夏姐搶先一步,看來她隻好再等一會。
  她將背包往床上一扔,然後整個人向床上飛撲過去,興奮尖叫:“啊啊啊,我終於可以休息了,可以休息了,可以休息了。”
  她一個翻身,脫下身上的短褲,恨恨地扔在了床上,隻著一條豬頭小內褲,光著兩條白皙修長的美腿,整個人成大字形一樣躺在床上,翻來翻去,發泄著難以抑製的激動情緒:“累死我了,熱死我了。”
  叫著,她索性又將上身T恤也脫了下來,隻留一件可愛的粉色BRA。
  浴室裏的水聲停了,她翻了個身,看著倒映在磨沙玻璃隔斷上的人影,於是喊了一聲:“夏姐,你們爬得還真快,我已經很拚命了,都趕不上你們。”
  浴室內靜悄悄的,並沒有人應她,門上的人影隻是稍稍動了一下,便又停止了動作。
  袁潤之又翻了個身,瞄到桌上擺放著一盤水果,裏麵有她最愛吃的提子和西瓜,於是跳下床,走過去將整盤的水果全拿了過來,坐在床上就開心的吃了起來。
  她一邊吃著提子一邊對著磨沙玻璃隔斷開心地說:“哎,夏姐,我跟你講哦,我今天考核差點得零分。你不知道,那個破沙袋,又沉又重,不管是我綁在腿上爬,還是拎在手裏爬,都重死了,這種變態考核法,也就那個姓紀的變態才想得出來。你不知道,我差點橫屍半山腰,還好你們憐惜我,估計那個變態頂不住群眾的壓力下山來找我了。他一見到我,就開始嘰歪,還好我聰明,懂得犧牲色相,抱著他胸前的考核表就拚命地死哭,把平時TVB的狗血劇情全用上了。多虧了我高超的演技,還真騙過他個白癡,居然真的相信了,幫著我作弊。”
  浴室裏傳來“啪”地一聲,不知什麽東西落地。
  “夏姐,你不用著急哦,你慢慢洗。”她瞄了一眼玻璃隔斷上晃動的人影,咬了一口西瓜,又說,“你不曉得,我跟在他後麵,看著他幫我提那個沙袋不知道有多解氣。後來到終點了,我講了兩句客套話,說請他吃雞翅,他居然拽得跟二五八似的,說免了。切,不吃拉倒,還省我錢呢。越想越覺得我很有才,今天真是超爽。平日裏,他一副總管大太監恥高氣昂的臭屁樣,看著就有氣,哼,就知道欺負我們這些弱小,今天提沙袋,都是他自找的。你看吧,明天不知道又整什麽變態項目,不過我已經做好準備了,因為我已經知道他的弱點。他的弱點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他最怕的就是女人哭,隻要當眾哭給他看,他一定臉色發青,加之別人的言語說辭他一定會頂不住。啊,哈哈哈——”
  浴室裏的水聲又開始嘩嘩響起。
  袁潤之笑得十分張狂,完全沉浸在自言自語的快樂中,十分陶醉,就連水聲何時停了,浴室的門何時打開了,她完全沒有意識。
  “袁潤之,你太得意忘形了!”
  浴室的門一打開,紀言則陰寒著一張俊臉,也顧不得未來及擦幹的濕漉漉頭發便走了出來。他□著上身,下半身隻裹著一條浴巾,雙拳緊握著衝到了床前。
  “咳咳咳……”袁潤之躺在床上,剛塞了一顆提子進嘴裏,卻莫明其妙地聽到紀言則的聲音,嚇得她一不小心將整顆提子滑進了口中,手中的水果盤也打翻在地。
  她驚恐地抬眸望向正前方裹著浴巾的人,立即捂起臉尖叫:“啊——紀言則,你個變態,你怎麽會在我房間裏?快把衣服穿起來啦。”
  紀言則完全沒有料到袁潤之居然一進房間就猥瑣地把身上的衣服全脫了,隻留下三點式,這一次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清楚那條豬頭內褲,他微微紅了臉,迅速轉過身,背對著她,低吼一聲:“是你應該先把衣服穿起來吧。”
  袁潤之低頭一看,又是尖叫一聲:“紀言則,你變態!”
  居然被這個變態的家夥看光了,她還要不要活?
  她爬向床的另一邊,將衣服撈了過來,以最快的速度穿上,然後迅速跳下床,離著他起碼幾米遠,這才又羞憤地衝著他的背影吼道:“紀言則,你這個大變態大色狼,你幹什麽跑到我和夏姐的房間來洗澡?”
  紀言則尚來不及開口,她又一眼瞄到旁邊一個大大旅行箱,那個旅行箱根本就不是夏姐的。她便指著他的鼻子叫了起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對我心存不軌,所以騙夏姐換了房卡。紀言則,你個死變態,我一定要打電話跟桑總投訴你對我性騷擾!”
  紀言則捏緊了雙拳,猛然轉過身,怒吼一聲:“哎,是你這個白癡跑錯房間,還好意思反過來指責別人。倒底誰性騷擾誰?!就你現在這副鬼模樣,哪裏值得男人性騷擾了?!”
  “我的房卡上寫著306,這裏是306房,我哪裏跑錯房間了?!”袁潤之摸出房卡甩給紀言則看。
  紀言則連看都沒看那張房卡一眼,冷嗤一聲:“這裏是309。”
  “309?怎麽可能309?我進來之間明明看了好幾眼都是306。”袁潤之衝著他翻了一個白眼,說著就要往門口走去。她一定指著門上306三個數字摳了他的狗眼。
  “站住!”紀言則伸出手臂攔住她的去向,“現在我不是跟你扯這間房號究竟是多少,你敢把剛才的話再重複一次?”
  “什麽話?我進來之間明明看了好幾眼都是306?”袁潤之一下子懵了,剛才她說的話就是在討論房號,不討論房號,那她說了什麽?
  眨巴著眼,她一雙眼直瞅著身前這堵秀色可餐的肉牆,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從來不知道,看起來瘦弱的他身材居然這麽好,剛洗完澡的肌膚白裏透紅,雖不是時下流行的運動型古銅,但也不是某些奶油正太的病態白,肌肉紋裏均勻,看上去十分的有彈性,摸上去應該更有手感吧。哦,他的鎖骨真的好漂亮,好性感,水珠順著那裏一路向下,滑過胸前的兩顆小蜜豆,要命了,窒息了,這家夥居然沒天理的有六塊腹肌……
  “好,想不起來,那你就繼續裝吧,就算你現在自抽自己嘴巴,今天的考核我一樣要算你0分。”紀言則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被吃了豆腐,轉身向一旁的寫字台步去。
  “你不能這樣!”袁潤之飛奔過去,直接撲向他捏著考核表的手,雙手緊緊地覆在他的手背上,然後整個人索性壓在了他的手臂上。
  “鬆手!”紀言則對她的行徑簡直是難以言語,這個白癡一樣的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這樣把他的手臂抱在自己的胸前到底算什麽?是他吃她豆腐,還是算她送上門讓他非禮。
  “不放。”袁潤之粗神經地完全沒有意識到現在換她的豆腐被吃了,而是索性將身體又向下壓了一點,整個人趴在桌子上,“不放,不放,就不放,死都不放。”
  在騙他作弊的時候,她的臉已經丟盡了,如果現在功虧一簣,不如用麵條勒死她。
  所以,怎樣就是不能改那個成績。

  第二十六章
  手臂被用力地壓著,紀言則不由得輕皺起眉頭,身體被迫向下又傾了傾,另一手不得不撐住桌子的另一端,以免壓到身下的袁潤之,但是這樣一來,袁潤之整個人被他圈在了胸前。
  袁潤之那張又紅又黑有些汙髒的小臉近在咫尺,一雙翦水明眸正很無辜地看著他,臉上露著視死如歸的表情,帶點委屈,又帶點無賴,但看起來反倒是無盡的楚楚可憐,惹人憐愛。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默了,靜地他似乎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雖然隻是很簡單的一句話,雖然她說的是那個考核表,可是聽在他的耳朵裏卻是另一種意味。
  他暗自吸了一口氣,啞著嗓音強迫自己鎮定:“袁潤之你知不知道‘羞恥’二字怎麽寫?謊言被拆穿了,就要這樣耍無賴?”
  袁潤之抬眸,對上他那雙變得幽深的琥珀色眼眸,道:“在被你那條該死的CK內褲蓋了臉之後,我哪來的臉蒙上‘羞恥’二字?在半山腰的話,我並沒有完全算騙你啊,我說的大部分是事實啊。大學我勤工儉學有假嗎?難道你沒吃過我為你服務的飯菜?難道你逛商場的時候,沒有收過我派發的宣傳單?我一直以來穿著都很樸素,你什麽時候見過我穿得像‘梨花二扣’那樣?我會留在市場部任由你欺負,若不是為了那點獎金,你覺得可能嗎?你不相信可以去問桑總。”
  “從頭到尾,我沒有說我不相信你,是你自己不長眼的一進門就躺在那裏亂講,你覺得你這樣做很了不起,很好玩,騙人有理了?全部都是我的錯?”
  隻要和紀言則一吵架,袁潤之的大腦就會不做主,身體跟著翻轉過來向上挺了挺,與他麵對麵:“本來就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發神經,我們幹嘛好端端地跑這裏來集訓?”
  紀言則的聲音沒由得低沉:“一麵說著想要拿獎金和提成,一麵在跑工地的時候跑到一半昏倒了,還要我抱你回來?今天爬得最慢的是哪個?考慮到全市場部的人就你和夏姐是女人,我已經很仁慈的把沙袋的重量放到最輕,夏姐已經是快四十歲的人了,你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都比不過一個四十歲的人,你不覺得很丟臉嗎?還是你覺得跑工程很輕鬆,不需要消耗體力,然後在哪邊突然暈倒了,我會剛好就在你身邊,然後把你抱回來?是不是這樣?是不是覺得這場集訓沒必要?”
  兩個人眼對著眼,鼻對著鼻,這樣麵對麵的相視,這一刻靜得隻能夠聽到兩個人淺薄的呼吸聲。
  袁潤之從來沒見過紀言則這麽義正言辭的一麵,額前落下的碎發不在滴著水珠,一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突然變得清澈而坦白,平日裏動不動就會流露出鄙夷嘲諷她的表情,也因這一刻的認真而完全變了樣。
  這一刹,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
  “咚咚咚——”,她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正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著。
  臉微微一紅,她揚起纖秀的下頜,不認輸地又道:“人的體質因人而異,當然有差別,我今天不行不代表明天不行。說來說去,還不都是你覺得我之前的言語傷害了你的自尊。況且你幫我作弊這件事已成了既定的事實,一切都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我又沒有拿刀架在你脖子上。我之所以會這樣針對你,你難道就沒有想過你自己的錯嗎?紀宇昂先生,他也姓紀,五百年前也算和你一家,但人家溫文爾雅,不怒不驚,一派紳士風度,絕對不會對我這個滿身汗水,頭發亂七八糟,搬著樣磚到處找洗手間的人滿臉鄙夷,而換做你,永遠都是那個隻會讓我搬樣磚搬蹲坑的差勁男人!”
  原來在她的眼裏,他是個差勁的男人!
  紀言則盯著她看的琥珀色眼眸在瞬間莫明地失去了光彩,冷不防地嗤笑一聲,帶著一觸即燃的憤怒:“袁潤之,有時候你很聰明,但有時候你蠢笨如豬!也許我是被你的眼淚打動了,但絕對不是你所說的,是個女人的眼淚,就一定是我的弱點。我不是一個測謊儀,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弄明白你的心思究竟哪一份是真哪一份是假。至於你笨得看不明白的自以為是的作弊,就當我今天活該倒黴。有一件事,我要和你申明在先,紀宇昂是公司的客戶,你若是想籍此機會攀龍附鳳,那是癡人做夢。你給我出去,到明天集訓前,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他陰寒著臉,抽回被壓了很久有些麻痹的右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地拖著她向門外走去。
  紀言則的反複無常陰晴不定,讓袁潤之招架不住。
  之前她說了那麽多氣人的話,他都沒有動怒,偏偏她一拿紀宇昂來比較,他就開始發飆了。
  難道他就可以說她東施效顰,她就不能拿他和別的男人相比嗎?隻許周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她努力地想要掙脫他的桎梏,一邊摸著手機一邊罵道:“紀言則,你這小氣八啦的男人。你以為你仗著總管大太監的位子拿考核壓著我,就了不起了。我告訴你,我也有準備的,你要是敢改了我的成績,我就把你幫我拎沙袋的視頻發到公司所有人的郵箱上,我要在郵件寫著,你借著集訓之名意圖非禮我,把我身體全看看光光了,還有,我要把你出浴的照片發到□網站上。”
  伴隨著手機相機哢嚓一聲響,紀言則按頓住腳步,回頭,便看到袁潤之舉著手機對著他。
  紀言則的俊臉上冰寒得可以刮下一層霜,緊抓著她手腕的大掌驀然一鬆,下一秒就奪過袁潤之的手機,低吼一聲:“你還真是屢教不改?!”
  手機再次被奪,袁潤之怕他這次真的發怒砸了她的手機,便不顧一切地向他撲去,可是一想到上次在師大的情形,她又遲疑了一下,就這麽一下,她的左右□疊在一起,相互一絆,身體再度失了重心,整個人又向前栽去。
  “啊——”
  這一次由於怒火攻心,正在氣頭上,紀言則沒有不顧一切憐香惜玉地托住她的身體,而吸取了上次被撞破嘴唇的教訓,向後大退一步。
  任何女人拿他跟別人比都可以,但就是她袁潤之不可以。
  他就是要她明白,他是男人,但是個小氣的男人。
  雖然躲過了袁潤之的泰山壓頂,但是意外仍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袁潤之趴在地址,看著緊緊抓在手中的浴巾,倏地瞪大了雙眼,還不死心地仰首,抬眸……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連忙罪惡地低下頭,爬起身,將手中的浴巾打開,舉起遮住自己的臉,然後低眸看著腳下,挪著碎花小步走向紀言則,輕輕替他圍上,並在他的腰間打了個死結,口中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什麽呢?有什麽好不起的?我看光了你,你也光看了我,一人一次,彼此彼此,剛好扯平了。”富有磁性的嗓音裏帶著濃濃的嘲諷意味。
  袁潤之咬著嘴唇,羞愧地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
  隻是輕輕一揚,他的薄唇便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線,但是漂亮的眼眸裏卻看不到一絲笑意,而是足以凍僵人的冰冷寒意。
  “紀總,紀師兄,我的考核分數……”袁潤之苦著臉,可憐兮兮地詢問。雖然吵架吵成這樣,但是成績還是要要的哇。
  “出去!”紀言則按了一下身後的門把手,把門打開。
  “師兄,關於考核的分數,真的一點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了嗎?”她還是不死心。
  紀言則緊抿著唇角,寒著臉,無情地將她推出了門外,然後“嘭”地一聲,大力地合上門。
  袁潤之被那一聲關門聲,震得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身體。
  “唉喲,這個男人真是夠小氣的,還說什麽彼此彼此,再怎麽樣也都是我這個女生吃虧嘛……”
  話音剛落,門再度被打開,她尚未來得及反應,接著便“嗖嗖”地飛出來兩樣東西直襲她的麵門,然後又是“嘭”地一聲,門被用力地甩上。
  幸好她身手敏捷,才躲過了這兩件不明之物,待站穩了身體,這才看清楚,原來是她的背包和她的一雙粉色小球鞋。
  她抬眸看了一下門牌上的“306”,氣不一處來,明明是“306”,他偏偏蠻不講理的說是“309”。
  她嘟著嘴,撿起背包,剛穿上鞋子,正要再去敲門,讓那個小氣的男人滾出來,便聽見夏姐的聲音從左側傳來:“之之啊,306這邊啦。小趙他們買了辣味龍蝦,等了你好長時間,你怎麽站在那邊發呆啊,快過來啊。”
  袁潤之不由得一怔。
  “我馬上過來。”
  她應了聲,然後疑惑地走向麵前的門,用手摸了一下那個金閃閃的“306”,結果那個“6”字輕輕晃了幾下。
  她便用手又撥了一下那個“6”字,那個“6”翻轉過來便是“9”,輕輕落下,晃了兩下又成了“6”……
  於是,她咆哮一聲:“MD,老娘要投訴這家無良的賓館——”

  第二十七章
  走進306房,袁潤之便看到桌上擺著一大盤龍蝦,夏姐正吃的津津有味,並讓她趕快過來一起吃。
  若是在以往,看到那盆龍蝦,袁潤之一定早已撲了過去,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夏姐你先吃吧,我先洗個澡,很累……”她拿了換洗的衣服,便進了浴室。
  洗完了出來,她直接撲向了床上,就連其他人來喊下去吃晚飯,她都說不了,要在房間裏睡覺,到時候吃完了隨便給她帶點什麽上來都行。
  躺在床上,她翻來覆去,明明很想睡,卻怎麽睡不著,滿腦子裏全是剛才在309房裏和紀言則吵架的情形。
  剛才真是丟人丟到外太空去了,跑錯房間就算了,還穿著三點背著他說了那麽多壞話,結果被逮了個正著,最窘的是她被看光光啦……
  她真是夠白癡的,好像今天是她過分了點,背地裏那樣說他,換位思考下,如果是她一定會氣到爆,當場說不定會跳出去拿刀砍他幾刀吧。尤其是最後明知道拉掉了他身上的浴巾,還偏偏不要臉地抬頭向上看了他一眼……
  以前有偷偷看過□,然後被片中那些猥瑣男惡心得差點沒將二十多年的飯全吐出來。不過,今天看到他的,卻沒有那種惡心的感覺,原來男人的小弟弟不興奮的時候是長那個樣……還蠻可愛的……
  要死了,她怎麽好好的研究起這個來?要不要這麽色……
  臉頰驀地一熱,她翻了個身,將臉埋進被子裏拚命蹭了幾下,然後翻過身來,深呼吸幾口。
  如果要是讓他知道,她現在在研究他小弟弟的問題,一定會撕了她吧?
  其實現在仔細想想,剛開始她壓住那張考核表的時候,他也沒有完全那麽生氣,雖然發展到後來她被轟出房間。
  好像,有那麽一刹那,她看那雙再熟悉的琥珀色眼眸裏,閃爍著他從來不曾對她流露的異樣情愫,不是那種上司對下屬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態度,也不是以前那種對她極盡嘲諷的感覺,更不是什麽同事之間的關愛之情……而這種淡淡的不易察覺的情愫,卻是在她拿他跟紀宇昂先生比較之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語的挫敗。尤其,他在拉著她轟她出去的時候,她看到了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眸中除了強烈的憤怒之外,還有著來不及掩藏的痛……
  那種受傷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一隻受了重傷的困獸,然後她是一個無情的獵人,在他的心窩上又用力地補插上了一把刀。
  “袁潤之,有時候你很聰明,但有時候你蠢笨如豬!也許我是被你的眼淚打動了,但絕對不是你所說的,是個女人的眼淚,就一定是我的弱點。我不是一個測謊儀,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弄明白你的心思究竟哪一份是真哪一份是假。至於你笨得看不明白的自以為是的作弊,就當我今天活該倒黴……”
  自始至終,她有點不明白,也是現在她最困擾最糾結的問題。
  為什麽他會說他被她的眼淚打動了,但卻又不是任何一個女人的眼淚就是他的弱點?至於也笨得看不明白的究竟是什麽?為什麽他會說出那樣的話?為什麽會流露出那樣受傷的神情?
  她不禁想起之前和小喬開玩笑時說的話……
  他那樣……不會是真的喜歡上她了吧……
  可是,怎麽可能……
  袁潤之長歎一口氣,將被子拉得高高的,蒙在了臉上,胸口之上驀然有種壓抑而無法言語的窒息感。
  “睡覺,睡覺。”
  她將身體蜷成一團,意圖快點睡去,可是腦子就是停不下來,亂七八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為了讓大腦皮下組織安分點,她不得不使出殺手鐧:“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不知是數了兩千零九隻羊,還是數了兩千零一十隻羊,她終於沉沉地睡去。
  常言道,清晨時分是男人最易亢奮的時間,但不知為何,換成了袁潤之依然湊效。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到有朦朦朧朧的從上方照來,暖暖的,柔和又舒服。她微微睜開還有些澀的雙眸,叭的一下,屋頂的燈一下子全亮了起來,強烈的光線讓她一下子無法適應,下意識地用手臂擋了下。
  幾秒之後,她鬆開手臂,看到浴室磨砂玻璃牆上倒影著一個人的剪影,接著又是一陣水聲響起。她盯著那堵玻璃牆看了許久,然後又看了牆上的時間,時針指著十二點,她心念,夏姐一定是跟他們打牌了,剛回房間。
  她清了清嗓子,剛想叫夏姐,孰知,那玻璃牆突然變成了一扇門,然後自動地打開了,她嚇得下意識地向後方縮去。當看清了浴室內正在沐浴的是個男人的背影之後,她驚詫地捂住了嘴。
  MD,這家無良的賓館怎麽這麽亂?
  她想要起身,卻發現身體像是被釘住了一般,明明手腳能動,可就是偏偏起不了床。
  她焦急地衝著玻璃門內扯著嗓子喊了起來:“你到底是什麽人?你在我身上下了什麽藥啊?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對我怎麽樣,我一定會閹了你!”
  那個男人仿佛耳朵聾了一般,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依然靜靜地洗著澡。
  原本還想要再嘶喊的她,突然之間住了嘴。
  那上寬下窄的倒三角型的背影,每一寸肌肉都看上去那樣緊實,背部的線條充滿了陽剛性感的誘惑味道,結實上翹的臀部讓她有種想要狠拍一巴掌或者是使勁揉捏的衝動。
  她感覺渾身開始發熱,不禁在想,是不是上帝可憐她被男人刺激了那麽多次,所以現在直接丟一個身材棒長相好床上功夫一流的男人,讓她一夜銷魂做補償了。
  她調整了一下頭部的姿勢,努力想看清擁有這樣一副好身體的男人究竟長什麽樣。可是無論怎麽樣看,始終隻能看到他微側的麵部輪廓,濕漉的碎發剛好遮住他的前額,深深的眉骨,挺直的鼻梁,削薄的嘴唇……
  為什麽這個男人看起來麽麵熟?
  就在她疑惑的當下,那個背影慢慢的,轉過身來,她睜大了眼睛,萬分期待地想看清這個男人的模樣,這時,又是叭的一聲,室內所有的燈光全部滅了,又恢複到了之前那種半明半暗朦朦朧朧的狀態。
  有那麽幾秒鍾,她覺得這是上帝同她開得另一個玩笑,就像是放了一塊肉在你的嘴邊,偏偏讓你看得到,吃不著。
  她掙紮著,想要起床開燈,這時,卻摸到了什麽東西軟軟的,她努力地瞪圓了眼,是剛才那個男人,現在就坐在她的麵前,黑暗的光線,讓她始終看不清他的臉,隻看到他堅毅的下頜和那彎成優美弧線的薄唇。
  “之之……之之……之之……”那削薄性感的嘴唇輕啟,聲音猶如天籟之音,柔情蜜意地喚著她的名字,一聲一聲又一聲。
  他拉起她的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胸膛上,沿著他的性感的鎖骨,一路慢慢向下,再向下……在她遲疑的那一瞬間,他的臉緩緩向下傾來,他的唇輕柔地貼上她的,他的雙手撫摸著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那感覺好軟好溫柔……
  她情不自禁緊緊地抱著他,那觸感萬般的柔軟,閉上雙眼,她覺得快要窒息了,身體的溫度也開始慢慢升騰,喉嚨裏禁不住地輕逸出聲。
  好熱……
  她半眯著眼,透過那一絲光亮,她看到了一張俊美卻十分熟悉的臉——是紀言則O__O"
  她嚇得連忙伸手用力地推開他,卻聽到“哎喲”的一聲慘叫,這一聲慘叫是那樣的清晰,那樣的真切。
  倏地,她睜開了雙眼,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呆滯的目光看向正前方。
  沒有紀言則,隻有跌坐在地毯上苦著一張臉的夏姐。
  夏姐從地毯上撐坐起身,埋怨地望著袁潤之,道:“唉,丫頭,你是不是做惡夢了?滿麵通紅的,熱汗直流,我看你雙手將棉被壓在胸口,死抱著不放,然後嘴巴裏一直哼哼,我想你一定是做惡夢了,叫了你半天都不醒,結果一醒來就將我推下床。”
  被夏姐這樣一說,袁潤之的臉驀地一下燒了起來。
  “嗯……”剛才,她根本做的不是惡夢,而是春夢……
  “你睡覺姿勢不對,把棉被抱那麽緊,怎麽拉都不鬆手。這層樓剛好停電,空調也沒的吹,熱得我一大早就起來衝了把澡,本來我想拉開窗簾的,那陽光曬的,所以就又拉上了。”完全沒有看到袁潤之呆如木雞的表情,夏姐自顧自地說著,“你昨天晚飯沒吃,今天早飯,我叫他們給你帶上來了,你快去再洗個澡,剛才流了很多汗,洗完了快點出來吃早餐。”
  原來是這樣,洗澡的是夏姐,可她做春夢,卻夢成了紀言則……並且在夢中是那樣的high……
  她捂上雙眸,身體向後直直地倒下。
  上帝啊,開玩笑不帶這樣開的。
  一定是昨天看了他的裸體,導致今天早上才會做這樣可怕的一場春夢,男人的身體果真是不能亂看的。
  她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強迫自己鎮定,深呼吸了一口,便起了床,從背包裏拿了另一身衣服,走進浴室。
  尤其受到早晨那一場春夢的驚嚇,致使袁潤之一直精神恍惚地跟著大家一起下樓,到了集合地。
  直到有人喊了一聲“紀總早”,她才猛然一震,回過神來。
  她抬眸輕輕瞄了一下紀言則,今天的他換了一身全白的運動衣,與平日裏的白襯衫有異曲同工之妙,領口微敞,露出鎖骨的前端。她驀然臉一熱,不禁想起早上在夢裏伸手摸著那性感的鎖骨……
  “哎,之之,你是不是生病了,臉一直紅到現在?”夏姐伸手摸了下她的額頭。
  “啊?沒有!”她心虛地往一旁一縮,又是不經意地看了紀言則一眼。
  隻是一眼,便與他的目光碰上,以往戲謔的雙眸,如今冷漠如霜。
  顯然一夜過來,這個男人的氣尚未消。
  她撇了撇嘴角,心中無所謂的哼了一聲。
  經過一夜數羊咩咩的糾結,她決定撿起自尊,就算今明兩天戰死在這將軍山,也非要順利拿到另兩項的合格。
  不成功,便成人。
  絕對不能讓紀言則門縫裏看人看扁了她。

  第二十八章
  “之之——”
  袁潤之聽到幾個熟悉叫聲,回轉頭,便看見四個身材火辣的美女向這邊走來。
  她定睛一看,居然是王媛媛、朱小嫻和馬紅豔她們,另一位則是“梨花二扣”孟梨花。
  靠!真給她來加油了?見鬼吧!是來欣賞帥哥的吧。四個人穿得這麽風騷,那衣服布料少的真是可憐。
  “之之,我們來給你加油了。”四個人異口同聲地齊道。
  “謝啦。”袁潤之撇了下嘴,話音剛落,隻見除了梨花的另三個人“嗖”地一下子就躥到了紀言則的跟前。
  “紀總,你熱不熱?”“紀總,你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紀總,我特地做了冰鎮綠豆湯給你。”
  袁潤之的嘴角隱隱抽動幾下,對那三個丫頭簡直是無語了。
  紀言則冷眼看了麵前三個聒噪的女人,語氣冷淡:“既然你們吃飽了沒事做,待會就跟他們一起集訓。”完全漠視三人,直接向前方走去。
  三個女生當場石化,僵在原地。
  袁潤之忍不住噴笑出聲,不停地拍著大腿,嘲諷那三個丫頭:“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孟梨花揚著高傲的下頜,道:“我才不會像她三個那麽沒品味,我的目標是天宇集團的二世子。”
  天宇集團的二世子?
  袁潤之下意識地一揚眉,咦?天宇集團的二世子不就是紀宇昂嗎?難道他今天又來了?
  她四處張望,果不其然,不遠處,正在和紀言則攀談的男人不正是他。昨天他給她加油,她答應一定會拿滿分,結果滿分是騙來了,然後又悲劇地清零了。
  突然,她有種無顏麵對江東父老的感覺。
  紀言則與紀宇昂說完了話,就又回到這邊。
  袁潤之見紀宇昂衝著她微微一笑,她頜頭,傻傻地回以一笑。
  恰巧,紀言則抬眸要宣布今天的集訓內容,目光不經意地掃到她,隻是冷冷地一瞥,便轉向其他人。
  袁潤之不以為然,嘟起嘴,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接著,便聽到紀言則清冽而酷酷的聲音響起:“今天我們集訓的任務是穿越池林棧道。每個人將拎兩桶物品,穿越池林棧道,到達對麵中點會有人在你們的衣服上貼一個標貼,獲得這個標貼後將拎著你們的物品原路返回,限時為半小時。今天的任務很簡單,主要是考核大家的臂力與耐力。”
  “咦,紀總你昨晚吃飯的時候不是說今天玩真人CS嗎?”不知誰出聲問道。
  紀言則解釋:“War Game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所以還是決定放在明天,最後一天。最後申明一點,誰要是把桶中的物品扔了,今天午飯就沒得吃了。Ok,準備好了,就去提你們的東西,我們出發去池林棧道。”
  明天最後一項集訓考核是WG?
  袁潤之不由得對紀言則投以敬佩的目光,就連折磨人都能讓下屬那麽擁戴。市場部的人會經常約著辦公室裏其他小姑娘一起去玩WG,這真可謂是投其所好了。
  想起以往被子彈打在身上的疼痛感,她下意識地顫抖了兩下。
  袁潤之剛要提起兩個塑料桶,紀宇昂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邊,笑道:“昨天考得怎麽樣?”
  袁潤之嗬嗬傻笑兩聲,然後才紅著臉,小聲地回答:“被當了……”
  紀宇昂的薄唇淺淺地勾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你們紀總可真是鐵麵無私,都沒放水幫幫你嗎?”
  “……”放水了,可是後路被她自己斷了。袁潤之咬了咬下唇,然後鬥誌激昂地對他說:“沒關係,今明兩天一定可以過關的。”
  “唔,想起來一件事,”紀宇昂從西褲口袋裏摸出一個手編的草環,遞在袁潤之的麵前,“這是我媽送你的。”
  “你媽送我的?”袁潤之驚詫地盯著那個手編草環,隻是以四股枯草交錯相編,上麵穿著幾顆紅紅藍藍的木珠子,再簡單不過,扣結處打了個小小的蝴蝶結。
  “嗯,自從她病了之後,很少會送人東西,你是第一個。希望它能帶給你好運。”
  “哦,謝謝。”袁潤之接過,小心翼翼地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對著紀宇昂做了一個加油的握拳姿勢,“有了這個護身符,今明兩天一定會過關的。”
  “加油。”
  ……倫家是陽痿的廢料分割線……
  大部隊人馬殺到池林棧道,便聽到一陣陣感歎的聲音。
  數千棵水杉樹一顆顆挺拔地聳立在水中,碧綠的水清澈見底,杉橋曲折,貼著水麵,蜿蜒而行。水清林幽,格外清爽,到處都浸潤著清新芬芳的氣息,深深地吸一口,仿佛全身都活絡了人的心情一下子豁然開朗。
  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傾瀉而下,星星點點,微濕的的杉橋麵就像是鋪了一層金子。
  人群中不知誰大喊了一聲:“星光大道算什麽,我們今天走金光大道。”
  接著大家跟著哄笑而起。
  集訓開始,第一組先行的便是趙夜群等五個人,不過到半小時,他們便回了頭。
  袁潤之排在第三組,終於輪著她,她拎起兩隻桶,大步上前,踏上杉橋。
  兩隻桶不算重也不算輕,輕輕搖晃,還能聽到聲音,不知裏麵裝著什麽東西。
  池林棧道是整個將軍山最聞名的景點,所以遊客比較多。要想在這池林棧道快速穿梭,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袁潤之順利地到達中點,獲得小標貼,便立即返回。
  離著終點還有五十米遠的樣子,前麵快要到岸的小李衝著她直喊:“快點,還有兩分鍾。”
  她一鼓作氣,正要加快步伐,可是身後一個細細的女聲喊道:“哎,前麵拎水桶的小姐,你的東西掉了。”
  她頓住腳,回過頭,一位白白淨淨的小女生指著水麵一根枯草,她定眼一看,是紀宇昂送給她的那根草編手環。
  一時之間,她麵犯難色。
  如果去撿,勢必要跳下水中,可是如果不撿,那麽,不僅僅是一位飽受精神病患折磨的母親的心意要付諸流水,而是她將失去她心儀的男人所贈與的祝福。
  “嗯,自從她病了之後,很少會送人東西,你是第一個。希望它能帶給你好運。”紀宇昂的話在耳邊回蕩。
  她咬了咬嘴唇,望了望不遠處站的岸邊,心中已然有了決定。
  她放下東西,脫了鞋襪,想都沒想,便跳入了水中。
  “啊——”棧橋上立即暴發出女人的尖叫聲。
  這邊,一直在關注著袁潤之的趙夜群突然叫了起來:“哎?之之那丫頭在幹什麽?好像要跳水。哎呀,不得了了,她還真的跳水了。”
  喊著,趙夜群便向杉橋棧道奔去。
  紀言則正和紀宇昂談著事情,聽到趙夜群的喊聲,抬眸的刹那,剛好撲捉到袁潤之落水的瞬間。
  “這個白癡!”他陰寒著俊臉,迅速向棧道奔去。
  紀宇昂和其他幾位男同事聽著,也跟著一起奔向棧道。
  看到紀言則等人趕到,那位告訴袁潤之掉了東西的女生,帶著哭腔:“我隻是告訴她,她手腕上的東西掉在水裏了,早知道她會跳水,我就不告訴她了。”
  紀言則的眉頭深蹙,雙目直盯著水麵。
  趙夜群指著浮在水麵的衣服叫道:“在那邊。”
  “你們別下去,待會在上麵拉人。”紀言則一邊說著一邊拖鞋襪,下一秒便一個猛子紮進了水中,向一團白影遊去。
  水並不深,紀言則遊了沒多遠,很快便抓住了那團白色的衣服。
  手臂迅速地穿過那纖細的腰肢,收緊,帶向自己。
  袁潤之彎著腰身,憋著氣,正欲借水的浮力站起身,隨之,腰間被這驀然一勒,整個人被拉起,驚慌之下猛灌了一口河水。
  “噗——”出了水麵,袁潤之便將口水的河水噴出,隻見一道優美的水線直射向紀言則的麵部。
  她站著趴在紀言則的胸膛前,難受地咳了起來:“咳咳咳——”
  懷中柔柔軟軟的身體,莫名的牽動著他的每一根神經,紀言則的背部雖僵直著,但緊抱著她腰身的雙手不曾鬆開。
  水隻及袁潤之的胸部,並不深,對於會遊泳的她來講,若是被這麽點淹水死了,從小教她遊泳的鄰居大叔一定會拿蒼蠅拍拍死她。
  不知道是哪個多事的家夥!
  終於緩過勁,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惱怒地抬眸,看向剛才害她嗆到不行的人,當觸及到那一雙熟悉的琥珀色眼眸時,原本想要踹那人兩腳的念頭完全沒有了。
  “到了終點莫明其妙地跳水,是在向我宣戰嗎?”紀言則壓低了聲音,盛怒地看著懷中的女人。
  “不是……”袁潤之懦懦地咬著嘴唇。
  “那是你很期待這次集訓有人出意外,然後我紀言則從今往後就可以在這行消失了?”紀言則的聲音不可抑製的向上一揚。
  “當然不是……”曾經有過這樣的念頭,可是這次她絕對不是因為昨天分數被清零,想要報複他才跳下水的。
  “那是什麽?!究竟是什麽重要的東西,讓你連命都不要的跳下水?!”低吼的憤怒聲中,隱藏著濃濃的醋意。
  “……”袁潤之一直低垂著頭,猶豫了半晌,然後緩緩地從水中將左手臂抬起,將兩指之間夾著的一枚硬幣舉在他的麵前,“喏,這個……”
  沾了水的硬幣在陽光照射下,散出耀眼的光芒。
  透過碧綠清澈的河水,一枚枚銀色的硬幣靜靜地睡躺在水草中,清晰可見……

  第二十九章
  兩個人站立在水中,猶如兩顆纏抱的樹根。
  紀言則盯著眼前閃閃發光的硬幣,眸底那一觸即發的怒火之苗漸隱漸消地沉寂在一片琥珀色之中,抱住她腰間的雙手不知不覺地加重了力道,隨之又慢慢鬆開。
  他靜靜地凝視著她,心底有種理不清的情緒,究竟是欣慰抑或是恐慌?
  袁潤之偷偷瞄了他一眼,看到他的表情,詫異地張了張嘴,然後低下頭,小聲又結巴地說道:“我隻是看到它、它躺在這裏,太冰涼、太寂寞、太空虛,所謂……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雖然它不是人,但肯定有生命……”
  紀言則的嘴角隱隱抽動,僵硬的麵部表情明明白白地寫滿了兩個字——抽搐,抽搐,再抽搐……
  “紀總,你們兩個人有什麽話能不能上來再講?”
  若不是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若不是怕兩人在冰涼的河水裏呆久了會生病,若不是怕身邊另一位來頭不小的紀先生跳下水,趙夜群實在是不願當出頭鳥破壞兩人之間僅有的和諧時分。
  “糞牆不可壘也!”冷冷地拋下幾個字,紀言則瞪了她一眼,伸手將她指間的硬幣打落在水中,轉身一步一步向棧橋走去。
  袁潤之立在水中,抬眸凝視著他離開水麵,跳上棧橋的背影,點點陽光灑在他濕濕的衣服上,水光折射,泛出層層金光,顯得他高貴又閃亮。
  她的右手緊緊地握著那根草環手鏈,靜靜地垂在水中。若不是此時此刻泡在水中,她一定能感覺到手掌心裏有源源不斷沁出的汗。
  她下水的最初目的是為了撿回那根草環手鏈,而硬幣隻能算是她抓草環手鏈不小心地順手抓到的,也就沒有扔回水中。
  她不知道是為什麽,在站起身看清他的那一刹,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猛烈地敲了一錘,整個人震住了……
  她也弄不懂自己究竟是怎麽了?是緊張還是惶恐?潛意識裏,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她下水的真正目的,所以她選擇更加無恥地露出左手捏著的一枚硬幣。當看他鬆動的麵部表情,有那麽一刹,她慶幸自己沒有把這枚硬幣扔回去……
  可是這種感覺很不好,她很難受,就像是偷情怕被抓包的怪怪感覺?
  偷情被抓包?!
  這個念頭不由得讓她打了個冷顫!
  什麽偷情?見鬼了!一定是在這冰涼的水中泡久了,她才會頭腦犯暈,冒出這麽個想法。
  他可以說她儒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但偏偏選擇了糞牆……
  真粗俗!嘴巴還是那麽壞,這個男人,好不容易勉強在她心中存了一點好形象,被她心底躥起的一隻小腳迅速無情地踩滅了。
  她怎麽會以為他是喜歡她的,哪個人會對自己喜歡的人總是惡言相向,蔑視嘲諷。好吧,是她傲嬌的女性心理作崇,才會見鬼的自作多情地誤以為他喜歡她。
  “之之,快點上來。”紀宇昂蹲下身,向她伸出手。
  “丫頭,你還站在水裏幹嘛?不冷嗎?要發呆也先上來再發呆嘛。”趙夜群看著她。
  袁潤之看到紀宇昂,體內就像是蘊滿了能量一般,踩著水,大步向他走去,然後將手交給他。下一秒,她便被拉離水麵。
  出了水麵,她冷不防的打著冷顫,在水中的時候,一點也不覺得冷,這會上岸了,真是冰冰透心涼。正當她發怔的時候,身體便被又大又柔軟的浴巾緊緊包裹住,讓她感覺不會太冷。
  她抬眸,咬著嘴唇看著紀宇昂,想說什麽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紀宇昂見她欲言又止,輕輕攬過她:“走吧。”
  她抿緊嘴唇,任由他攬著自己。
  趙夜群跟在兩人的身後,忍不住說袁潤之:“丫頭,真不知道怎麽說你,虧你想得出來,為了一個硬幣,跳下河,看你把紀總氣的。”
  袁潤之回頭反駁:“不是一個硬幣好不好?唉,反正你不會明白的。”
  趙夜群說:“我不明白?!我明白了頂個屁用!我又不是女人。”
  “……”袁潤之沒有再反駁。
  回到賓館,直到306房間前,紀宇昂方鬆開攬著袁潤之肩頭的手,露出淡淡的笑容:“進去衝個熱水澡吧。”
  袁潤之覺得今天這件事誤會大了,人人都以為她是貪財撿硬幣才會跳下河的,但她自私地卻不願紀宇昂也這樣看她。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把你母親送我的手鏈弄掉在水裏。”她抬起右手,緩緩打開掌心,浸過水的草環手鏈看起來黑舊而無生命。
  紀宇昂看到那根草環手鏈,幽深的黑眸裏,緩緩綻放柔和的光芒,伸手撫順了貼在她臉頰上濕漉漉的發絲,淺淺一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這輩子沒見過你這麽傻的女孩子。下次千萬別再這樣了,雖然這根手鏈是我母親送你的,但是身體更重要,我不希望看到你生病的樣子。”
  “……”紀宇昂的聲音仿佛透著魔力,這下子,她真的傻了。
  “本來是希望它帶給你幸運,結果反而害你又被當了。”
  “不關你的事,是我跑得太慢了……”
  “快進去衝個熱水澡吧,關於考核的事情,我來幫你想辦法。”
  “哎?”袁潤之被紀宇昂推進房間,下一秒門便合上了。
  她不由得挑了挑眉,回味著紀宇昂的最後一句話,難不成他想去找紀言則?
  倏然,她瞪大了雙眸,迅速拉開房門,過道裏卻已經沒有了紀宇昂的身影。
  這下子完蛋了,如果他真的跑去求情,紀言則一變態起來,明天的WG肯定直接當了。
  她拍了下額頭,苦皺著臉。
  算了,命中注定,她這次集訓不及格。
  不過是筆獎金,大不了她晚上或者周末多打幾份零工就賺回來了。
  紀言則剛脫下濕漉漉的衣服,正準備洗澡,便聽到門鎖“嘀”地一聲響,是紀宇昂開門進來了。
  他看都不看紀宇昂一眼,直接走向浴室。
  紀宇昂伸手攔住他:“她就是姑媽說的,你要在爺爺八十大壽上帶回去的女朋友?”
  他抬眸,眸光冷冽:“這和你有關係嗎?”
  “看今天你對她的態度,一點也不像男女朋友。”
  “你究竟想說什麽?”
  紀宇昂笑了笑:“我親愛的表弟,別激動。再過半個月,就是爺爺的八十大壽,我很期待你會帶女朋友回家,但願她不會臨時落跑,畢竟直率又可愛的女孩子,追求的人會很多。”
  紀言則的臉色微變,隻是一秒,臉色恢複自然:“是我的注定是我的,不是我的,強求也沒有用。”
  “真的就隻還有半個月,你要加油了。”紀宇昂依舊保持著那淡淡的笑容,拍了拍紀言則的肩膀,然後轉身打開房門,邁出一步,又頓住腳步,“對待女孩子,可不是打太極,借力打力,這樣隻會將她推得更遠。”說完,身影便消失在門前,隻留給紀言則一個看著就煩燥的笑容。

  第三十章
  立在花灑之下,冰涼的水自頭頂源源不斷地流向身上的每一處,紀言則緩緩仰起頭,任由水衝淋著臉龐。
  紀宇昂的話一直回蕩在他的耳邊,心房仿佛像被人重重一擊,腦子裏一直亂亂的,越想越覺得煩燥。他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水,抓過浴巾,胡亂擦了幾下。
  走出浴室,他看到桌上的考核表,“袁潤之”三個字立即跳入眼簾。連著兩項考核都是零分,也隻有她能辦得到。
  能為她做的,他全做了,他真不知道還有什麽可以做。
  明天還有最後一項WG,倒底要怎麽樣才能讓她不僅順利過關還要拿回前兩項的分數?
  他真是中了什麽魔咒,而下魔咒的人就是她,從她衝進宿舍壓倒他的那一刻,魔咒開始生效。
  對著手中的表格,他怔怔地發呆好久,思緒一下子飄至被同學弄落內褲的那一日……
  為什麽事隔多年,他和她還是像當年那樣——兩隻連擁抱都是在互相攻擊的刺蝟……
  驀地,單調的手機鈴聲響起,下意識地,他深深蹙起眉。
  他掃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姓名,遲疑了許久,終究還是沒有選擇的接起:“喂?”
  “看到你父親打來的電話,需要考慮這麽久才接嗎?”深沉而嚴肅的男音,中文發音雖不是很標準,但透出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威嚴。
  “……我剛在衝涼。”他撫了撫有些微痛額頭回應。
  “Nick,你究竟還要躲在你母親身邊多久?愛極島真的讓你那麽不舒服嗎?”
  “父親大人,不是您想的這樣的。”
  “你母親跟我說,下個月紀老爺子的壽辰,你要帶女朋友回紀家?”
  紀言則屏住了呼吸,本想沉默不語,但沉寂了長達一分鍾,終是回應了:“……是的,父親大人。”
  “Nick,你太放肆了。那芙拉和薩爾拉怎麽辦?你知道你這麽做意味著什麽嗎?你選擇遺棄愛極島了嗎?你要遺棄你尊貴的血統嗎?你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嗎?”威嚴的聲音再度響起。
  紀言則沉默了幾秒,但忍不住的頂撞:“那不叫遺棄,最多稱得上是放棄。您沒有放棄您尊貴的血統,但您放棄了媽媽,不是嗎?芙拉和薩爾拉是圓是扁我都不知道,難道愛極島的人都喜歡娶幾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當自己的老婆嗎?我是個成年人,我有自己的選擇,希望尊貴的父親大人您,能尊重一下自己兒子的選擇,可以嗎?!”
  他激動地粗喘著氣,胸膛難以抑製的起伏不平,活了二十多年,終於可以第一次這樣說出一直以來想要說的話。
  “……”電話那端沉默了。
  紀言則深呼吸一口氣:“對不起,父親大人,我還有公事要辦,接到您的電話很榮幸——”
  就在紀言則打算掛掉電話的一刹,電話那端打斷了他的告別:“Nick,我不會計較你對我的不敬。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年,我就允許你繼續放肆半年,半年後,你一定會回來的。就這樣,好好享受你剩下的半年放蕩時間。”
  “嘟嘟——”手機裏即刻響起掛機後的盲音。
  紀言則拿著手機的手無力地緩緩垂下,耳中回蕩著父親最後的話語,他抑製不住,憤怒地將手機砸向對麵的牆壁。
  “叭”地一下,甩出去的手機立即四分五裂。
  ……倫家是一想到寫H就會廢料的分割線……
  袁潤之知道最後一天無論自己多努力,這次的集訓都是不及格,有種莫明沮喪,想要放棄,可是心底又會有種強烈的不甘。
  她看著手中經過已經幹了的草環手鏈,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去參加這最後一場無論結果怎樣都決定不了什麽的War Game。
  突然,趙夜群的呼喊聲從門外傳來:“之之,好消息!好消息!你有救了!”
  她抬眸,便看見夏姐和趙夜群相繼進了房間。
  夏姐看見她,便拉起她:“之之,快點,剛才大夥幫你說情,就連那個紀先生也幫你說話,紀總總算改了今天的考核方案。隻要你好好打贏今天的野戰,分數就能全回來。”
  袁潤之完全沒有弄清狀況,但被夏姐的言辭所震住了:“打、打打野戰?!”要不要這樣驚悚?
  “哎喲,老夏,是War Game,打野戰多難聽。”趙夜群拍了拍袁潤之傻愣愣的腦袋,“你這丫頭,今天再不能辜負了紀總的一片心意。你不曉得從昨天晚上吃飯,他就一直為你的事發愁。”
  夏姐說:“好了,好了,別沮喪了,快點下樓。管它什麽挖給母什麽野戰,贏了就好。”
  趙夜群說:“打完了,我們就能好好哈皮了,晚上可是定了錢櫃的豪華包間。”
  袁潤之尚未反應過來,被兩人連拖帶拉的拽出了房間。
  到了樓下,所有人都在等她。
  她才站好,不知道誰將她推向紀言則。
  紀言則見到她,平靜的眼眸看不出情緒,下一秒,他便轉向全體市場部人員:“希望通過W ar Game,能促使大家發揮更大的潛能,從中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訓練膽識和勇氣,培養團隊合作精神,能適應不同的環境,鍛煉善用資源以及臨危不亂、隨機應變的能力,更希望在激烈的運動中鍛煉出強健的體魄。”
  “經過前兩天的考核,市場部全體都不希望這次集訓有人掛紅燈,所以,今天的考核規則我做了相應的調整。”接下來,紀言則將得分規則說了一次,大致的意思是獲勝的一組考核成績雙倍,若是擊敗敵方的人數越多,考核成績根據比例相應增加。
  總之,對袁潤之來講,這最後一場War Game的考核,是集體大放水。
  袁潤之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凝視著紀言則。
  紀言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言未發,向裝備組走去。
  王媛媛、朱小嫻和馬紅豔三人已穿好帥氣的作戰服,手持仿真M16突擊步槍,走到她的麵前。
  “袁姐,你要加油哦,我們今天都是為了你而犧牲哦。”
  “快去換衣服吧,我真的是迫不及待馬上開始。”
  “袁姐,今天領隊的分別是紀總和昨天那個攬著你回來的大帥哥紀先生哦。你猜你在哪一組?”
  “她當然跟我一組。”孟梨花同樣一身裝備,“之之,我們一定要堅決站在紀少這一組。”
  袁潤之的額頭明顯豎著三條黑線,嘴角抽搐,這幾個家夥又來了,明明是決定她生死存亡的一戰,卻成了她們爭奪男人的戰爭。
  她無力地翻了個白眼,便轉身去領裝備。
  紀宇昂遞給她一套早已裝備好的裝備,淺淺一笑:“你跟我一組。都不知道要怎麽鼓勵你,雖然我很想對你說,有我在你放心,但是為了讓你樹立起信心,所以,加油吧。”
  “嗯,謝謝。”袁潤之點了點頭,接過裝備,轉身便看到紀言則。
  紀言則鎖著眉頭,凝視著她,猶豫了半晌,才道:“玩WG,選擇身上的穿戴,完全根據個人喜好,個人建議,不要穿戴過多不必要的戰術掛件,穿得越帥,掛件越多,死得也越快。背著一身的東西,若還想跑得快,那一定是奇跡。”
  語調雖平淡,卻透露出他難以掩藏的內心的濃濃關愛。
  袁潤之訝異地抬眸看他,咬著下唇,對他說:“今天,一定不會再出狀況,我一定會及格的。”
  “但願……”紀言則拿著屬於自己的準備,向前走去。
  除了必備頭盔、護目鏡、作戰服、作戰靴和水袋之外,袁潤之隻選擇了仿真M16突擊步槍,其他什麽戰術掛件,她一樣沒有選擇。
  換好裝備,大部隊人馬殺到戰地。
  一聲哨響,生死角逐的野戰開始了。
  原本紀宇昂一直護著袁潤之,袁潤之端著M16聽從指揮,叫她趴下她就趴下,叫她掩護就做掩護,並吩咐她不要隨便亂開槍。原本很完美很和諧的狀態孟梨花和王媛媛被打破了,如果隊員太早掛掉,到最後贏得機率就越小,紀宇昂不得不分神再去替兩人做掩護。等到回過頭時,袁潤之已經失了蹤影。
  什麽包抄、抑製、掩護,袁潤之全部拋到腦後,統統變成了GoGoGo。遠離了隊員,成了獨闖龍關。遠遠的,便聽到腳步聲,回轉身,連個鬼人影都沒有。
  她端著手中的M16,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繞出圍牆,便看到B隊的李元祥。李元祥見到她先是一怔,就在一兩秒的猶豫之間,袁潤之舉起手中的M16瞄準了就是一擊。
  子彈打在李元祥的胸前,立即化成一片紅。
  “你要不要射得這麽準?”李元祥無力地說道。
  “純屬瞎貓碰到死耗子,”袁潤之嗬嗬傻笑兩聲,接著哀淒淒地說:“李經理,對不住了。你倒了,我的人民幣就能站起來了。”說完,伸手拍了拍李元祥的肩頭。
  李元祥無言地往地上一倒,哼哼地說:“唉,你兩項被當,今天再不幫你,晚上也盡興不了。晚上你多陪我喝幾杯啊。”
  “一定一定,今晚三陪我做定了。”
  告別了李元祥,袁潤之迅速閃過一個矮牆,進入叢林,終於又遇到了第二個“敵人”夏姐。話說,夏姐從來沒有玩過這個,見著人就亂槍掃射,所幸她的身手夠敏捷,也顧不得地上的枯枝爛葉,連翻了幾個滾避開了,可是腿還是不小心中了一彈,疼得她差點眼淚水沒掉下來。
  正打算躺地上裝死,誰知突然聽到一個人大叫一聲:“靠!自己人也殺!”
  她抬頭一看,原來是紀宇昂帶來的提供裝備人馬,與夏姐同組,但被夏姐這麽亂掃一陣,反射性地對著夏姐也是一陣掃射,這樣雙方一下子全掛了。
  袁潤之看得目瞪口呆。
  夏姐走過來躺在她身邊,對她說:“早知道是你,我就躺著不動了。”
  “嗯,你繼續裝死,我繼續前進。”忍著腿上的痛,袁潤之從地上跳起,扛著“狗”繼續向前。
  ……
  N久之後……
  “小夜哥,看你身後,那個美女的胸部好大。”隨著“嘣”地一聲,趙夜群倒下了。
  “進前兄,你褲子拉鏈開了,我看見你今天穿得內褲是大紅色。”又是“嘣”地一聲,劉進前倒下了。
  “啊,紀總衣服全濕了,好性感!”“嘣嘣”兩聲,朱小嫻和馬紅豔相繼尖叫著倒下了。
  “……”倒下。
  “……”再倒下。
  “……”繼續倒下。
  “……”一個個全部倒下。
  袁潤之覺得自己瘋了,簡直是“殺紅了眼”,遇佛殺佛,見鬼殺鬼,不知道是自己的野戰技術太強悍,還是自己的運氣太好。“殺”到最後,她能夠牛叉的像安吉利娜·朱莉那樣單手持著槍,帥氣又拉風。
  殘牆斷壁,滿目瘡痍。
  最終目標——廢棄的大樓裏,漸漸的,她已經感受不了急促的呼吸聲。
  驀地,一枚石子落地的聲音,她警覺地迅速轉身,持“槍”指著身後的人,不由得怔住了。

  第三十一章
  紀言則屏住呼吸,看著滿頭大汗的袁潤之,頭盔沒了,護目鏡也飛了,正瞪著雙眸驚愕地看著自己。
  以為她早就掛了,沒想到一直堅持到現在……
  手中高舉的“狗”放下,他拿下頭盔與護目鏡,琥珀色的雙眸直視她的眼底,沉寂了幾秒鍾,方啟口,聲音說不出的沙啞:“哎,你朝我開一槍吧,集訓就結束了。”
  袁潤之端著自己的M16,瞪大了雙眸,難以置信地看著紀言則,結巴著說:“你、你、你是不是鬼上身了?”
  眸色一黯,紀言則緩緩走近她:“那就當我鬼上身好了。B隊隻剩下我一個人,隻要你打倒我,你就贏了,之前的成績就可以回來。趁現在沒人,快點開槍。”
  他的話什麽意思?是在幫她嗎?
  袁潤之沒由得緊張起來,身體跟著向後退了幾步,眼睛瞪大了看他,結巴著道:“……你你你傻了。”
  紀言則頓住腳步,琥珀色的眼眸由淺轉深,深沉一片,叫人看不透徹。隔了半晌,他鬱結地吐了一口氣,哧笑一聲:“前天昨天,你不都當我是傻子嗎?今天事不三,再多當一次又何妨?”
  “……我沒有當你是傻子。”提到前兩天的事,袁潤之沒由得心虛,撇了撇嘴又說,“好吧,我知道,第一天是我不對,是我太過分,不應該背後那樣說你,傷了你自尊,更過分的……還、還還企圖威脅你。我現在跟你道歉。可是昨天你根本不用下河救我,我會遊泳……”
  她倏然住口,不知道要怎麽說昨天的事,聽他的語氣,好像他根本就是知道昨天她用順手撿來的硬幣忽悠了他。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那麽心虛地掩藏撿草環手鏈的事實,總之所有問題糾纏到一起,她的腦袋裏立即全變成了漿糊。
  她皺著眉,軟了聲音:“昨天的事,也是我錯了,我為了一己私利,不顧他人感受,藐視集體紀律——”
  紀言則的眸色微變,出聲阻止她再說下去:“關於你昨天為什麽跳下河,你不用解釋了,因為我不想聽。現在是我自願當傻子,也許從一開始,錯得那個人就是我,這次的集訓根本就不該存在。別再浪費時間了,快點開槍吧,我隻想早點結束這次集訓。你快點開槍,就當幫我,幫你,幫所有人。早點結束,大家早點超生。”
  “你幹嘛講那麽難聽……”
  “嗤!我對你說什麽話來講叫做不難聽?”他向她走進一步,抓住她的“狗”頂住自己的胸口,語氣冰冷,“速戰速決。”
  “唉,你幹什麽呀?”袁潤之想要拔出“狗”,力道卻不如他,急道,“我不要這樣打你!我要光明正大地打,你不要這樣啦!你快放手啦!快放手啦!放手啦!”
  雖然這隻是一場遊戲,但是這種被逼著向他開槍的感覺,她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
  紀言則對她的話置若罔聞,緊抿著唇角,緊抓著槍口不放,俊美的臉龐之上猶若覆著一層薄冰。
  為什麽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慌?明明昨天的事之後,她就表現很乖,連一起吃飯的時候,她都識相的閉嘴埋頭死吃,不知道是哪個該死的家夥又惹毛了他,害得要她成炮灰。雖然他沒有發怒,可是為什麽他看上去有點精神崩裂的感覺,他究竟是怎麽了?為什麽看上去這麽可怕?
  “紀總,紀師兄,我怕了你啦,你別這樣好不好?你這樣我就算拿了獎金,晚上也會被惡夢驚醒的。我知道你迫於民眾壓力,你放心啦,今晚他們要是想放倒你,我袁潤之一定挺在你前麵,你倒,我比你先倒。”她焦急地看著他,額頭上的汗簌簌地往下直流。
  誰知話音剛落,她看到他的臉更加陰沉了,並感受到他緊握住槍口的力量是那樣堅決,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見。
  “民眾壓力?嗬嗬嗬……”紀言則突然笑了起來,笑容說不出的淒涼,“民眾壓力,我什麽時候在意過別人的話?”
  喃喃低語,像是自問,又像是在質問袁潤之。
  他抬眸看向袁潤之,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溢滿了自我嘲諷。
  這個白癡一樣的女人,為什麽會讓他堅持了這麽久,究竟是為了什麽……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她從來就沒對他上過心,就算他開口對她說了他喜歡她又能怎麽樣?他會猶疑到今天一直不開口,難道隻是為了和她整天躲貓貓,玩曖昧嗎?
  他開口了,唯一的結局還是被她討厭,開口是討厭,不開口還是討厭,那開口與開口有什麽分別?
  他以為到了桑氏,天天盯著她,她那個不開竅的腦袋會明白,會對他有所改觀,會像其他女人迷戀上他,結果到頭來什麽都不是。自始至終,都是他一個人自以為是的想當然。原來,白癡的是他。
  “紀言則,你能不能鬆手啊?你到底怎麽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如果他們大嘴巴說了很多難聽的話讓你難做,我可以不要那個成績……”再沒了平日嘲諷他的念頭,她的聲音裏帶著害怕的哭腔。
  “我叫你開槍,你聽到沒有!”他怒不可遏地狂吼了一聲。
  紀言則這一聲怒吼,和他反常的舉動,嚇住了她,她鬆開了一直抓住M16但始終是在顫抖的雙手,捂著嘴巴向後退了一步,眼淚控製不住地流了下來,衝著他也忍不住地吼了起來:“你幹什麽這樣逼我?我說了我不要這樣!紀言則,你發什麽神經!你吼什麽?比誰聲音大麽?你為什麽總是這麽討厭?嗚嗚嗚……”
  她蹲下身,傷心地哭了起來。
  就算以前,被他那樣欺淩,她從來都沒有哭過。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筋搭錯了,會被他的幾句話嚇到哭。這個該死的家夥,欺負她就算了,憑什麽這樣大聲的對她吼?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她雙手捂著臉,把臉埋在雙膝之上,雙肩抽動,不住地抽泣著。
  “阿則你瘋了?!”
  遠遠地,紀宇昂就聽到爭吵的聲音,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快步衝進廢墟,便看到袁潤之蹲在地上傷心地抽泣。
  他大步衝上前,輕拍了袁潤之的肩頭,以示安慰,然後難以置信地瞪著紀言則:“你到底在發什麽神經?好好的,難道她今天又惹你了?昨天我才說過的話,你又忘到腦後了?你這樣下去,哪個女孩子——”
  紀言則將手中的M16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頓時,碎屑從槍身上蹦了開來。
  他抬眸看向紀宇昂,滿目嘲諷:“我的事不用你管,請你把你多餘的精力放在你自己的身上,紀宇昂先生。”
  他刻意加重了“紀宇昂先生”幾個字,聲音冰冷而僵硬,嘴角之處泛著嘲諷的笑意,漸隱漸消,目光越發的冰冷,猶若利刃,淩厲無比。
  捏緊了拳頭,他轉身離開了這裏。
  紀宇昂深皺著眉心,看著紀言則的背影消失在這幢廢棄的大樓裏。
  收回目光,他蹲下身,又拍了拍袁潤之的肩頭:“之之,別哭了,不管什麽事先起來再說吧。”
  “他莫……莫明其妙……心情……好……就像貓捉……貓捉老鼠……一樣耍我……嗚嗚……心情……不好……就像狗抓……狗抓耗子一樣……一樣吠我……我再怎樣……沒自尊……但不代表一點都沒有……嗚嗚嗚……你先讓……讓我哭一會,一會……就好……嗚嗚嗚……”
  袁潤之傷心地抽噎了好久。
  紀宇昂歎了一口氣,動作輕柔地將她攬向自己,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溫柔地說:“哪有人把自己比喻成耗子的。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我本來就不漂亮……”袁潤之深吸一口氣,激動的情緒終於平緩下來,意識到自己還窩在他的懷裏,不禁覺得尷尬,從他的懷中抬起頭,稍稍拉離兩人之間的距離,用手背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水。
  她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剛才我淚腺犯抽,讓你笑話了。”
  紀宇昂抿緊了唇角,凝視著她,沉默了一會,才微抬嘴角:“偶爾犯抽,有益身體健康。有時候,有些人想犯抽,都找不到機會。”
  “……”她衲衲地抬眸看他。
  他淡淡地笑了笑:“我還是喜歡看你笑,你笑起來很好看,像初春的陽光。但你知不知道?你哭的時候真難看,就像夏日裏的一場傾盆大雨,讓人手足無措。”
  袁潤之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角。
  “走吧。這會大家應該都在等你了。”
  “嗯。”
  袁潤之回到集合處,大夥都在那了。
  紀言則宣布此次集訓結束,並宣讀了各位的成績,
  朱小嫻她們幾個向袁潤之擠了過來:“哎,恭喜你及格了。”
  “謝謝。”她僵硬地扯動著嘴角,目光下意識地向紀言則的方向看去,他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仿佛剛才那場爭吵根本沒有發生過。
  她收回目光,低垂著頭,靜靜地站在人群中。
  女同事一個個直喊累死了,男同事一個個情緒高漲,經過商定,決定再戰一輪“奪旗戰”,不願參加的人就直接回賓館休息,準備晚上的活動。
  經過一場爭吵哭泣之後,袁潤之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回到賓館,夏姐跟朱小嫻她們幾個打牌,她衝了澡,就滾上了床,任誰拖她,都不起來。
  迷迷糊糊,一直睡到退房。
  晚宴的時候,紀宇昂因為有事提前走了,臨走之前不忘安慰袁潤之,要她玩得開心。
  袁潤之淺淺笑著,點頭答應。
  酒桌上始終鬧轟轟的,趙夜群他們一上了酒桌特別能折騰,酒足飯飽之後,還不肯放過紀言則,從酒店殺到KTV繼續拉著他拚酒。
  搞建材家居這行的,若想一頓喝得盡興,至少要放倒一兩個才叫可以叫停,紀言則自然成了他們的首號目標。
  袁潤之自從進了包間,一直窩牆角,不唱歌,也不起哄,瞪著一雙大眼望著對麵,不停有人向紀言則敬酒。
  “之之,你今天太不像話了,一直縮在這裏。今天過關了,都不曉得要敬下紀總。”趙夜群突然端著一瓶啤酒過來,一把拉起正在發怔的她,將一瓶啤酒塞進她的手中,“快點去敬敬我們親愛的紀總。”
  袁潤之嘴角隱隱抽動:“什麽親愛的?小夜哥你要不要這麽惡心?”
  “別廢話,快過去。”趙夜群將她推到紀言則身邊,衝著另幾個丫頭吼了一聲,“你們幾個先閃一邊去,讓我們之之陪紀總幹兩杯。之之,你現自罰一杯,白的紅的黃的亂七八糟顏色的,你自己挑一杯。”
  袁潤之被按坐在紀言則的身邊,撇了撇嘴,又咬著下唇,絞著手指,看向麵前擺成一排的酒杯。
  驀地,她的肩頭搭上了一隻手臂,身體被人用力地一攬,耳側吹拂著一陣熱氣,隻聽一個慵懶而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記得今天有人對我說,誰要放倒我,她一定會挺在我的麵前,我倒,她比我更先倒。我現在被人圍攻,她一直不出現,你說她是不是想耍賴皮?”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周圍勸酒的人全部聽見了。
  “哇哦——”所有人都跟著一陣起哄。

  第三十二章
  袁潤之訝異地側過臉,凝視著身側對自己勾肩搭背的男人,五彩斑斕的燈光下,原本琥珀色的眼眸已看不出它原本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深晦暗,依然漂亮、吸引人,卻始終少不了那份似在嘲弄的意味。
  她不禁有些懊惱,分明白天才吵過架,還害她哭了,這會怎麽還可以像變了個人似的若無其事地這樣對她。這男人一到了晚上,再加上酒一喝,簡直就是表裏不一的禽獸。
  “禽獸,快拿開賊手。”她瞪了他一眼,在心中暗罵著,並抖動了下肩膀,意圖甩開他的賊手。
  殊料,換來的是他更加用力地攬緊了她,那手下的力道大得不禁讓她咬緊了嘴唇。
  她偏過頭,又是惡瞪他一眼。
  這種在眾人麵前勾肩搭背的動作,從認識他的那一天開始,他從未在這樣對她做過。此時此刻,他的眼神已有些迷離,但並無一點醉態,反而多了一份讓人有點招架不住的異樣魅惑。
  她暗抽了一口氣,咬了咬嘴牙,端起一杯啤酒,看著他:“誰說我耍賴皮了,這不就來了。紀總,謝謝你今天高抬貴手,放我一馬,讓我不至於掛紅燈。我先自幹一杯。”說完,將杯中的啤酒一仰而盡。
  紀言則微眯著雙眼,唇角一勾,搭在她肩上的手自然地離開了,然後指著對麵的人大聲的說:“現在我的後援團到了,想怎麽幹,你們盡管放馬過來吧。”
  袁潤之翻了個白眼,衝著趙夜群等幾個人不屑地哼道:“我倒下了,你們也不見得比我好吧。來吧,來吧,看誰死得快。”
  “哎呀,不行不行,剛才紀總還沒回答我們的問題。回答完了,才能喝。紀總,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生啊?在座的有沒有符合你要求的?快點回答哦,如果回答不滿意,也要罰酒的哦。”說話的女人聲音柔柔媚媚,是紀宇昂帶來的人馬,裝備組的一員。
  這個問題,讓袁潤之的身體不由得的一僵,心髒仿佛是漏跳了一拍,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身側的紀言則,不知道為什麽,內心深處,突然很想知道這個問題。
  紀言則像是感受她探尋的目光一般,轉過臉與她對視了幾秒,嘴角不經意地輕揚,不明意味地朝她笑了笑。
  袁潤之的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
  那剛才離開她的肩膀尚不足一分鍾的手臂,再一次橫跨過來,手在她的右肩頭輕拍了拍,手的主人對著她魅惑的一笑:“後援軍,你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袁潤之咬著嘴唇,瞪著他,這家夥是不是借酒發瘋。
  什麽破問題?她又不是男人,幹嘛問她。
  “我又不喜歡女人!”
  “我是問你喜歡什麽樣的男人?”紀言則略揚起那完美的唇形朝她一笑,迷離的眼神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看不真切。
  袁潤之被突如其來的問題一下子問倒了,經曆過三次戀愛,結果都被對方劈腿了之後,她變得有些不太相信愛情,以前她覺得自己多賺點錢就好,不在乎男人是否有財有貌,隻要真心對她就好,現在,對於這種幼稚又白癡的想法,直接是嗤之以鼻。
  背著阿姨,拋棄教訓,談了三場狗屁戀愛,受過傷害,她終於相信了阿姨曾經和她說的話,MD,這世界就是“有錢才是王道!”
  “我的後援軍要是回答了,我可以考慮要不要回答你們的問題。”紀言則看向眾人,似笑非笑,沙啞的聲音透著性感,明明是種巧妙的逃避回答,卻像是羽毛剛好蹭在癢處,令人覺舒服得招架不住。
  “呀,之之,你趕快回答!”
  “快點回答!快點!快點!”
  王媛媛、朱小嫻和馬紅豔等幾個人迫不及待地催促起袁潤之。
  袁潤之的額頭上隱隱泛著三條黑線,真是敗給這幾個女人了,鄙夷地揮了揮手,說:“好啦好啦,別吵了,我說。我喜歡帶3C認證標記的男人。”
  “噗——”眾女一致噴聲。
  在座的男人不明所以,七嘴八舌的問開了:
  “什麽叫3C認證標記?”
  “老子知道建材有環保標記,倒是不曉得有男人還有3C認證。”
  這時,捏著紅酒杯腳的孟梨花,高傲地挺了挺浩瀚的胸部,十足蔑視地“切”了一聲,然後才道:“是Car,Cash,Credit card,這3C啦!你們這群大老粗。”
  “好啦好啦,袁小姐答過了,輪到紀總了。”
  紀言則偏首,故弄懸虛地看向袁潤之:“我的答案也是3個C。”
  聽到這個答案,袁潤之瞪大了雙眼,不加思索鄙夷地回道:“哼!被富婆包養倒是挺適合你的。”
  他伸出左手的食指,在她的麵前搖了搖:“錯!是 Cheap,Cheaper,Cheapest!”
  紀言則的回答,立即換來了所有人的哄笑,有人甚至打趣:
  “紀總,您看之之的眼神這樣深情,該不會中意的人就是我們之之吧。”
  “之之,這個3C認證很符合你的氣質哦。”
  “哎?之之,話說你什麽時候貼了3C標記,我們都不知道哇。貼哪了?露出來大家看看哇。”
  “……”袁潤之無言地看著眾人,臉上的溫度騰地一下子升了起來。
  MD,這個該死的男人,是故意的,故意借著酒勁嘲諷她。
  她聳了聳肩膀,不著痕跡地掙開紀言則一直攬著自己的手,轉向桌麵,抓起酒瓶,衝著大家嚷嚷:“切!我是3D,Dear的D。不是要喝酒的嗎?”
  眾人的笑聲更大。
  趙夜群給每個人的酒杯裏倒滿了酒,然後高聲說:“來來,我們為3C和3D幹杯!祝願早日合二為一,成為名副其實的CD。”
  紀言則直接拿起一瓶啤酒,放入唇邊,澄黃的液體直灌入喉中,苦澀的味道充斥著整個口腔。
  明明眼角飛揚,唇角輕勾,但雙眸裏卻絲毫不見笑意,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波瀾不驚。
  氣氛一下子鬧開了,隻見那酒瓶蓋一個個歡樂的蹦跳開來,不一會兒,桌上擺了幾排空酒瓶。
  不知道是誰又將袁潤之推向了紀言則,兩個人被點名要求合唱。
  已經犯暈的袁潤之暫時收起自己的盔甲,對著點歌台的人吼道:“合唱就合唱,誰怕誰。給我點那個《心雨》。”接著纖臂一抬,對著話筒,衝著一直斜躺在沙發上姿勢撩人的紀言則勾了勾手指,粗聲粗氣地吼了一聲:“紀言則,你唱女人,我唱男人!”
  這激昂澎湃的話一出,全包間的人都沸騰了。
  被人輪番灌酒,再好的酒量也扛不住。
  酒精不斷地侵襲著大腦,紀言則眯著迷蒙醉眼,愣愣地凝望著站在正中央拿著話筒的袁潤之。
  這個女人真是囂張得可以,以為會唱男人唱的歌,氣勢上就會像男人了嗎?
  他扭開胸前的第二顆摳子,從沙發上緩緩站起身,立即引來全包間女人的尖叫聲。他接過遞過來的話筒,高聲回了一句:“要我唱女人可以,但我不做別人的新娘,給我換《明天我要嫁你》。”
  所有人又是一起尖叫。
  點歌的人無言地看向已經開始說醉話的兩個人。
  伴隨著《明天我要嫁你》溫暖貼心的音樂響起,整個包間內響起嘶聲力竭的鬼哭狼啕,狼吻者,袁潤之也。紀言則就連醉了,依然像一個優雅的王子一般,合著拍子,綻放著優美動聽的歌聲,讓一幹花癡女,聽得如癡如醉。
  站著進去,橫著出來。
  說得就是紀言則與袁潤之。
  趙夜群雖然喝了不少酒,但對於久經沙場的他來講,隻是小Case,今天的任務就是放倒紀言則,然後不幸的是買一送一,卻多放倒了一個袁潤之。
  趙夜群和劉進前負責送紀言則回家,袁潤之的小窩剛好與趙夜群的家同方向,於是被趙夜群和劉進前兩人順便打包一起帶走了。
  紀言則說清自家的地址,上了車之後就一直安安靜靜地睡覺,不吵不鬧,皮膚白裏透紅,像極了沉睡中的王子。反倒是袁潤之一點兒也不安生,不停地唱著歌,聲音好似羅刹吼,一會拉趙夜群的衣服,一會扯劉進前的頭發,弄得兩人差點沒崩潰。最後逼得趙夜群沒辦法,將她推向沉睡中的紀言則,哄著說:“別鬧了,抱著你的新娘好好睡覺。”
  這話還真湊效,袁潤之盯著紀言則,傻傻地叫了一聲“小娘子,我來啦”,然後撲向他,像隻八爪魚一樣扒在他的胸前。
  車子很快開到紀言則所說的地址,是N市比較有名高檔樓盤之一。
  趙夜群和劉進前不禁暗歎,沒想到這小子還真是貼了3C認證標貼的。兩人扶著紀言則下了車。門衛見是紀言則回來,主動幫趙劉二人按了電梯。
  紀言則下車了,一直趴在他身上睡的袁潤之一下子失去了依靠,跌在出租車後座上。她遲頓地抬起昏沉的頭,隻捕捉到司機說“到了”二字,看見車外模糊的人影,嘀咕著:“小夜哥,你真壞,到家了,都不叫我……”
  她打開車門,跟著前方三個熟悉的身影,搖搖晃晃地進了電梯。
  劉進前一見她也跟過來,不禁叫到:“之之,你不在車裏等我們,你跟過來幹什麽?”
  袁潤之撫著昏沉的額頭,依著電梯隻是無力地哼了兩聲,口齒不清地說著“好困,要睡覺”。
  趙夜群說:“跟過來也好,她一人在出租車裏我還不放心呢,這丫頭今天不對勁,以前喝酒都注意控製的,從沒看她醉過。”
  隨著電梯“叮”的一聲響,終於到了紀言則的住處。
  趙夜群在紀言則的口袋裏摸了半天,終於摸著了鑰匙,開了門,和劉進前將他扶了進去。
  袁潤之走到客廳,見著沙發,就往上麵一躺,抱著抱枕開始呼呼大睡。
  等趙夜群和劉進前安頓好紀言則出來,再叫她卻怎麽也叫不醒。
  趙夜群說:“算了,就讓她睡這吧,明天醒了,她自己會走。”
  劉進前有些遲疑:“這兩人喝得醉薫薫的,萬一……”
  “虧你還說兩人喝得醉薰薰的,都醉了能搞出個屁來。走了。”趙夜群拉著劉進前離開了紀言則的家。
  趙夜群和劉進前兩人剛走沒多久,黑暗之中隻聽“撲通——”一聲,睡在沙發上姿勢不對的袁潤之猛然滾落在地。
  “唉喲……”她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
  腦好痛,眼睛又幹又疼,勉強睜開眼,眯著縫,她無力地捶打了一下害她跌下來的沙發,然後撐起身體,歪歪倒倒地站起身。
  她才不要睡沙發,她要回房睡,她可是花了重金買了一張King Size床。
  她拉扯著頭發,半眯著眼,在黑暗裏尋找門的方向。
  哎?今天不過是喝了點酒,怎麽家裏的客裏變大了,裝修也變得這麽豪華奢侈……
  她傻嗬嗬的笑了兩聲:“做夢真好,房子都可以變大,裝修的錢都省了……”
  對麵一扇門半掩著,屋內透著微弱的光亮,她邁著蹣跚的步子,走了進去,看到中央那張King Size的床,她閉上眼睛,直接撲了上去。


  第三十三章
  紀言則睡得迷糊迷糊,半夢半醒間,突然感覺到床跳了一下,他煩燥地深蹙眉心,翻了個身繼續睡。
  不過幾秒,他抱著的夏被在一點一點的被外力拉離。他閉著雙眸,緊蹙著眉頭,用力地拉住夏被,最終敵不過左側的力量,整個夏被被拉離。
  倏然睜開雙眸,他帶著滿腔怒氣看向身側那個裹著夏被的不明物體。
  “我不管你是東西,最好給我滾出去,不然別怪我直接扔你出陽台。”他有氣無力地說完,惱怒地奪過夏被,卻看到一個女人縮在那邊。
  他迷朦著眼,難受地摸了摸很痛很昏沉的額頭,再度看向身側的女人,是他的人生太挫敗了,還是太饑不擇食了,居然喝醉了還會帶陌生女人回家。心頭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惡心感覺,他伸出腳,向那個女人的身上猛地一腳踹下去,怒吼一聲:“給我滾!”
  再一次摔落在地,但不同的是,這次讓袁潤之跌下去的力道又大又狠。
  她昏頭昏腦從地上撐起身體,想看看究竟是什麽妖孽在她的床上,敢這樣囂張地踹她屁股。
  她揉了揉被踹的很痛屁股,抬起頭,掙紮著睜開僅能眯一條縫的眼睛,透過牆角落地燈綻放出的昏黃光芒,隱隱約約,看到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影——紀言則。
  她無力地垂下頭,十分頹喪,要不要連做夢也夢到這家夥在自己的床上?夢到就算了,要不要連在夢裏她都要被該死的他欺負?真是要命,她真的好有“出息”。
  “紀言則,你這個陰魂不散的家夥,趕緊從我夢裏消失,不然惹毛了姑奶奶我,一定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她撈過床頭的靠枕,砸上床上的“夢中幻影”,意圖將那個討厭的家夥砸跑。
  紀言則聽到熟悉的聲音,一陣錯愕,尚未回過神,又脹又痛的頭被靠枕這麽狠狠地一砸,整個人差點失去平衡跌下床。
  當聽到她的聲音,他以為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幻覺了,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努力地看著爬上來的女人,真的是袁潤之。
  他無力地歎了口氣,這個白癡樣的女人,被人灌醉了莫名其妙跑到他的床上不自知,還敢囂張地用靠枕砸她!
  他伸手抓起床上的靠枕,毫不客氣地砸向她晃來晃去的腦袋:“喂,誰在跟你玩?對門是客房,滾那邊去睡。”
  “啊——”袁潤之的頭被這麽重重一砸,更加昏沉,尖叫著向他撲了過來,“你這個死變態,都叫你滾出我的夢,你還敢這樣對我?平日欺負我就算了,就連在夢裏,你還敢這麽囂張的欺負我?”
  紀言則渾身無力,被袁潤之很輕易地撲倒在床。那毫無預示的重量就這樣壓在他的身上,讓他不由地悶哼一聲。
  “你這嘴巴又臭又壞的家夥,憑什麽那樣對我?我說了我不要開槍,你幹什麽要逼我?非得要看我哭你才高興嗎?要我開槍是嗎?我現在就戳死你!”袁潤之騎在他的身上,伸出食指,用力地戳在他的胸膛上,一下又一下,“戳死你!戳死你!戳死你這個可惡的臭男人!”
  他被她連戳了幾下,胸口疼痛難忍,驟然抓住她的手指,羞怒地低吼:“小姐,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覺,發什麽酒瘋?你要是不過去睡,我過去,這床我讓你行不行?”
  “睡什麽睡?我現在就是在睡覺,不過是在做夢,但倒黴的夢到你這個變態。”她抽回自己的手指又用力地在他有胸膛上左戳右戳。
  這個豬頭女人,連喝醉酒了都還這麽豬頭。
  發酒瘋就發酒瘋,什麽在做夢?
  頭,撕裂般的昏沉疼痛,就像是被車子輾過一般。
  他抓住她不安分的手,不堪欺辱地吼道:“你才變態。我警告你別再戳了!你再戳我,我不客氣了。你會戳,我也會戳!”
  目光不經意地瞄過她的胸前,如果真的戳下去,那就真的是悲劇了。
  “啊,你這個色鬼,眼睛往哪裏看?我就戳你!”她用力地又戳他幾下。
  “是你逼我的。”他真的襲胸了。
  “啊,你這個變態、色狼!”她壓著他,伸手猛捶了他幾下,“你老實交待,你是不是喜歡我?什麽3C?語帶嘲諷,你當我聽不出來你在諷刺我?誰跟你講我cheap了?我有房有車有存款,養你這個小白臉是完全沒問題的。我就知道你對我不安好心,在夢裏就可以這麽囂張,這麽為所欲為了嗎?你別忘了現在你是在我夢裏,是在我的地盤,我想怎麽樣你就怎麽樣你!你這個壞家夥,總是在我夢裏騷擾我,一次騷擾我就算了,還三天兩頭騷擾我,還敢對我襲胸?看我怎麽收拾你!”說完對著他又是一陣暴打。
  她剛才說什麽?
  三天兩頭在夢裏騷擾她?
  他屏住了呼吸,直愣愣地看著坐在他身上為所欲為的女人,心髒猛然間漏跳了一拍。
  若真的是酒後吐真言,那麽,她的話是不是意味著,她經常在夢裏夢到他。
  “你都夢到我什麽了?!”他的雙手難以抑製地扶住她東搖西晃亂折騰的身體。
  “夢到你什麽?當然是夢到揍你!現在我就在揍你。哼哼,現在從哪邊開始?對了,你這張嘴巴最壞,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收拾它。”說著,她伸出手就要打向他的嘴唇。
  他眼明手快地攔住她的手。
  她舉手另一隻手,又被抓住。她憤怒地叫道:“你以為你抓住我雙手,就沒有辦法治你的壞嘴了嗎?我咬死你,咬死它!”
  伴隨著她的一聲怒吼,一道陰影速度而猛烈地向他壓來,緊接著嘴唇上傳來難以抑製的疼痛。
  “你——唔……”他痛得直皺起眉頭,悶哼著。
  隨即,血腥之味在口中蔓延開來。
  這個女人,真是瘋了。
  也隻有她,才能讓他忍受這種放肆。
  她也同樣嚐到了血腥之味,終於鬆開咬住他嘴唇的牙齒,將嘴唇輕輕地落在他的嘴唇上,然後用力地吸吮著那源源不斷冒出來的血。
  他的喉嚨驀然一緊,難以呼吸,腦子缺氧,更加混沌了。
  實在是難以相信,白天才吵過架,就在他悲傷地想要放棄等待的時候,會和她如此貼近。
  他閉起雙眼,任由她粗蠻地吸吮,雙手卻抑製不住緊緊地抱住她亂動的腰身。
  隔了許久,他嘴唇上的血停止了,她的嘴唇終於離開了。
  兩個人麵對麵,距離很近,近到彼此之間急促的呼吸聲可以一清二楚的聽見。
  她凝視著他,眼中滿是張狂的笑意:“嚐到什麽叫痛了吧?你每次那麽壞對我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覺?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咬你的肉,喝你的血,會是什麽樣的感覺?今天,終於如願以償了。第一次看到你這種無可奈何的樣子,心裏別提有多舒爽。隻可惜是在夢裏。哼,在夢裏又怎麽樣?隻要能這樣為所欲為地折磨你,我就開心。”
  他睜開迷朦的雙眼,看向她,無視嘴唇的疼痛,啞著嗓音:“發泄完了,是不是可睡覺了?”
  她醉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現在坐在他身上,動來動去,這對一個酒醉的男人來說是極大的誘惑。是的,他也醉了,雖然隻比她清醒一點,但不代表他能一直清醒下去。若是她再像剛才那樣對他,不知道會發什麽事情。
  他喜歡剛才她粗蠻地吻他,他喜歡那種緊緊相貼的溫暖感覺。
  期待著什麽,可理性又告訴他拒絕什麽。
  她蔑視地一哼:“你當我傻子!所謂好夢不長,今晚這場夢,我一定要好好把握,不搞死你,我就不姓袁!”
  “……”
  “你這個男人,整天傲嬌的像隻聳著脖子的天鵝,我一定要好好挫挫你的自尊心?究竟要怎麽樣對你才能打擊你?”她真的醉了,完全的瘋言瘋語。
  “我是天鵝,那你不就是癩蛤蟆。”為什麽她就連醉了,還這麽好笑的白癡。
  “你才癩蛤蟆!”一直在思考著如何折磨他,聽到“癩蛤蟆”三個字,她彎起嘴角,發出猥瑣的笑聲,“你盡管諷刺吧。馬上我就做隻癩蛤蟆吃了你!”
  說著,她直起身,伸手用力地扯開他胸前襯衫上的扭扣。
  頓時,襯衫的扣子四處蹦落。
  透過昏黃的落地燈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肌膚泛著蜜樣的光澤。
  “嘖嘖嘖!”她發出興奮的感歎聲,將雙手撐在他的胸膛之上。
  他瞪大了眼,突然意識到她在做什麽,忍著四分五裂的頭痛,連忙按住她的手阻止:“袁潤之,你不要玩了,快點睡覺,明天還要上班。”
  她停下手,得意地訕笑:“原來你也會怕?女人被男人強奸之後,心靈上會留下永遠不可抹滅的創傷。你要是被我強奸了,對你來講,那一定是一件很丟臉的事吧。打你罵你咬你,我都幹了,可完全沒有看到你臉上露出悲傷的表情,我現在就想看看你痛不欲生的表情。”
  “別瞎胡鬧!你醉了,趕緊給我睡覺——”
  他撫住她的身體,意欲翻身,酒精的侵蝕,明顯讓他的動作遲緩。
  但她的動作卻比他快,整個人趴在他的身體上,張口咬住他的下頜,下一秒,便以唇封住他的喉節。
  一波酥麻的異樣感覺從他的背部直襲全身,他僵直了身體,不敢亂動。喉嚨抑製不住地滾動,閉上雙眸,腦子裏就像是一團漿糊在不停地翻攪著,昏沉,疼痛,卻伴隨著又一種難以控製的亢奮。
  他壓抑地對她歎息:“真的別鬧了,再鬧下去,一發不可收拾,等你酒醒了,你會後悔的……”
  她鬆了口用牙齒抵住他的喉節:“別動!小心我咬斷你喉嚨!後悔?不過是一場夢,醒來了,什麽都不存在。我就是要強暴你羞辱你。上次你不就脫光了衣服跑到我麵前嗎?怕什麽?這次我就成全你,你乖乖的聽話,不然弄疼了你,別怪我不憐香惜玉。”
  猥瑣男的詞語全被她說完了……
  他的太陽穴隱隱地抽動著……
  不過是一場夢,醒來了,什麽都不存在了。
  他反複咀嚼著這句話。
  也許真正在夢中的是他吧,否則她每次見到他都會豎起滿身刺自動防禦,怎麽可能會說出要□他這種話?怎麽可能會趴在他身上又親又咬?
  他閉上眼,在心中嗤笑。
  是他醉了,是他在做夢,連醉了做夢了都想著她,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多麽齷齪的他,多麽齷齪的夢,得不到便要在夢中占有。
  她的牙齒向他胸前的肌膚移去,又咬又吮,雙手拙劣地扯著他身上的衣服。
  酒精侵蝕不僅是她的大腦,甚至是她的全身。迷朦著雙眼,她好奇的用手指輕輕地觸摸身下不屬於自己的肌膚,指腹下一片炙熱,手感更是怪怪的,不像自己的皮膚細致滑膩,但卻比自己的更加結實硬朗,無論摸到哪裏都硬梆梆的,卻又有一種讓人忍不住想揉一揉捏一捏的衝動。
  粗魯的啃咬,笨拙的動作,撩拔得他體內的每一根神經都在興奮舞動,每一個細胞都在膨脹呐喊。
  他咬緊牙關,倒抽了一口氣。
  她的手指滑向他的鎖骨,凹凸之間,難以言語的性感,讓她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
  她彎了彎唇角,抬眸看他,眼神迷離不清:“身材不錯,手感超好,緊實有彈力,讓人還蠻有欲望的。”
  他看著她,忍不住輕笑,讓人有欲望,不是他自戀,若是中學時期算起,對他有欲望的女人猶如過江之鯽。
  他忍不住伸出手,將她垂下的長長卷卷的黑發撩至她的耳後,露出她細滑猶如白玉盤般的勁項,手指順著她的臉頰來回輕輕撫摸,沙啞著聲音說:“你喜歡就好……”
  “討厭!你弄得我很癢。請你專業點,現在是我要□你,不是你調戲我。”她伸手打掉那在她臉上不斷摩挲的手指。真的好討厭,弄得她癢癢的,酥酥麻麻的。
  他的眼眸驀然一沉:“你知道什麽叫做強暴嗎?”
  話音剛落,他的一隻手出其不意地勾向她細長纖美的脖子,將她的整個人拉向他,另一隻手靈活地繞過她的腰際,轉眼便將她緊緊地箍在懷中,尚未等她發出聲,他的雙唇便狠狠地覆蓋上她的。輾轉反側,他用力地吸吮著她的薄唇,倏地,狠狠地咬住她的下唇,她疼痛地啟口驚呼,他的牙齒輕輕一扣,舌頭躥進她的口中,與她糾纏。
  喉嚨幹涸不停地滾動著,卻發不出聲,口腔中滿滿的全是他的氣息,沒了氧氣,她快要窒息了,僅能發出微弱的嗚咽聲音。
  無論她怎樣拚命掙紮喘息,卻逃不出他的束縛。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者是本能的誘引,漸漸地,她不再掙紮,而是學著他那樣像反擊,與他糾纏,與他反抗。
  她瘋狂地回吻著他,卻幾乎是在咬他,口中依然不望嘶喊著:“我一定要強暴你!強暴你!”
  前所未有的渴望在他的體內瞬間爆了開來,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他歡愉地發出低沉的笑聲。
  她是個禁不起刺激的小野貓。
  糾纏的唇舌,狂烈地啃咬著。
  褪去彼此之間的束縛,滾燙的肌膚毫無阻隔的相觸。
  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自己的身下,他的吻順著她的勁間一路向下,烙下一個個印記。
  渾身猶如被烈火焚燒一般,整個人被他吻得暈暈沉沉,全身軟弱無力,意亂情迷地扭動著身體,找不著方向。
  再一次捕捉住她的唇,他深情地親吻著,然後放開,牙齒抵著她的,喘息著說:“你記著,今天是你堅持要強暴我的,所有後果,一律自負。”
  她還沒有明白他的話語究竟飽含了什麽意思,刹那間,體內闖進了一個陌生而又期待了很久的東西,將她空虛的整個人塞得滿滿的,但同時,那難忍的撕裂般的痛楚讓她痛苦地抗拒著,拚命地想要推離。
  他緊緊地纏著她,唇再次覆上她,溫柔的,疼惜的,霸道的,絕不容許她退縮……
  漸漸的,身體不再受控製,跟隨著最原始的韻律而舞動。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痙攣直襲全身,所有一切都仿佛靜止了,不動了,渾身的力氣就像是被抽走了一般。
  她好像躺在大海上,隨波逐流,沉沉浮浮,又好像是一朵棉絮,被風輕輕一吹,飄飄然地飛向天空,飄啊飄啊……

  第三十四章
  烈日的陽光透過厚重窗簾的縫隙,一點一點滲入寬敞的臥室,折射在地上宛如一條瑰麗的金線。
  無法適應這強烈的光線,袁潤之皺著眉頭,抬起手臂意圖遮住這討厭刺目的光亮。
  頭痛得快要炸開來,全身的骨頭就像是散了架似的,尤其是下半身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胸口之處也好悶,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壓著似的。背後緊貼著什麽東西,有著燙人的溫度,動一動,蹭一下,又硬又軟還又滑,兩條腿被同樣溫度同樣觸感的東西夾在中間。
  沉睡中的紀言則被她的動作弄得癢癢的,下意識地將她抱緊。
  被這麽一抱,她的身體驟然一僵。
  媽啊,這觸感,是人的皮膚!!!
  倏地,她睜開雙眼,看到胸前橫著一條不屬於自己並且十分男人的手臂,再也忍不住,暴發出歇斯底裏的尖叫聲:“啊——”
  “好吵……”紀言則閉著雙眸,緊蹙著眉頭,不滿地抗議。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顫抖地緩緩轉過頭,當那熟悉的輪廓映入眼簾,她控製不住再次尖叫出聲:“啊——”
  紀言則受不了的伸手捂住她的嘴,緩緩睜開雙眸,輕道:“叫一聲就適可而止了。”
  她憤怒地拿開他的手掌,從他的懷中掙紮開,跳坐了起來,抓住被子的一角,擋住自己裸著的身體,然後指責他:“你、你、你為什麽會在我的床上?昨天晚上我和你……”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他,最後挫敗地猛抓頭發。兩個人裸著身體,一看就知道昨天晚上幹了什麽,還要用問嗎?
  她崩潰地直指著他的鼻子控訴:“我昨天晚上喝多了,你這個無恥的家夥,怎麽可以借機占我便宜?!”說著一隻手抓著被子擋住胸前的春光,以免外泄,另隻一手操起一旁的靠枕抽打他。
  他掀了掀眼睫,抬眸看向她,屈起手臂擋住靠枕,不疾不徐地回應:“喂,請你注意你的措辭,不是我占你便宜,是你占我便宜。”
  其實,他早就醒了。
  起初以為昨晚不過是一場春夢,當看到懷中的人真的是她的時候,心中有種抑製不住的喜悅和激動,可是喜悅之後沒多久,又一種不安與患得患失。
  他想留住這美好的時光,不想這種感覺太快離開,他選擇了將吻輕輕烙在她的背後,然後閉上雙眸,抱著她繼續睡覺。也許這樣的時間,隻有一小時,兩小時,或者很短,但亦足夠。
  他知道,一旦她醒來,所有一切都會變,就像現在這樣,她指著他的鼻子尖叫怒吼。
  “你鬼扯!我怎麽可能占你便宜?你跑到我家,跑到我床上,占我便宜,還說這種屁話,你——”
  “停!這裏是我家,不是你家,這是我的床,不是你的床,至於你怎麽跑到我家,上了我的床,我並不清楚。”他很無辜地打斷她,十分鎮定地反駁她的指控,“還有,你占我便宜是事實。昨天晚上我將你踹下床,叫你走,你不走,反過來還撲向我說要強 暴我,然後我就被你強 暴了。”
  “我強 暴你?!你有沒有搞錯?隻有男人強 暴女人,你有聽過女人強 暴男人的嗎?”她氣得渾身發抖。
  他凝視著她,麵無表情地扯了扯漂亮的唇角,掀開被子,露出蜜樣的胸膛,胸膛之上,一片慘不忍睹,滿是牙齒印和抓痕,還有著深深淺淺的曖昧吻痕,一直延伸到腹部。
  無聲勝有聲,以事實證明。
  究竟是誰強 暴了誰。
  O__O"她捂著嘴巴,難以置信地順著那一道道羞人的印記向下看,目光停留在他結實性感的腹部,再往下,她就沒好意思看下去,羞得捂起臉,不承認:“啊!怎麽可能會這樣……說不定是你自己抓的,你賴我!”
  “我自己咬的?我能用牙咬到我的鎖骨?我的胸部?我的腹部?還有我的嘴唇?你咬給我看看?我他媽的練過柔術,專門自殘。不知道是哪個白癡女人像個吸血鬼一樣趴在我身上,吸我的血吸得十分暢快。”
  那種宛若刀割一般的疼痛在心房之處一點一滴的蔓延,早已知道這樣的結局,根本就不該有什麽期待。
  他驟然跳下去,帶著一身的怒氣走向浴室。
  她羞紅著臉,怔怔地盯著他的背後,同樣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抓痕和咬痕。
  就算他真有練過柔術,也不可能把自己自殘成這樣吧……
  她頭腦混亂地四處張望,這間陌生的房間,格局簡潔大方,白色係的格調與一般男生喜歡的黑色灰色截然不同的感覺,倒是很符合他的“純潔”口味。
  目光落在地毯上零亂一片的衣服之上,她跳下床,顫著手,拿起那件他的代表性白色衫襯,抖開,果然,一排扭扣全沒了,再拿起褲子,腰帶之處,也真的被人為扯斷了,還有那一條小小的CK內褲,OMG,也被扯崩了……
  她鬆了手,羞恥地捂起臉,她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丟人的事情?( T__T )
  她懊惱地捶打著自己的腦袋,拚命地想著昨晚的事。她記得昨晚又做了一場夢,夢中又見到了紀言則,她跟他吵了架,她好像不停地打他咬他吸他的血,但他都不還手,然後她又說要強 暴他,說什麽要他痛不欲生,反正都是在夢中。再然後,好像扒了他的衣服,對著他超讚的身材流口水,再再然後……
  >"<||||嗚……記不得了,也不敢想了,原來真是她強 暴他……
  怎麽會這樣?她一直以為那是場春夢,怎麽好好的就成現實了?
  怎麽辦?要怎麽辦?她拚命地揪著頭發。這個家夥不是盞省油的燈,以他在商場的手段,她一定會被他扒了幾層皮。
  o(><;)o o對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趁他在洗澡沒有出來,趕緊跑吧。昨晚的事就當她倒黴,被鬼壓了。還好是她強 暴了他,不算太虧。跑吧,跑吧。
  她慌張地趴在地上,到處找尋自己的衣物,十分悲劇的是,她襯衫上的扣子全都崩掉了,內衣也斷了,而且都有一股難聞的煙酒之味,她嫌惡地拿離了好遠。
  >_<|||嗚嗚……難道要她裸奔著離開這裏嗎?
  下意識裏,她裹緊身上的夏被。
  一蹦一跳的,到處找尋衣櫃。
  環視一圈,這麽大個房間,靠!居然變態的連個衣櫃都沒有。
  “喂,你是不是打算畏罪潛逃?”紀言則一打開浴室,就看到袁潤之裹著夏被,縮頭縮腦的到處摸索,不知在找什麽。
  “沒……沒有。”袁潤之驚嚇地回轉身,便看到紀言則從浴室裏走出來,他□著上身,下半身隻裹著一條浴巾,邊走邊用手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尚未來及擦掉的水珠,就這樣順著那肌理分明的胸膛,一滴一滴沒入那令人遐想的腰腹間……
  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他修長挺拔的身材吸引,若不是滿目的傷痕,那充滿著男人味的陽剛線條,是多麽的富有美感。一種負罪感不由地從心底冒出,她真的好TMD禽獸哦。
  “沒有最好。”她要是敢跑了,他一定會讓她後悔下半生。
  他打開一扇門,走了進去。
  她好奇地探了一下頭,嘴角不由地一陣抽搐。難怪她到處找不到衣櫃,原來衣櫃藏在隔壁房間,所謂的更衣室。
  讓她無言的是,曾經嘲笑他隻穿一件衣服,現在,她終於明白了,他為什麽隻有那一件白襯衫,因為衣櫃裏,掛了一排款式全是一樣的白襯衫,就連西裝的顏色、款式也幾乎是同一款的,顏色非常相近的灰色或是銀灰色。
  “啊,你耍流氓!”她雙手遮住眼,隻不過恍了下神,這個變態的男人居然把身上的浴巾扯下了。
  “流氓?我全身上下被你看光不知道多少次,誰才是流氓?”
  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當著她的麵,很隨意的從衣櫃裏取下襯衫和褲子,套在自己的身上。
  她羞紅了臉,腦子打結,看向那一排襯衫,心下一橫,決定拿了衣服,穿上走人,懶得跟他廢話。
  “啪”的一聲,她的手剛摸上衣架,便被他打了。
  她苦著臉看他:“哦,你要不要這樣?我的衣服被扯壞了,借你的衣服穿下都不可以嗎?還是你非要冷血的看著我裸奔出去?昨晚的事,就算我真強 暴了你,可我是女生啊,怎麽樣都是我吃虧吧。你說吧,你到底想怎麽樣?”
  大不了賠錢咯,記憶中,阿姨經常會幫一些被非禮的小姐妹們討債。
  “去洗澡,臭死了。”他揪著她,直接將她丟進浴室,並寒著臉警告她,“昨晚的事,等你洗完澡,我們再慢慢算!”
  “……”O__O"真是要死了,上天要亡她……

  第三十五章
  袁潤之進了浴室,這才拋開身上的夏被,身上點點曖昧印跡,讓她的臉不由得一熱。
  擰開龍頭,溫熱的水衝淋在身上,全身酸痛的肌肉舒服了不少。
  她苦著臉,看著自己的身體,要怎麽辦?
  那可憐的薄薄一片,原本是要等著新婚之夜獻給自己老公的,現在完了,被一場春夢搞沒了。嗚……她真是瘋了,做了這輩子最瘋狂的事,對象而且還是她最想砍的人。
  腦子裏一直在不停地回放在昨夜的點點印象,越想越讓人臉紅心跳。
  關了水龍頭,她胡亂地擦了擦臉和頭發,一想到外麵的男人還在等她,她便如同泄了氣的皮球。
  裹著浴巾,她探頭探腦地出了浴室門。
  剛看清麵前的人影,隻見一片雪白飛了過來,直襲她的門麵。
  她惱羞地抓下,原來是他的白色襯衫。
  她撇了撇嘴,縮回浴室,迅速換上。
  再次出浴室門,便看到他雙腿交疊的倚著飄窗,修長的手指正在擺弄著手機。
  烈日的陽光,穿過玻璃,將雪白的床單上印著的那一抹紅照耀得更加刺目。她憋紅著臉,快步走過去,將床頭的靠枕蓋在上麵,掩飾著極度的尷尬。
  突然,她發現原本散落一地的衣物不翼而飛,眼下,乳白色的羊毛地毯幹淨的不留一點痕跡。她指著地麵叫道:“你把我的衣服弄哪去了?”
  “扔了。”削薄的嘴唇雲淡風輕地吐出兩個字,他緩緩抬眸,然後靜靜地看向她。
  嬌小的身體罩著他寬大的襯衫,下擺尚未及膝,兩條光潔修長的腿露在外麵,舉手投足之間居然別有一番撩人的風情。
  他錯開臉,在心中低咒一聲,原本讓她穿他的衫襯,是不想看見她裹著浴巾出來到處亂晃,防礙他談判的思維,結果現在是半斤對八兩。
  “你幹什麽扔了我的衣服?”現在下麵光光的,她要怎麽出去?好歹內褲和短褲都沒有扯壞呀。
  “破布用來幹嘛?我家不缺抹布。”他將手機放入褲子口袋裏,走了過來。
  “你扔了我衣服,那你想教我怎麽出門?”
  他麵無表情地向她逼來:“吃幹抹淨了,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凶神惡煞的表情提醒著她,昨晚的事還沒完呢。
  她徹底無言了,這種話怎麽也是形容男人把女人吃幹抹淨。
  突然發現他好高,怎麽比她高這麽多,以前都沒有發現,這讓她有種無形的壓力,不得不向後退了幾步。
  “……你到底想怎樣?昨天晚上我喝多了,哪裏有行為意識?況且這種事,你要負大部分責任,都怪你一直欺壓我,我才會在潛意識裏想報仇雪恨嘛。”
  鬼知道她的潛意識有這麽可怕……
  “我欺壓你?從大二開始到大四畢業,共三年,我的車子一共被人拔了一百三十六次氣門芯,整車被人拆散過二十八次,放在教室抽屜裏的書全部被換成□書刊,走路走得好好的會被石頭或是花盆砸到,每次一有女生約我出去,第二天學校的宣傳欄上必有照片登出來。袁潤之,你覺得我要是報仇雪恨的話,是不是應該從大二的時候就開始?”
  她是第一個敢把他壓在床上然後說要幹死他的女生,她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成功地侵占了他的內心,他花了幾年的時間陪她玩,可是這個可惡的女人,像隻頑固的小強一樣闖進他的生活,把他的生活弄得亂七八糟之後,卻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他的一番話讓她不由得縮了縮頭,向床沿又退了一步。
  這個男人要不要把這些次數記得這麽清楚,都過去好幾年了,成年老賬,她都記不得自己拔過幾次氣門芯,沒想到竟然有一百三十六次這麽多。
  她挺起胸膛,理直氣壯地說:“關我什麽事,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是我做的?你也不想想你那張破嘴,得罪過多少人。拔氣門芯拆散你車子這種人道的事,我才不屑做,我要是出手,一定把你的車子非人道毀滅。你走路走得好好的,被東西砸到隻能說明一件事,連老天爺都看不慣你,我怎麽就從來沒被砸到過?你們宿舍的人不是最愛拍照片嗎?你應該謝謝人家才對,每次把你角度拍得那麽好,拍寫真的錢都省了。”
  他凝視她的眼眸微微變了色,眉頭緊蹙,道:“就知道你會賴得比狗舔得還要幹淨。那就說那天在意大利餐廳的事,你跑來塞我兩百塊,把我相親的對象嚇跑了,現在親戚朋友都誤以為我是做鴨的,這筆賬你覺得要怎麽算?如果這輩子我娶不到老婆,你是不是要負責?”回想那幾天,天天被老媽逼供,是不是被人下藥了,才會做出有辱尊嚴的事,表姐Sara見他一次鄙夷他一次。
  她一聽,火氣倏地一下子躥上來:“你找不到老婆關我什麽事?我幹嗎要對你負責?如果不是當初你那條爛內褲掉在我臉上,害我被詛咒,我怎麽會總是被男人劈腿?到現在我都沒有男朋友,我有找你負責嗎?”
  “你沒要我負責,那昨晚都幹了些什麽?”他慶幸,還好是他,如果換成別人,要怎麽辦?
  提到這個事,她就頭痛。
  她咬著嘴唇,倒黴地撇了撇嘴,說:“你又不吃虧,我連第一次都搭上了,你還想怎麽樣?”
  他明明撿了便宜,她可是真的虧大了。那可是她的第一次,居然就這樣莫明其妙的沒了,居然還是她強占男人的時候搞沒了。早知會酒後亂性,昨天死都不會幫他擋酒。還有自己這雙賤腿賤腳,怎麽會爬到他家來的?她死也想不通。
  “第一次?不巧,我也是第一次。”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性感的唇角,冷哼兩聲。
  “見鬼了,你說你是第一次就第一次?我有落紅你有嗎?”她將靠枕移開,也顧不得害羞,指著那片紅映映早已幹涸的血跡說。吼!大學裏,他不知道交過多少個女朋友,而且上次在夜總會門口跟兩個富婆拉拉扯扯,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第一次,她越想越嘔,“你交過那麽多女人,還好意思稱自己第一次,說給鬼聽,鬼都不信!要不,我付你錢吧?你開個價好了。”
  本來想跑的,沒跑成,現在看來隻能使出男人最賤的一招,砸錢擺平!
  第一次,他有一種想要暴揍她的衝動。
  因身體構造原因,有時候男人就是很倒黴的沒辦法證明自己是第一次。
  要不要他割腕揮血,告訴世人,這是他的處男之血。
  TMD的,她居然敢跟他提錢?
  “袁潤之,我真想掐死你!”他捏緊了拳頭,怒瞪著她。
  她嚇得雙手護住脖子,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帶著哭腔說:“不要錢,你到底想怎麽樣?昨天晚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怎麽知道會發生那種事?我一直以為,那不過是一場夢,誰知道是真的……”
  而且還賠掉了自己的第一次……現在還被他勒索,要不要這樣慘啦……
  她的眼淚忍不住地叭嗒往下直掉。
  “你?你好好的又哭什麽?!”昨天說著說著也是用眼淚淹他,今天又來了,她什麽時候學會這招?他煩燥地走向一旁的桌上抽了幾張麵巾紙,替她擦著眼淚,“別哭了,別哭了。隻要你答應做我半年的女朋友,昨晚的事我就不追究,半年之後,你想怎樣就怎樣。還有,我那輛寶馬也是你的,就當做你這半年辛苦的酬勞。”
  這輩子,遇上她,是他命中注定難逃的劫。
  倏然,她止了哭聲,抬起淚眼驚愕地看他:“做你半年的女朋友?!還有那輛寶馬歸我……”
  那輛寶馬不是公司的嗎?不是師姐為了挖他進桑氏給配的嗎?難道是他自己買的?
  那可是價值將近兩百萬,他要不要這麽大方?
  不對!他是做小白臉的,這樣無非是想拉她下水,銷髒……
  “怎麽?做我女朋友很委屈你嗎?”他看她半天沒反應,挑著眉氣憤地看著她,忍不住破罐子破摔,“不做我女朋友也行,那換今晚我強 暴你一次,大家扯平。”
  “……”她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地瞪視他,隨手抓起床上的靠枕直抽他的臉麵,“紀言則,你個賤人!你去死!去死!去死——”
  兩個人又陷入昨天晚上的境界,麵對袁潤之的抽打,紀言則隻當是撓癢癢,依然是打不還手,咬不還口。過了一會兒,待她打累了,速度慢了,隻不過是稍稍使力,一個反攻,將像隻發狂的母獅子一樣的她緊緊地抱在懷中。
  不發一言,隻是一直這樣將她緊緊的抱著躺在床上,他將臉埋在她的發絲間,閉上眼睛,嗅著屬於她的馨香,她的味道。
  深深地呼吸,一次又一次……
  袁潤之停止了抽打,傻傻地窩在他懷裏,一動也不動,耳朵裏不停地傳來“咚”“咚咚”“咚咚咚”激烈的心跳聲。
  是他的,還是她的……
  這聲音像是催眠一樣,她的思緒開始混亂,腦子裏不斷地浮現,兩個人從第一次遇見到現在的畫麵。
  漸漸的,她僵直的手臂,終於忍不住地緩緩向上抬起……

  第三十六章
  袁潤之抬起雙臂,雙手剛觸及到紀言則的腰側,尚未落下,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這僅有的和諧時分。
  她猛地回過神,用力地推開紀言則,尷尬地坐起身,撫弄著自己亂亂的發絲。
  紀言則惱羞地從褲子口袋裏摸出手機接起,口氣很衝:“你好,哪位?”
  電話那邊的人先是一怔,然後才說:“請問是紀先生嗎?我是Jessie精品店,送您要的衣服。可我按了你家的門鈴好久,都沒有人開門。”
  “不好意思,我馬上開門。”他掛了電話,抬眸淡瞄了一眼坐在床上,理著頭發和衣服的袁潤之。
  袁潤之正好抬眸,送了他一記衛生眼。
  無視她的表情,目光在她身上的白襯衫上做了幾秒停留,心中有個決定,他快步走出房間,然後開了門。
  他執筆簽收完,卻將其中一件上衣退還給送貨的服務生:“這件,我不要了。如果你們老板Jessie嘰歪,跟她講,款照扣。”
  服務生嘴角抽搐地看了看麵前英俊的男人,下一秒,便麵帶微笑離開了。
  走回房間,紀言間將衣服丟給袁潤之:“換上。”
  袁潤之看著手中的裙子,鞋子,還有內衣內褲,不由得嘴角抽搐,然後抱著它們迅速地滾進了隔壁的更衣間。
  當翻看到內衣上的標價,讓她不由得鎖眉,她又看了下裙子上的標價,有些不可思議。
  她抬眸看了看這間更衣間,然後走到衣櫃前,隨手翻了翻襯衫,看到衣領的標牌,便狠咬了下唇,一件件翻下去,西裝,袖扣,領帶,皮帶,鞋子……嘴巴成了一個又大又圓的“O”字。
  回想起這屋子裏裝修的格局,她最後撫著額頭,傻傻地怔立在中央。
  她再也沒有想到,這個她曾經嘲笑隻有一件衣服,整天騎著一輛破腳踏車在校園裏到處亂躥的男人,居然是個貼了3C標的。
  這家夥怎麽會這麽有錢?怎麽可能?
  她不禁想起那次在夜總會門口,見到他和兩個富婆拉拉扯扯。她現在要穿得衣服是他買的,如果說他的錢是富婆給的,那麽不就等於……她的身體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打住!打住!這一切不過是場惡夢!”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咬著牙,穿好內衣內褲,便在心中低咒,這家夥幹什麽買的這樣合身,真是可惡。
  抖開裙子,她以為那應該是一條連衣裙,結果隻有半截。
  靠!有沒有搞錯?隻買下身,不買上身!
  就這樣,她穿著他寬大的襯衫,配著漂亮的裙子,腳上蹬著金光閃閃,鞋跟卻又不算很高的涼鞋出了更衣室的門。
  “你是不是故意的?”她的蘭花指一翹,指責。
  他瞄了瞄她她身上寬寬大大的襯衫,越看越覺得順眼,不以為意地說:“有的穿你計較什麽?多買一件不用花錢嗎?”
  “……”靠!有沒有搞錯?不提那條裙子,布料最少的內褲也夠買兩三件T恤了 吧,要不要這麽摳?
  他走近她,伸手解開穿在她身上的襯衫下擺扭扣,她立即抓住他的手叫道:“喂喂!你幹什麽?別以為你貢獻上身,買了下身,我就可以任你魚肉。你要敢非禮我,我一定打暴你的頭。”
  他無視她,抽出手,迅速地將襯衫的下擺在她的腰間打了個結。
  她怔怔地看著腰間的衣結,比起剛才那種波西米亞“瘋”格要好了很多。
  突然,一陣怪異的聲音從她的腹部傳出,她尷尬地紅起臉。
  他抿緊嘴角,一言不發,直接走出臥室,穿過客廳,到了廚房,從冰箱裏取了兩個雞蛋,隔著寬大的客廳,然後對她說:“隻有雞蛋炒飯。”
  她撇了撇嘴:“勉為其難。”
  不過,她真的好餓,瞄了一眼牆角的落地鍾,原來都快中午12點了。
  他抬眸,淡淡地笑了笑,不以為意。
  她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在廚房裏嫻熟地炒著飯,感覺有點怪怪的,於是又扯了扯身上的襯衫,沒話找話講:“那個,今天這身衣服,我可沒錢給你,就當你扔了我衣服的賠償好了。”
  關於做他半年女朋友的那件事,她算是默認了。
  不然怎麽辦?誰叫她吃了人家。
  還好沒叫她賠錢,不然她真想去死。
  “我早就說過,從來對你就沒期待。”他端著兩碗炒飯出來。
  她翻了個白眼,立即搶過他手中的一盤炒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味道還不錯,算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雞蛋炒飯。
  “下個月十五號,我外公過八十大壽,你陪我一起回家。”他扒了兩口飯,終於說出憋了很久的話。
  “嗯,知道了。”她狠狠地扒著雞蛋炒飯。
  原來是怕家長嘮叨,才要她做他半年女朋友的。難怪覺得他這個要求這麽怪。一定是他怕家裏人知道他做小白臉的勾當,所以趁機要脅她。咦?怎麽突然有種中了仙人跳的感覺?
  她突然想起來什麽,舉起筷子指著他:“做你半年女朋友可以,但你不能以此做為借口占我便宜,比如什麽牽手,Kiss,擁抱,通通都不可以。還有,以後在公司裏,不可以把我當搬運工使喚。我答應你,並不是因為我想要你的寶馬,我隻是不想以後被某人說我占他便宜。”
  “你本來就占我便宜。”
  “……”
  “還有嗎?”
  “還有什麽?”她腦子又開始打結,收到他飛來的衛生眼,頓時明白所指,於是又道,“暫時想到這麽多,以後想到以後再說。”
  “沒有了,就換我提要求。從現在開始,你要收起你滿身的刺,再紮我一下試試看。瞪什麽瞪?”
  她翻了個白眼:“化幹戈為玉帛,沒問題。”
  “沒問題,那就趕快吃飯。吃完飯去洗碗。洗完碗,就去上班。下了班,等我。”他的臉上是慣有的波瀾不驚,即便是在命令她,都是一副理直氣壯。
  她嚼著飯,口齒不清:“幹嘛我洗碗?幹嘛下了班要等你?”
  “飯是我炒的,光吃不知道勞動嗎?叫你下班等我,是要惡補怎麽樣才叫做男女朋友。你對我了解嗎?知道我喜歡吃什麽喝什麽?有哪些習慣?不提前把功課做足,想下個月十五去我家丟臉嗎?”這個豬頭女人,連他在向她約會都不懂。
  “……”凶什麽凶?
  她把自己盤中的炒飯吃完了,仍是覺得沒飽。於是搶過他的盤子,將他盤中剩下的炒飯全撥到自己的盤子中,一粒米飯也不給他留下。
  她決定化悲憤為食量,在飯量上打敗他,餓死他。
  看到她蠢蠢的樣子,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
  吃完飯,洗完碗,袁潤之先一步離開了紀言則的住處。出了這幢樓,她才知道自己正處於N市最昂貴的樓市之一的高檔小區。
  雖然對紀言則的一切很好奇,但她更急於換掉身上的男式襯衫,否則以現在這副模樣,待會到了公司,她一定會被眾八婆八公的口水淹死。
  從街邊的地攤上隨便買了件十幾塊的T恤換上,她匆匆趕往公司。
  到了公司,除被幾個同事取笑睡過了頭,一切風平浪靜,這才放下那顆忐忑不安的心,長長地舒了口氣。
  趙夜群見到她,對她曖昧一笑,將她的雙肩背包還給她,揶揄:“之之,昨晚睡得還好吧?”
  她的臉頰不由得一熱,幾秒鍾之後佯裝淡定,接過背包,昂首挺胸,指責他:“好個屁!你昨天為什麽沒有送我回家?”
  趙夜群壓低了聲音:“哎,你不能怪我,昨天我是想送你回家,可你偏偏賴在紀總家的沙發上不肯走,我和小劉隻好丟下你了。”
  原來還是她自己腳賤的爬到他家的,而且還死賴著不走,知道真相比不知道還要打擊>"<||||。
  忙了一會兒,她去上洗手間,碰到公司財務室的出納會計挺著一個大肚子出來,腦中立即閃過一道光,“哧啦”一聲驟響,現出一個可怕的問題,那就是昨晚強占人家之後會不會倒黴的一炮中獎?
  她趕緊占據一個坑位,關上門,顫抖著摸出手機,撥了紀言則的號,幾秒鍾之後便聽到他急促的聲音:“什麽事?”
  她不知道要怎麽開口,結結巴巴:“那個……昨晚……”
  “有話快說,我現在在跟客戶談事情。”
  她決定豁出去了,壓低了聲音說:“昨晚你有沒有做保險措施?”
  “……”電話那端一片沉寂。
  “喂,幹嘛不講話?你到底有沒有用那個套套啊?”真是急死她了。
  “等一下,我打給你。”電話迅速被切斷。
  她咬著嘴唇,盯著手機,差點沒氣到吐血。

  第三十七章
  在馬桶上大約坐了三分鍾,終於接到他的電話,她急切地問:“昨晚你到底有沒有用啊?”
  他的聲音明顯氣急敗壞:“昨天晚上,我們兩人喝得都暈暈乎乎的,你把我壓在床上,我上哪找那玩藝去?”確切的說,他哪有時間去找那玩藝。
  “……”>"<||||她真的好想去死,萬一不幸一炮中獎,叫她一個未婚美少女該怎麽辦?她還要嫁人啦。
  “喂,你是不是怕懷孕?”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
  “……”廢話,當然怕啦。她咬著唇,略帶哭腔,“媽的,算我倒黴好了,下了班我去藥店買事後緊急避孕藥。”
  他聽了,立即爆了起來:“不許買!那種東西吃了對身體不好。如果真的不幸中獎,我會負責的,我娶你!”
  她怔然,腦中一瞬間空白,直到電話那端連“喂”了幾聲,她立即怒吼起來:“媽的!誰要你負責啊?!誰要嫁給你?!我才不要跟你生小孩!你這個死豬!”罵完,她迅速掛了電話。
  聽到他說他要負責任,說要娶她,眼淚便不爭氣地湧了出來。
  她咬著嘴唇,坐在馬桶上,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她□了她嚷著見一次就要砍一次的男人,現在這個男人說會負責要娶她,心底猶如打翻了五味雜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雖然前提是有了孩子的情況下,可是聽到那樣的話,她會莫明的感動,甚至感傷。不過是一夜情,有多少男人會願意負責?何況女人都提出要吃事後避孕藥,男人又何樂而不為?可是他卻不希望她吃事後緊急避孕藥傷害身體,偏偏開口說要負責,要娶她。想起老媽有了她之後,就是被她那個她到現在不知道是誰薄情寡義的爸爸給甩了,比起老媽,她是何其幸運,起碼還有個男人願意負責。即便那個男人是她見一次就想砍一次的。
  眼淚叭嗒叭嗒不停地往下掉。
  安靜的洗手間內驟然響起簡單的短信鈴音,她打開手機,一條短消息來自紀言則:“下了班,等我。不許吃藥。”
  那個討厭的家夥,幹嘛要這麽負責,還害她又傷心又流淚的,真是個混蛋。
  她擦幹眼淚,迅速回了他一條消息:“知道了,不會吃的。要是真中獎了,你就等著受死吧!”
  走出洗手間,兩腿感覺像是踩著棉花一樣,輕飄飄地著不到地。
  一直到下班,紀言則都沒有在公司出現過。袁潤之對著電腦,卻傻愣愣地糾結著一個問題,那就是下了班要不要等他?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她敬愛的老板兼學姐桑渝為她帶來了一則壞消息,那就是曾紫喬出事了——一自殺,二失憶,三毀容。
  真是人生何處不狗血!
  為什麽小喬總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大學裏認識小喬的時候,她就知道小喬是一個無比堅強的女生,就算天塌下來,小喬也絕不會垮。
  她也顧不得要不要等紀言則,迫在眉急,她要去看小喬。
  不過幾日不見,小喬就出了事,想來這次,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小喬才會這樣,這事一定與曾師兄脫不了幹係。
  她匆匆收拾東西,直奔小喬的居所。
  見到曾紫喬之後,袁潤之發覺事實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小喬除了失憶之外,基本上和以前一樣,隻不過在麵對曾師兄的時候,稍稍有點差別。以前小喬麵對曾師兄,溫柔體貼,賢良淑德,而現在是以把曾師兄氣得死去活來為生活目標。她曾一度膜拜小喬,要做一個小喬那樣比女人更女人的女人,現在她更加膜拜小喬,什麽時候她也能像她那樣把紀言則氣得死去活來。
  一想到這個男人,袁潤之就鬱卒,連著三天晚上都奔去小喬的家裏噌吃噌喝,目的就是躲避他,同時也會為了是否懷孕一事而惴惴不安。
  說來也怪,紀言則就像是配合她一樣,跟著沉默了三天。白天在公司,同一個辦公室,除了吩咐她工作,他的眼神裏絕對不會流露出任何情緒。
  她將他的襯衫還給他,他除了“嗯”一聲,一句廢話都沒有說。
  就在她以為他要她當他女朋友的事忘掉之時,到了下班,突然收到一條短消息:“19:00,吃飯,21:00,看電影。其餘,待定。”
  盯著手機屏幕,她的腦袋短路了起碼數十秒才回過神,然後又不確定地再次翻看一遍,署名確實是紀言則。
  今天剛好是周末,他……這是在邀她約會嗎?怎麽看都像是會議日程安排?
  “明天是不是還要提交會議小結啊?紀總?”她沒好氣地回了一條短信。
  她收拾好東西,剛走到電梯門口,便收到短信,打開一看,差點沒吐血:“少於3000字扣工資百分之十。”
  不知道是不是桑總私下傳授他經驗,現在做什麽都直掐她的死穴。
  她咬著牙,橫橫地按著手機鍵:“進入約會計時,時價200。”
  很快,那邊又回過來:“越南盾,批準!”
  看著這五個氣,原本一肚子氣卻莫明的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絲毫沒有覺察自己的嘴角正不由自主地向上輕揚。
  到了地下停車場,她正要開車門,聽到身後一聲汽車喇叭聲。
  回轉頭,她看到幾米開外停著一輛熟悉的黑色寶馬。
  透過車前窗玻璃,她看到他的頭略略偏了下,示意她上車。
  她緩緩走過去,揚起纖細的下頜,高傲的像個女王:“哎?你,應該給我開車門吧。”
  第一次約會,怎麽也都要拿一下喬吧。雖說假裝他半年的女友是為了“還債”,但反過來想,也是他在求他,要是不好好端一次女王的架子,太對不起自己了。
  紀言則的嘴角抽動,臉上隱隱泛著一團黑氣,內心掙紮了幾秒,終是下了車。
  腳步剛落定,他便一把抓住袁潤之的手腕,拉過她,便將她塞進了副駕座。
  袁潤之驚詫地尚未回過神,車子已經起步。
  車子飛快地行駛著,車內寂靜一片。
  袁潤之支起下巴,無聊地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
  “想吃什麽?”紀言則突然開口。
  雖然一個人在腦子裏想著他會帶她去吃什麽,可是當他這麽突然一問,袁潤之也懵了,所以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隨便咯。”
  突然,車子一個急刹,接著一個急轉彎,駛向反方向。
  袁潤之的身體跟著向前一衝,接著頭又撞向右車窗,她痛得一邊揉著額頭,一邊悲鳴地看他:“老大,下班高峰期,你要不要挑這種時候飆車技啊……”
  紀言則一手支著車窗,一手扶著方向盤,斜睨了她一眼:“提前做下運動,待會吃得時候容易消化。”
  袁潤之無力地翻了翻白眼。
  很快車子便駛進一個幽深的小巷,袁潤之看著兩旁密集的住宅區,不禁疑惑。剛想問他究竟帶她去哪吃飯,車子便停了下來。
  泊好車,她打開車門,下了車,抬頭看了看麵前店門很小的一家飯店,仿古式的木製招牌上寫著兩個蒼勁有力的毛筆字“隨便”。
  她無言地身體向後一縮,靠!還真有家店叫“隨便”,居然還能被他挖到。
  “走吧,廣東菜。”紀言則率先進了店門。
  她鼓起腮幫,聳了下肩,跟著他一起進了店內。
  店堂就跟店門一樣,很小,緊湊地隻能擺放七八張桌子,但生意卻好到每張桌子都坐滿了人。
  袁潤之正要問紀言則是等座位,還是換地方,這時,老板一看見紀言則,立即熱情地迎了過來,拍著他的肩膀說:“你女朋友?加台咯?”
  “嗯。”紀言則微笑著點了點頭。
  “很漂亮哦。”老板又說。
  “那這頓飯是不是你今天免單?”
  “沒問題。我去搬桌子。”
  袁潤之聽著陌生的語言,先是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兩人說的是廣東話。她不懂廣東話,看紀言則和那個老板的樣子好像很熟,不禁好奇地問他:“你們剛才在說什麽?”
  紀言則瞄了她一眼:“他說你漂亮,然後這頓飯免單。”
  袁潤之臉一紅,瞪大了眼,結巴說:“喂,你別以為誇我一句,就想我請客。以後約會產生的所有費用,全你付。”
  紀言則淡淡地勾起唇角,對她的話不以為意。
  不一會兒,那個老板搬了一張方桌過來,然後用普通話對袁潤之說:“不好意思,桌子小了一點,但不影響用餐,先喝茶。”
  袁潤之抬眸看向這位老板,想到剛才紀言則說的話,臉又是一紅,偷偷地看向紀言則。
  此時此刻,紀言則已經開始忙碌,一會兒執起水壺,仔細地燙著小小的茶杯,一會兒又用壺蓋輕輕刮去浮在茶壺上的浮末,倒茶水的時候每杯隻倒一半,再回頭每杯逐漸加至八成,這才將茶送至她的麵前。
  她瞪大著眼睛地看著他,沒想到他還會喝功夫茶。她對這種高雅的玩藝可是一竅不通,麵前這小小的瓷杯,不過二三錢的茶水,跟喝白酒差不多。她端起來,猛地一口仰盡。
  “暴斂天物。”削薄的嘴唇淡淡地吐了四個字,隻見他端起茶杯,慢慢移置鼻端,由遠及近,來回反複,這才飲下茶水。
  她咬了咬唇,翻了白眼:“切!喝茶就喝茶,裝什麽斯文。”

  第三十八章
  很快,菜上桌了,袁潤之嚐著原汁雞,青蟹粉絲煲,佛手香酥骨等等,一個勁地點頭稱好吃。難怪這麽小的店,又暗藏在住宅區內,卻有這麽多客人。
  紀言則慢條斯理地吃著菜,時不時搭她兩句。
  “你怎麽發現這家店的?”
  “沒事的時候會一個人開著車到處找吃的。”
  “……”
  袁潤之沉默了一陣,才開始再次發問:
  “你會廣東話,難道你有家人是廣東人?”
  “不是,找吃的時候順便學的。”
  “……”
  袁潤之沉默N久,然後才發問:
  “你不要告訴我,你每找一家店就學會了一種方言?”
  “嗯,如果加上外語,差不多會二十來種吧。”
  “……”O__O"袁潤之徹底呆滯了,他竟然會這麽多種方言,居然還有外語……
  “不信?”紀言則輕鎖眉頭,吞下口中的雞肉,開始狂飆方言和外語:“阿拉歡喜儂,偶喜行你,(由於是四川還是重慶方言,造成不必要的矛盾,我還是先刪了,給大家困擾了,請勿抽我>< )、懶仙憨你,襖喜環栳(大理白族),俺稀罕你,偶忽喜內,瑪露賽金蘇(高山族),Je t'aime(法語),ch'an rak khun(泰語),arabic ana ahebek(阿拉伯語)……”(法語,泰語,阿拉伯語全來自百度,其他方言全是請教來的,泰語本來是請教同學的,結果她說的我一個也聽不懂,最後被她BS的我還是滾回去百度了……)
  “噗——”袁潤之一口飲料直接噴了出去,還好紀言則閃得快,躲過這一劫。
  除了外語聽不懂之外,前麵有幾個方言,她大致能明白是說“我喜歡你”的意思,原本很美好的四個字,被他這樣用這麽多方言一秀,簡直是大殺風景。但心中莫明覺得甜絲絲的,臉也不禁微微泛熱,幸好喝了點酒,即便臉紅,也不會認為她是在害羞。
  她用餐巾紙擦了擦嘴,又將他麵前的飲料擦幹淨,便忍不住問:“你究竟是為了吃,還是為了學語言?”
  “當然是為了吃。”他淡定地回答。
  “有你這麽吃的嗎?”她真是覺得敗給他了,想她當年在校時,隻有一門英語,就夠她受的了,這個男人究竟還是不是人類……
  “不好意思,鄙人天姿聰慧,不像某些人,整個語言白癡。”他夾了一筷子菜,嘲諷她。
  就是那麽巧,大學時候,有一次他去圖書館借資料,碰巧撞見她在圖書館K英文K到趴在桌上流口水。他隨意瞄了幾眼她做的習題,十題有八題做錯。也就是那一次被他嘲笑天資愚鈍,她猛下決心,苦讀一個月,考試勉強及格。
  “請求白癡做半年女友的人是白癡中的白癡。”她不甘示弱地嘟著嘴,搗弄著碗筷,埋頭吃飯菜,才不要理他。
  他忍住笑意,優雅地喝著湯。
  兩人吃完了飯,便開車去了電影院。
  由於人太多,擠電梯比上下班高峰期擠地鐵還要誇張。
  袁潤之隨著前麵的人走進電梯,卻被身後不斷湧進來的人擠向裏麵,正好一下子撞進紀言則的懷裏。紀言則下意識地將她攬在懷裏,用手臂臂緊緊地護住她,不然擠進來的人擠到她。
  窩在紀言則的懷裏,臉頰緊貼在他的胸口處,一種淡淡的木調香味,混著他獨特的氣息,直沁入心脾。認識他以來,幾乎不曾在他的身上聞到難聞的煙草味,似乎有的隻是這種淡淡的,能讓人安神的味道。
  “咚咚咚”,電梯內有多嘈雜,此時此刻,她隻能清晰地聽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她忍不住伸長了耳朵,聆聽著他的心跳聲,跟著數著拍子,一下,兩下,三下……
  驀地,她的耳邊傳來一聲極富誘惑的低語:“七樓到了,再不下去,我們就要被人揍了。”
  她驚愕地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陶醉地趴在他的懷裏,雙手真好死不死的揪著他胸前的襯衫。
  回過頭,剛才滿滿的電梯內,隻剩下他們兩人,而電梯外,一群正要下電梯的人,正等著他們出電梯。
  她的臉頰微微一熱,就在她想逃出電梯的時候,肩頭被輕輕攬住,整個人很自然的貼在他的懷裏,被帶出了電梯。
  她和他,就像是來這裏的每一對情侶一樣,無論是有什麽樣親密的動作,一切都是這麽的自然,讓她不禁一陣恍惚,不是演戲嗎?不是在熟悉彼此,保證在他外公的壽宴上不丟臉嗎?為什麽會這樣?她還發現,自己總是會忍不住偷偷看他的側臉,而且好像最近她的臉也特別容易發燙……
  買票的時候,袁潤之很想看《地獄男爵2》,可是紀言則卻選擇了《功夫熊貓》,理由有二,一是買完票不用等,直接入場,二是他覺得她比較適合看動畫片。
  袁潤之無力地翻了翻白眼,看著《功夫熊貓》的宣傳畫,對他說:“這片子我看過三遍了,待會你可不要後悔哦。”說完,率先跑去檢票。
  影片播映了大約十幾分鍾,紀言則終於領會了袁潤之入場那句“你可不要後悔哦”的精髓。
  主角阿波每挑一次眉,斜一次眼,扭一下鼻,歪一次嘴,吐一次舌,他都會被摧殘一下。短短十幾分鍾,他的腿已經被捶了七下,胳膊被掐了五下,身體已經不知被搖晃了多少下。若不是他的身體夠堅強,再搖下去差不多他也要像阿波那樣斜眼歪嘴地吐舌頭了。
  整個片長90分鍾,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撿了多少飲料瓶,每次飲料瓶都會好死不死地砸中他的腦袋,然後再滾落地。
  爆米花滿天飛,差不多被她飛了一半的時候,他忍無可忍地奪了過來,吃起爆米花,以控製自我情緒,他不想第一次約會,因無法忍受摧殘,而半途離席。
  剛堅強了意誌,殊知,他的胸口又被猛捶了一拳。
  他深深地閉起了眼,他發誓,他真的後悔沒有選擇《地獄男爵2》。

  第三十九章
  出了電影院,袁潤之還在不停地笑:“今天是第三次看這個片子,沒想到還是會笑得這麽開心。”
  “幼稚!”紀言則不屑地吐出兩個字。
  他承認,這片子是挺有創意的,並且從頭到尾沒有一點狗血的愛情,但是熊貓的尾巴隻會是白色的,而阿波的尾巴是黑色的,明顯的超級大Bug,這是在侮辱熊貓。
  “我哪裏幼稚了,所有人都笑得東倒西歪,就你一個人坐得跟僵屍似的。”
  “你見過僵屍能坐,很了不起。”
  “喂,你別忘記片子是你選的。”
  “……”死穴。
  兩人誰有沒有再開口,突然的一陣沉默,一時間靜了下來,一種尷尬不明的氣氛在靜諡的夏夜裏彌漫。
  未久,紀言則率先打破了這讓人不知所措的局麵:“肚子餓不餓?還想不想吃東西?”
  如果他沒有問,袁潤之並沒有覺得肚子空空的感覺,被他這麽一問,好像剛才看片子的時候,笑得太過了,晚飯吃得那些飯菜,真的消化沒了。
  她看了看時間,都已經快十一點了,不禁有點猶疑,待會要是再猛吃一頓,那明天她豈不是要花很大的力氣去減肥?
  於是,她搖了搖手:“哦,不了,吃多了難消化,已經很晚了,我還是回家睡覺好了。”
  琥珀色的眼眸閃爍著絢麗光彩,滿心期待,卻在聽到拒約之後迅速黯沉了下去,下一秒,他的臉色恢複以往的冷漠平靜:“走吧,我送你。”
  她又衝著他擺了擺手:“我的車還在公司呢,我馬上打車去公司取車,你自己——”“回去好了,不用管我。”幾個字尚未出口,她的手腕已經被緊緊攥住,整個人被用力地拉了過去,然後拖向停車場。
  “真的不要你送——”她一開口,就被塞進車內,再想開口,車子已經起動。
  她隱隱地感覺到他的怒氣,噘著嘴,手不停地摸著下巴,思考著剛才哪裏惹他了,好像也就是拒絕吃夜宵和讓他送。
  腦子裏突然一個激靈,她明白了,一定是她剛才拒絕了,所以駁了他大男人的麵子。老天保佑,這半年千萬別出什麽岔子,萬一他一個不爽,把她□他的事捅出去,她就別想做人了。算了,犧牲一下又何妨,麵子算個屁。
  她轉動眼珠,看到車頂的天窗,於是對他傻嗬嗬一笑:“你知不知道?以前我沒有買車的時候,就一直在想,以後一定要買個帶天窗的。”
  “我記得你的QQ頂上並沒有天窗。”他說。
  果然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她接著問:“沒錯,你知道我為什麽想要帶天窗嗎?”
  他偏過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接著說:“因為我想要在夜晚的時候,一邊開車一邊欣賞天上的星星。”
  “嗯,這種Idea確實也隻有你能想得出來。”他的嘴角淡淡地向上彎了彎。
  “可是,當我去買車的時候,被銷售人員打擊了。那家夥說,”她清了清嗓音,模仿當年賣車的那個人,“一邊開車一邊欣賞天上的星星,你想把車開到天堂去瞻仰上帝嗎?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他偏過頭,扯了扯嘴角:“我的笑點一向很高,這個勉為其難。但是字裏行間,我聽到有個白癡在沾沾自喜。”
  “你才白癡呢!狗改不了□,嘴巴永遠那麽賤。”她嘟著嘴,往他的胸口猛捶了一拳。
  他悶哼了一聲,然後瞟了她一眼:“我在開車。”
  “就因為這樣,才方便揍你。”她作勢還要揍他,卻忍不住地笑了起來。以前想揍他感覺比登天還難,現在隻要伸一伸手,便能心想事成。
  剛好遇到紅燈,他伸手將天窗打開來:“你可以看星星了。”
  注意力被轉移,她倚靠著座椅,透過天窗仰望星空,心情一下子豁然開朗。
  欣賞著夜晚的璀璨星空,她喃喃低語:“唉,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跟自己心愛的人一起開車到山上,然後在夜晚的星空下,坐在車內,打開天窗,一起仰頭數星星。MOONROOF,讓這個夜色更加魅力浪漫。”
  他側目看到她呆呆的模樣,原來她的願望這麽簡單,不禁莞爾。
  “無論是浪漫主義的女人還是現實主義的男人,都會有一點點‘天窗情結’。哎?你知道為什麽嗎?”她歪著頭問他。
  他挑了挑眉,表示願聞其詳。
  她將盤在後腦勺的頭發全部披散了下來:“你看著我。假設現在是白天,一男一女駕駛在鄉村的小路上,頭頂有著一片幹淨透明的藍天,前方是一片視野開闊滿是油菜花開的農田,花香芬芳,青草碧碧,周身都彌漫著田野間的清新氣息,微風透過頂窗在耳邊輕輕吹拂,女人美麗的秀發隨風飄揚,肆意舞動,多麽浪漫,多麽迷人,多麽令人沉醉……”
  她一邊說著,一邊搖晃著腦袋,讓頭發跟隨著夜風輕輕舞動。
  “噗!”他駕著車,偏首看著她投入的樣子,左手握拳以手背掩著嘴,可還是忍不住噴笑出聲,“建議你改名袁如花。”她這個動作讓他不禁想起周星馳演的《九品芝麻官》裏的如花。
  “切!你這個沒有浪漫細胞的家夥。”她嘟起嘴。
  “還有男人呢?”他輕笑。
  她坐直了身體,挺直了胸膛,作出假裝開車的姿勢:“呐,現在是夜晚,男人就假設是你吧。你開著車,路燈透過天窗照進車內,照在你的臉上,一閃一閃,忽明忽暗。然後憧憬一下,若是你身旁坐著一個你心儀已久的女生,看到這樣燈光的效果,一定會為你那張perfect的臉而——”
  她突然頓住了,“癡迷”兩個字硬生生地梗在喉間沒有吐出,臉頰也不由地微微泛熱。
  剛才那一瞬間,路燈透過天窗,照在他的臉上,一閃一閃,忽明忽暗,將他原本就十分俊美的臉稱得更加完美迷人。她清楚地明白,那絕不是燈光的藝術效果,而是身邊這個男人與身俱來就有這樣的魅力,燈光不過是個應景的道具而已。
  可是,她好像聽到自己左胸口心跳動的聲音,是那樣的強烈,仿佛說得那個女生就是她自己一樣。
  她這是怎麽了?
  隻不過是在演戲,假裝男女朋友,而且現在是在談論天窗的問題。
  她雙手捧住自己滾燙的臉頰,生怕被他看到她的異樣。

  第四十章
  “而什麽?”他專注地開著車,臉上的表情看不出變化。
  “而驚悚啦。被你嚇到了,燈光打在你的臉上,忽明忽暗,很有恐怖片的效果啦。”她口是心非地說著,極力掩飾。還好他沒發現她的異樣,不然糗大了。
  “是嗎?我記得剛才某個人一直在頌揚開天窗是種浪漫。” 他的語氣裏完全沒有道歉的意味,有的隻是揶揄。
  “懶得理你。”她撇了撇嘴,視線轉向車窗外麵,突然發現路邊的景色與自家附近十分相像,定睛一看,不就是自己住的小區嘛。
  她驚愕地回過頭看他:“咦?我好像沒跟你說過我家的地址。”
  她怎麽遲鈍地到現在才發現,原來他送她回家了。
  車子緩緩停下,他凝視著她的雙眸,雲淡風輕地說:“那你就當我跟蹤你好了。”
  “……”她無言地下了車,抿緊嘴唇,過了幾秒,才又說,“謝謝你送我回來。你早點回去吧,路上小心……”說著這幾句有些別扭的話,她便低垂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子。
  他走到她的麵前,定定地凝視著她幾秒,然後才道:“以後很晚,不要一個人開車回家,車子丟在公司的停車場,很安全。”語氣雖是帶著責備,卻也掩藏不住關心。
  “哎?”她驚愕地抬眸。難道之前他是為了這個生氣?
  “把手機給我。”
  “幹什麽?”她疑惑,可是還是從包包裏掏出自己的手機。
  他接過,操作了幾下,便將手機還給她,琥珀色的眼眸閃爍著溫柔的光芒,凝視著她,道:“現在十一點半,希望每天晚上十二點鍾你會想我一次。”
  “幹嘛要想你?”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叫你想就想,哪來那麽多為什麽?”
  “你這家夥真的很莫明其妙哎。”她抬眸,目光卻剛好捕捉到他的左眼俏皮得一眨,唇角揚起漂亮的弧度:“其實會為這張perfect的臉著迷是很正常的事。”
  “……”她僵直著身體,他還是猜到了看到了……
  “如花,晚安。”輕輕的一聲道別。
  “如花你個頭!”她回過神,掄起拳頭作熱要揍他,可是他已經鑽入車內,對她展露著放肆的揶揄之笑。
  之後,車子很快便消失在路的盡頭。
  看著車尾消失的方向,她便糾結一個問題,剛才,他是不是在對她拋媚眼魅笑?作死了!是不是她眼睛抽筋了,紀變態居然會對她拋媚?媽呀,一定是撞鬼了。
  “啊——”她尖叫著背著背包衝進了樓道。
  回到家中,恍惚之間,她衝了個澡,然後滾上床,這時,手機莫明地響了起來,嚇了她一跳。
  她拿起一看,是鬧鍾提醒,目光不經意地瞥見提醒內容,居然是:袁潤之,到時間該想我了!
  “啊——”她再次尖叫出聲。
  真到今時今日,她才知道,紀言則原來是個瘋子!
  從這天以後,紀言則幾乎每天都會拉她出來約會,美其名曰是培養情侶間的默契,以防到了壽宴那天露破綻。
  有時候吃個簡單的晚餐,有時候會去壓馬路,有時候會去逛街,都是最簡單的約會模式。
  幾日相處下來,袁潤之發覺紀言則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討厭,反而在他的身上發現了不少優點。
  比如,走在大街上,麵對身材火辣性感的美女,他一定目不斜視;比如,遇到人潮洶湧的時候,他一定會第一時間護住她;比如,吃飯的時候,他一定會細心地先為她服務;比如,開車的時候,他一定會為她拉開車門,係好安全帶;再比如,無論她是否有開車,隻要是天晚了,他一定會堅持送她到家門口……
  曾經以為他有潔癖和怪癖,隻穿白色襯衫和同色同款的西裝,可是他給的理由不僅簡單且正常,因為每天不會為了糾結穿什麽顏色的衣服煩惱,且證明了他有一顆純潔並從一而終的內心。
  雖然對待女人嘴巴毒了一點,她不經意發現,原來他隻對那些對他有非分之想的女人才會不假顏色,然後總是喜歡與她針鋒相對,也許,她是一個例外。對,他是這樣說的,她是一個例外。
  漸漸地,有一種莫明的情愫在心底生根發芽,“戀愛”兩個字剛偷偷地蔓上心頭,可是又被她心頭的小手無情地掐死,她一定是太疲累了,才會有這樣的念頭。
  可是,每天晚上又不由自主地偏偏要等到12點鍾手機響過,才會睡覺。也就是從那天晚上開始,他設置了她的手機之後,她好像一到12點鍾就莫明的開始想他。想起以前上大學時候的種種,荒誕、抽風、可笑,然後不自知地帶著甜甜的笑容沉沉睡去。
  不知不覺,過了十多天,她終於想起買驗孕棒,連續測試了三天,結果都是陰性,這讓她著實鬆了一口氣。
  當她把結果告訴紀言則的時候,紀言則的臉上依舊是那種淡而不驚的表情,沒有表現出應有的開心,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深邃的眼眸在一瞬間黯沉了下去。
  本來她的心情舒爽,可是在他沉默之後,她的內心也變得亂糟糟的,就像是被隻頑皮的小貓弄亂了線一樣,亂七八糟地纏繞著,怎麽解也解不開。
  時間如梭,壽宴的前一天晚上,袁潤之提著自己花了兩千八百元買的洋裝又躥到了曾紫喬的住處,拜托小喬幫她熨洋裝。
  卻被曾紫喬拒絕了:“我覺得你明天穿戲服去比較好。”
  “戲服?你要我去唱大戲祝壽?你想我出醜嗎?何況我又不會唱戲。”
  “哎?你和紀師兄兩人本來就是在演戲,你穿戲服去祝壽很切題嘛。”
  “……”袁潤之總算反應過來,原來曾紫喬是在損她,她用抱枕砸了她一下,“啊,真是神奇了,明明失憶了,但損我這一點倒是永遠不會忘記。”
  曾紫喬優雅地點燃一支煙:“這就說明,人家不管變成什麽樣子,心裏永遠都有你。”聲音嫵媚妖嬈,話音落畢,還不忘衝著袁潤之曖昧地眨了一下右眼。
  袁潤之打了一個冷顫,手不停地搓著雞皮疙瘩直起的雙臂:“你真是雷死人不償命。我現在承認,你不是失憶,而是腦子被撞壞了。快點幫我熨衣服,你要是不幫我熨,我就扒你的衣服去參加壽宴了。”
  曾紫喬看著她慌張的樣子,不禁莞爾:“你好像很緊張這次的壽宴?”
  “哪、哪有?”袁潤之僵住動作,結巴地回答。
  “心虛了。”
  “才沒有。”她撇了撇嘴,“雖然是演戲,但是也不能太失禮了,更何況我也不想被人家看扁了。”她哪裏心虛了,她哪裏是很緊張很在意這次壽宴,不過是不想穿著T恤和牛仔褲去罷了,雖然是假扮紀言則的女朋友,但也不能第一次就給他的家人留下一個很差的印象啊,不僅薄了自己的麵子,也薄了他的麵子。明明就是這樣的,小喬偏要說她心虛。切!
  袁潤之完全不知自己臉上的表情早已出賣了她,明明緊張得要死,偏要故做毫不在意。曾紫知看到她這個樣子,覺得十分好笑,走到衣櫃前,挑了一件黑色高腰的晚裝,遞給她:“穿這件吧。”
  她愣愣地看著這件簡潔大方的黑色晚裝,嘴角抽動:“我是去參加人家八十壽宴,又不是去參加什麽豪華晚宴,你挑晚裝給我幹什麽?”
  曾紫喬驚愕瞪大著眼睛看著袁潤之,如果她沒弄錯,最近八卦新聞一直在關注的天宇集團紀董的八十大壽,剛好就是明天,偏偏就是那麽湊巧,紀言則也姓紀,如果她再沒記錯,紀言則好像是隨母姓,那麽明天那場壽宴能是普通人家的八十大壽嗎?她最覺得不可思議的就是之之這個呆丫頭,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準備去參加什麽樣的壽宴,真是敗給她了。
  “那就穿你那皺巴巴的洋裝去吧,熨鬥掛在那,要麽自己熨,要麽找你的親親紀師兄去讚助,反正是為了他。”她收起晚裝,然後若無其事地出了更衣室。
  “……唉,你見死不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果然失不失憶,對你這個冷血的女人來講沒多大區別。”袁潤之撇了撇嘴,決定自己熨衣服。
  正當她拿起熨鬥之時,手機響了,是紀言則,接起便聽到他略急的口氣:“你在哪?”
  “在小喬家裏。幹嘛?”這麽晚了,還找她,該不是連夜要跟她溝通“感情”吧。
  “我在你家樓下。”盡管他的語調舒緩平靜,可是總是透著一點點不尋常味道。
  “這麽晚了,你在我家樓下幹嘛?”
  “十分鍾能趕回來嗎?”
  “……你想幹嘛?我還有事呢。”她衣服還沒熨好呢,再不熨,明天要穿什麽。
  “給你一刻鍾。”
  “喂——”她還想問他究竟什麽事這麽急,卻聽到手機裏傳來嘟嘟的掛機聲。她咬著唇,低咒了一聲,死豬頭,又對她命令。
  她收起手機,一邊穿著鞋,一邊和紫喬嘮叨著:“唉,那倒黴的家夥,也不知道幹什麽事,我先回家一趟,衣服先放你這,待會我再過來熨,你要是大發慈悲,幫我熨了,我一定求上帝保佑你盡快恢複記憶。走了。”
  曾紫喬好笑地看著那匆忙的身影,不禁想起一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許隻有之之這個傻丫頭自己看不清罷了。
  所幸曾紫喬的住處離著自家不算是很遠,十分鍾的路程可謂是綽綽有餘。
  袁潤之開著車趕到自家樓下,便看見紀言則雙腿交疊,懶懶地斜倚在車門前,擺弄著手機,看到她來了,便收起手機,揚著眉毛,露出一抹滿不在乎的眼色。
  她快步走到他的麵前,不爽地說:“你到底什麽事?跟催命似的。”
  他沉默不語,打開後座車門,拿出一個超大的拎袋,遞給她:“喏。明天晚上要穿的衣服和鞋子。”
  “……”她怔然,機械地接過拎袋一看,裏麵裝著一個禮盒和一個鞋盒,然後抬起滿是疑惑的小臉看向他。還真讓小喬說中了,他居然真的讚助服裝道具。
  “明天下午我來接你。”他說。
  “哦……”
  送來了要送的東西,他並沒有離開,而是靜靜地看著她,一聲不吭。
  她被他看得心裏發毛,撓了撓頭,想了幾秒,終於開口:“喂!要不要……上去喝杯水?”大熱天的晚上,特地跑來送衣服,她也怪不好意思的。
  “嗯。”他想都沒想,便點了點頭。
  這家夥還真不客氣,她說:“那,你跟來吧。”說完,便率先轉身進了樓道。

  第四十一章
  袁潤之住的地方也是N市一個較為有名的樓盤,該樓盤以專門為白領階層打造的單身公寓而聞名。
  袁潤之用自己多年辛苦賺來的存款,以及阿姨讚助的大部分錢買了這裏的一間單身公寓,隻有三十平米,一室一廳一廚一衛。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她一打開家門,第一件事便是衝進屋子收拾東西。紀言則站在門口,看到眼前亂糟糟一片,微微怔愕。
  她又以最快的速度收起吃剩下的零食,報紙,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幾分鍾之後,小小的起居室看上去整潔了不少。
  紀言則抿緊了嘴唇,低垂著頭坐在沙發,隱忍著笑意,盡量保持不笑出聲。
  她倒了一杯冰水,端給他,撇了撇嘴說:“想笑就笑吧,法律又沒規定女孩子住的地方就一定要像樣板房。”
  “我什麽都沒說。”他輕抬了抬嘴角,雙手一攤,以示無辜。
  她噘起嘴:“快點喝,喝完了就回家。哼。”
  他視若無睹,四處打量她的屋子,驀地,對麵電視機櫃上擺著一排透明的儲蓄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每個儲蓄罐裏都裝滿了硬幣,他倒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儲蓄罐做裝飾。
  目光落在茶幾上,剛好有一個裝了一半硬幣的儲蓄罐在麵前,他不禁好奇,隨手拿了起來:“存硬幣不是小孩子最愛幹的事嗎?”
  她見他拿著儲蓄罐,立即緊張地奪了回來:“喂喂喂,你別亂碰。我這可不是普通的存零錢,這裏麵裝的可是我的姻緣。”
  “姻緣?”他不解的挑了挑眉。
  她咬了咬唇,抱著儲蓄罐坐了下來,許久,才幽幽地說道:“我老媽很就早掛了,老爸不知道是誰,從小是我阿姨把我拉扯大的。我記得從我懂事開始,阿姨就跟我講,‘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張破嘴。’‘有錢才是王道。’她說,要是有一天我交了男朋友,就每天往這裏麵存一枚硬幣,如果這個男人能讓我存滿三個這樣儲蓄罐,我就可以嫁給他。”
  他目測了一下那個儲蓄罐的大小,道:“要存滿這個儲蓄罐,起碼要三百多個吧。三個的話,那不就是一千枚?”
  “嗯,一個能存三百六十五個,三個,就是三年。”
  “可是,你那上擺著一排,按你的說法,你豈不是存了有十幾年了?”他頓了頓,皺起眉頭,口氣微硬,“你到底幾歲開始交男朋友?交了多少個男朋友?”
  “喂,你幹嘛用這種鄙夷的眼光看我?我存了十幾罐硬幣,就一定是十幾年前就開始交男朋友了嗎?就一定是交了十幾個男朋友嗎?難道不帶我一天存幾個的嗎?真是的!”她氣憤地站起身,將儲蓄罐擺放在架子上。
  “你是不是很想嫁人?這麽迫不及待地往裏麵塞硬幣?”他好奇。知道她交過三個提不上筷子的男友,每個都在他的預料中早早分手,但是他就是想知道,她為什麽一定要一天塞幾個硬幣,非要把這些儲蓄罐拚命塞滿,這種自欺欺人的做法,做了又有什麽意義。
  她的臉一紅,忍不住暴粗口:“關你P事!”
  她惱怒地撈過一隻抱枕砸向他,然後沮喪地將臉埋在另一隻抱枕裏。
  他淺淺蹙眉,看著她這樣,看來他是猜對了。
  毫不猶豫,他伸手將她拉了過來,將抱枕扔向一邊,逼她正視自己:“愛情不是靠這些冷冰冰的硬幣來衡量的,是要用心去感受去體會。你阿姨之所以會想出這種存硬幣等待婚姻的法子,我想是她自己本身對愛情失去了信心,絕望了才會用這些死物去衡量。”
  她凝視著他認真的眸子,那裏清晰地倒映著她的影子。他一語就道破了那個儲蓄罐的秘密,其實早在第二個男朋友劈腿的時候,她就明白了這種存硬幣的法子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否則,她後來也不會在短短的一年之內存滿了十幾個儲蓄罐。
  她伸手撥開貼在臉頰上的發絲,佯裝鎮定,然後指著他的鼻了大聲說:“如是不是被你那倒黴的內褲砸中,我何須要存這麽多?還不都是因為你。”
  他平靜地看著她:“那你有沒有想過,從那天起,你何嚐不是也把我的人生攪得一團亂?”
  她咬了咬唇:“都說了舊事不提了,唉,算了。”
  她揮了揮手,回首去撿掉在地板上的抱枕,結果沒留神,額頭猛地一下子磕在了茶幾上。
  “哦——”她慘叫一聲。
  “你是豬麽?撿東西也能撞著?那麽大的茶幾看不見嗎?”他厲聲斥責,伸手將她撈了過來,放柔了聲音說,“頭抬起來我看看,”她的額頭頓時鼓起一個大包包,他伸手一邊輕輕地替她揉了揉,一邊諷笑,“白癡的頭就是比較硬,沒把茶幾撞壞,隻把自己撞了個大包。”
  瞧,這是人說的話嗎?
  她痛得眼淚水都要流了下來,他還落井下石,說這樣的屁話。
  “唉喲,你就不能輕點,當真不是你的頭嘛。”
  他咬牙,惡劣地笑著:“知不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此時不報,更待何時?”嘴上雖這樣說著,手下的力道卻輕了幾分。
  她眨巴著眼,愣愣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薄唇,真對著自己的額頭吹著氣,以減輕疼痛。
  他,離她好近好近……
  溫熱的呼吸,如春風一般吹拂在她的臉上,騷得她癢癢的,不,正確的說是心癢癢的。聽人說,男人唇薄都是寡情薄性之人,可是她怎麽看,這漂亮的薄唇都是那麽誘人,有一種讓人想一親芳澤的衝動……
  下意識裏,她忍不住地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
  驀地,她看到那雙再熟悉不過的琥珀色眼眸正含笑直視她,而她窺視的薄唇也正勾出迷人的弧線:“那天晚上,你也是用這種邪侫的眼神看我的。”
  她的臉陡然一熱,腦子轟轟的亂作了一團,邪侫?見鬼了,這家夥是不是看小言了,她哪有他說得那麽好色。
  瞄了一眼牆上的鍾,她瞪視他:“十一點了,你可以滾回家了。”
  “明天我來接你,晚安。”話音剛落,他的臉突然靠近她的,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已經飛快地在她的唇角印下一吻,然後迅速地離開,貼在她的耳朵輕輕說了一句:“Goodnight kiss。”他淡淡一笑,聲音充滿了魔力。
  “……”O__O"她呆滯了,腦中一片空白,唯有木衲地點了點頭。

  第四十二章
  直到關門聲響,她徒然回過神。
  Goodnight kiss?
  她僵硬地抬起手,摸了摸嘴唇,上麵似乎還留有他的餘溫。
  說好了不擁抱,不接吻,不牽手,好像全破功了……
  她懊惱地咬著咬唇,這個該死的家夥居然敢偷親她,明天見到他,一定撕爛他的嘴。
  目光不經意落在他送來的紙袋上,她打開禮盒,意外的看到一件白色吊帶晚裝。
  她抖了開來,訝異地嘴巴張張合合。
  下一秒,她便將晚裝穿在身上。晚裝款式簡潔大方,緊身的腰部設計,將她纖細的腰部稱得更加漂亮,不規則下擺墜著些許珍珠,整個人看上去純潔又可愛。
  她對著鏡子左看右看,不得不稱讚紀言則的眼光一流。
  下一秒,她緊抓著裙子下擺,腦子裏亂成了一團漿糊。
  明天不是他外公過八十大壽嗎?為什麽要穿晚裝?想到他那個豪華公寓,滿櫃的高檔衣服,以及輕而易舉就說要送給她的寶馬,她迷惑了……
  大學同校三年,工作兩年,認識他都五年多了,可是突然覺得他那麽陌生。
  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翌日下午,紀言則如約來接袁潤之。
  當看到袁潤之穿著那件可愛的白色晚裝,畏畏縮縮像是做賊一樣走出電梯,他不禁啞然失笑。
  袁潤之一見到他,連忙邁著蓮花碎步急奔而來,就差一步就到了他的麵前,一個不小心,她的腳又崴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所幸他及時大踏步上前,穩穩地扶住了她。
  “我果然是賤命一條,一穿這種衣服和鞋子,就會出狀況。上次在皇廷簽約慶功宴上也是差點摔一跤。”她站穩了身體,咬著嘴唇抱怨著。
  “你應該慶幸,每次都有我及時扶著你。”他不自然的從她的身上強迫收回貪戀的目光。
  坐進車內,袁潤之感歎著舒服又涼爽,然後瞄向他,白色襯衫領口微敞,看著他微卷起的袖子,不禁挑起眉毛同情他:“我以為你會穿西裝打領帶來接我。”
  “其實你更期待我滿身痱子的來接你吧。”他彎了彎嘴角。
  她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突然,她又轉向問他:“哎,為什麽我覺得你身上有很多秘密?參加你外公的八十大壽,為什麽要穿得這麽這麽這麽……正式?”
  他偏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視線回歸正前方,隔了一會兒給了她一個還不如不回答的答案:“待會到了,就知道了。”
  “切!就算待會知道你是個王子,我也不會覺得稀奇了。”她坐直了身體。
  他聽到“王子”二字,下意識地輕蹙起眉頭。
  在趕往目的地之前,袁潤之先被紀言則送去整了下“容”,出了美容館,一張精致粉嫩的臉蛋,果然與之前的素顏大不相同,一頭長長的秀發卷卷得垂在兩側,配上那身潔白的晚裝,真是個妙人兒。
  雖然之前見過一次袁潤之靚妝上陣,紀言則仍是怔了半晌回不過神。
  以掩尷尬,他卻言不由衷地說:“男人娶老婆之前,一定要求女人洗幹淨臉才行。”
  袁潤之走近他,不甘示弱地將尖細的鞋跟踩在他的皮鞋上,仰著纖細地下頜氣道:“你說什麽呢?”
  兩人的距離近到他隻需單手輕輕一帶,便借勢將她攬進懷裏。他緊緊地抱著她,嘴唇貼著她的發絲,低聲說:“垂涎我的女人,猶如過江之鯽。做為女友的你,我勉為其難的為你開通一條VIP通道。歡迎投懷送抱!”
  “你真是自戀的可以。”她紅著臉掙紮著,卻怎麽也掙不開他的束縛,於是羞憤地加重了腳下的重量,“踩死你!”
  他麵不改色心不跳,對她綻放出一抹燦爛而壞壞的笑容,隻是一個晃眼,他便將她打橫抱起。
  “啊——”她嚇得尖叫出聲。
  “手千萬別像腳一樣亂放,我不保證像剛才一樣,萬一要是扛不住鬆了手,後果你可要自負。”聽似雲淡風輕的語調,卻是帶著濃濃的威脅。
  威脅顯然起到效果,她乖乖地收起剛要伸出去的貓爪,改為緊緊地捉住他的衣襟。
  他笑著抱著她,快步走向停車場。
  她的臉紅得就像是煮熟了的蝦子,透過他的肩頭,偷偷地瞄向周圍,路過的行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甚至還聽到幾個小女生興奮地尖叫:“快看那個新郎,好帥哦!好羨慕那個新娘子哦。真是幸福死了。”
  >"<||||她無力地翻了個白眼,什麽新郎新娘,明明是那家夥怕被她揍,才使的爛招好不好?
  “你真是個瘋子。”她咬牙切齒地說。
  “就算是個瘋子,那也一定是被你逼瘋的。”他回道。
  “快放我下來!”
  “我可不想拖著個三腳貓去給我外公拜壽。抱好了。”
  她恨恨地將手圈上他的頸項。
  他笑著將她抱得更緊。
  車子一路向東,袁潤之望著那樹木成蔭的大道,想確認宴會的地址,便問紀言則:“晚星度假山莊?”
  “嗯。”
  “我記得這是天宇集團的產業,去年裝修的時候,夏姐為攻不下這個單子而懊惱不已。對哦,這個工程好像是GD拿下的,不對,應該說是你拿下的。”
  “嗯。”
  “你還真是神通廣大。”
  紀言則隻是回以她一個淡淡的微笑。
  車子很快駛進停車場,下了車,紀言則便將一直放在後座的西裝外套套上,然後問袁潤之:“是我抱你,還是自己走?”
  “當然自己走啦,我才不想丟人丟到你家人麵前。”袁潤之的臉微熱,雙手抓著裙擺率先向山莊大門步去。
  紀言則淡淡地笑了笑,不以為意,快步跟上。
  大堂經理一見紀言則,立即恭敬地迎上,親自帶領他們上了二樓。
  尚未邁進宴會廳,袁潤之便被眼前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場麵,眩得眼花瞭亂。晶瑩剔透、層層交錯的水晶燈散發出耀眼的光芒,裏麵的一切,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晚裝,她不禁開始恍惚得認為,自己是不是那闖入宮殿的灰姑娘?
  她呆呆地偏頭看他。
  “發什麽呆呢?待會我找個房間,我坐你麵前,讓你慢慢欣賞個夠。”不知道為什麽,他特別喜歡看她犯傻的樣子。
  她喃喃地說道:“紀言則,這真的是你外公八十大壽的壽宴嗎?我們會不會跑錯地方了?”為什麽從大學認識他到現在已五六年了,才驚訝地發現,原來他是富家子弟。她一直以為他就是個嘴巴賤至無敵的小白臉。
  “你覺得我有那麽無聊的嗎?”他挑著眉。
  她撫額,然後深呼吸一口,看他:“我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坐著南瓜車來參加皇宮宴會的灰姑娘。”
  他伸出手指在她的腦門上彈了一下:“你當我是老鼠嗎?”
  她痛得捂著額頭,斜眼瞪著他。
  他沒理她,往宴會廳裏掃了一眼,便拉著她直接往三樓客房邁去。
  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兩人到了三樓。
  立在房間的門口,紀言則一本正經地看著袁潤之說:“袁潤之,準備好了嗎?”
  “嗯?”她驚訝地看著他,走進去不過是往前邁一步而已,有什麽準備不準備的。
  她眨巴著眼睛,視線落在他微彎的右臂,突然反應過來,伸出左手,輕輕地挽住他,對他微微一笑:“我現在是你女朋友,你放心,絕對不會穿幫的。”
  他抿緊了嘴角,無奈地暗自吐了口氣。真的絕對不能對她有什麽期待,等到她腦袋開竅的那一天,估計他已經半條腿邁進棺材了。

  第四十三章
  剛要敲門,走廊另一端一位五六十歲的婦人高興地迎了上來:“言少,你終於來了,可把我這老骨頭想死了。”
  紀言則擁抱了一下可愛的婦人:“七嬸,最近你的皮膚好像又白又嫩。”
  七嬸笑得嘴巴都合不擾:“貧嘴。”
  袁潤之驚悚地看著身側的紀言則,嘴巴O得能夠塞下一隻雞蛋。
  這個牙尖嘴利、眼神充滿蔑視與不屑、永遠隻會打壓別人、傲嬌的像隻山雞的紀言則,居然會開口稱讚一位年芳五六十歲的婦人,皮膚又白又嫩,究竟是她幻聽了,還是她剛剛邁入的大門便是通往火星的時空隧道?
  紀言則伸手將傻愣著的袁潤之輕輕攬過,笑著對七嬸說:“袁潤之,我眷養的寵物,屬性天然蠢笨傻呆癡。”然後又對袁潤之說,“這是七嬸,為我們紀家操勞了幾十年還不能退休。”
  袁潤之伸出手也攬住他的腰,不過與此同時,手指狠狠地掐向他的小腰。
  剛才還在驚詫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溫文有禮,知道讚美人了,轉眼間,他就開口損她。她又不是他養的阿貓阿狗,最過分的是那個什麽狗屁屬性,她哪裏看上去天然蠢笨傻呆癡了。
  袁潤之傻嗬嗬地笑道:“七嬸,您好。”
  “好好好。你們年輕人花樣真多,知道你今天會帶女朋友來,全家都盼著呢。眼光不錯哦。”七嬸掩著嘴直笑,“快進去,你媽等了你很久。袁小姐,請進。”
  剛進門,便聽到一個清亮的女聲響起:“是不是那個臭小子來了?叫他早點回家,偏不聽,非要跟客人一樣,踩著時間點直接來飯店,真是沒見過這麽欠揍的。”
  “這邊。”紀言則坐在沙發上,向母親紀有梅懶懶地伸了個手。
  袁潤之看到兩位美婦人從裏間房間走了出來,最先出來的美婦人,十分麵善,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紀言則指著紀有梅和表姐Sara分別介紹:“我媽和我表姐莊敏娜,你可以叫她Sara。”
  袁潤之十分訝異紀言則有這麽個年輕又漂亮的母親。驀地,她瞪圓了眼睛,一會看看紀言則,一會看看紀有梅。這個笑容,她想起來了,這兩個美婦人就是那晚在夜總會門口見到的那兩個富婆。
  她不禁脫口而出:“你媽?!你表姐?!”不是□的富婆?!她開始混亂了,視線在兩人臉上來回穿梭,果然發現不少共同點。
  “咦?袁小姐好像見到我們很驚訝,不久前我們見過一次麵的。”紀有梅疑惑
  她以手捂住嘴巴,意識到剛才失禮了,連忙堆笑:“阿姨,你好,表姐,你好。剛才……我是在驚訝兩位的皮膚好好,很好,非常好,又白又嫩……”
  她頭腦發熱了,所以才會跟著紀言則一樣,稱讚他老媽的皮膚又白又嫩,尷尬地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紀言則正以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喝著茶,在聽到她稱讚母親和表姐的皮膚又白又嫩,不禁將口中剛喝下的茶水全部噴了出來。
  她幹笑,拚命地使眼色,以示自己很無辜。
  “哦,真的嗎?”Sara立即摸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照了又照。
  紀有梅一臉陶醉,兒子挑的兒媳婦太對她的胃口了,不禁拍了拍兒子的肩頭:“你總算幹了件人事,挑對了媳婦。”
  這回輪到袁潤之將口中的茶水噴了出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用紙巾擦了擦手,鄙夷地看了一眼紀言則,原來他老媽嫌棄他,心中好平衡哦。
  “我可以叫你之之嗎?”紀有梅說。
  袁潤之歡快地點了點頭。
  紀有梅突然開始眉飛色舞:“之之啊,你有沒有朋友是單身的?不管男女都可以。這是我的名片。”
  袁潤之怔怔地接過那粉嫩嫩的名片,“一線千”三個大紅字異常奪目。她驚悚地抬頭看向紀媽媽,沒想到這年頭闊太太也要另謀出路,不拋頭露麵,如何在家庭站穩腳根。她不禁從心底開始佩服紀媽媽,好偉大的女性。
  紀有梅不知從哪變來一本業務資料手冊,對著袁潤之叭啦叭啦開始介紹。
  袁潤之一張張翻看會員照片,思忖著要不要給曾紫喬尋覓一個男友,正值青春年華,失憶了又簽了離婚協議,剛好重新來過。雖然相親是土了一點,但說不準就成了。
  驀地,一隻大手蓋在了那個資料手冊上,她抬眸,正好對上紀言則熠熠發亮的眼眸。
  “你很不敬業,違反女友職業操守。要罰。”他將那本資料合上,直接扔到一邊。
  她啞然,聽得出來他話中有話,抓了抓頭解釋:“我在幫小喬物色。”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擋我的財路?”紀有梅伸手打了一下紀言則的頭。
  紀言則捂著腦袋反駁:“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挖牆角挖到你兒子頭上。”那個笨蛋隻是想幫曾紫喬物色?有鬼吧。
  “我聽說阿則來了。”熟悉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袁潤之聽到這聲音直覺反應回頭,當看到那神聖不可侵犯猶如太陽神阿波羅般俊美的紀宇昂出現在眼前,這回,她驚愕得嘴巴能塞下兩隻雞蛋。
  “紀先生?”袁潤之張大著嘴巴,看著紀宇昂微笑著一路優雅地向他們走來。
  紀宇昂的笑容猶如春風撫麵,說不出的舒服,聲音也是魅惑難擋:“之之,這麽快就忘了叫我什麽?要罰的哦。”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叫一聲“宇昂”,她總覺得有點不妥,這親密的稱呼還是私下叫比較合試,尤其身旁還坐著紀言則和他媽,而且這會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她的身上,無論怎麽樣,冒牌女友,也要有個冒牌的品吧。
  於是,她潤了潤嗓音,問了一聲:“宇昂兄,你怎麽會在這?”
  “噗——”加了個“兄”字,果然有著不一樣的效果,雖說心裏有些介意那個“兄”字,但依然是不動聲色地笑了笑,“今天是我爺爺八十大壽啊。”
  “你爺爺?”她又驚訝地看向紀言則,“你外公?”
  “之之,你還是被這小子騙來了嗎?”紀宇昂揚眉。
  她多想點頭,說不是被騙,而是被詐來的,可惜不管是想要說真話,還是打算說假話,話未出口,腳背便被踩了一下。
  她看向身邊的紀言則,一臉波瀾不驚,十分淡定地替她接了話:“表哥,你這樣說的意思,在暗指未來表嫂也是表哥騙來的?”
  紀宇昂的臉微微變色,但不過兩秒便恢複正常,笑道:“難得見一次麵,很想跟你好好聊聊,但爺爺在他的房間等你,命我來召人,我要是再跟你耍嘴皮子,他老人家會不高興的。”
  “嗯。”紀言則點了點頭,站起身,剛走了一步,又回頭,拉起對著紀宇昂發花癡的袁潤之,將她緊緊攬在身側,以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非要在你‘男朋友’我麵前,表現出對別的男人十分感興趣的樣子嗎?”他刻意加重“男朋友”三字。
  “……”袁潤之無言以對,隻好與他對視,希望通過眼神傳達已主動認知,她錯了。
  “跟我走。”眾目睽睽之下,他霸道地攬著她,出了門。
  七嬸不禁撫胸陶醉:“言少,真的是越來越MAN了。”
  “變態氣息也越來越強了。”Sara不讚同地聳了聳肩,“不知道這個丫頭是怎麽受得了他那種陰陽怪調的變態脾氣。”
  “哎?你這樣說我兒子,你表弟,有點過份了哦。”紀有梅維護自家兒子。
  “姨媽,其實……那丫頭怎麽看都一副受虐傾向,哦?”Sara立即改口。
  “噗——”紀有梅和七嬸同時鄙夷Sara的見風使舵。
  紀宇昂突然開口:“之之是我見過的女孩子當中,脾氣最好的。她很可愛,心地善良,又能吃苦耐勞,值得人好好珍惜。”
  紀有梅,眉心略皺,下一秒微笑著看向他,不動聲色地說:“我最大的願望就是阿則會像正常人一樣,好好的談一場戀愛,然後結婚、生子。”
  “姑媽說得是呢,我的母親,和你也有著同樣的願望呢。”紀宇昂的臉上始終都保持著愉快的笑容。
  “哎呀,”七嬸突然一拍巴掌,對紀有梅說,“有梅啊,你換好了衣服,就快點去宴會廳,有琴他們夫妻倆忙不來,叫我上來找你幫忙招待客人。還有,Sara小姐,你也該下去幫忙招待年輕一輩的。走走走!”
  Sara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被七嬸推出了門。
  紀有梅望著身上紅黑相間的旗袍,挑了挑眉,輕揚起嘴角:“下去又要比服裝了,真討厭這種場合。”
  “姑媽永遠都那麽年輕美麗,穿什麽都好看。”紀宇昂說。
  “你的嘴巴就是比阿則會討人歡心,多麽希望你也是我的兒子,這樣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阿則一腳踹飛了。先上樓了。”紀有梅優雅地轉身離開。
  紀宇昂隻笑不語。

  第四十四章
  袁潤之跟著紀言則走到走廊的另一端,突然叫了起來:“你跟紀宇昂到底是表兄弟,還是堂兄弟,好奇怪。”
  “很奇怪嗎?”紀言則挑了挑眉,還以為她有發現了什麽新大陸,原來在糾結這個問題。
  “本來不奇怪,可你們一個叫爺爺,一個叫外公,還兩個人都姓紀,加在一起就奇怪了。”她的心髒撲通撲通地亂跳,今天紀言則帶給她的震撼太多了,多到她不能消化。
  “我隨母姓。”
  “你也隨母姓啊?我也隨母姓。”通常隻有兩種可能隨母姓,一是父親入贅母親家裏,二是沒爸的孩子。從進了這裏之後,似乎就沒有見到紀言則的父親。會不會他和她一樣,同是天涯淪落人?
  紀言則狐疑地看向她,隨後揶揄地感慨:“這是不是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暫時讓你占便宜咯。”袁潤之噘起嘴。
  這時,麵前的門被打開,一位看上去十分精幹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柏叔。”紀言則有禮地叫了一聲。柏長鬆是紀老爺子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很年輕的時候就跟著紀老爺子,如今也有五十多歲,在紀家舉足輕重,很受整個紀家人的尊敬。
  柏長鬆對紀言則淺淺笑道:“言少,紀董正等著你呢。”
  紀言則點了點頭,拉著袁潤之就要進去,柏長鬆卻伸出手攔住了袁潤之。
  紀言則不悅地挑了挑眉,不進門,也不放開袁潤之的手,隻是麵色平靜地看著攔著袁潤之的柏長鬆。
  袁潤之見柏長鬆滿臉笑意,可手臂卻毫不客氣地橫在她的麵前,顯然是裏麵的人不想見到她。
  她識趣地對紀言則說:“我在外麵等你吧,也許你外公有私己的話想對你說呢。”
  她想要抽手被他緊握著的手,可是不但沒抽回手,卻反而讓他握得更緊了。
  她不解地看向他。
  紀言則轉眸看向那扇厚實的紅木門,語氣不冷不淡:“有什麽私己的話,等見過你之後再說一樣。”
  他的臭脾氣,整個紀家上下都知道,如果三秒鍾之內,外公還是將袁潤之拒絕於門外,那麽,他會帶著她直接離開紀家。
  袁潤之驚詫地看向他,他剛才那話,明擺著是對裏麵的人□裸的威脅,那個人可是他的外公啊,他怎麽就這麽膽大包天的。
  果然,門內傳來紀老爺子紀年祥的聲音:“長鬆,讓兩個小鬼都進來吧。”
  紀老爺子一開口,柏長鬆的手自然而然地換了個有請的姿勢:“言少,袁小姐,請。”
  紀言則伸手推開麵前那扇厚重的紅木門,袁潤之還在震驚中尚未回過神,人已被拉著一同走到了紀年祥的麵前。
  紀年祥手持著灑水壺,正細心地為窗台上的富貴竹澆著水。
  “外公。”紀言則輕輕叫了一聲。
  “紀爺爺……好……”袁潤之原本跟著叫一聲“紀爺爺好”,結果紀年祥一個轉身,銳利的目光掃在她的身上,那一聲“好”字明顯遲疑了一下,且十分低。
  她困窘地咬著嘴唇垂下頭,傻愣愣地盯著自己的腳背。
  紀長祥看向紀言則,道:“我還以為我要到斷氣,才能見你一麵。”聲音蒼老,但依然透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紀言則皮笑肉不笑:“那你現在斷氣了嗎?”
  “幸好還有那麽一口氣,我老頭子能挺得住。”紀長祥板著臉放下水壺。
  噗!袁潤之聽著兩人的對話差點沒噴出聲,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祖孫這樣對話的。突然有種自我心理安慰,原來她不是第一個被他氣到吐血的人。
  也不管那頭發花白的老人家要不要聽,紀言則看了一眼袁潤之,兀自地介紹:“這是我女朋友,姓袁,袁潤之。”
  紀年祥淡淡地看了袁潤之一眼,走向一旁的櫃子,從裏麵拿出一瓶酒,和兩隻酒杯,然後放到茶幾上,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紀年祥的舉動,讓紀言則不由得暗自鬆了一口氣,外公會當著袁潤之的麵,拿出自己私藏的酒,這代表他老人家算是接受了袁潤之。
  他拉著袁潤之一起,在紀年祥的對麵坐了下來。
  袁潤之看著紀年祥往酒杯裏倒了一杯酒,那酒金黃透亮,呼吸不由得一窒。
  紀言則迅速地掐中她的虎口,靠近她,在她的耳側輕道:“腦子裏想著綠茶就好。”
  綠茶?有沒有搞錯?竹葉青與綠茶相差十萬八千裏。
  第一次見長輩,雖然頂著冒牌女友的稱謂,無論怎樣,絕不能給自己丟臉,更不能讓紀言則有嘲笑她的機會。
  她挺起胸膛,努力地調整情緒,深呼吸,反複幾次,終於覺得舒服了一些……
  紀言則給了她一記很感激的笑容。
  紀年祥倒完了酒,遞給紀言則,道:“嚐嚐我前陣子釀的酒。”
  “之之對酒很在行。”紀言則將酒杯推至袁潤之的麵前,“外公釀得酒,一般人可嚐不到。”
  袁潤之一時間不知所措地看向他,不為他讓她喝酒,而是第一次聽他叫自己“之之”,那種感覺,很莫名,說不上來,就好像心底有根細若遊絲的弦在輕輕震動……
  他朝她又輕點了點頭。
  她看著他,像著了魔似的,渾然不覺地將茶幾上的酒端了起來,聞了一下,才緩緩送入口中。
  放下酒杯,她咂了咂嘴,過了一會兒才道:“酒味清雅芳香,酒香與藥香諧調均勻,入口香甜微苦,口感綿長。不過好像……”
  “不過好像什麽?”紀年祥挑了挑眉,質疑袁潤之的品酒能力。
  袁潤看向紀言則,紀言則同樣看著她。
  “不過好像你上次給我喝得啊。”她說完要說的。
  紀言則嘴角抽動,白了她一眼,以為她要說什麽呢,嚇了他一跳。
  “之之是指上次喝得酒,那也是你釀的,不過讓我送人了。”他向紀年祥解釋。
  紀年祥聽了,頓時眉開眼笑:“丫頭小小年紀,居然能記得老頭子我釀出來酒的味道,我的確是加了秘方。不錯不錯。”
  袁潤之跟著嗬嗬傻笑。
  外公這一關,明顯是過了。
  紀言則湊在袁潤之的耳邊輕道:“你先出去一下,在門外等我,別亂跑。”
  她是明白人,這會是要說貼己的話。
  她有禮地退出門外。
  紀年祥倚靠在沙發上,定定地看向紀言則:“怎麽?放著好好的王儲不做,甘願受老頭子我擺布了?”
  “外公,我想你會錯意了吧。我帶女朋友回來,不是你老人家一直念叨著想見她嗎?”紀言則說。
  “哼哼,你這個臭小子跟我耍花腔,你那點心思還想瞞我?那小丫頭不是你找來糊弄你那外國佬父親的?”
  紀言則沉默了幾秒,再抬眸,眼神之中一片真誠:“外公,你應該了解我,雖然我不想回愛極島淌那個渾水,但,我也絕對不會為了逃避而拿婚姻來做擋箭牌。”
  紀年祥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這麽說,那丫頭你是真心喜歡的?”
  “嗯。”他點了點頭。從大二的時候就莫明的喜歡上了,否則也不會一直守在國內,陪她玩了這麽多年,隻不過沒有多少時間再玩下去了,他得加快步伐,不能再讓她恣意玩下去,“我希望能夠得外公的祝福,見證我們步入婚姻的禮堂。”
  “你這小子,真的很滑頭,說白了還是要我為你們擋風遮雨。我若是就這樣答應你,很顯然是賠本的買賣。”
  “外公究竟想怎麽樣才能祝福我們呢?”
  “回天宇來。”
  “天宇有宇昂。”
  “你——”紀年祥重重地踱了下拐杖,十分氣憤,“你這臭小子,幾年前這樣回我,現在還是這樣回我!你說你十幾歲的時候,為什麽要從那個破島上跑回來跟我姓紀?你幹嘛不繼續叫那個什麽艾米爾什麽拉什麽雷?真是個亂七八糟的名字!這麽長,要是遇到賊,叫你跑快點,等喊完名字,連命都沒了!”
  “是艾米爾·尼克·範·墨多拉納·達雷莫卡諾佐·伊索托。我之所以跑回來,就是怕待在那裏,不等別人叫完我的名字,我就掛了,所以我害怕的跑回來了。你可以跟老媽一樣,煩了,隻要喊一聲Nick就行了。還有,我是跟我媽姓。”聽到外公批判他的姓名,紀言則失笑,忍不住地糾正他。
  “你媽是我女兒,她是跟我姓。你這個臭小子,就跟你那個傲慢無禮的父親一樣,在那個傲慢無禮的地方出生,這傲慢無禮的脾氣一點都沒收斂。”紀年祥不停地踱著拐杖。
  “還好吧,到目前為止,除了外公你之外,沒有人當麵跟我說,受不了我的傲慢無禮。”紀言則無辜地攤了攤手。
  袁潤之出了門,那個被紀言則稱柏叔的中年男人並沒有守在門口。
  她站在走廊上,左看右看,一扇扇看上去差不多的門扉緊閉,順著看過去,不遠處樓梯那站著兩名服務生,隱隱約約,還可以聽到二樓的聲音。
  雖然她挺想去宴會廳噌吃噌喝,不過紀言則叫她待在門外別走開,她還是乖乖地待著好了。
  實在是無聊至極,她欣賞起掛在牆上的裝飾畫,龍飛鳳舞的草書,若不是隱約辯得烏衣巷三個字,還真不知道這副字寫的是劉禹錫的《烏衣巷》。
  “是不是覺得很無聊?”熟悉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袁潤之一驚,回首便看到紀宇昂笑臉盈盈的立在身後,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邊落下的頭發,說:“還好,正好學習一下博大精深的國粹文化。”
  紀宇昂將手抄在西褲口袋裏,微笑著凝視她:“直到今天早上,我們都以為阿則要一個人回來呢。”
  她幹笑了兩聲:“嗬嗬,你們幸好沒設賭局,不然他可是賺翻了。”
  他抿嘴笑了笑,然後說:“爺爺找阿則談事可能還要好一會,要是覺得無聊,我們先去宴會廳,那裏會有很多不錯的餐前點心可以嚐一嚐。”
  “真的嗎?”她的眼眸倏地一下子散發出閃亮的光芒,下一秒,心底又一陣猶豫,紀言則叫她別亂跑,可現在紀宇昂邀她下去吃東西,她有些難以選擇。不過,她真的很想下去吃吃喝喝,在這裏豎電線杆,真的好無聊。
  他見她猶豫,便說:“沒事的,阿則找不著你,自然會去宴會廳,待會我讓這裏的服務生轉告,讓他直接去下麵找我們。”
  “那個……你陪我了,那不用陪今天來賀壽的客人嗎?”她疑惑。
  “之前已經陪了很久了,所以現在想歇一會,沒看到我現在找機會摸魚嗎?”他若無其事地笑了起來。
  “哦~~”她拖長尾音,表示明了。原來喜歡摸魚的不單單是下屬,做老板的同樣愛摸魚。她笑道:“走走走。你不知道我中午就沒吃,等得就是這頓晚餐。你可千萬別告訴紀言則,不然那家夥鐵定又要鄙視我了。”
  “……”紀宇昂的嘴角隱隱抽動。
  袁潤之跟著紀宇昂,正要下樓,結果聽到客房內傳來紀老爺子怒吼的聲音。
  她的身體跟著一震,轉身看向客房,門掩著,留有一絲縫隙,應該是她剛才出來的時候,沒忘了帶上。
  她怕裏麵發生什麽事,不由得頓住了腳步,向後退了一步,耳朵貼著門縫,接著又聽到紀老爺子又一聲怒吼:“既然你選擇紀這個姓,你就是紀家人,就是我紀年祥的親孫子,應該擔起天宇的責任。你知道天宇於我的意義嗎?我已經八十歲了,你以為我還有多少年可以活?天宇我是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它落在別人的手上。”
  接著她又聽到紀言則的聲音:“宇昂不是別人,他是紀家人,大舅的兒子,你的親孫子。”
  “誰能保證那個女人在騙了我兒子,又害了他之後,難保不會塞了一個冒牌貨過來?”
  “外公,你偏激了。你別忘了,親子鑒定是你讓柏叔去做的,你這樣說,是在懷疑柏叔被人收買了然後做手腳嗎?”
  “紀言則,你這個渾小子,今天回來是想來氣死我的嗎?”
  “不是我想氣你,明明是你自己一直找氣受。”
  “你、你、你這個不肖子孫。”
  聽到這番對話,袁潤之驚愕地瞪大了眼,嘴巴張張合合,想到身後正立著紀宇昂,她難堪地咬著嘴唇,回首看向立在麵前的他。
  他的眉頭隻是微微一蹙,嘴角隱隱牽動一下,臉上平靜得好像根本沒有聽到裏麵的對話一樣。他抬手,將食指放在唇前,對著她做了個噤聲的口形,然後淺淺一笑,拉過她的手,牽著她快步走向樓梯。

  第四十五章
  紀宇昂走得很快,拉著袁潤之的手一路未曾鬆開,直到宴會廳。
  袁潤之感覺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嗓子眼就像堵了個東西似的。
  她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單憑幾句話,若是對一個人妄加評論,那絕對是對那個人的不公平。可是,她莫名地同情他,有一個患病的母親,不論自己的母親曾經做過什麽,但是被自己叫做爺爺的人在背後這樣看待,他一定不好受吧。
  他頓下腳步,凝視她許久,終於忍不住出聲,聲音輕柔得如同泉水一般:“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路邊被丟棄的小狗一樣。”
  “啊?”她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佯裝撫弄自己的頭發,卻發現自己的右手還被緊緊地攥在紀宇昂的手裏,手心已冒汗,她慌張地抽出手,結巴著開玩笑,“如果能撿著你這麽……這麽一隻全身鍍金的小狗回家,那……那可真是賺翻了。”
  紀宇昂從身邊經過的服務生的托盤裏端了一杯飲料給她:“先來杯飲料。”
  “謝謝。”她接過深紫色的果汁,輕啜一口,酸酸甜甜,有些像是桑椹的味道。
  身側時不時有人過來與紀宇昂打招呼,但兩人之間一下子冷場,她隻好將目光落在遠處三三兩兩的人群。望著眼前陌生的人群,腦中又忍不住地想著剛才的事。她喜歡八卦,但是像剛才那樣的八卦,她聽著心裏堵得慌。唉,原本下來想提前弄些好吃的吃吃,結果弄得十分鬱悶。
  驀地,紀宇昂率先打破了這份沉默:“你跟阿則認識了有多久?”
  她一怔,凝視著他,心中的紅色警報立即拉響,很快清了清嗓音,道:“我們是大學裏認識的,他高我一屆。”
  “哦,原來是師兄妹。”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你們倆真的是在戀愛嗎?”
  她又是一驚,該不是他看出什麽端倪來了吧?
  她淡淡一笑:“戀愛還有真的假的嗎?”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酒杯上,點了點頭,道:“阿則這個家夥從小就很怪,總是聽到他交女朋友的消息,可是從來沒有見他帶回來過,你是第一個。一直以來全家人對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怎樣追求女孩子都很好奇。不妨說說你們倆人的事吧,我還蠻好奇的。”
  她愣住了,腦中浮現以前在學校裏偷拍紀言則與其他女生約會的情形,還有工作以後,偶爾撞見他和女人約會的情形,心底升起一個大大的問號,為什麽那麽多女人,他一個也看不上眼,而偏偏要她假冒他的女朋友,陪他回家呢?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一想到與紀言則認識的過程,她不禁失笑:“在大學的時候,因為一場誤會而相識。他們宿舍有個男生在宿舍陽台上收衣服,不小心把他的內褲收掉了。而我,因為幫好朋友送情書,又不想進男生宿舍,打算從陽台塞進去,結果就在抬頭數宿舍的時候,他的內褲不偏不倚地砸在我的臉上。”
  “這還真是個意想不到的奇遇。”紀宇昂忍住笑意。
  “出於憤怒,我衝上了他們宿舍,和他打了一架。”她的臉微紅。那不單單是吵架,簡直是場鬧劇,可是不這樣說,她總不能說她把紀言則壓在床上,本來想揍他的,結果沒揍成,反被他壓著床上,然後被拍了照,鬧得全校皆知。
  “後來呢?”
  “因為被他的內褲砸到,肯定覺得晦氣,所以後來一見到他,我都會罵他一次。我們每見一次麵就會是像慧星撞地球,沒有一次不吵架,你也知道他那張嘴,常常把人氣得要死要活。久而久之,見麵就吵架成了我們兩人之間唯一的溝通方式。就這樣,年輕氣盛,互相看不順眼,總是針鋒相對,一直延續到工作,直到前段時間的集訓……”她頓了頓,“那天,你也見到的,我跟他又大吵了一架,也就是那一天,我們才弄明白,原來一直針鋒相對,其實是彼此有意,因為在乎,所以才會爭吵,彼此早已在對方的心裏留下了不可抹滅的印記……”
  “原來是這樣。”
  “嗯。”明明是在撒謊,可是她覺得內心有種異樣的感覺在湧動。心中一直不斷地重複著剛才說的話,原來一直針鋒相對,其實是彼此有意,因為在乎,所以才會爭吵,彼此早已在對方的心裏留下了不可抹滅的印記……
  她……好像是喜歡他的。
  他是她喜歡的人!
  她的身體驀然顫抖了一下,“叭”的一聲,盛著果汁的玻璃杯從掌心滑落,跌落在地麵,四分五裂,紫黑色的果汁濺在她的白色的裙擺之處,星星點點。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好像就喜歡上他了。也許是衝上宿舍,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也許是和他吵架的時候,也許是在偷砸他的時候,也許是在偷拍他和其他女生約會的時候,也許是他壓迫她的時候,也許是他說要娶她的時候……
  因為喜歡,所以在乎,因為在乎,所有才會一直針鋒相對。
  原來喜歡,是在不知不覺中……
  好可笑,天天喊著見一次要砍一次的人,嘴巴那麽壞,總是喜歡壓迫她欺負她,竟然是她喜歡的人……
  紀宇昂深鎖著眉心,及住扶住她:“你怎麽了?”
  “哦,我沒事。”她回過神,咬著下唇,盯著滿地的玻璃碎片,還有裙擺之處紫黑色的汁漬。她怎麽會這麽不心,也許是意識到這樣一個事實,讓人有些無所是從吧。
  “站離一些,小心玻璃碎片。”紀宇昂輕輕將她拉離,順手招來服務生及時處理。
  本來兩人站的地方是宴會廳客人較少的一角,因為玻璃杯碎了,引來了周圍幾個人的側目。
  一位身穿著晚星山莊製服的經理說:“紀總,原來你在這裏,謝小姐樓上樓下找了你好一陣子了。”
  雖然隻是一瞬,袁潤之清楚地看到那燦爛的笑容從紀宇昂的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種深惡痛絕的不耐煩。
  “知道了。”紀宇昂點了點頭,可身體並沒動。
  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哎,有美女找你哎,你是不是要去迎客?”
  “迎客?好詞!”他冷笑一聲,“你不說我還不覺得,這麽一說,我倒是弄清楚了這種感覺,原來就是古時候窯子裏的姑娘。”
  她的臉刷得一下變得難看:“我……我……”
  他恢複了以往溫和的笑臉,安撫她:“唉,你別緊張,我不是怪你。”他伸手在她的肩頭拍了拍。

  第四十六章
  “紀宇昂,原來你在這,我找你好久了。”一個陌生溫雅好聽的女聲傳來。
  袁潤之偏首,便看見一位穿著黑色晚裝步調優雅的美女向他們走來。
  唉,人果然是不能比較的,幸好她沒有挑小喬那件黑色晚裝,這要是撞裝了,別人一比,眼前這位美人就是那豔壓群芳的黑天鵝,而自己就是那毛沒長齊的醜小鴨。心中突然特別感激紀言則,他的眼光還真是很獨道。現在,還真有點想那個家夥,這宴會的氣氛真的好無聊,也不知道他和紀老爺子聊完了沒有。
  “她是?”美女雖是在詢問,但目光卻灼灼地看向她。
  她突然反映過來,原來紀宇昂的手還停留在自己的肩上,很識相的,她往右邊挪了一小步,拉開了與紀宇昂之間的距離,然後掀了掀眼睫,偷偷看向美女,果然美女臉上的神情稍稍鬆動。
  這個女人好麵熟,她在腦中迅速回憶,猛然記起,這位美女就是上次和小喬一起吃飯的時候看到的那位,紀宇昂的未婚妻。
  紀宇昂收回手,語氣很冷淡:“她是阿則的女朋友,袁潤之。之之,這位是謝靜宜。”
  噗~靜宜。
  袁潤之迅速瞄了一眼紀宇昂,原來他是大雄啊。
  心中笑歸笑,可是表麵仍是禮貎性地招呼:“你好。”
  “原來是阿則的女朋友啊……”謝靜宜的尾音拖得很長,隔了幾秒又道,“袁小姐,好麵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袁潤之嗬嗬傻笑兩聲:“我長著一張大眾臉,十個人有九個人見著我都會說‘你好麵熟’。”她心想,這女人一定是想起那天紀宇昂有替她們買單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謝靜宜聽了,跟著也笑了起來:“沒想到阿則很隨性,挑得女朋友也一樣隨性哦。宇昂,你說是不是?”
  袁潤之當然能聽出來這話是在諷刺她,無奈地唯有裝傻幹笑兩聲,卻突然聽到紀宇昂開口:“隨性是活,拘謹也是活,可卻活得很累,失了人生很多樂趣。”一本正經的語氣,冰冷的讓人無所適從。
  袁潤之訝異地看向他,心底升起一團疑雲,好像……宇昂對他的未婚妻,很冷淡……
  謝宜靜的臉色微變,想笑,卻是一副皮笑肉不肉的表情,笑得很難看。
  “袁潤之!”熟悉而想念的聲音,依然是那麽囂張跋扈,除了紀言則,不作他人。
  袁潤之迅速轉過頭,遠遠地便看到紀言則寒著一張俊臉向她大步走來。
  “阿則,等等我!”
  袁潤之的目光落在紀言則身側,拚命拉著他衣袖,身穿淡藍色晚裝身材高挑的女人,明豔,動人。遠遠看上去,和他十分相配。
  她咬著嘴唇,死死地盯著快步走來的兩人,心中波瀾起伏,有一種想要把那個女人的手狠抽幾百下的衝動。
  剛才,玻璃杯莫明地從手中滑落,不是玻璃杯突然長刺,是她沒有抓穩,是因為她認清一個事實,就是她喜歡紀言則那個討厭的家夥,一直都喜歡那個討厭的家夥。
  見到謝靜宜,她的心中沒有過多的波瀾,因為她對紀宇昂隻是一種初見的仰慕,而不是男女之情,也正因為認清了這個事實,所以在看到有雌性動物扒著紀言則不放,胸口之處好像壓著千斤巨石,悶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我不是叫你站在門外別亂跑的嗎?”紀言則一見到她氣急敗壞地吼道。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服氣地回答:“我又不是門神,幹嘛站在那裏像個呆瓜一樣,這邊有吃有喝,幹嘛要在門外等你!”目光依然鎖著他身側還緊拉著他衣袖不放的女人的手上,真想跺了它做成紅燒豬蹄。
  紀言則一怔,挑眉盯著她,裙擺之處濺了一大片汙漬,八成又出過什麽狀況。
  袁潤之衝衝的語氣立即引來了他身側女人的不滿:“阿則,這難道就是梅姨說的你帶回來的女朋友嗎?怎麽這樣跟你說話?我還以為什麽三頭六臂的人物,原來是個長相平凡說話粗鄙的丫頭。”
  袁潤之低眉看著自己兩條白白的胳膊,這個女人居然有透視眼,知道她還暗藏了四條隱形的胳膊。
  紀言則討厭別人譏諷袁潤之,她的好隻要他明白就可以了,從他下樓遇到煩人的謝靜文,然後不停的吵吵吵,此是此刻,已經忍到了極限。
  “謝靜文,你能不能閉嘴?我女朋友什麽樣的人跟你沒什麽關係,還有你不要一直跟著我。”他不客氣地甩開不停拉扯著他衣袖的手。
  “阿則哥……”謝靜文難以置信地又拉住他的衣袖。
  袁潤之早就知道紀言則招惹爛桃花的本事,也預料今天定會遇上不少,就算她是個半年冒牌女友,也不代表可以任由麵前這個囂張跋扈的女人欺負她。
  她挺了挺胸,伸手將自己的胳膊穿過他的手臂,緊緊地挽住,然後用力地將他拉向一邊,高傲地揚起下巴,向謝靜文示威,她長得再不入眼,總之現在就是他的正牌女朋友。
  “你非要在你‘女朋友’我麵前,表現出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的樣子嗎?”她咬著牙,低聲學著他之前的語氣,她刻意加重“女朋友”三字。
  紀言則不怒反笑:“裙子怎麽回事?”
  她聳了聳肩,故作輕鬆:“剛才手滑,摔碎了杯子,飲料濺到裙擺之上。”
  叫她在門外等著,就是怕她出狀況,結果喝杯飲料也能喝到自己的身上,紀言則歎了一口氣,看向紀宇昂,道:“外公下來了,馬上開席,快過去坐吧。我帶之之上樓換件衣服。”
  紀宇昂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率先向宴會主桌步去,謝靜宜微微頜首,然後拉著謝靜文離開。
  “姐,你別拉我,”謝靜文焦慮地頻頻回首看著紀言則,哀淒淒地叫著,“阿則哥……”
  紀言則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挽著袁潤之出了宴會廳。
  袁潤之凝視著紀言則的側臉,不經意地輕笑起來,他的嘴果然還是那麽毒,對自己應該算是仁慈的,起碼吵架的時候,他沒有立即擺臉走開,讓自己能痛痛快快地罵出口,若是像對等其他人一樣,連給對方出口的機會都沒有,那才叫鬱卒。
  紀言則斜目眈了身旁一直在傻笑的女人,勾起唇角:“你笑什麽?”
  “笑你咯。”
  “我有什麽好笑的?”
  “笑你還是一點口德都不留,好歹人家也叫你一聲阿則哥。”
  “我知道了,你欠罵,下次我選擇沉默。”
  “……”她用胳膊用力地對著他的腰側捅了捅。
  他麵不改色,目光向前,優雅著地邁上樓梯,但手臂卻收緊了力道,緊緊地夾住她,讓她不能肆意動彈,乖乖地跟著他上樓。

  第四十七章
  也不知紀言則從哪裏又變來一件粉色晚裝,比起之前那件要華貴很多。袁潤之不追問,反正她已經知道他現在無所不能,迅速套上,然後隨著他匆匆趕去宴會廳。
  這一次,再出現在宴會廳,她被拉著認識了很多人,比如Sara的父母,謝家的人,還有很多這次見了下次再見一定叫不出名的人。她很好奇,為什麽直到宴席開始,都沒有見到紀言則的父親和紀宇昂的父母,好奇歸好奇,可是也不會多嘴的去問。
  很不巧,與謝家姐妹同坐在一桌。之前,紀言則和她說,謝家姐妹的父親是市商貿局的副局,母親是XX集團的董事,這背景真是能壓死人。紀宇昂和謝靜宜訂了婚,這對天宇集團來說是如虎添翼。
  原本紀言則坐在她身側,卻被拉到隔壁一桌,那桌是男人拚酒的天下。還好,Sara坐在她身側,為她一一介紹,她微笑著頜首。
  晚宴剛開席沒多久,突然宴會廳門口引起一陣小騷動。
  袁潤之看見全桌的人開始交頭接耳,坐在身側的Sara想要起身,卻又猶豫,最後隻是轉身望向宴會廳門口。
  袁潤之覺得奇怪,順著大家的目光向門外看去,三名穿著白袍的外籍男子被攔在宴會廳外。這三名外籍男子皮膚略黑,怎麽看都像是中東地區的人,領頭的男子看上去上了年紀,因為胡子有些灰白,他身後的兩位相較年輕些,手本捧著一大堆禮物。
  袁潤之不禁想,這紀家老子爺真是牛氣,八十大壽,連老外都來賀禮。但轉念又覺得奇怪,為什麽好意賀禮來了,卻又被擋在門外?
  她目光好奇地轉向主桌,便看到紀言則走向宴會廳門口。那個為首的外籍男子一見到紀言則,便輕抬起手摁在自己的胸口之處,向他深深一個鞠躬。
  紀言則做了一個手勢,就將那三位請出了宴會廳,然後跟著那三人消失在門外。
  她不禁更加好奇,目光再度轉向主桌,紀老爺子的臉色不是很好,嘴巴張張合合,好像在訓斥紀言則的母親。因為她看到紀有梅站在紀老爺的身側,臉色蒼白,看樣子是在接受批評。
  驀地,身旁不知誰突然出聲:“是不是有梅的老公回來了?”
  袁潤之一驚,回轉身看向說話之人——來串桌的謝家夫人董春秋。
  起初,紀言則提及謝家夫人名字時,她真好正在喝水,聽到這“董春秋”三個字,便一口水直噴出去,紀言則一臉鄙夷地提醒她要莊重。
  懂春秋?她還懂戰國呢。
  然後她便對紀言則說:“董春秋這名字真難辦,她是XX集團的董事嘛,你說她下屬是不是叫她董董。”
  這回噴水的不是她,而是紀言則了。
  想到“董董”這兩個音,她忍不住低首輕笑,還好紀言則不在,不然又要她莊重。
  Sara輕咳了一聲,迅速端起酒杯,站起身向董春秋敬酒:“秋姨,你今天這身衣服真的好漂亮,哪家訂做的,介紹給我,讓我媽也去看看。”
  謝家夫人聽聞誇獎,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也忘了最初尋問的目的。
  Sara更是發揮拍馬精神,將謝家夫人讚得天上有的地上無的,一桌子的人都跟著應聲附合。
  袁潤之好奇那一問“有梅的老公回來了”就這樣被無情的打斷了,說來也怪,整桌的人居然沒有一個人再提起這件事。她思忖著,待會還是私下問紀言則好了,他老爸是不是來了?怎麽來送禮的是三個穿白袍外國佬?
  謝家夫人刻意來串桌,袁潤之總覺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懷好意,腦子裏不禁勾勒出灰姑娘與惡毒的繼母繼姐。麵對謝家母女三人探究的視線,她全然無視,埋首吃自己的飯菜,大家舉杯,她舉杯,大家吃菜,她吃菜。耳邊總是不斷地聽到,全桌的人輪流稱讚謝家姐妹是美貌與才華並存,要麽就是聽到Sara不停地與桌上的貴婦小姐們頻頻交流,無非輪流秀名牌服飾珠寶,偶爾流出不少八八卦。
  袁潤之雖是埋頭猛吃,偶爾抬眸,但一直豎著尖尖的兩隻耳朵,將所有八卦內容一字不漏的記憶在腦中,因為哪裏有八卦,哪裏就有她,發揚八卦精神是她奉信的宗旨。她也沒想到,今晚獲得的情報居然如此精彩絕倫,比如某某集團老總又包養了二奶,正妻鬧上金屋,大打出手,比如誰家千金嫁人,排場多大,比如那誰家夫人一陣子不見,胸大腰小,鼻高臉尖,聽說是上韓國整容了,再比如某某明星主持人懷孕了,肚子裏的種是某某集團老總的,不知道是否能成功擠掉糟糠,成為正室……
  一頓晚宴下來,袁潤之總結得出,錢多有時候也很無聊,她原以為有錢人會比她這種普通老百姓要高雅一些,好歹談論一下國際時事,金融風暴,要不然聊一聊藝術文化也成,怎麽就跟那靠著門邊嗑著瓜子口沫子亂飛的三姑六婆一樣?就連散場了,還在那邊一個個勾肩搭背的談論著別人的家事。
  她無處可去,隻好一個人傻傻地坐在桌前,時不時地伸手掃蕩著盤中的殘羹剩菜。
  就在她剛拿起筷子,想要夾一片魚肉,她的肩頭被猛地一拍,她嚇得回頭一看,是紀言則,原本一張標準小白臉,眼下粉嫩嫩的,看來是喝了不少酒。
  他俯下身,在她的耳邊吹著熱氣:“如果無聊,可以出去走走,這裏的夜景很美,不過不要跑遠,等我陪完了酒,我去找你,帶你去看星星。”
  還以為他看不到她很無聊呢,非常磨嘰到現在才跑來跟她講。待會去看星星,真是一個很妙的提議。
  她故作滿不在乎,輕哼一聲:“知道了,紀三陪。”側過身,正要起身,嘴唇卻不經意地輕輕刷過他滾燙的臉頰。
  她瞪大了眼,驚喘一聲,緊張地整個身體向後仰去,殊料身後空空,就在要跌下去的那一瞬間,一隻手臂及時伸出,輕輕地攬住她的身背,將她圈在懷裏。
  或許是酒精的作用,他的眼眸有些迷迷蒙蒙,就像是蒙了一層紗,卻因為這小小的意外,琥珀色的眼眸變得幽深清亮。
  他戲謔地勾起唇角:“就算是三陪,也不帶你這樣輕薄的。以一罰一。”說著,他傾身俯下臉,在她的唇上輕輕一烙,大庭廣眾之下,完美的表現了他對她的寵愛。
  隻是輕輕的一個吻,他很快地鬆開了她,微笑著對她說:“先去玩吧,待會我去找你。”
  周圍的人掩嘴輕笑。
  她的臉徒然一熱,礙於麵子,不好意思發作,唯有幹著瞪著眼,咬著牙,輕哼了一聲:“你違規了,你等著。”白了他一眼,她逃似的出了這害她丟臉丟到太平洋去的宴會廳。

  第四十八章
  酒精的確是個很奇妙的東西。每次隻要到了那個份上,他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少了那份難以捉摸的傲氣,多了一份熱情而奔放的痞氣,上次在KTV包間裏是這樣,剛剛也是這樣。
  順著五彩的燈光,走在山莊的小徑上,傾聽著蛐蛐聲,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撫上自己溫熱的薄唇,臉上難掩嬌羞之色。
  臉熱熱的,耳朵也熱熱的。
  還好是在晚上,就算天上的星星眨呀眨著眼睛,幕色依舊遮住了她滿臉的緋色。
  自看清自己的心之後,她發覺很喜歡那樣親密的舉動,整顆心一直都在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就像是灌了蜜一樣的,暖暖的,甜甜的,有種抑製不住的興奮與激動。
  她頓住腳步,伸手揪下一下一片樹葉,放在手中不停地搓揉,眉心不由得輕皺,一抹淡淡的煩悶染上心頭。
  唉,隻可惜,這一切不過是灰姑娘的南柯一夢。
  夢,再美再甜,半年後終究是要醒來。
  其實,一直以來看不清自己的心,應該是她將自己保護得很好。從小到大,阿姨喋喋不休的教誨,母親的情薄,生活的拮據,都迫使她將自己保護得很好。自遇上紀言則之後,她將自己更加是保護得滴水不漏,因為她清楚的明白,他,不是她能喜歡得起的人。她能經得起其他男人劈腿之後帶來的不痛不癢,但不一定能經得起在喜歡他之後,最終卻徒留心碎了一地的傷害。所以,她不允許自己喜歡上他,不喜歡,唯有時時刻刻討厭他。隻可惜,情難自禁,她還是管不住自己沉睡的心,在前一刻清醒了。
  今晚隨他來參加他外公的晚宴,得知他的身分,她整個人更加亂了,突然有種寧可他還是以前那個小白臉的念頭。真是事事難料,看來這半年,她有得受了,她得要在自己的心房外再多加幾層城牆,才能保住自己那顆不安分的心。
  “嘔——”
  突然,一陣異樣的聲音從左前方傳來。
  她猶疑,想了幾秒,還是舉步越過身前的花叢,走向左前方。
  一個男人的身影支撐在樹前,彎著腰在嘔吐,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她走過去,借著天上的點點星光,朦朦朧朧,隱約隻看得出那個男人側臉的輪廓,卻看不清他的樣子。
  她輕輕地叫了一聲:“哎,你沒事吧?”
  她直覺想找手帕或者麵巾紙,當摸到絲滑的裙子才反映過來,她穿的是晚裝,身上根本沒有口袋。
  “我幫你去拿水和紙,你等一下。”山莊裏有很多洗手間,這個男人選擇在這裏嘔吐,破壞環境,不道德,可是她卻忍不住想是不是他也像她一樣寂廖。
  她剛轉身,卻聽到熟悉的聲音傳來:“之之,我沒事。”
  紀宇昂?
  她驚愕地瞪大眼,迅速轉身:“怎麽是你?你不是該在裏麵嗎?”
  “裏麵太悶了,我出來透透氣。”紀宇昂撐著樹有氣無力地說著。
  “你怎麽喝這麽多?紀言則沒幫你擋酒嗎?”她扶他到一邊休息椅坐下,然後又說,“你等下,我去幫你拿水。”
  她快步跑回山莊大堂,要了麵巾紙和礦泉水,然後匆匆趕到休息區。
  “喏,你先漱漱口吧。”她將水遞給他。
  他接過水仰頭猛灌了幾口。
  她又將麵巾紙遞給他。
  他擦了擦嘴,抿唇笑著看了她一會,才開口:“他們還沒喝完嗎?”
  “嗯,我出來的時候,紀言則又被拉去奮戰了。”她聳了聳肩,看見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不免擔憂,“要不我扶你進去,你先去樓上房間休息休息吧。”
  他擺了擺手,從口袋裏摸出一隻煙和一盒火柴,顫抖著手,劃了三根火柴都滅了。就在要劃出第四根火柴的時候,她伸出手,說:“我來吧。”
  她接過他手中的火柴,輕輕一劃,“哧啦”一聲,紅紅的火焰跳躍著,點燃了叨在他唇瓣上的煙。
  他猛地吸了一口,煙霧吐出的瞬間,發自喉嚨深處微弱的聲音,帶著隻有他自己才明白的寂寞與嘲諷,原本狂燥的心漸漸平複了一點。
  看著那徐徐升起的白色煙霧,她忍不住又想起了紀言則,好像自認識他以來,從來不見他抽煙,也從來沒有在他的身上聞到過一絲絲煙味。
  哦,她這個豬頭,怎麽又動不動想到他。她狠狠地揪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力求讓腦袋清醒一下。
  她側目,凝視著紀宇昂完美的側臉,不禁暗自感歎,真是個帥氣的男人,仿佛是藝術家的上乘雕刻品,也許是表兄弟的原因,他的眉尾和眼廓與紀言則有些像似,但紀言則給人的感覺卻是有點混血的性感之美,而他,眉宇之間,會帶著點淡淡的憂傷,東方人的憂鬱。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兩指之間輕夾著煙蒂,微微一動,手背上的青筋脈絡清晰可見。這種抽煙時,淡淡寂寥的感覺,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女人。
  之前,她就有聽到不少女人談及他的時候,那種心碎滿地的悲憤,一個個感歎他不該那麽早就定下婚約。她也有同感,那個叫謝靜宜的女人美歸美,但是感覺上根本與他格格不入。
  她是外貌協會的,隻要長得帥的,那一定是要欣賞個夠,才叫夠本。她靜靜地坐在他的身側,看著他手中的那一點腥,忽明忽暗地一點一點慢慢燃著。
  他不說話,雙眼迷蒙,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忽起忽落地噴泉,臉上時而透著溫柔時而透著遺憾的神情。
  她挑著眉,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噴泉,很普通,沒什麽特別,再回眸,便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眸:“這支煙燃了整整三分鍾,你盯著我看了整整三分鍾,有什麽特別發現嗎?”
  “啊?”她回過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想了想,選擇直言不諱,“你有心事,不如說出來吧,說出來也許會好受一些,有時候,人的壓力太大,需要樹洞,不然會短命的哦。”
  紀宇昂不禁失笑出聲:“你知不知道,我很羨慕阿則。”
  她撇撇嘴:“他有什麽好羨慕的?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論身份地位金錢,你都超過他,論吸引女人的能力,相信我,你絕不對不會輸給他的。”她用手擋住嘴唇,壓低了聲音說,“相信我,今晚會場上挺你的美女比較多。”因為紀言則的嘴巴太毒。
  紀宇昂被她的表情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你想太多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她眉頭輕皺,仔細看著他,難道他在糾結宴會之前偷聽的那件事?
  “我究竟是不是紀家人,你很好奇吧。”紀宇昂笑問。
  “如果你願意說的話,我保證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而且絕不會亂說話。”她舉手發誓。
  紀宇昂按下她的手,淺笑:“沒什麽大不了的。幫我再點一支煙吧。”
  袁潤之隨即為他點燃了第二支煙。
  伴隨著青青的煙霧慢慢升騰而起,紀宇昂的雙眼仿佛蒙上了一層薄霧,突然看向袁潤之:“懂不懂什麽叫仙人跳?”

  第四十九章
  袁潤之詫異,隨即點了點頭,心頭的疑團越滾越大,不是富家公子與苦命女的悲情之戀嗎?怎麽連仙人跳都出來了。
  “故事開始了,”紀宇昂笑了笑,“我的父親,紀平遠,是紀家的長子,也是紀家唯一的男丁,他的底下有兩位妹妹,就是你今天見到的,我兩位姑媽,一個是Sara的媽媽,一個是阿則的媽媽。我媽說,我爸是這世上最沒脾氣的人,也是這個世上最傻最呆的人。也許是爺爺太過精明,所以他並沒有遺傳到他的優點,對商業運營一竅不通,隻喜歡種花種草,家裏有一個很大的花房,裏麵全是他種的花花草草。改天有機會,阿則帶你回去,你可去欣賞他留下的花草。”
  袁潤之專心地聽著,頻頻點頭。
  “他會認識我媽,也是從花草開始。他們的事,是我後來長大了,才慢慢知道的。我媽年輕的時候很美,那時候她在花市幫人家顧店賣花種,我爸經常去她的店買花種,久而久之,老實又憨厚的我爸愛上了我媽,而我媽是有未婚夫的人,對老實木衲的我爸好,也隻是想他多買些花種、肥料。後來,她的未婚夫不知從哪裏知道了,天天去買花種,穿著不起眼,又傻裏傻氣的我爸竟然是天宇集團的繼承人,慫恿我媽跟我爸好,騙到錢之後,兩個人就遠走高飛。”
  “哎?那不是仙人跳?!”袁潤之驚叫,難怪一開始他問她懂不懂什麽叫仙人跳。
  “對。後來我媽懷了我,我爸很高興。無論我媽提什麽要求,他都滿足,並且開心地籌備婚禮事宜。誰知道,婚禮前一天,我媽帶著錢,跟她的未婚夫跑了。良心過不去的她,留了一封信給我爸,說肚子裏的孩子並不是他的,是她和她未婚夫的,和他好,隻是想賺一筆錢,過上好日子,還勸我爸忘記她,重新找個好女孩。也許我媽就是從這時候開始愛上我爸的,因為她和我爸在一起的這段日子的事情,也是她瘋了之後,對我說的最多的。”紀宇昂撚滅了煙蒂。
  “那你爸……豈不是很傷心?”袁潤之瞠目結舌,這種隻會在電視劇裏發生的事,居然發生在對麵的帥哥身上。她糾結了半晌,衲衲地開口:“那……我們在門外聽到的是真的?”他不是紀家人?
  紀宇昂看著她,嗤笑一聲:“故事還沒講完呢。後來聽姑媽和七嬸她們說,我媽跑了之後,我爸那段時間很消沉,爺爺替他重新張羅婚事,被他拒絕了。沒過多久,他又恢複了以往那樣,全身心都放在了花草上麵,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兩三年。突然有一天,他外出去花市買花種,卻意外地在街上碰見了我媽。我媽抱著我,見到他就跑。他卻不放棄,一直追,沒跑幾步就追上了,後來知道,我媽並沒有跟她的未婚夫成親,那筆錢,最終是被她的未婚夫騙了,她一個人帶著我過得很苦,我爸動了側癮之心,再次向我媽求婚。”
  “你爸還真是個癡人……那後來呢?他們結婚了?”袁潤之不禁為紀爸這種癡情打動,究竟要有多大的勇氣,多深的愛,才能這樣包容一個曾經為錢欺騙過他的女子。
  “沒有。爺爺堅絕反對,我爸便謊稱我是他的兒子,當初我媽弄錯了,才誤以為我不是他的孩子。也許是天意,爺爺要求做親子鑒定,結果卻證實我是我爸的兒子。這個結果,連我媽都很意外。可是事情並不如我爸想的一般順利,爺爺隻接受我,不允許我媽進紀家門。我爸依然決定娶我媽,就在去婚姻登記處的路上出了車禍,我爸為了保護我媽和我,受了重傷,因搶救不及時,失血過多而死。後來,爺爺甩了我媽一筆錢,把我抱回紀家。再後來,她就瘋了……”說到這裏,紀宇昂頓住沒再往下講,隻是站起身,默默地看向遠處的噴泉。
  袁潤之聽完這個讓她好奇的故事,心中不住地感慨,難怪紀老爺子會那麽火大,紀爸爸真是太慘了,紀媽媽也真是傻,如果當初選擇有錢的紀爸爸嫁了,兩個人一定會幸福地生活。她能理解紀大帥哥眉宇之間那淡淡的憂鬱來自於什麽,相貌出眾,外表光鮮,身居高位,可是誰又能想到如此優秀的人,卻偏偏背負著上一輩的恩怨,換作是她,也很難開心吧。所以,紀言則那樣的我行我素的確是值得人羨慕的。
  她跟著也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後,歎了一口氣:“唉,這一切都是命。”
  紀宇昂回轉身:“聽完了這個故事,你的腦袋不會再糾結宴會前的事了吧。”
  袁潤之點了點頭:“真替你慶幸,你是紀家人。你放心,我相信總有一天,你媽能夠和你一起住在一個屋簷下的。”
  紀宇昂沉默不語,隻是淡淡地笑了笑,凝視著她許久。
  驀地,突然聽他道:“之之,我能不能抱一抱你?”
  “啊?”袁潤之抬眸驚愕地望著他,未來得及反應,下一秒,整個人便被納入一個寬厚的懷抱,她嚇得一動不敢動。
  紀宇昂雙臂的力道強而有力,力道甚至大的勒得她有些透不氣。
  紀宇昂將臉深深地埋在她的頸間,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喃喃地道:“看到你,讓我想起了一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老……朋……友?”哎喲,她的娘喂!就算是想老朋友也不至於這麽激動吧?該不會是那個老朋友是他的前女友吧。
  她剛剛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意,現在紀大帥哥這樣不明所以的擁抱著她,搞得她一顆心忽上忽下地亂跳個不停,這種感覺,就像是背著丈夫在外偷情的妻子一樣。
  不過,也許是他太過苦悶,所以才會把她當“老朋友”一樣傾訴。
  心底又一次升起憐憫之意,她伸出手,越過他的腰側,直達後背,輕拍了兩下,安慰他:“別在意紀爺爺的話,也別羨慕紀言則,你應該多想想,這世界上你是最棒的才對。”
  紀宇昂不發一言,將臉埋得更深,收緊雙臂,緊緊得擁著她。
  她無言地揪著臉,無聲地在心底歎息:算了,抱著抱吧,又不掉肉,就當回聖母,光芒四射一回吧。
  “你們兩人在做什麽?!”尖銳而刺耳的聲音劃破寂靜的夜空。
  袁潤之驚慌得連忙收回手,想要推開紀宇昂,一時間卻沒能推開。
  紀宇昂自她的發間抬起沉重的頭,睜開迷蒙的雙眼,看向離著不遠的身影,緊擁著她腰身的手卻不曾鬆開。
  袁潤之這一次終於推開紀宇昂,急轉身,腳下還沒站穩,更未看清剛才尖叫的女人是誰,臉頰便迎來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臉頰上傳來又熱又辣的疼痛感,讓她承受不住,刹那間,眼淚湧了出來。
  幾乎是同時,她的視線被揚起的胳膊擋住,接著便聽到“啪”的一聲。她捂著臉,驚訝地看向擋在前麵的紀宇昂。
  刹那間,周圍的空氣就像是冰凍了一般。
  燈光下,謝靜宜姣好的臉上,隱約現出了五條指印。她整個人僵住了,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向紀宇昂。
  到處在找尋袁潤之的紀言則,正往噴泉這邊走來,剛好看到這一幕,不由得頓住了腳步,沒再前行。
  一直粘著他不放的謝靜文看姐姐被打,立即跑了過來,指著紀宇昂就吼了起來:“紀宇昂,你真有種,居然敢打我姐姐?!”
  謝靜宜的眼眸崩射出來惡狠狠的目光,落在袁潤之的身上,似要射穿她。
  “是她先打之之在先。”紀宇昂的聲音冰冷無情。
  “你當我眼睛瞎了嗎?我明明看到你跟她抱在一起。你背著我姐姐跟你表弟帶回來的女人幽會,現在東窗事發,你居然還護著她,打我姐姐?!再過兩個多月你們就要結婚了,你怎麽有臉做出這種事的。你以為你是什麽個東西,要不是我姐姐肯嫁你,你以為你還能在紀家耀武揚威嗎?”謝靜文摸了摸謝靜宜的臉,喊道,“姐,沒事吧?”
  謝靜宜下意識地將身體錯開,委屈的眼淚不斷地往外湧。
  紀宇昂望著謝靜宜,冷笑一聲:“我是什麽人?嗬,既然嫌我,幹嘛要跟我定婚?我可沒刀架著你脖子,謝大小姐?”一聲謝大小姐叫得極其諷刺。
  紀宇昂不僅不解釋,反而火上澆油。袁潤之知道卷進了一個是非之爭,如今被謝靜宜姐妹看到令人誤會的一幕,無論怎麽辯解都說不清。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淚,低聲說了一句:“我和紀宇昂隻是在聊天,信不信隨你們。”她低眉對紀宇昂說,“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謝靜文快步攔在袁潤之的麵前,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想往哪走?聊天?有你們這樣一邊擁抱一邊聊天的嗎?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勾引阿則哥就算了,現在連我未來姐夫也要勾引。我今天一定要撕爛你,看看你這隻狐狸精的原形。”
  說著,她的手便向袁潤之伸去。
  就在指尖要觸及袁潤之的腦頰,一隻手及時攔住了她。
  她一見是紀言則,立即嚷子起來:“阿則哥,你也看到了,你怎麽能忍受這樣一個朝三暮四的女人?”
  紀言則捏著她的手碗,惡狠狠地道:“我跟她的事不需要任何人多嘴。”
  他用力地甩下她的手腕,然後十分平靜地轉向袁潤之,輕輕拉下她捂著臉的手,緊緊地握住。
  手在被他所致的瞬間,袁潤之的眼淚源源不斷地湧了出來。
  他淡淡地啟口:“走。”
  紀宇昂伸手再一次攔住袁潤之,微笑著看她:“謝謝你。有空能不能陪我去見見我媽?前幾天她病發,在念叨著你。”
  袁潤之抬起淚眼,驚愕地看著他。
  他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笑著對她說:“我等你電話。”
  沒等袁潤之做出任何反應,他便轉身最先離開了這裏。
  紀言則不由得攥緊了袁潤之的手碗,力道大得驚人。
  袁潤之抬眸看他,抽噎著:“帶我走吧。”
  紀言則一聲不吭,拉著她快步離開,任憑謝靜文在背後抓狂地大叫。
  
  第五十章
  進了大堂,紀言則便吩咐總台送些冰塊上樓,然後拉著袁潤之進了三樓客房。
  關上門,紀言則沉著一張俊臉看著袁潤之。
  袁潤之看到他突然抬起手,心底一陣發毛,捂著被打得很痛的臉,下意識地向後大退了幾步,帶著哭腔,舉起另一隻手,握成拳頭對著他顫著聲說:“你……你要是敢打我,我……我會還手的。”
  紀言則不回答,沉著臉走近她,伸手迅速捏住她的下頜,仔細看了看她臉上五條指印,不由得深深蹙起眉。他伸出手輕觸了一下她的臉頰,她便痛得縮了一下,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鄙夷地說道:“腫得跟豬頭一樣,自己照照鏡子。”
  她轉過身,對著牆上的鏡子一照,左半邊臉又紅又腫,那五條指印清晰可見,還真是跟豬一樣。她咬著嘴唇,心中咒著那個謝靜宜,下手真他奶奶的重,她真是太憋屈了,明明什麽事都沒有,莫明其妙的被抱,還莫明其妙的被打,果然帥哥是不好沾的。
  透過鏡子,她瞄了一眼站在她身後倚著沙發的紀言則,那張完美的俊臉寒氣逼人,讓她下意識地往一旁一縮。
  帥哥,真是個可怕的動物……
  紀言則抬眸眈了一眼她神經質的表情,直接送了她一記白眼。
  這時,門鈴響了,他去開門,是客房服務,送來了一桶冰塊。
  他順手從浴室裏取了一條毛巾,包起冰塊,走到袁潤之的麵前,輕輕地敷在她的臉上,痛得她立馬叫了起來:“哦,痛!輕點,輕點。”
  “現在知道叫痛?我以前是怎麽跟你說的,叫你別去招惹他,你全當耳旁風了嗎?”他的語氣聽上去有些惱怒,可是手下的動作卻是很輕柔。
  袁潤之撇了撇嘴,委屈地道:“他喝醉了,趴在樹杆上吐,我總不能看見了當沒看見吧?誰知道他後來莫名其妙地說要抱抱我。”
  他更加氣憤:“喝醉了?你怎麽就這麽喜歡招惹喝醉酒的男人?人家說要抱你,你就讓他抱了,你有沒有腦子?”
  “你瞎說什麽呀?!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禽獸!不要你幫我敷了!”她氣得抓過包著冰磚的毛巾,想想不解氣,對著他又吼道,“他之所以喝醉,是因為宴會之前,你和你外公說的話,他全都聽見了。”
  他凝視她,臉色微變,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了眯,顏色由淺轉深。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拿回她手中包著冰塊的毛巾,輕柔地敷在她紅腫的在臉頰上,緩緩開口:“他……跟你說了些什麽?”
  她咬了咬唇,將和紀宇昂在客房外聽到的對話,以及剛才看到紀宇昂趴在樹杆上吐,然後好心地拿水和紙給他,後來又聽他說了他父母故事的經過全部說了出來。
  “本來好好的,他突然說要抱抱我,我根本沒有時間反應,還說我像他的一個老朋友,因為之前的事,我是出於好心,就安慰地拍了拍他,誰知道這個時候謝靜宜出現了。”她咬著唇抱怨,真是倒黴透頂了。
  聽到她的解釋,紀言則覺得埂在心間的一根刺頓時溶化了,輕柔地替揉著她的臉頰,又問:“就跟你說了這麽多?”
  “嗯。”她點了點頭,忽然想到紀宇昂說羨慕他,於是又說,“他還說他羨慕你。”
  “羨慕我?”他不禁失笑出聲,“我有什麽好值得羨慕?”
  “對啊!鬼知道你有什麽好值得羨慕的!”她撇了撇嘴,又說,“他今天晚上趴在樹那吐的時候,看著真讓人揪心。被自己的爺爺這樣說,怎麽可能會好過?長年累月的,不鬱悶就怪了吧。話說回來,他到底是不是你們紀家人?”
  “嗯,是的。隻不過外公因為大舅的事,一直難消心結,所以喜歡找茬,處處刁難他。”他凝視著她那張小臉,停下揉臉的動作,手指輕捏著她的下頜,忍不住問,“他……隻說了他父母的事,還說你像他的一位老朋友?”
  “嗯。”她點了點頭。
  “那……他有沒有跟你說你像他的什麽朋友?”
  她好奇地抬眸看他:“什麽意思?”
  他微微眯眸,眼中滿是戲謔:“你知不知道?你這種白癡樣,很像他以前的女朋友。”
  她的白癡樣,像紀宇昂以前的女朋友?OMG,還真是讓她猜對了,真的是紀大帥哥對著她在緬懷過去。
  突然反應過來,哎?他在罵她白癡,她怒瞪起雙眸:“哎,你又人身攻擊了。再說一次,找白癡當女朋友的人更白癡。”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手下稍稍使力,壞壞地往她腫腫的臉頰上一按。
  “哦!你這個小人!”她掄起拳頭就要揍他。
  他迅速地閃開身,挑釁地對她說:“來,追到了站著給你打。”
  “你等著,我一定會把你也打成豬頭。”
  “嘖嘖嘖,你總算頓悟了,知道自己是豬頭。”
  “……”她果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紀言則的言語戲謔,讓她完全將謝家姐妹帶來的疼痛拋之腦後。
  這就這樣,兩個人像半大的孩子一樣,在若大的房間內嬉鬧追打。
  袁潤之殊不知此時此刻的自己,雙眉斜飛,眼角輕揚,黑白分明的瞳仁默默含情,這就是戀愛的滋味。
  鬧了一會兒,兩個人氣喘籲籲。
  紀言則故意讓她,停下腳步,轉身站住。
  由於慣性,袁潤之來不及頓住腳步,猛地一下子撞進了他的懷裏。
  他借勢抱住她,她臉一熱,咬著下唇,低垂了眼眉。
  他嘴角微揚,輕輕地抬起她的下頜,一隻手掌撫上她的左頰,以拇指輕揉地撫了撫,道:“還疼嗎?”
  她咬了咬唇:“嗯,隻是有一點燙。”
  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的臉到底是因為被打得發燙,還是因為這會兒他抱著她,害羞得發燙。
  愛戀中的喜悅甜蜜,真像是盛開了的罌粟花。
  唉,他能不能不要總是動不動就對她做出這樣的曖昧舉動,害得她就像是吸食了罌粟一樣,不知不覺的上癮了,越來越貪戀這種感覺。
  他的呼吸明顯也有些急促,噴灑在她臉上的微熱氣息越來越近,越來越急,帶著淡淡的酒香,誘引著她緩緩抬眸,撞進眼底的便是那熟悉又迷離的琥珀色眼眸。
  他的臉貼得好近,她的心,也跟著不由得迅速“咚咚”跳了起來。
  他想幹什麽,該不會是想吻她吧?她警告過他,不許他抱她吻她牽她的手,現在差不多都犯戒了。如果真的要吻她,要怎麽辦……
  她的雙手揪著他的衣襟,想推開,卻又不想。
  矛盾,糾結,泥沼深陷,戀戀不舍……
  “哎,想什麽歪心思呢?我今天沒喝醉,你就是把我衣服揪壞了,我也不會從你的。”
  這一聲戲謔,讓袁潤之惱羞地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
  這個該死的男人,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樣?
  哎喲,她真是混了,剛才竟然在期待他會吻她。
  “歪你個頭!滾開!誰準你抱我的!”她抬起腳,用又尖又細的鞋跟,憤憤地踩上他的腳背,然後又猛地推開他,走到一旁,拿起毛巾,包住冰塊,就往滾燙的臉頰上貼。
  紀言則看著她的眼神千變萬化,似在深深地掙紮著什麽,他的心情忍不住飛揚。
  多年的等待,煞費的苦心,總算換來了她良知的一點點心動。
  他走到她的身後,在她的耳邊輕語:“哎,快照照鏡子吧,妝全花了,恐怖得像個黑山老妖。”
  袁潤之偏過頭,看向牆上的鏡子。
  鏡中,她的臉上一塊白一塊黑,眼圈周圍更是黑乎乎的一團,還有那半腫得老高的臉頰,客房內那昏黃的色燈,將鏡中的她,恐怖效果暈染得一分不差。
  偏偏她的臉旁存在著一個俊美無邪的臉龐,露著叫人著迷的笑容。
  她抑製不住地尖叫:“紀言則,你這個死豬頭,我恨你!”
  她一邊罵著,一邊跳離他的身側,仿佛被火燒著了一般躲進了浴室。
  紀言則雙手抄在西褲的口袋裏,不疾不徐地走到浴室門口,唇角輕勾,看著她抓狂地洗著臉。
  袁潤之拚命地搓著臉,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這個可惡的男人,明明早就知道她的妝花了,還若無其事地跟她又追又打又鬧那麽長時間。最過分的是,他靠那麽近,氣息醉人,眼神那樣迷離,曖昧不清,原來,原來……不是想要吻她,是在欣賞她花了的妝……
  哦,胸口之處憋著口氣,真是無語的鬱卒。
  明明說好了,不要為他動心,不要對他存有幻想,該死的怎麽又會自作多了。
  想到他看著她那張臉,偷樂了很久,她就想一頭撞在這台盆上死了算了。
  想到他看著她那張臉,偷樂了很久,她就想一頭撞在這台盆上死了算了。
  “哎,不要以為這裏是我們紀家開的會所,水就不用付錢。作為文明人類,你要有節約用水的環保意識才對。”紀言則懶懶地倚在浴室門口。
  袁潤之抬眸看向鏡子,大花臉總算是洗幹淨了,視線落在旁邊麵帶戲謔之笑的討厭的臉上,她咬著牙,對著鏡子吼道:“笑吧,盡管笑吧,最好把牙齒全笑光了。”
  紀言則走到她的身後,微笑著看著鏡中的她,俯下身,在她的耳側輕喃:“走,帶你去山頂看星星。”
  看星星?
  袁洞之的腦袋又開始打結了。
  從小到大,她最喜歡幹的事就是坐在自家的院子裏,仰望著星空。
  她看了看鏡中的那雙含笑的眼眸,想到剛才他的捉弄,氣不打一處來,違心地說:“不去!”
  “真的不走?!”他的聲音依舊在她耳邊誘惑。
  “走開!鬼才要跟你去山頂看星星!”她惱羞地推開他,“很晚了,我馬上要回家了。”
  “好,那我就帶小氣鬼去山頂看星星。”他佯裝轉身,下一秒卻回轉身,猛然拉住她的手腕,拖著她走出浴室。
  小氣鬼……
  她真是敗給他了,無論她說什麽,他總是有辦法回駁她。
  可是,就這麽被他牽著走,她又不甘心,於是弱弱地嚷著:“喂,我要回家……”
  “你再說話,我不介意抱著你出門。”
  威脅果然奏效。
  紀言則牢牢地牽著袁潤之的手,一路走出飯店大堂。
  從客房到停車場,一路上,袁潤之看到羨慕的目光不斷地投射在自己的身上,那種幸福甜蜜的感覺,又開始湧上心頭,她不禁挺直了胸膛。
  “什麽事突然這麽高興?”紀言則見她揚揚得意的樣子,不禁好奇,剛才明明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才幾分鍾就變了樣。這女人真是善變。
  袁洞之輕哼一聲,“人家看我像看公主一樣,當然開心了。
  紀言則忍不住笑,“我看笑你的臉像豬頭還差不多。”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你吐顆象牙紿我看看。”
  “哼!大人不計小人過。”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袁潤之無力地翻了個白眼,看來要在嘴皮子上打敗紀言則這隻妖孽,她還得好好苦修一段日子。
  出了山莊大門,向右走,有一條小路直通向山頂。紀言則小心翼翼地駕著車子,到山頂差不多還要十分鍾的路程。
  袁潤之突然想起晚宴時的白袍外籍男子,就問:“今天晚上出觀的那三個外國人,是什麽人?”
  紀言則斜睨了她一眼,眸中滿是不屑,“我進了桑氏,操守絕對有保障,招持那三個客戶,因為我會他們的語言。”
  原來是這樣。
  袁潤之看著手指,咬著唇,想了半天才開口,“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問……”
  紀言則挑了挑眉,“你今天的問題很多,不過我想你要是不問清楚的話,今晚一定會睡不著覺,說吧。”
  袁潤之瞪著他:幹嘛把她形容得那麽三八!
  “那三個像中東人的外國佬出觀之後,董春秋就跑來我們桌說你爸是不是回來了。其實之前我一直以為你爸要麽去世了,要麽就是跟你媽……”袁洞之話說了一半,就不好意思再說下去,比了一個分了的手勢,便埋著個頭看著手指。
  紀言則側目看了她一眼,不禁莞爾,淡淡地說:“都錯了,我爸沒死,活得好好的,就差沒成妖了,他也沒跟我媽離婚,因為他們根本就沒結過婚。”
  袁潤之驚愕地看著他,“你是私生子?”
  “按中國的說法,我這樣算是吧。”若是按愛極島的說法,他的身份是相當合法的。
  同為私生子,這差別咋這麽大呢?袁潤之不禁感歎,為什麽她的老媽或者阿姨就不能是個有錢人!真是鬱悶無比!好命全讓這家夥攤上了。
  “那你父親現在哪兒?”
  “他住在國外,剛好和那三個客戶認識,所以這次外公過八十大壽,他托了那三個客戶順便帶了賀禮回來,就這樣。”紀言則深慼眉頭,他撒了謊,因為他不想讓袁潤之如道愛極島的事,不是他不愛他的父親,而是他不能忍受失去自由。那個他好不容易離開的變態地方,還是隨著時間埋葬了吧。
  “哦,原來是這樣。”難怪Sara急急地打斷了董春秋的話,難怪紀年祥一見那三個客戶臉色鐵青,紀言則的母親沒有結婚就生了他,這對紀年祥來說,打擊很大吧。
  “好奇寶寶,還有什麽問題,一次性問完吧,待會兒到了山頂,我可沒空答疑。”
  好奇寶寶?叫得這麽肉麻!
  她想了又想,想到紀宇昂,好像對他前女友舊情難忘。紀大帥哥每次都會對她出手相助,卻不見他對別的女人殷勤,也許是她性格呆呆的像他前女友?可是新的疑問又來了,既然是舊情難忘,為什麽要分開?到底是紀大帥哥被甩了,還是紀年祥棒打鴛鴦?還是那個謝靜宜設了仙人跳?
  當她問出口,紀言則隻是淡淡回答:“都不是。”
  都不是?她驚詫地拋出另一個問句:“難道是他……做了負心漢?”
  紀言則的反應卻是不置可否,這讓她糾結,為什麽那樣子個溫情儒雅的男人會是一個負心漢?她鬱悶地順手打開了廣播。
  TellmeanImistaken
  CauseIdon'thaveanotherbeartforbreakin'
  Pleasedon'tletmego
  Ijustwannastay
  Can'tyoufeelmyheartbeats
  Givingmeaway
  Ijustwanttoknow
  Ifyoutoofeelafaid
  Icanfeelyourheartbeats
  Givingyouaway
  Givingyouaway
  ICan'tunderstand
  Howit'smakingsense
  Thatweputupsuchdefense
  Whenallyouneedtoknow
  Nomatterwhatyoudo
  I'mjustasscaredasyou
  起初,袁洞之隻覺得唱這歌的女生的聲音空靈清澈,在這樣的夏夜,聽著這樣的歌,心情異常舒暢,於是不由得漸漸投入,細細地聽著歌詞究竟在唱什麽:
  Can'tyoufeelheartbeats
  Givingmeaway....
  Icanfeelyourheartbeats
  Givingusaway
  Givingusaway...
  她默默地重複著這幾句話,不由得一陣心慌,這歌詞……
  有時候真的好奇怪,當一件事情莫名困擾著自己的時候,與之相關的事總會接踵而至。明明是老外的聲音,卻像是在自己心間的另一個聲音,一聲聲逼迫著自己:我聽到你心動了,它出賣你了……
  “怎麽了?臉還在痛?”紀言則泊好車,疑惑地看著突然縮在靠椅上的袁潤之。
  袁潤之悠然回過神,驚道:“哦,這歌好聽,好好聽!”
  “我沒有問這歌好不好聽。”紀言則雙眸定定地凝視著她,嘴角蔓延著若隱若現的笑意。
  他是否該感謝這作詞作曲之人?還有更該感謝播放這首歌的電台主持人,這歌像是為他和旁邊這個笨蛋女人寫的一樣,又是這樣一個繁星點綴的夜晚,真是應時應景。
  袁潤之傻愣愣地盯著他絕美的笑容,腦中蕩漾著那首歌。
  他該不會也在揣摩這首歌的歌詞吧……
  她又想起前兩天翻看的小說,當中提到兩個人的愛情定律:一是誰先愛上誰先輸;二是誰愛得更多誰輸的更多。
  可是……如果真的愛上,贏了,心不在自己身上,輸了,心還是不在自己身上。那麽贏的是什麽,輸的又是什麽呢?
  紀言則見她還是先前癡癡呆呆的模樣,心跟著難以抑製地又揪了起來,原以為那歌敲醒了她,原來是他自作多情了,他就知道不該對她有期待的,不該有期待的。
  他歎了-口氣,解了安全帶,徑自出了車子。
  直到聽見他關閉車門的聲音,正在發呆的袁洞之才被震醒。她左顧右盼,才看到紀言則的身影,她慌亂中立即打開車門,跳下車。
  雖是深夜,可是迎麵依舊是一團團的熱浪向她襲來。
  下了車不過幾秒鍾,汗水立即覆上了身。她站定了一會兒,靜下心來,才稍稍感覺到這山頂入夜的涼氣襲人。
  紀言則從後備箱裏取了野餐墊,站在離她兩米外的地方衝著她勾了勾手,她想都沒想,直覺邁開腳步向他急步走去。
  她踩“高蹺”走平地的技術都沒練到家,何況這山坡上到處是石子,她腳下又是一崴,身體失去平衡,向一邊倒去。
  紀言則早已練就了“寵辱不驚”的淡定氣場,手臂輕輕一撈,將她摟進懷裏。
  她紅了臉,結巴著說:“你……你……你別想太多了,我……我……我剛習慣穿高
  跟鞋走平地,現在是山地,所……所……所以……”
  “知道‘欲蓋彌彰’和‘此地無銀’這八個字怎麽寫嗎?”他輕挑眼眉,自信滿滿。
  她無言地撫額,此時此刻,她腦中閃過的卻是另一個成語:言多必失……固家之後,她一定會把這四個字寫上個三百遍……
  他隱忍著笑意,輕咳了兩聲,牽著她的手,向山頂走去。
  到了山頂,紀言則遞了一瓶驅蚊水給袁潤之,“抹上吧,侍會兒你的胳膊和腿被蚊子
  咬成豬肘和豬蹄,我概不負責。”
  在看到他拿出驅蚊水的時候,袁潤之感動得眼淚在心底嘩啦嘩啦地流,可是當他緊跟著的話一出口,她心底的淚水流得更凶猛了。真的好想痛扁他,她怎麽就喜歡上這麽個嘴巴壞的家夥!
  “豬上輩子跟你有仇嗎?”她咬著牙,接過驅蚊水。
  “不是跟我有仇,是我怕你侮辱了豬的形象,晚上做夢它找你算帳。”紀言則將野餐墊鋪在地上後,很隨性地躺下,閉上了雙眼。
  “去你的!”袁潤之氣憤地用腳尖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鄙夷地低頭看著他,明明是他提議上山來看星星的,他倒好,居然枕著手臂閉眼睡覺,這叫什麽看星星啊?
  她擦好了驅蚊水,攏了攏裙擺,在他的身旁側坐下來。
  她抬頭仰望,遼闊的天幕就像是一匹好的黑亮綢緞,而嵌在這綢緞上的繁星,就像鑽石一般璀璨奪目。再遠眺,閃爍著群星一簇簇,密集地低懸在天邊,可感覺又離得很近很近,像是一伸手就可以將星星摘下。
  想著,她伸出手,做出抓星星的模樣,感覺自己正抓著滿手的鑽石,發財了,發財了,她興奮得樂不可支。
  驀地,身後傳來一聲嗤笑。
  她咬著唇,回首低眸,白了一眼躺著的紀言則,“喂,有什麽好笑的?難道你小時候
  沒玩過抓星星嗎?而且是你說要上來看星星,結果在這裏睡覺。”
  紀言則懶懶地勾了勾唇角,“坐著欣賞的話,仰著脖子不累嗎?躺著的話,美景盡收眼底。要不要試試?”他在誘惑她,快點躺在他身邊吧。
  她歪著脖子想,也對哦,一直仰著頭真的很累。可是,就算是喜歡他,躺在他的身邊,感覺也超怪。算了,她還是仰脖子吧。
  “躺下”吧,你在我麵前沒有矜持可言。”不如道為什麽,他總是那麽容易看穿她的心思,就像她現在這副呆呆的樣子,坐在那裏絞著手指,他都知道她在糾結什麽。
  她在心中堅定地說,不行,堅決不能跟他躺一起。
  她的脖子仰得更高,腰板坐得更直。
  他咬著牙,在心中低罵著,半坐起身,長臂一勾,直接將她拉倒在野餐墊上。
  “啊!啊!”她剛叫了兩聲,便放棄了了矯情的尖叫中。果然,躺著看這星光璀璨的夜空跟坐著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她睜大了眼睛,在滿天的星鬥之中尋找著各種各樣的星座。
  “哎,小時候看過《聖鬥士星矢》沒?天龍座知道嗎?就是紫龍的星座。”她用胳膊捅了捅身側的紀言則,指著天空比畫,激動地叫道,“正北方,那幾顆星連成的像一個反‘S’的就是天龍座。紫龍是五個人裏長得最帥的,我小時候最迷的就是他了。”
  對她迷戀動畫片裏的虛擬人物,紀言則不由得失笑,傾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他清晰地看見了難能一見的天龍座。
  她又戮了戮他,“還有,還有,再看它旁邊,那顆最亮的星,就是傳說中的織女星,再往東邊去,偏北的地方,有一顆亮星跟旁邊兩顆小星成三點一線,那個最亮的就是牛郎星。迢迢牽牛星,姣姣河漢女。看見沒有?換西方的說法,就是織女星屬於天琴座,牛郎星屬於天鷹座。天琴、天鷹和白鳥合稱夏季大三角。”
  紀言則淺淺笑著,選擇沉默不語,靜靜地聆聽著她說話的聲音。
  他回憶起大學的時光,每次見麵她對他都是橫眉瞪眼,說話的聲音要麽像那河東獅吼,要麽夾槍帶棒,工作之後,她又學會了一個本事--阿諛獻媚,他一直期待的是她像對別人一樣和顏悅色地和他說話。現在,他終於聽到了,溫柔又甜美的聲音,就像是奧路菲的琴聲,讓人陶辭,讓人迷戀,是種甜在心頭難以言說的感覺。
  他喜歡。
  袁潤之說了半天,卻沒聽見紀言則開口,有些鬱悶,偏過頭,看見他盯著天空傻笑。
  “喂,你傻笑什麽’”她用手肘輕輕碰了碰他。
  他回過神,不看她,卻指著天空中的三顆星星,說,“看,獵戶座。”
  “獵戶座?那不是冬季才看到的星座嗎?”袁潤之好奇地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獵戶座,於是又問,“在哪裏啊?”
  “喏,就在我手指上方。”逗她似乎成了他生活中無法改變的習慣。
  “在哪兒?”袁潤之挪了挪,不知不覺地靠近了他,視線幾乎與他的手平行,可就是看不見他說的獵戶座,於是頭又向他的手臂擠了擠,一不小心,撞到他的頭,他痛得悶哼一聲。
  “對不起……”她急忙說抱歉,可是當她抬頭又轉頭的瞬間,對上了近在咫尺的那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琥珀色眼眸。
  她的心一下子跑到了嗓子眼兒。她不敢亂動,右手臂壓在身上,想找個支撐點支起身體都覺得很困難,因為…….兩張臉離得好近,剛才不經意抬頭轉頭的瞬間,她白癡地將自己的辱送引了他的唇下,辱與唇之間隻有寸許之隔。
  他呼出的熱氣噴在她的臉上,慢慢地,她感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重,她的手下意識地緊掀著裙子的下擺,心底忽然升起一份期待。
  期待什麽?
  她居然會有這種可怕念頭。
  她垂下眼瞼,屏住呼吸,緊揪著裙子的右手顫抖著鬆開,半放在身下。她意欲支撐起身體,卻聽見低沉悅耳的嗓音透著一段難以抗拒的魔力。他輕輕召喚了她一聲:“袁潤之……”
  “嗯?”她驚慌地抬眸回應。
  她眼前突然一暗,兩片溫暖的唇隨即貼了上來,抵著她的唇輕語。
  他伸出雙臂將她緊緊捆進懷中,細密綿長的吻熱切地糾纏著她、不讓她有一絲逃離的餘地。
  唇舌之間熟悉的觸感像是燃燒的烈火,在彼此的口腔之內迅速漫埏開來。
  跑不掉了,是真的跑不掉,還是不想跑?
  她覺得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沸騰了,那一晚的感覺,一點一滴全部找回來了。
  如果不是因為早巳心生愛意,即使是喝再多的酒,她也不會糊塗到隨便侵占他。她又不是阿貓阿狗,見著雄性就發情。正因為是愛支配著她……
  她決定再不逃跑,愛就愛了,就算是半年之後,心碎一地,她也不後悔。心辭了,還可以縫起來,可是如果錯過了,她的人生就將帶著無盡的遺憾,她不要遺憾……
  毫不猶豫,她的雙臂迅速向上攀去,緊緊圈住了他的頸項,熱切地回吻他,“現在是你跑不掉了。”
  “我從來沒想過要跑。”感受到她的回應,他全身的細胞都複活了,喉嚨裏發出愉悅而低沉的笑聲,緊接著再次糾纏上她的唇。
  她從不知道,原來男女之間光是一個吻就可以讓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悄然停止。


  第五十一章吃醋

  時間匆匆一晃,九月悄然晃過一半。
  中秋節剛過幾天,秋老虎又發起了第三次“虎威”,熱得讓人招架不住。
  袁潤之用勺子搗弄著餐盤中的飯菜,腦中卻不斷地回憶一個月前壽宴那晚在山頂的情形。也就是從那-晚之後,她與紀言則的關係有了質的轉變。
  喜歡夜晚賞星星,沒事研究星座的她,居然那麽輕易地就上了紀言則的當,結果導致心房失守,被他成功侵略,最可恨的是,她完全迷失在他熱情的深吻之中。這一個月來,什麽牽手、擁抱、接吻的禁令統統被打破。
  事後,她總是會很懊惱,可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細細回味起來,那種感覺真是前所未有
  的,起碼以前三個劈腿的爛男人就沒有給過她那樣甜蜜到像是掉進蜜罐裏去的幸福感覺。於是,她又無恥地開始自我安慰:成年人,她已經是成年人了。
  他今天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在公司現身,不知又跑到哪個工地去了。話說回來,自從達成協議以後,他真的沒再把她當搬運工使喚,改為讓她經常跟著業務人員跑跑工地,當當副手。不過這樣一來,少了好多與他待在一起的機會。
  完蛋了,她真的沉淪了,現在連吃飯都滿腦子想著他。隻要跟他在一起,她的腦袋就會-分為二,一邊是麵粉,一邊是水,和一和就是滿腦子的漿糊。關於做他半年女友的事,她更是完全拋之腦後。
  他到底給她下了什麽魔咒,真是見鬼了!難怪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那麽多女生為他著迷。
  嗚……她怎麽可以跟以前學校裏的那些女生一樣花癡。
  她趕緊在心中中唾棄自己一百遍。
  “哎?之之姐,你是不是又戀愛了?”朱小嫻用胳膊肘頂了頂她,曖昧地說,“你最近吃飯,午休都會走神,還會一個人在那裏偷偷傻笑。”王媛媛和馬紅豔兩人也對她擠眉弄眼。
  袁潤之急忙掩住嘴巴,還好剛喝進口中的湯,成功咽了下去。
  “什麽叫‘又’戀愛?”搞得她戀愛過八百回一樣。她輕咳兩聲,故作鎮定,“我什麽時候在偷笑?我那是有事沒事在鍛煉麵部肌肉,保持肌肉緊致不鬆弛。沒事多看看日本美容雜誌。”
  可是三個根本不理會她瞎掰的說辭,一個接一個地扔下定時炸彈。
  馬紅豔說:“之之姐,你是不是跟紀總兩個人偷偷搞地下戀情?”
  王媛媛說:“從集訓回來,你們兩人的關係就很微妙哦。我們問小夜哥那晚後來發生什麽事,他死活不肯說,但是我們有打聽到,你最近都沒有和紀總抬扛哦。”
  朱小嫻發表總結性陳詞,“哎喲,你就別裝了,我們已經觀察好多天了,紀總在的時候,你滿麵紅雲,一副春心蕩漾的樣子,紀總要是出去了,你就會失魂落魄,還會像剛才那樣偷偷地傻笑,一臉回味無窮的樣子。”
  “快點老實招來!”
  滿麵紅雲?春心蕩漾?失魂落魄?回味無窮”
  她花癡得有這麽明顯嗎?
  “你們三個是不是太閑了?最近桑總沒虐你們,你們就皮癢了嗎?”袁潤之嚼著口中的青菜,惡瞪著麵前的三個臭丫頭。三個人什幺沒學會,盡跟她學會了到處挖八卦。
  “喲喲喲,顧左右而言他,明顯心虛嘛!”三個異口同聲指著她。
  “心虛你們個大鬼頭!快點吃飯吧,飯都堵不住你們的嘴。”她索性埋頭吃自已盤中的飯菜,在紀言則的調教下,她可是知道了什麽叫做言多必失,總之,他和她之間的事,打死她也不會多說一個字。
  王媛媛突然捅了捅馬紅豔,示意她們看餐廳打菜處。
  紀言則剛好打完飯菜,找尋座位。
  三個人對視,嬉笑一聲,便識趣地端著盤子轉戰其他位置。
  紀言則看到袁潤之身旁和對麵的位置突然空了下來,又看到總經辦的三個丫頭對他笑得十分曖昧,心中大致明白怎麽回來,想都沒想直接走了過去坐下。
  “我吃好了,你們三個八婆慢慢吃。”袁潤之連頭都沒有抬,端起盤手準備撤,起身的那一刹那看到紀言則坐在對麵,兩隻腳底就像是有了膠水一樣,動彈不得。
  “怎麽,她們三個惹到你了?口氣很衝。”紀言則看得出來她的猶豫不決。
  心裏念了他一個早上,這會兒見著了,突然又有些不如所措。要是被那三個丫頭看出她緊張不好意思,她這一世英名就全毀了。她掩飾性地理了理頭發,故作無所謂的樣子,說:“也沒什麽,亂嚼舌根。我吃好了,先走了,你慢慢吃。”說完,她端著餐盤一溜煙逃離了餐廳。
  紀言則凝視著那抹身影消失在餐廳門口,唇角輕揚,摸出手機,慢悠悠地按了鍵盤,不一會兒,一條消息成功發送出去。
  袁潤之乘坐電梯剛進入辦公區,手機收到短消息的聲音響起,手機屏幕顯示發件人是紀言則。
  貌似發手機短篇是對情侶戀愛初期最愛幹的事,紀言則似乎對這種交流方式樂此不疲。
  她笑著按下查看鍵,“想我的話就直說,別不好意思,我承諾過VIP通道一路為你暢通,矯情這種東西不適合你。”
  臉倏地燒了起來,她咬著牙低咒,這個臭屁的家夥,當麵道貌岸然,背地裏就喜歡幹這種不要臉亂調情的事,咒歸咒,可是她心裏還是甜絲絲的,就像是灌了蜜糖水一樣。
  她迅速回複-條,“孔雀開屏,自作多情。”
  她走進辦公室,手機短篇又來了,“錯,正解為‘孔雀開屏,求偶發情’。請參照《趙氏語錄》。”
  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風騷,用手機就可以這麽肆無忌憚。“孔雀開屏,求偶發情”這句話的創始人是趙夜群。趙夜群經常被夏月菊罵作自作多情,突然某日,他辯證地反駁了孔雀開屏並非自作多情而是求偶發情,隻是沒想到紀言則背地裏居然也會偷聽大夥兒調侃。
  她正要回複短信嘲笑紀言則,手機鈴聲驟然響了起來,嚇了她一大跳。
  她定睛一看,竟是紀宇昂。
  思緒一下子飄至中秋那天,她隨紀言則又一次回紀家,誰知剛進紀家門,便看見紀年祥掄起拐杖打在紀宇昂的身上。
  起因是將於十月一日結婚的紀宇昂與謝靜宜在前兩天解除了婚約,理由是紀宇昂私生活不檢點,金屋藏嬌,被謝靜宜抓個正著。最要命的是,謝大小姐不甘心,還將壽宴那天晚上紀宇昂喝醉酒抱著袁潤之的事也抖了出來,搞得她一進紀家大門,大家的目光全落在她的身上,透露著不解與責難。
  好端端的一個中秋佳節,因為此事鬧得天翻地覆。
  她清楚地記得那拐杖一下下打在紀宇昂的身上,又狠又準,在她與紀言則進門之前,全家上下沒一個人敢攔紀年祥。若不是她和紀言則提前了半小時進家門,像那種打法,紀宇昂恐怕要在醫院度過那個中秋了。
  紀言則攔下那拐杖之後,紀年祥氣得怒稱要登報聲明和紀宇昂解除祖孫關係,無論是紀家,還是天宇集團,紀與昂休想得到一毛錢。
  雖說私生活不檢點一事讓紀大帥哥在她心中僅存的一點兒美好形象蕩然無存,可是一想到謝靜宜那種高高在上的千金氣焰,她又能理解紀宇昂,有什麽理由將所有過錯全都推紿他呢?
  紀宇昂被打成這樣,她心底不禁升起憐憫之意,伸手去扶他,卻被他輕輕避開。
  她清楚看見他唇角輕揚,仰起頭,俊美的臉上掛滿了微笑,但那雙澄澈的雙眸卻是冰冷異常,尖銳如刀,找不到一絲笑意。
  隻聽他對著紀年祥冷笑一聲,“你從來就沒當我是紀家人。現在我和你都解脫了。”說完,他便站起身,頭也不回,甩門離開了紀家。
  七嬸和Sara去追,卻是失望而歸。結果,紀年祥氣極攻心,身體撐不住,住進了醫院,整個紀家上下,一片雞飛狗跳。
  這也許是袁潤之不停地打紀宇昂的電話,可紀宇昂始終不接。
  她萬萬沒想到事隔三天之後,紀宇昂卻打電話紿她,她急忙接起電話。
  “之之,能不能陪我去看看我媽?”紀宇昂的聲音永遠那麽動人。
  “好。”也許她能說服他回紀家看看紀年祥。
  “下了班,直接到第一次遇到我的大廈,我等你。
  “好的。”她訥訥地應聲。
  “別告訴阿則,我不想見到紀家的人。”
  “好的。”暈死!怎麽紀家的男人都會讀心術,她還沒開口,他就直接斷了她的念頭。
  “那好,先這樣,晚上見。”
  她根本來不及開口說再見,紀宇昂已先行掛了電話。
  她盯著手機屏幕開始發呆,這件事要不要告訴紀言則呢?最近她的腦袋越來越不好使了。
  手機突然又傳來一聲清脆的短信鈴聲,她打開,是紀言則發來的,“晚上想吃什麽?我馬上要去裕鑫,想到了,就發個短信給我。”
  看著手機屏幕,她深深慼起眉頭,晚上與紀言則約會的事勢必是要取消了,但是陪紀宇昂去看他的母親的事究竟要不要告訴紀言則呢?如果告訴他的話,不知道他會不會誤會,畢竟紀宇昂消失了己天店,第一個聯係的人是她這個外人。就像壽宴那天晚上的“擁抱”事件,被他和謝家姐妹撞個正著,有時候真的是百口莫辯。但是如果隱瞞,萬一以後被紀言則知道了,那麽,她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最主要的是,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在意他的想法,她真的不想他誤會。
  想來想去,她覺得還是告訴紀言則比較好,於是發了條短信過去,說是今晚不可以跟他去吃飯,因為紀宇昂約她去看他母親。
  她等了約五分鍾,才再次聽到手機短信鈴聲。
  “晚上陪他去看看舅母吧,家裏的事情暫時就別提了。”
  短短的一句話,猜不出他的心思,她合上手機,細細揣摩一番.不禁深歎一口氣。怎麽這種事比對付工地上的那些工程隊還要麻煩!
  今晚見到紀宇昂之後,先勸勸他再說,看看情況如何。
  下了班,袁潤之開著車到了紀宇昂住的單身公寓。進了房間,她瞄了好久,並未瞄到傳說中他金屋藏嬌的痕跡。
  床上放著一個行李箱,紀宇昂正在往行李箱裏收拾衣物。
  她十分驚訝,“你怎麽收拾衣服,要出門散心嗎?”
  她的阿姨隻要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跟她獅子大開口,要完一筆錢後,就會失蹤十天半個月,回來之後,她才如道阿姨原來剛從某旅遊勝地度假歸來。
  紀宇昂停下收拾衣物的動作,說:“明天,我要飛加拿大。”
  “啊?你明天要飛加拿大?”袁潤之大吃一驚,“是去散心,還是你打算出去不回來了?”
  “累了很久了,想出去走走,”紀宇昂淺淺地笑了笑。
  袁潤之突然不知所措,抓了抓頭發,勸他,“宇昂,你別衝動。紀老爺打你,也許是他老人家火氣旺了一點兒。就拿我家裏的情況來說,小時候,我阿姨惱我的時候,會拿著雞毛撣追著我,繞我們桃花鎮跑兩圈,但是實際上呢,她不知有多愛我呢。紀老爺子對你其實也是這樣的一份心意,畢竟你們是祖孫倆,血濃於水,不應該記隔夜仇,況且,他現在還病著……”
  “不,你誤會了,我不是氣他。我出去走走,對他和我都好。”紀宇昂垂下眼瞼,“小的時候,我最大的願望就是當一名攝影師,把世界各地的美景都拍攝下來。後來,為了父親和母親,我努力活著成為一名紀家人,放棄了曾經的理想。如今走這一步,是我太過自負,現在卸下紀家這個光環,一身輕鬆,我可叫像阿則那樣,自由自在,做自已想做的事。第一步就是先去加拿大,重拾兒時的理想,把最美的楓葉帶回來。我媽最喜歡那裏的楓葉。”
  “對哦,你這次去散心,也要帶她去嗎?”
  “不。因為母親的病不宜長途勞頓,我不能帶她一起去,所以,今天我要你來,是想請你幫忙,我去加拿大的這段時間,請你常常來看看她。”
  “為什麽一定是我呢?”
  “因為你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像一道彎彎的月牙兒,她說喜歡看你笑,你的笑讓她安定,而且,她一直念著你的不二家棒棒糖。”
  “啊,這樣啊。好,我幫你。”懂得欣賞不二家棒棒糖的是她的朋友。
  “很抱歉,將你扯進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裏來,我真是一個自私的人。”
  “自弘?這個世界上的人誰又能說自己不自私呢?你都說了是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當然在所不辭。”她不覺得紀宇昂自私,什麽事都有因,才會有果,隻能說他是一個可憐的人,她越來越明白他為什麽會羨慕紀言則。
  紀宇昂凝視著她沉默了幾秒,一本正經地說:“記得我和你說過,我羨慕阿則。”
  “嗯。”
  “其實我更加討厭他。”
  袁潤之驚愕地看著他。
  “從小到大,我討厭他什麽事都可以置身事外,總是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還討厭爺爺將他捧在手掌心,所以,我對自己發誓,我什麽都要比他強。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在猜你跟阿則是什麽關係,後來一通電話差不多確定了,到了集訓我確定他很在乎你,於是我有了一個念頭,就是把你從他身邊搶過來,我想要看看他痛苦的樣子。”
  袁潤之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紀言則很在乎她?他在乎這世界上的阿貓阿狗,也不見得在乎她,那時候那種表露出來的假象,不過是為了哄騙家裏人罷了,而且這樣的“在乎”,也隻有半年的時間而已……
  她顫抖著唇發問:“所以,壽宴那晚,你突然抱著我,是正好看到他來找我?麵對謝家姐妹的質問,你不解釋,也是故意的?你就是想要他們誤會?”好可怕的紀大帥哥,內心太陰暗了。虧她還把他當朋友,他怎麽能這樣?
  紀宇昂低笑,“對,我是故意的。”
  袁潤之捏緊了雙拳,真的好想揍扁他那張禍害人間的臉,他怎麽能在講出真相後還笑得出來?虧她還把他當朋友。
  紀宇昂看著她氣憤的小臉兒,不禁失笑,“你顯然將我之前說過的話忘了,我那麽做可是自私的,是為了毀婚。如果是因為嫉妒和討厭阿則,我根本用不著等到壽宴那晚,早就集訓的時候就搶人了。”
  紀宇昂斂了笑意,長出了一口氣,嚴肅地凝視著她,“隻可惜在集訓的時候,我發現,他比我想像中的要可憐,而你在為他哭泣。如果我早一點兒認識你,如果你可以少愛他一點兒,如果不是因為不想看著你左右為難,不想看著你哭泣,也許那晚我真的會不顧一切地動手搶人。”
  袁潤之怔怔地看著他,心底一陣陣顫抖。
  紀宇昂的手指輕撫上她的臉頰,“你對我有過想法,對不對?”
  被說中心思,袁潤之的臉倏然紅透,也許每個女人在感惰上總會遇到岔路吧。
  “隻是喜歡沒有作,因為你更愛阿則。”他淡淡地笑著,“好好珍惜你的愛情。”
  袁潤之緊繃的弦終於放下了,暗暗吐了一日氣。
  紀宇昂看著她,在心底晦澀地笑著,這份愛戀永遠隻能深藏在心底,愛一個人,並不是占有,而是希望她幸福。
  他拍著她的肩頭,“走,我請你吃飯,想吃什麽都行,今晚可是一個好機會,一定要狠狠敲我一頓,不然你虧大了。”
  “能吃龍肉嗎?”她問。
  “好!那就去吃小龍肉,隔壁一條街有家蛇肉館。
  “蛇……蛇肉……”蛇?好可怕的東西,她要暈了。
  袁潤之對蛇有強烈的恐懼感,當然死都不會去吃蛇肉。紀宇昂帶著她去了隔壁一家農家菜館,客人很多,兩個人隻好坐在馬路邊上臨時搭的桌台上,點了一大盤香辣蟹。
  看慣了紀宇昂一身高檔西裝坐在飯店裏優雅地用餐,這會兒卻在吃路邊攤,和她一樣,顧不得什麽形象,啃著螃蟹,吃得有滋有味,她反而覺得他的選擇是對的,因為這樣活著才像是一個人。
  飯後,袁潤之拉著紀宇昂去超市買了一大袋不二家的棒棒糖,還有好些水果,兩個人才去了腦科醫院。
  幸好,紀宇昂的麵子夠大,這麽晚去探望病人,一路綠燈暢行。
  小護士們一見到紀宇昂,兩隻眼睛直冒綠光。
  袁潤之不禁想起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那些女生見到紀言則也是這副表惰。唉,上天造人真是太不公平了,為什麽有的人長相這麽平凡,例如她,有的人長相這樣謫仙,例如紀家這對兄弟?
  莊雲霞見到袁潤之,十分開心,將整包不二家棒棒糖抱在懷裏不肯放手。
  袁潤之看著紀宇昂溫柔地哄著莊雲霞,心中感慨萬千,她喜歡溫柔的男人,就像他說的,如果他真的想搶人,根本不用等到壽宴那晚,說不定之前他勾勾小手指,她就會跟著他跑了,將紀言則一腳踹得遠遠的,再不要受那家夥的氣。
  她又在瞎想了,她果然有朝三暮四的潛質。還好,有時候意誌夠堅強,紀言則那個臭屁的家夥,真是積了幾輩子德。
  離開了腦科醫院,紀宇昂是要出發去上海。臨走之前,他再一次擁抱了她,他在她耳邊輕輕道了一聲:“之之,謝謝你。”
  袁潤之回以憨憨的一笑。
  紀宇昂拉開車門,頓了一下,抬首看她,神惰十分凝重,“之之,如果今年12月31日前,阿則向你求婚,你就嫁給他,如果他沒有向你求婚,明年1月1日你就跟他分手,等我回來,我娶你。”
  袁潤之揚著笑意的臉猛地一下子僵住,心共一驚.難道他知道自己和紀言則半牟之約的事?可是為什麽他又提紀言則會向她求婚?還有,就算紀言則不向她求婚,她也不可能答應跟他結婚。
  她幹笑,“別開玩笑了……”
  紀宇昂苦笑,“我真心希望你幸福開心,我走了,你保重。”
  “保重。”她淺淺地笑了笑,看著紀宇昂坐上車子,她向他招著手,直到那溫暖柔和的招牌笑容消失在長長的夜幕下,她才斂了笑意,鎖著眉頭,開車回家。
  一路上,她邊開著車,邊想著紀宇昂的話,想著想著,最後不禁失笑,有什麽好想的呢?紀言則是不會向她求婚的,他又不喜歡她,兩人現在的關係不過是一夜情之後的產物,連紀宇昂都想到了半年之後會分手的可能,她還能有什麽期待呢?唉,她隻是想開開心心地完成這半年,半年之後的事,半年之後再說。
  泊好車,袁潤之搭著電梯一路升上自家門口,出了電梯,摸出鑰匙,準備開門,卻意外地聽到清晰的呼吸聲,她屏住呼吸,豎起耳朵細聽,當下心底一毛。她緩緩轉頭,看到過道的窗戶邊立著一個黑色的人影,那道黑影剛好也轉過身來,嚇得她趕緊撲向電梯,死命地按上下鏈。
  驀地,那個黑影歎息出聲,“袁潤之,你有點兒出息好不好?”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電梯門打開了,借著電梯內的光亮,袁潤之摸著了樓閣電燈的開關按鈕,看到倚在窗戶邊上的人不是紀言則,還能是誰?
  她拚命地拍著胸口,然後衝過去,衝著他咬牙切齒地低吼:“紀言則,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嚇死人的?!”
  紀言則垂著眼眉,長長密密的眼睫在他眼廓下投下的兩道陰影遮住了他琥珀色的眼眸,叫人看不清情緒。他抬起夾著煙的手腕.剛想吸一口煙.突然又垂下.將煙丟落在地上,用腳踩滅。
  袁潤之的目光順著看向地麵,地上散落著好些個煙頭。
  她驚愕地問他:“你……好像不抽煙的。”至少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她從來沒有見過他抽過一支煙,也從來沒在他的身上聞到過-絲煙味。
  “不抽,不代表不會抽。”紀言則抬眸看她,就是她這副呆呆的樣子纏繞了他一個晚上。
  他需要的不是煙,是解毒藥。
  他抬起手,摸向她的臉頰,指腹順著她光滑細膩的臉部皮膚輕輕摩挲。
  這樣親昵的舉動,不知是純粹的無聊還是刻意的挑逗,讓她又是一陣眩暈,心髒開始猛烈的跳動,腦子裏不禁又響起紀宇昂說過的話……
  她緊張地左顧右盼,貪心地期待著什麽,可是他就是什麽也不做,隻用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一遍一遍重複著這個讓人崩潰的動作。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終於忍不住打掉他的手,說:“哎,你是不是很無聊?幹嗎像摸小貓小狗一樣摸我?這樣很難受。”
  他輕輕挑了挑眉,“你現在這樣跟小貓小狗差不多。”
  果然是她在臆想。這家夥,出口就沒有句好話!
  她鄙夷了他一眼,“你該不會在吃醋吧?”
  他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腦門,不屑地輕哼一聲:“我在吃醋?你做夢!”
  “那你死在這裏幹什麽?!我去見他,都有跟你匯報,我很懂職業操守的。”她憤憤地咬著牙,轉身開家門。
  “你隻跟我匯報了前半段,後半段還沒匯報呢。”他跟著就要進她的家門。
  她擋在門口,不讓他進門,“對不起,現在本小姐要休息了,要聽匯報,明日請早。”說著就要關門。
  他伸手用力擋住,一隻腳卡住門,便順利擠進她的小窩。
  “喂,你這樣我可以告你半夜私闖民宅!”她氣憤地指著他鼻子道。
  對於她的惱怒,他置若罔聞,眼眸微眯了一下,便直接伸手將她勾入懷中。
  “你……”一個“你”字剛出口,她的話音便被迫吞下,因為他的身體迅速壓了過來,她整個人被他抵在門上。
  混亂中,她揮起手惱羞地掙紮,可是方一抬眸,迎向的便是他的臉龐,她可以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正急促地拂上她的臉頰,還有右側的發梢。
  “我……突然很想你。”他輕聲說道。
  突然很想她?
  她的腦子裏就像是裝滿了繈糊,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更不如道怎麽開口回應,他的氣息裏夾雜著淡淡的煙草味道。
  她小心翼翼地呼吸著,那淡淡的煙草味道就像是一劑嗎啡,讓她的心在瞬間麻痹了。
  下一秒,她的雙手被抬高,固定在兩側,指縫間很快插進他的手指,十指交叉。
  他淡淡地勾起唇角,臉又向前傾去半分,剛那將唇壓在她的唇上。他並求進行下一步動作,隻是帶著挑逗的意味,以唇輕輕地摩挲她的唇麵。
  她隻覺得自己快被他逼瘋了,夜黑風高的夜晚,他就這樣無聊地跑來逗弄她,撩撥她,說很想她,真是太可惡了。
  她張開嘴唇,在他那撩人的薄唇上用力一咬,聽到他的喉嚨裏發出低呼的聲音,她又不忍心地鬆開口,可是剛鬆開,他的舌頭便靈活地侵入,帶著灼人的溫度,在她的唇齒之間激烈地攻城略地,她幾乎是毫無抵抗之力便繳械投降了。
  這熱情似火的吻,一觸即發。
  若說集訓結束那晚兩個人是因為酒精的侵蝕而放膽做了內心不敢做的事,那麽今晚這樣的吻,帶著相思如潮的愛意,成了情欲的催化劑。
  當彼此唇舌分開之時,兩個人已經迷迷糊糊地倒在了那張被紀言則嘲笑了無數次的鋪著蕾絲花邊床單的床上,彼此之間的束縛也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黑暗之中,她睜大了眼睛對上他灼灼的目光,身上輕顫了一下,雙手抵著他的胸膛,不讓他有進一步的動作。
  他不解,目光灼灼,似在詢問。
  她結巴著說:“我……我不……不想意外懷孕……”
  他一怔,然後深深地歎息一聲,挫敗地放開她,坐起身。
  心有不甘,他不想離開。
  雙手緊抓著床單,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反過身再度壓上她,吻上她的唇,狠狠地糾纏了她一會兒,直到她快要喘不過氣,才咬了她一口,放開她。
  她輕哼一聲。
  他凝視她,不想懷孕,不代表不可以。
  “我下樓去買避孕套。”他真的是想她想瘋了。
  他準備起身下床,手臂卻被緊緊抓住。
  “那個……床頭櫃的抽抽屜裏有……”她說完,便迅速轉身背對著他,將臉埋在被子裏。
  接著,一陣輕笑在上方響起,她扯下被子,鼓著腮幫不害臊地說:“笑什麽?!上次喝醉酒,我們那個以後,我不過是好奇那玩意兒長什麽樣,就買了一盒回來。”說完,她覺得太難為情了,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於是將臉再次埋進被子裏。
  那天買驗孕棒的時候,看到旁邊擺著一排五顏六色的套套,於是擋不住謗惑便買了一盒回家。拆開後研究了半天,腦子裏回憶那晚的事,她還是不明白怎麽用,本著求知的心態,上網又搜了圈,她覺得自己好猥瑣。
  他抿緊嘴唇,強忍住笑,探身向前,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果真摸到了一盒已經拆封的避孕套。
  她用被子捂著臉,悶了一會兒,差點兒要透不過氣來,剛拉下被子,便對上他滿是情欲的迷離雙眸,來不及深想,他的唇再度壓了上來。他修長有力的雙手撫上她光潔的背部,像是帶著電流一般,一路閃著火花,點綴在她細滑的肌膚上,引得她不禁陣陣戰栗。
  她的雙手像是尋不著方向一般,插進了他的發間,一會兒放鬆一會兒抓緊。當第二次那塾悉又陌生的異樣感充滿了她的身體,她不禁瑟縮了一下,雙手本能地抵住他的胸前想要推開,下一刻,卻被他引導地拉下,換作緊緊地纏在他的腰間,身體跟著他的動作一起擺動。
  體溫升得越來越高,空氣中四處彌漫著這樣的熱度,她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燃燒了,還是整個房間燃燒了,身體驀然一陣收縮,一種難以言語的酥麻感,猶如電流從脊椎向四處躥去,瞬間傳遍了全身,異常舒服的戰栗之後便像是一團棉絮軟在了他的懷裏。
  她就像一隻吃飽的貓一樣,懶懶的,動也不想動。
  他細細地輕吻了她的臉頰和頸項,輕笑著將她輕輕抱起.她閉著眼睛,雙手自然地攀緊了他的頸碩,任由他抱著她進了浴室,將兩個人衝淋得幹幹淨淨。
  回到床上,她便又窩進了他的懷中,安安穩穩地睡著了。
  他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嗅著她頭發上沐浴過後的清香味道,聽著她淺淺的呼吸聲,她在他懷裏這種真實的感覺,讓他安心。


  第五十二章求婚

  有了第二夜之後,兩個人突然莫明其妙地同居了,連袁潤之自己都覺得十分意外,為什麽事惰會發展成這樣?
  有時候兩人會住紀言則的豪宅,有時候會窩在她小窩。不過多數都侍在她的小窩裏,因為她每天都要數數硬幣,不然渾身發庠得欠抽。
  在公司碰麵,即便是同處一間辦公室,也裝成什麽關係都沒有,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下了班,各自開車回到住處。
  紀言則由於身居高位,沒人敢找他八卦,被人審問的苦差自然落在了袁潤之的身上。當然,袁潤之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對於兩人常常被同事們拿來開玩笑,又或者看到老板桑渝露出曖昧的眼色,她早已是如老僧坐禪,淡定到不能再淡定地一一否認。
  久而久之,大家隻會一個勁兒地開玩笑,對此事的真假,完全不在意了。
  日子過得飛快,袁潤之覺得以往那種怨女的生活,有了質的變化。
  紀言則溫柔體貼的另一麵揭開之後,她經常納悶兒,難道曾經自己的眼睛瞎了嗎?這樣一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入得閨房”的新世紀“三得”男人,她怎麽會現在才發觀呢?
  體健貌美、氣度不凡、學業優秀、工作體麵、薪水不菲、有房有車,他隨便往哪兒一站,隻要她站在他的身旁,她的臉上就好比灑了幾層金花。
  家居整潔、煥然一新,在他慘無人道的逼迫下,她含著淚將小窩收拾成這樣:頓頓好飯好菜,而且時不時菜譜翻新,雖然是每天被押著去超市當一回大姑大嬸,但能享受地他下廚的美食。
  漸入寒冷的冬季,每晚上床,被窩裏暖暖的,身邊還躺著一個“環保恒溫免費暖被器”實在是件美妙的事,加上廣為流傳的閨房四十八式經過悉心研究並實施之後,紀言則這個“三得”男人在瞬息萬變的社會真乃居家旅行之必備良藥。
  曾紫喬嘲笑她:飽暖思淫欲!
  她總是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都說床上運動之後,男人會很累,然後不顧女人感受,埋頭呼呼大睡,但是換在她和他的身上,卻是怡怡相反,每次都是她累到不行,先行與周公下棋去了。第二天,在他懷中醒來,當對上一雙妖媚狹長的眼眸,她便會惱羞地咆哮:“采陰補陽的狐狸精轉世!”
  唉,可是就算他真是隻狐狸精,被他榨得屍骨無存,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難怪小說裏說,無論年老還是年少的女人都需要情感的滋潤,男人都是女人的陽光,是女人的雨露!
  在紀言則光照和雨露的滋潤下,袁潤之覺得自已是一朵嬌豔無比的鮮花。
  滋潤歸滋潤,可是紀言則那嘴上損人的功夫卻始終不曾怠慢。關於紀宇昂那天約她的事,在他三兩下的撩撥之下,她便全盤托出,而全盤托出之後的結果是:三更半夜被他無情地一腳踹下床,罰去洗鍋,誰叫她晚飯吃完了偷懶,忘了洗鍋。
  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事後,她始終想不通,做什麽要乖乖地去洗鍋?要是以前,早就將鍋底貼在他的臉上了。
  最後她總結道,“美色當前,切忌衝動。”
  而他會很不屑地反譏:“不怕被引用,就怕你沒用。”
  自打有了“半夜洗鍋”這一不成方的體罰之後,隻要她在言行上稍有不如紀總大人的意,便會被罰去半夜洗鍋。
  憑她這種軟柿子,別說以前就被他捏得死死的,連搬運工都幹過,現今那更是鹹魚難翻身。總之,他每次都能找到理由證明她。
  她每去醫院看一次莊雲霞,或者哪一天她收到了紀宇昂從加拿大寄回來的明信片,那一晚必被罰洗鍋。一次兩次三次,為什麽次次被罰?某日,她終於頓悟了,原來問題根本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這個男人存心找茬,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在吃紀宇昂的醋。
  可是無論她怎麽試探,卻始終探不出任何口風。
  吃醋便吃醋,還死鴨子嘴硬,從來不肯表達。
  她索性跟他杠上了,於是每天下了班,第一件事便是去醫院看莊雲霞。
  當然可想而知。
  由於洗鍋次數太多,紀言則睡眠質量嚴重受到影響,常常“怨氣難消”,半夜拉她泄火,導致翌日兩人雙雙遲到。
  鑒於遲到影響太惡劣,紀言則沒臉將責任全推給一口無言反抗的鍋,於是為了保全麵子,他便找出兩條冠冕堂皇的理由定她的罪,一是他嫌棄她的窩,說那簡直是豬窩,二是她的豬窩離醫院太遠,不方便他抓她回去。以此兩大罪狀,威逼利誘她搬家。
  她反抗無效後,便很沒原則地含淚搬出了她辛苦賺回來的小窩,搬進了他的豪宅,任他魚肉。
  伶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越是天天跟紀言則纏在一起,她越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偶爾鬱悶極了,她會跑回自己的小窩,開始數硬幣.將儲蓄罐擺開一排,她發現,自從和他在一起之後,她存的硬幣越來越多,數一數,已經超過了一千枚。
  阿姨說道,如果有一個男人讓她存夠一千枚硬幣,便可以嫁給他。如今硬幣有—千枚了,她也偷偷地有了一種想嫁給那男人的念頭,可是那個男人會不會娶她,卻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今天,她又跑回自己的小窩數硬幣。
  她翻了個身,趴在那一床的硬幣上,鬱悶地用手撈著硬幣,再看著它們從指縫中一一滑落,她不禁想起《廣島之戀》,有句歌詞唱道:眼睜睜看著愛從指縫裏溜走,還說再見。
  如今已是十二月,離假扮女友的半年之期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真的有種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情從指縫中溜走還說再見的感覺,卻什麽也不能做。
  紀宇昂臨走之前對她說的那番話,她在想,也許不太可能等到了。誰會把一個半年的交易假戲真做呢?
  為什麽喜歡上他不好,不喜歡上他也不好?
  真的好煩躁!
  萬分糾結之下,她撥通了曾紫喬的電話,想尋求解答。
  不一會兒,電話那端終於響起了慵懶而風情的聲音,“怎麽?今晚沒跟紀師哥,在
  一起,寂寞難耐了?”
  “你每次都這樣犀利!”她撇了撇嘴,不過在麵對曾紫喬,她的心惰一下子放鬆了。
  “我還嫌刀不硬呢,怎麽都打不開你的豬頭腦袋啊。”曾紫喬在電話裏嬉笑。
  她咳著唇,長歎一口氣,“小喬,你說我該怎麽辦?”
  曾紫喬是唯一一個知道她所有事惰的人,如今發屋成這樣一個局麵,她覺得太難受了,從發現自己愛上紀言則的那一刻開始,她就變了,彎得貪心了,再沒有最初約定時的瀟灑。
  電話那端,'曾紫喬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期望什麽樣的結果?”
  她突然無言以對。
  “怎麽想的就怎麽說,對我,你還有什麽不好意思開口的嗎?”
  她咬了咬唇,小聲地說:“最好的那種,王子與公主從此過上HappyEnding的生活。”
  “那你就去表白。”'曾紫喬說。
  “我去……表……表白?”她不可置信地結巴著反問。
  “既然這麽糾結,那你就去問清楚,無非兩種結果,一種是直接被拒,關係提前結束,另一種分支為兩條,一條是他提出關係延期,直到他或者你提出終止關係,結局回到第一種,然後程序End,另一條就是程序顯示HappyEnding,然後End,”電話那端,曾紫喬一邊說一邊用紙筆畫出程序結構圖。
  “我……我……”袁潤之結結巴巴,矛盾了許久,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表白……還是算了吧。”
  “OK,如果你不問,那麽程序進入另一輪流程,就是選擇等待,計算結果同樣有兩種,一種是關係到期即終止,另一種依舊分為兩條.同樣—條是他提出關係延期,直到他或者你提出終止關係,結局回到第一種,然後程序End,另一條就是程序顯示HappyEnding,然後End.”曾紫喬十分淡定地吐出最後一個字音,另一個程序結構圖也完成了。
  袁潤之聽著這樣的建議,頓覺無言,緊接著,她忍不住地抗議,“小喬,我是讓你給我建議,可聽你都像是在做程序,這種事也用計算機語言來解決啊?”她真是欲哭無淚。
  電話那端,曾紫喬嬌笑,“不好意思,專業本能。啊,這個程序我要是改進一下,就是一個萬能愛情自解程序.你要建議嘛……嗯,好吧,那我今晚就連夜加班把這個程序做好,然後發到紀師兄的郵箱裏,看看他是怎麽解答的。”
  “小喬,為什麽在我跌倒的時候,你總是會習慣性跑上來狠跺我一腳?”把那個程序做好了發給紀言則,讓他選擇,不等於就是讓她去跟他表白?
  “之之,你的理解能力明顯有問題,我這可是叫為朋友兩肋插刀!”
  “插刀?我看我得自插雙刀,認識你這個倒黴的損友。”
  “那你去插刀,我哥叫我去滾床單了,懶得理你!”
  “你”的字音剛落,手機便被掛斷了。
  袁潤之難州置信地瞪大眼睛盯著自己的手機。什麽摯友?!還“我哥叫我去滾床單”?明明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偽兄妹,明明最討厭這兄妹關係,還編編叫“我哥”。自從曾紫喬失憶了之後,她的一切行為舉止都異於常人,太禽獸了。比起曾紫喬,她真是自歎不如。
  一個短消息的鈴聲響起,她打開一看,是曾紫喬發來的。
  “究竟怎麽選擇,其實你的心裏應該早已有了答案。記住有一句古詩叫做‘柳暗花
  明又一村’。”
  她將手機合上,無力地趴在床上。
  柳暗花明又一村?其實,她就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驀地,手機鈴聲響了,是那首好聽的Heartbeats,自打壽宴那晚聽到這首歌之後,她便將這首歌搞為紀言則的專屬來電鈴聲。
  隻要這首歌響,就意味著紀言則在召喚她。
  還沒糾結完他,他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她的心撲通撲通亂跳,她顫著手按下接聽鏈,將手機貼在耳邊,一聲不吭。
  電話那端,紀言則也不說話。
  這種沉默,除了隱隱的雜音之外,能聽到的便是彼此的呼吸聲。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久得仿佛都停止了腳步。
  最終,還是紀言則率先打破了沉默,“怎麽不說話?”
  “你不也沒說話嗎?”她咬著唇回道。
  “我在等你先說話。”他說。
  “那我也在等你先說話。”她再次咬了下唇,又開始較勁兒了,每次都會這樣。
  “剛才打你電話,一直占線。”
  “哦,我在和小喬聊天。”
  紀言則沉默了幾秒,便問:“什麽時候回來?”
  “回哪兒?”
  “你說回哪兒?”
  “你叫我去你那兒,我就一定得去嗎?”
  “那我去你那兒。”
  “幹什麽要天天跟你膩在一起,我又不是你老婆!”她脫口而出,話出口之後又十分後悔。
  不如道他會怎麽想,也許會以為她在逼婚吧。她現在沒有當初純粹的想法,她再不能像以前一樣不在乎他的想法。兩人的關係又是這樣不清不楚,甚至連男女朋友都算不上。
  曾紫喬看似開玩笑,卻分析得十分透徹的愛惰程序,對她來講就是根本沒有辦法選擇。她居然開始後悔,後悔答應他那什麽狗屁半年之約,現在真的好難受……
  該死的,眼淚又忍不住從眼眶裏跑了出來。
  她甚至不敢吸鼻子,怕被他知道她在哭,唯有用手捂住嘴巴,將眼淚生生咽下去,不讓它們再往外流,可是忍住了眼淚,卻忍不住心痛。
  他沉默幾秒,再次開口:“開門。”
  她一怔,聲音不像是從電話是傳來的,接著,她便聽到了門鈴響。
  她跑過去,透過貓眼一看,他正黑煞著臉站在門外。
  她迅速地擦幹臉,打開門,便衝著他吼道:“你跑過來幹嗎?”
  “跟我走。”他伸過手拉住她的手腕,就將她拉出門。
  她叫道:“這麽晚了,你拉我出去幹什麽呀?”
  “到了你就如道了。”他不顧她的反抗,將她拖進電梯。
  她剛想發作,可是電梯內還站著樓上的鄰居--一對中年夫妻。她隻好忍住,賭著氣,背對著他,不看他。
  到了地下停車場,她又被他塞進車內,車子一發動,便向市中心的方向駛去。
  下了車,袁潤之便被紀言則一路拖著走。
  當站在該市最大的珠寶金行麵前,袁潤之傻愣住了。
  她抿緊嘴唇,眼睛不敢相信地眨了又眨,他怎麽會帶她來珠寶金行?男人會帶女人到這種地方,要麽定情結婚,要麽是包二奶討歡心。他帶她來這裏是什麽意思?
  紀言則見她發呆,摟著她的肩,神秘地微微一笑,然後在她耳邊輕道:“我有東西要送你。”
  有東西要送她?
  難不成是鑽戒?
  袁潤之呆呆地由紀言則攬著她進了店內,但是她緊張得身體十分僵硬,手心更是不停地冒汗。她的腦中不停地重複著一句話:難道他要送她鑽戒?難道他要送她鑽戒?難道他要送她鑽戒?
  店長一看到紀言則,立即迎了上來,“您好,紀先生。”
  紀言則便問:“我要的東西做好了沒有?”
  “真是太巧了,貨就在幾分鍾前剛剛送到,正準備打電話給您,通如您明天來取貨呢,沒想到您今晚就來了,您稍等,我去取一下。”店長說完,轉身去了裏間。
  袁潤之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一雙眼睛盯著對麵剛才店長進去的玻璃門,不知道他取的是什麽。難道是上帝聽到了她的心聲,所以指引著他來向她求婚的嗎?
  不一會兒,店長抱著一個很大的禮盒子走了出來。
  袁潤之一看到那個大大的禮盒,滿心期待全然落空,難怪常人道:“期望越大,失
  望越大”,真的幻滅了。果然是她多想了,他怎麽可能送她結婚鑽戒呢?
  她咬著唇,對他說:“又不是什麽節日,幹嗎送我東西?”
  紀言則不以為意,說:“本來想在聖誕節送你的,但你今天不開心,所以我想提前送給你。”
  袁潤之用力地咬了下唇。
  不開心?他的鼻子倒是像警犬一樣靈敏,知道她不開心。
  這時,店長邊打開禮盒邊笑著說:“袁小姐,你不知道我們店是多少女孩子羨慕你呢。紀先生送你的這份聖誕禮物很特別哦,可是放了他的真心哦。”
  放了他的真心?
  袁潤之輕皺起眉頭,雙目盯著眼前一個怪怪的擺飾,上麵彎彎曲曲的樣子,應該不是銀子就是鉑金做的,像是醫院裏僅器上顯示的心電圖那樣,波紋狀,一排又一排,整體造型看像一個船帆,下麵縣個圓圓的底座,上麵嵌著一圈閃閃的,不知是碎鑽還是水晶。
  這所謂的“放了他的真心”的東西,她完全看不出來是個什麽。
  她問:“這什麽東西?”他當真當她愛錢如命,如此大手筆地打造一個鉑金飾物?
  紀言則想了想,說:“八音盒。”
  “八音盒?”她驚訝。
  不過是要送她一個八音盒,幹嗎要這麽大費周章,還做得這麽奇怪,若不是本身是鉑金的話,恐怕一點兒價值也沒有吧。
  她再次看向那個怪怪的八音盒,想著怎麽玩,紀言則就像是聽到她的心聲一樣,拿起他親手設計的八音盒,輕輕轉動了幾下底座,然後放在透明的玻璃台麵上。
  這個在袁潤之看來很奇怪的八音盒發出了清脆悅耳如水晶般的音樂,竟然是那首HeartbeatS
  她動了動嘴唇,想說話,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那個店長拍了拍手掌,笑道:“紀先生,袁小姐,貨驗過了,是否要包起來?”
  紀言則點了點頭。
  店長便將八音盒收起。
  袁潤之看著店長麻利地動作,她又轉頭十分認真地看向紀言則,咬著嘴唇,隔了許久,才口是心非地說:“你是不是閑錢太多了?如果是這樣,下次直接折現金給我,我會更開心。”
  紀言則的臉色微變,不過兩秒後便恢複正常,他接過裝著八音盒的禮袋,唇角微揚,道:“不喜歡的話,那就算了,我收回。”
  袁潤之完全沒料到他說收回就收回,見他拎著禮袋轉身就出了金行,氣得她站在店內牙齒咬得直響。
  她咬著牙憤憤地說:“就知道他會這樣。”
  剛才濃情蜜意的氣氛一下子急凍三尺。
  金行內幾位店員個個目瞪口呆。
  店長急忙勸慰袁潤之,“袁小姐,假如背個三十幾萬的現金走在大街上那很容易被人打劫了,要是真被搶了,你說多鬱悶。這個八音盒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後顧之憂。”
  “三十幾萬?”袁潤之的聲音陡然上了個台階。
  “對啊,三十六萬八千塊。”店長點了點頭。
  “三十六萬八千塊?”袁潤之的聲音顫抖,胃底一陣抽筋。
  老天啊,他居然花了三十六萬八千塊,就為了做那麽怪的一個八音盒!難怪店長讚他的真心,三十六萬八千塊的真心啊,她究竟該為他的真心哭還是該為他的真心笑!
  店長接著又笑道:“不過戒指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到貨,因為紀先生下單的時間太晚了,但是本店保證在平安夜之前一定會到貨。”
  “你說什麽?戒指?”袁潤之聽到戒指二字時,不禁怔然。
  “哎?袁小姐不知道嗎?你們來之前紀先生才下的單。”店長奇怪地看著她,神秘而曖昧地一笑,“那一定是紀先生想給你一個驚喜。”
  “謝謝你。”袁潤之難掩激動的心情。飛快地向店外跑去。
  她衝出店門,便看到紀言則一手抄著褲子口袋,一手拎著那個八音盒禮盒,目光溫柔地看著她。
  “紀言則!”她叫著他的名字大步上前,搶過他手中的八音盒說,“送給人的東西,你也好意思收回?”
  紀言則偏過頭看向馬路上來往的行人,不以為然地笑看著她,“我記得剛才某人說要折現。”
  “折現?你想讓我背著三十六萬八千塊走在大街上被人砍死嗎?”她將那個八音盒緊緊地抱在懷中,三十六萬八千塊!三十六萬八千塊!三十六萬八千塊!她的肉好痛啊!三十六萬八千塊就用來做這麽個小小的八音盒,太奢侈了,有錢也不帶這麽浪費的。
  好吧,她承認她矯惰,明明高興得要死,嘴上卻死不承認。
  聽到店長說他剛才做了戒指,她激動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兒了。那會是什麽樣的戒指?為什麽他要背著她偷偷做這些東西?是不是要送紿她的呢?是不是打算跟她求婚的?還是怎樣?
  許許多多個問題在腦中控製不住地躥出,可是她不敢問,這不是她矯惰,而是她害怕,因為她怕問出口之後,得到的回答是她自作多情。
  她從不是一個自信心十足的人,相反可以說她是一個自卑的人。跟曾紫喬比,她沒有美貌沒有身材沒有智慧,跟桑喻比,她沒有家世沒有背景,更沒有成為女強人的氣勢。她常常會問自已有什麽,卻發現自己什麽都沒有。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平凡的那種人,她會的,隻是為了賺更多的錢而學會了趨炎附勢,在貧窮的夾縫中尋找通向金錢的路。
  紀言則,除卻他總是喜歡打擊她的特殊嗜好之外,這樣一個就像是王子一樣的人,讓她怎麽敢將自己擺在公主的位置上,充其量僅是個前途未知的灰姑娘。
  紀言則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鞋麵,沉默了很久,不說話。
  袁潤之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總是不停地四處看,似乎在矛盾著什麽。
  她的心跟著開始激烈跳動,經過幾番掙紮,她決定死就死吧,最壞的結局,不就是Gomeover嗎?這世界上做什麽事不是在下賭注呢?賭輸了,大不了就回自己的小窩,縮在牆角慢慢舔傷口好了。
  於是,她輕咳了一聲開口,同時也是試探,“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其實她更想問他:你是不是定了戒指?是不是打算向我求婚?
  她緊張地盯著他的眼睛,那長長的眼睫微垂,在眼下投下一方暗影。倏地,那長長的眼睫一動,那一雙琥珀色眼睛對上她的眼眸,他緩緩開口:“我想結束現在的關係。”
  淡淡的話音剛落,袁潤之隻覺得嗡一聲,兩隻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路麵嘈雜的聲音消失了,表惰也在瞬間僵住了,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呼吸跟不上,整個人沒法動彈。
  三十六萬八千塊是用來分手的,嗬,連下賭注的機會都沒有,就Gameover了……
  她低垂著眼眉,將懷中的八音盒抱得更緊,努力地調節呼吸,不停地眨巴著眼睛,強扯著笑容,極力克製自己不讓眼淚滑落。
  就在她剛想堅強地笑著回應“好啊”的時候,戲劇性的一幕又拉開了,突然又聽到他繼續說:“袁潤之,嫁紿我,讓我們現在的關係合法化。”
  “什麽?!”她猛然抬起眼,直視他的雙眸。她以為她聽錯了。
  紀言則輕挑了挑眉,深呼一口氣,別扭地四處看看,然後才對上她清亮的眼眸,有些不爽地說:“哎,你故意的吧?真的沒聽見嗎?我開口之前想過,此話隻說一次,如果你沒聽見,就算了。”
  “算算算!算什麽算?!算你個死人頭!”袁潤之操起手裏的禮盒就打向他,她越想越氣,不過是想要確定自己的耳朵沒問題,才多問了一次,他又給她這種反應。好啊,算就算,一拍兩散。她要是再理他,她就不是人。
  她將八音盒禮盒丟給他,吼道:“紀言則,你是個混蛋!還笑,誰稀罕!你去死好了!”她抬起腳在他的腿上狠狠地踹了一腳,踹完轉身就跑,眼淚抑製不住狂湧而出。
  可是腳才邁開兩步,整個人便被抱進了那個熟悉溫暖的懷抱,耳邊響起他的聲音,“袁潤之,嫁給我,讓我們現在的關係合法化。”重複的話語,溫柔而堅定。
  袁潤之粗喘著氣,抬手,微笑著拭去臉上的淚水,側過臉,高聲地回應他,“好!”
  紀言則聽到那一聲“好”,收緊了雙臂,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將臉埋在她的發間,顫著聲音說:“謝謝!”
  “謝?謝你個大鬼頭!你見過有人求婚像你這樣的嗎?戒指、鮮花、音樂、下跪,一樣都沒有,還裝模作樣的,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先跟她說分手,再求婚,害得她心髒都差點兒停止跳動。哪個人像他這麽過分的!
  “不是有八音盒嗎?”要如道這個八音盒是他自己設計的,意義比一枚戒指要重要得多。
  “你見過有人拿著一個三十萬八千塊的八音盒跑來求婚的嗎?當真錢多花不掉,還是你想別出心裁?”別說三十六萬八千塊,就算他隻花八百塊,甚至八十塊買一個戒指向她求婚,她也一定開心得睡不著覺。
  “也沒規定一定要用戒指求婚的吧?”女人真奇怪,戒指求婚又土又俗。
  “三十六萬八千塊!啊……”她突然尖叫起來,連忙掙開他的懷抱,在地麵找尋。
  剛才氣得半死,又拔不到東西揍他,便順手甩了那個八音盒,那可是砸了三十六萬八千塊啊,三十六萬八千塊啊。
  她心疼地撿起那個禮盒,急忙打開,拿出那個八音盒,仔細檢查外觀,沒見到鉑金或是碎鑽掉落,輕輕轉動底座,聽到那清脆悅耳的聲音,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幸好包裝包得好,要是真砸壞了,怕是她的腸子都要悔青了。
  她仰起頭氣呼呼地看向他,“你沒事送這麽個東西幹嗎?要是不小心碰壞了怎麽辦?你是不是存心做出來整我的?”
  紀言則蹲下身,看著那個八音盒,十分認真地對她說:“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不僅僅是一個八音盒。
  她小心翼翼地將八音盒收好,連同禮袋一起緊緊地抱在懷裏,這是求婚的證據,雖然沒有戒指,沒有鮮花,沒有浪漫的氣氛,可是她等到了他開口。她深深地閉起眼,幸福在心口慢慢漾了開來,難以言說。
  紀言則忍不住在她的唇角輕輕印上一吻,柔聲道:“本來是想聖誕節才開口的,可是我怕等到那聖誕節那天,夜長夢多。戒指我已經下單了,聖誕平安夜,一定會有一個讓你滿意的求婚儀式。”
  她順勢倒進了他的懷裏,任由他將自己抱得緊緊的。
  就算是沒有聖誕平安夜的求婚,她也滿足了。
  為了不打擾曾紫喬與她的“哥哥”曾師兄滾床單,袁潤之選擇發QQ消息的方式告訴曾紫喬,結果是王子與公主從此過上HappyEnding的幸福生活,她要結婚了。
  翌日,到了公司一開電腦,便看到曾紫喬的頭像在跳動。
  對話框一點開,她收到一個抱拳恭喜的笑臉表惰,“你還是忽不住先開口了嗎?”
  她邊敲鍵盤邊笑,“不是,是他。不過很可惡,先談分手,再求婚。”
  沒幾秒,曾紫喬發來一個驚訝的表情,“果然還是你的定力夠高。其實,我早就看出來紀師兄根本鬥不過你。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的魔性隱藏得真是太深太深。”
  袁潤之撇了撇嘴,無語地敲著鍵盤,“喂,我哪裏是魔了?事實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這樣,好不好?”
  曾紫喬發了個攤手的表情,“打算什麽時候結婚?我已經準備好荷包大出血了。”
  袁潤之笑,“聖誕節他要重新正式向我求-次婚,這周末他跟我一起去桃花鎮,去見見我阿姨。我阿姨同意了,他家裏人會正式上門提親,定日子。領證的話,不是今年的最後一天,就是明年的第一天。”
  “雖然沒有視頻,但我依然可以猜出,你樂得像隻老鼠。”
  “呸!”
  “嗯,我哥叫我去開會了,回見。”
  袁潤之忍不住嘖聲,又是“我哥”,看來曾紫喬愛上了這種哥哥與妹妹的曖昧遊戲。
  中午休息的時候,袁潤之撥了一通電話回桃花鎮,電話響了很久,終於通了,第一聲傳入她耳中的便是那蕩氣回腸的摸麻將聲。
  隔了好幾秒,她才聽見阿姨的聲音,“你個討債鬼的,這才十二月初,還沒過年,你打電話回來幹嗎?正忙著呢,沒空理你。”
  “洗牌的時間總能聽我說幾句吧?”
  “大四喜的牌被你攪了,都怪你這個討債鬼!”阿姨接電話的聲音永遠那麽激昂。
  “關我什麽事啊……”成不了牌,關她什麽事?麵對阿姨,她永遠都像隻遇著貓的老鼠。有時候她哀怨自己的名宇,什麽之之,吱吱……聽起來就像是老鼠叫。
  “你個討債鬼的,又怎麽了?”
  她支支吾吾地說道:“夢露,我……我硬幣存到一千個了……”阿姨的名字叫袁夢露,超級無知惡俗,偏偏阿姨有特殊嗜好,隻許叫她夢露,不許叫阿姨。也不知外公外婆怎麽給起的名字,還是老媽的名字古典,叫袁夢萍。
  “真的一千個了?”電話那端,袁夢露的聲音陡然變了調,“造孽哦,你個討債鬼存了多少年了,才遇上這麽一個男人!我說你今天打電話來,不會就無聊地告訴我你存了一千塊錢吧?嗯?
  “夢露,我要結婚了。”袁潤之深呼吸,一口氣說完。
  電話那端一陣長長的沉默,突然聽到袁夢露一聲尖叫,“那誰,大胡子你先來替我頂一把,我先教訓我家的討債鬼。”緊接著,便聽到了陣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兒,再次聽到她激昂的聲音,“你這個討債鬼,什麽時候又交男朋友了?要結婚了,你才打電話回來跟我講?還講個屁啊?!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臭小子?!你是不是跟你媽一樣,被人搞大肚子了?”
  “阿姨,你別激動。”袁潤之一聽到阿姨發怒,就顫抖,“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他,你知道的,還記得我剛上大學時,被一個男生的內褲給蓋臉了嗎?就是他啦。”
  “就是那個姓紀的,叫什麽紀言則的?”袁夢露的聲音稍降了一兩個分貝。
  “嗯。
  “那姓紀的沒被你紮小人紮死嗎?命還挺硬的。”
  “我什麽時候紮過他小人啊?”
  “那我們家牆上畫的一個人的名宇,被戮得慘不忍賭是什麽?”
  袁潤之無語。
  “你個討債鬼,什麽時候死回來?那小子就想這樣拐跑你?”
  “不是的,周末我們會回去看你。
  “回來再講.你要是敢像你媽那樣,被人搞大肚子才來個先上車後補票,老娘一定打斷
  你的狗腿!”
  “你別這樣,不會的啦。”
  “掛了,老娘要去摸麻將,沒空理你!”
  果然,連聲再見都來不及說,電話已被切斷。
  袁潤之無言地合上手機,回到辦公室裏繼續上班。


  第五十三章提親

  下了班,袁潤之開著車去超市轉了一圈,買了紀言則吩咐要買的作料,順便又買了好多零食,拎著滿滿一袋子。剛出電梯,她便聽到激昂高亢的說話聲,那聲音是她再塾悉不過的,可是他講的卻是她聽不懂的鳥語。
  她愣愣地看著幾米開外的兩個人身影,一個身穿白袍,一個身著西裝。
  咦?那個穿白袍的老外,不是那天去拜壽的天宇的客戶嗎?怎麽做生意跑到這邊來了?最怪的是,紀言則怎麽滿麵怒容地將他們擋在門外?看樣子,氣氛不太和諧,那剛才……紀言則在用外語跟他們吵架?
  紀言則看到袁潤之,神情微變。
  那兩個人順著紀言則的目光,緩緩轉過身,向她看來。
  袁潤之拎著東西,慢慢走過去,視線她好奇地打量著這兩個男人,穿白袍的是幾個月前在壽宴上送賀禮為首的那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那晚並未出現,但看穿白袍的對他畢恭畢教,應該是上司吧。
  不過,這個中年男人長得好帥,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尤其是那雙深邃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好迷人,配上剪裁精良的神色西裝,襯得他卓爾不群。
  完蛋了,她不但是帥哥控,還大叔控了。
  她禮貌性地微微一笑,“Nicetomeetyou.”英語世界通用,做跨國貿易的怎麽都應該能聽懂這句英語吧?”
  帥哥大叔淺淺勾唇,“你好!”雖然口音不是太純正,但中文發音還是正確的。
  袁潤之的頭頂上立現三條黑線,好丟人,帥哥大叔居然會中文。
  紀言則嘴角微微抽搐,越過兩人,直接將她拉進門內,像老母雞似的將她護在身後。
  袁潤之好奇地探出頭,衝著那位帥哥大叔微笑。
  那位帥哥大叔看了她一眼,淺笑,視線便轉向紀言則,以不算流利的中文問道:“Nick,不為我介紹一下嗎?”
  Nick?
  袁潤之揚了揚眉,不禁想起第一次見到紀有梅的時候,紀有梅也是這樣叫紀言則的,話說回來,一個母親一會兒叫自己兒子中文名宇,一會兒叫英文名宇,挺奇怪的。
  紀言則冷淡地回應:“袁潤之,我的女朋友,不過月底我們會去領證。”最後一句
  話,他刻意加重了語調。
  袁潤之的目光瞄向帥哥大叔,他依然是那副風度翩翩的模樣,對紀言則的回答隻是淡淡一笑,過了一會兒才道:“還有一個月,要好好玩一玩。”
  紀言則的臉色倏然變得蒼白,衝著他大聲說道:“墨多拉納先生,很晚了,請回吧。”說完,他不客氣地將門甩上。
  袁潤之不明白紀言則為什麽如此對待自己的客戶,可是看他現在的樣子,她如道他是真的怒了。
  她小心翼翼地戮了戮他的胳膊,“哎,你幹嗎這麽生氣?他們可是天宇的客戶啊,你從來不會這樣對待客戶的。”
  他深吐了-口氣,從她手中接過袋子,淡淡地說:“他不是天宇的客戶,是我爸。”
  她難叫置信地盯著他看,細細地研究了他琥珀色的眼眸,再回憶起那位帥哥大叔的相貌,兩個人擁有相似的輪廓,隻不過他的臉更加東方化一些,她恍然大悟,“我早就發覺你長得像混血兒,沒想到你真的是混血兒!”
  “嗯”。”他沒好氣地走進廚房開始忙碌。
  她倚在廚房門框上,目光色迷迷地在紀言則忙碌的身體上來回審視。
  他洗好牛肉,對上她恐怖的視線,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幹什麽這樣看我?”
  她傻嗬嗬地說:“第一次遇到混血兒,感覺很神奇。”
  他白了她一眼,“要不要讓你揪一下?”
  “好呀,好呀。”她立即上前,伸出手就想揪他的臉,他卻用筷子適時地夾住她伸過來的手。
  她立即叫道:“痛啊……”
  “去洗菜。”他見她叫痛,才鬆了手。
  她撇了撇嘴,乖乖地洗菜,卻不忘做一個問題娃娃,“你爸和你媽怎麽認識的?”
  “他們是大學同學,在英國留學時認識的。”
  “你爸長得好帥哦。那你媽為什麽不跟你爸結婚?你外公大壽那天,你爸讓人去送禮,看得出來他還挺在乎你媽的呀。”
  “如果我跟你說,我娶完你之後,還要再娶很多個老婆,你會接受嗎?”他認真地看著她。
  “你在做夢吧?中國是一夫一妻剩,娶幾個老婆?你想得美!”
  “在我爸的國家就是一個男人可以娶幾個老婆。”
  她頓了一下,終於明白他媽為什麽不嫁紿他爸了,難怪壽宴那晚他爸派人送禮,不
  敢親自出現,難怪紀年祥臉鐵青鐵青的。
  “你會接受嗎?”
  “我不會接受,我的老公當然隻能是我一個人的,怎麽可能跟幾個女人分享!”
  “那不就結了。”他眸色一沉,他一定要盡早把事惰解決,父親說了還有一個月的時候,絕不會多給他一天,今晚讓父親見到了袁潤之,不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麽事,他總育種不好的預威,覺得心驚肉跳的。
  “可以娶幾個老婆,你難道不心動?”
  “弱小三千,隻取一瓢。”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暖了袁潤之整個心房。
  “你爸那究竟是中東地區什麽國家?阿聯酋?”
  “說了你也不認識,印度洋上的一個破小島。”
  “馬爾代夫?”
  “我倒希望是馬爾代夫,一百年後將沉睡在印度洋裏。”
  “你真是太沒愛了。”
  “你說對了,我對那裏完全沒愛。”
  “我覺得對大部分男人來講非常有愛,一個男人居然可以娶幾個老婆,如果有一個國家,一個女人可以娶幾個男人,我會考慮移民。”
  某男的臉色越來越黑,“袁潤之,今晚的牛排沒你的份兒。你可以滾出去了。”
  接著,某女慘叫一聲,被扔出了廚房。
  直到睡覺的時候,袁潤之都在回味紀言則做的牛排,真是太讚了,配上他私藏了多年的紅酒,她已經飄飄然了。
  紀言則的腦子裏可絕不是想著牛排,在她洗完澡爬上床鑽進了被子的那一霎,他便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手迅速地滑進她的睡衣之內。
  她剛驚呼一聲,他溫熱的唇便輕輕含住她的耳垂,帶著無盡的挑逗和深惰偏執的迷戀吸吮著。
  在他的誘引下,她慢慢翻轉身,熱情地回應他。
  一番激情過後,他抱著她,將臉埋在她細滑的頸間,親吻著,“你阿姨喜歡什麽東西?”
  “黃金和鈔票。”
  他在她細白的脖子上深深吸吮,“沒別的嗎?”
  “她喜歡鑽研。啊!不能吸那裏啦,會被人看出來的啦。”
  他輕笑,繼續吸吮,“有毛衣呢,誰看得見?”
  她轉過身,“那我也要吸你。”
  “乖,睡了,明天還要上班。”說完,他抓住她的爪子,將她緊緊抱在懷裏,閉上了眼。
  她張牙對著他的胸口,隻能咬著滿嘴的空氣。
  周六一早,袁潤之和紀言則兩人駕著車子駛往桃花鎮。
  桃花鎮,顧名思義,因為全鎮種滿了桃樹而得名。
  袁潤之十分自豪,“現在是冬季,看不到桃花,到了春天,這裏就是桃花的世界,絕對不比射雕英雄傳裏的桃花島差。”
  紀言則看到一棵棵桃樹,突然頓悟。“我一直奇怪某人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要頭腦沒頭腦,為什麽還總是有招爛桃花的本事,原來一方水土一方人。”
  “紀言則,你是最爛的那棵!”
  很快,車子到了袁潤之家門口,紀言則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看著眼前高高的院牆與門檻。應是明清時代的建築,看得出來是凝聚了匠師們智慧的結晶。
  袁潤之頂了一下他,“怎麽樣?我老家很有人文氣息吧.”
  “嗯。”紀言則跟著袁潤之邁進了那高高的門檻。
  “有沒有醜媳婦見公婆的感覺?”
  “沒,隻有帥女婿見丈母娘的感覺。”
  袁潤之剛敲開家門,一個拖鞋便迎麵而來,接著是袁夢露的河東獅吼:“你這個討債鬼,回來找打了是不是?”
  “夢露,你別激動啊,激動容易長皺紋的。”袁潤之趕緊將自己手中的高檔化妝品送上前,“給你買的,香奈兒奢華係列,讓歲月無法在你臉上留下痕跡。
  紀言則聽到袁潤之叫阿姨為夢露,嘴角不禁頻頻抽動,他抬眸看向坐在堂屋正中央化著妝正抽著煙的女人,看上去四十歲左右,保養的很好,眉眼與袁潤之極像,若不是事先知道她是袁潤之的阿姨,他會誤以為她是袁潤之的母親。
  “阿姨,你好。”他禮貌地打招呼。
  “誰是你阿姨?!亂叫什麽?!”倏地,袁夢露從板凳上站起,手中突然變出個雞毛撣,指向紀言則,“你就是那個敢用內褲蓋我們之之臉的臭小子?!”
  “阿姨!”袁潤之急忙上前攔住袁夢露的胳膊。
  “閃開!你這個討債鬼!”袁夢露一把推開她,用雞毛撣指著紀言則的鼻子,說,“你,給我進來!”說著率先進了裏麵的房間。
  袁潤之臉色一白,在心中大叫一聲不妙,難道阿姨一見麵就要對紀言則使出家法?
  她拉住紀言則,紀言則拍了拍她的手背,對著她溫柔一笑,“沒事的。”
  紀言則剛穿過一道門檻,袁夢露便開口,道:“把門都關上!”
  他按她說的話將門關上。
  袁潤之滿麵焦急地扒住門,他又一次淺淺一笑,叫她安心。
  接著,他跟隨袁夢露穿越又一道門檻,進了裏屋。
  在袁夢露的指示下,他又將第二道門關上。
  門扣的聲音啪嗒一聲合上,紀言則剛轉過身,袁夢露便單刀直入,“臭小子,看你長得滿臉桃花樣,就不是個什麽安分守已的人,憑什麽娶我們家之之?”
  “憑這裏。”紀言則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相貌是父母給的,我無能為力,但若憑相貌判定一個人不安分守已,那這世界上所有長相看得過去的男人都應該去整容整成羅刹。”
  “我們家那丫頭說你能言善辯,巧舌如簧,今日一見,果真如此。”袁夢露笑,手中的雞毛撣子抖了兩下,“聽說你是天宇集團紀年祥的外孫,憑你的家世,你的相貌,我想,要嫁你的女孩,應該可以踏破你們紀家的門檻吧?我們家之之什麽都沒有,你為什麽會看上我們家之之?”
  與第一個問題的性質一樣,不過反過來問而已。
  紀言則淡淡地笑了笑低眉思慮了幾秒,抬眸正色回答:“俗話說,情人眼裏出西施,我覺得之之就是我的西施。我不覺得之之什麽都沒有,她努力,她奮進,她堅強,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外,能做到她那一步的,不是人人都可以。她有點兒小聰明,可大多時候還是很呆,又很拜金,是缺點也同樣是優點,不論是優點還是缺點,我都喜歡。我喜破她整整五年,她一直不知道,我想就算到現在,她可能還是不知道。我不敢貿然直接跟她說我喜歡她,因為就算說了,她也不會信。因為內褲的事,她見到我總是像見到仇人一樣,直到半年前,這種情況才稍稍緩和。你會這樣看我,她同樣也會這樣看我,何況我們兩人針鋒相對那麽多年,她隻會當我是想報複她。明明有一顆慧心,可是偏偏在感情上,她就像個白癡,即便她再遲鈍,就算花五年時間,甚至更長時間,我依然不放棄,所以才會有今天。”
  袁夢露聽了頻頻點頭,臉上呈現出十分滿意的笑容,隨著她來回踱步的頻率,她手中的雞毛撣上上下下有規律地揮動著。
  紀言則見她不說話,緊握著拳頭,深吸了一口氣,說:“請阿姨將之之嫁給我,我會好好照顧她一世一生。”
  與此同時,袁夢露頓住腳步,犀利的目光直視紀言則,手中的雞毛撣子一揮,直指他的鼻尖,厲聲問他:“臭小子,最後一個問題,你有沒有占我們家之之的便宜?”
  紀言則瞠目結舌,沒有料到袁夢露會這麽直接地問這個問題,他隻猶豫了幾秒,眼眸不過眨巴了一下,隻見眼前飛過來一堆雞毛……
  袁潤之把耳朵貼在門上,意圖聽清裏麵兩個人究竟在說什麽,無奈阿姨太厲害了,閂了兩道門。
  她在堂屋轉了N圈,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焦躁地不停扯著自己的頭發,盯著眼前那兩扇合著的門,要不是怕阿姨的雞毛撣子,她真想一腳踹開它。
  她趴在門縫間,突然看到裏麵的門打開了,阿姨手持雞毛撣先走了出來,她趕緊跳離幾水遠,選擇離得最遠的板凳坐好。
  幾秒鍾後,這一道也打開了。
  阿姨一出來,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一眯,迸射出淩厲的目光,宛如千萬把鋒利的小刀,直襲她的門麵.條件反射,她趕緊捂住臉,心中陡然一涼,暗呼一聲:大事不妙!
  透過指縫,她看見紀言則一個踉蹌,一隻手顫抖地搭上了門扉。
  她驚呼一聲,立即跳起來衝向他,“你,怎麽了?!”
  紀言則深呼一口氣,將手中一張寫著密密麻麻小字的紙條抖開,遞到她的麵前,“阿姨列的聘禮清單。”
  她快速掃了一下那份清單,然後捂著嘴巴,顫著聲驚恐地說:“怎麽聘禮中還有抽水馬捅?”
  話剛出口,便聽到身後一陣咆哮:“你個討債鬼,難道隻吃不拉?!”
  紀言則生怕再出什麽事端,飛快地捂住袁潤之的嘴巴,然後滿臉賠笑,對袁夢露說:“阿姨,你放心好了,清單上的東西一樣不會少。
  袁潤之瞪大了眼睛,盯著他臉上一條鮮紅的印子,還有頭發上飄的幾根雞毛,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冷戰。
  上門求親圓滿結束之後,袁潤之一直追問紀言則怎麽惹毛她阿姨的,可是無論她怎麽盤問,紀言則死活不開口。因此,那一道雞毛撣印痕,成為一個一直困擾著袁潤之的不解之迷。
  回去之後,袁潤之與紀言則開始按清單采購。對於阿姨列出的不合理的聘禮清單,袁潤之十分愧疚,這哪裏是在要聘禮,分明是在置辦雜貨,隻要是家庭生活差不多要用到的,全列在上麵,大到家電,小到一卷廁紙,甚至一根縫衣針,統統要按阿姨列的品牌購買。
  紀家上下得知紀言則決定結婚的事,別提有多高興,就連一直躺在床上的紀年祥也奇跡般的下了床。
  紀有梅恨不得連夜驅車去桃花鎮向袁家提親,在紀言則幾度鄙夷之下,她按捺下狂喜的心情,忍到了又一個周末,才正式上桃花鎮提親。
  這一次,袁夢露一改上次的冷臉,滿麵春風,猶如桃花招搖,熱情地接待了紀家人。
  紀有梅與袁夢露一見如故,兩個人歡天喜地定下了婚朝。


  第五十四章王子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聖誕節平安夜,紀言則絞盡腦汁,在家中製造了一個浪漫唯美的鮮花燭光求婚儀式,並將定做好的戒指套進了袁潤之的手中。
  袁潤之看著手指上那個跟八音盒同係列,一樣奇形怪狀的鑽戒,隻能用兩個字表達自己的心境---無語,為什麽別人的鑽戒都是又秀氣又浪漫的,而她的鑽戒卻像心電圖?
  雖然鑽戒醜了點兒,但是並不影響她樂滋滋的心情,她臉上樂開了花,因而遭到了紀言則強烈的鄙視。
  聖誕節剛過,紀言則接到出差的指示,所以找影樓拍婚紗照的事落在了袁潤之一個人的身上。
  這日周末,她拉著曾紫喬跑了好多家影樓,總算是相中了一家.後來.曾紫喬臨時有事,中午剩下她一個人逛街,也就索然無味,便開著車早早回家。
  袁潤之將她心愛的綠色小QQ停好,剛下車,正要走向地下車庫的電梯,一個人影走到她的麵前,“袁小姐!”
  生硬的普通話讓袁潤之頓住腳步,看向來人,是那天隨紀言則父親來的那位穿白袍的先生,不過他今天改穿黑色西裝,而非招搖的白色長袍。
  她微微點頭,“你好,是來找紀言則的嗎?他出差了。”
  卡姆達將手放在心口之處,向袁潤之禮節性地行了禮,用生硬的普通話對她道:“不,我這次來,是我家主人想請袁小姐一聚。”
  “你家主人?”袁潤之疑惑,想起紀言則說的他爻係的名字,“墨多拉納先生?”
  “是的,主人讓我來接袁小姐。”卡姆達道。
  袁潤之考慮了一會兒,聳了下肩,“那好吧。”
  語音落畢,一輛黑色賓利車緩緩駛來,卡姆達十分恭敬地為她拉開車門,“袁小姐,請!”
  誇張的車子,奇特的舉動,讓袁潤之有些不能適應。
  車子一路向市郊駛去,很快在一家私人會所停下。
  袁潤之剛下車,就有兩位待者為她引路。她望著眼前一排日式的房屋,心存疑惑,每一步走得都極為小心。
  待者很快將她領到其中一間包間,剛邁進去,身後的待者便將移門拉上了。
  袁潤之見到了紀言則的父親正盤坐在矮幾前,專心致誌地研究茶道。
  墨多拉納聽到門聲響起,抬起頭,淡淡地對袁潤之笑道:“袁小姐,很高興見到你。”
  單獨見家長,讓袁潤之極為不自然,她暗暗吸了一口氣後微微點頭,“叔叔您好。”
  墨多拉納笑道:“看來Nick和你提過我。坐。”
  “是的。”她點了點頭,跪在了矮幾前。
  “嚐一嚐我泡的茶。”墨多拉納將一小蠱茶遞至她的麵前。
  “謝謝。”她接過,淺啜一口,緊張地握著杯蠱。
  墨多拉納道:“聽說袁小姐打算和Nick結婚?”
  “嗯,是的。”她不禁挑眉。
  墨多拉納又道:“你愛Nick嗎?”
  袁潤之一下子愣住了,完全沒有料到墨多拉納會提出這樣直接的一個問題。
  愛與不愛這本身就是兩個人的事,以中國人的含蓄內斂,是不會隨便將這種人類最熱烈的感情掛在嘴邊的。在紀言則麵前她都不好意思提這事,更別說在一個隻見了兩次麵的長輩麵前正兒八經地談論這事,怎麽都覺得肉麻又怪異。
  她的臉微紅,遲疑地輕輕點頭,雙手握著小小的杯蠱不停地撫弄。
  墨多拉納突然笑了起來,“都快要結婚了,這樣一個問題卻讓袁小姐想這麽久?”
  袁潤之紅潤的麵色微僵,慼著眉心略帶防備地看向坐在桌子對麵的墨多拉納,道:“我並不覺得應該以說出口的快慢來評判是否愛一個人。不知道今天叔叔找我來究竟有什麽特別的事?”
  墨多拉納放下茶壺,“哦,沒什麽特別的事,隻是想請你喝喝茶,聊一聊。”
  袁潤之看著他倒茶的動作,並不認為他知識請她喝茶、聊一聊這麽簡單。
  正思忖著,便聽墨多拉納又問:“Nick跟袁小姐提過愛極島嗎?”
  “嗯?”
  “看來Nick沒跟你介紹,愛極島是我們的國土,印度洋上最美麗的一顆明珠。”
  “聽阿則提過。
  “是嗎?”墨多拉納淡淡地笑了笑,“知道Nick的名字嗎?他的全筆叫艾米爾?尼克?範?墨多拉鈉?達雷莫卡諾佐?伊縈托。”
  艾米爾?尼克?範?墨多拉納?達雷莫卡諾佐?伊縈托
  “好長的名字……”上小學的時候就聽說中東地區那邊人的名字又長又怪,有的人的姓名甚至長達三十多個字,第一次知道紀言則的另一個名宇,她有些想笑。
  “第一次聽到這麽長的名宇,是不是覺得有些好笑?Nick的母親阿Mei第一次聽到我的名字的時候也像你這樣的反應。”墨多拉納為袁潤之倒了一杯茶,“袁小姐,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一場沒有愛情的婚姻,隻是建立在金錢或者利用與被利用的基礎上,你會接受這樣的婚姻嗎?”
  墨多拉納的話讓袁潤之的心猛然一沉,她急急地喝了一口茶,故作鎮定,“很抱歉,恕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有什麽話,請您直說吧。”
  墨多拉納放下茶壺,攤了攤手,“袁小姐和Nick大學針鋒相對幾年,卻因為工作突
  然變動而在一起共事,偶然兩個人互相看對了眼,萌生出愛情的火花。無論是以前針鋒相對,還是到現在相戀,袁小姐始終都無法不被Nick的魅力深深吸引。袁小姐可見過Nick小時候的樣子?”
  他事出一些照片,一一攤開擺在袁潤之的麵前。
  袁潤之睜大了雙眼盯著眼前擺放著的一排照片,她拿起一張,照片裏是一個身穿白色長袍,共戴著王冠的男孩,坐在華麗厚重的沙發上看著書,那張臉白皙稚嫩,是紀言則。
  紀言則,他……為什麽會戴著王冠?
  再拿起一張,男孩長大了,身穿馬褲,揮揚著手中的馬鞭,同樣的一張臉,青春飛揚,卻多了一份孤傲。
  每一張都是不同麵的紀言則。
  她指著其中一張紀言則頭戴王冠的照片,顫著嘴唇問:“這個……他為什麽是這樣的裝扮?”
  “看袁小姐的表惰,就知道Nick不曾告訴過你這件事。Nick除了是紀家老爺子的外孫,還有一個身份就是愛極島的王儲。”
  王儲?那是個什麽樣的概念?
  袁潤之顫抖著手將照片放下。
  “袁小姐,你有沒有想過,Nick為什麽會突然想跟你結婚?”墨多拉納再次端起茶壺,為袁潤之倒了一杯茶。
  袁潤之下意識地挑了挑眉,對上墨多拉納略帶諷刺的眼眸,她鎮定地回答:“結婚是我們愛情的幸福延續。”
  墨多拉納聽了之後,不由得失笑,“愛情使人盲目,永遠看不清事實。也許,在你看來,這是愛惰.”
  “Nick是我們伊索托家庭所有孩子當中最優秀的,但是他從小就很叛逆,他討厭這個身份,這個身份束縛了他的自由,剝奪了他的一切學好,十八歲那年,他說他害留在中國生活,我同意了。他大學畢業那年,我要他回愛極島盡快完婚,他不肯,他跟我談判,說如果在今年年底他找到彼此相愛的另一半並且結婚,我將不得再逼他回去當王儲。反之,他必須跟我回愛極島。”墨多拉納站起身,走到窗戶邊上,眺望遠處蒼翠的鬆柏。
  袁潤之顫抖著手,端著茶盅,卻遲遲不曾飲下。
  墨多拉納繼續說道:“我同意了這個約定。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的Nick擁有高貴的皇室血統,他的眼光高過一切,就算他的內心有多麽排斥愛極島,也一定不會把自己已的愛情與婚姻賠進去。正如我想的,他是一隻桀驁的鷹,注定要飛回到我們美麗的愛極島。半年前,我們伊索托家庭又為他挑選了兩位優秀美麗的妻子,等他歸來。可是意外發生了,從他母親那兒,我知道他就在那個時候交了一個女朋友。”
  說到這裏,墨多拉納已踱至袁潤之的麵前,自上而下地凝視她,仔細地觀察著她臉上表情的變化。
  袁潤之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心口處仿佛壓著一塊巨石,呼吸困難,握著杯蠱的雙手不經意地絞在一起。
  就在一個月前,紀言則跟她說過愛極島是個一個男人可以娶兩個老婆的地方,而半年前,也是他提出要她做他女朋友的時候。
  “我不知道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意義!他半年前和我交往,半年前你為他安排婚事,這根本就是兩碼事。”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地扯出一抹微笑,強迫自己淡定。
  她不是傻子,瞎子都能看出來墨多拉納根本不希望她和紀言則在一起,所叫才會莫名其妙地找到她說上這麽些話。雷人的電視劇和小說不都是這樣演的和寫的嗎?嗬嗬,沒想到,居然讓她給碰上了。
  墨多拉納笑了起來,“袁小姐是個聰明人.聽袁小姐說話,就看得出來袁小姐是對愛情充滿著完美憧憬的,絕對容不下一粒沙子。可惜袁小姐和Nick從一開始,愛情這個天平就是不平衡的。你了解他有多少?”
  你了解他有多少?這是長輩棒打鴛鴦時最擅長說的話吧。
  袁潤之悲哀地發現,自己真的從來未真正了解過紀言則。
  “墨多拉納先生,你會在這樣的日子找上我,我想,你應該是做好了準備的。從剛才到現在你說這麽多,無非就是想告訴我,他會向我求婚,並不是因為愛我,而是不想回愛極島,不想當王儲,不想娶你們伊索托家族為他安排的兩位妻子,他想要自由.從頭到尾,你都沒有挑明,其實你的目的就是想讓我和他分手,對吧?”袁潤之輕輕摩挲著手背,說著嗤笑一聲,“那天,我還怪他為什麽會對你發這麽大的火,現在我想真正不了解他的人是你吧!”
  墨多拉納的視線在袁潤之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道:“就算是believe,中間也藏了一個lie。愛情從謊言開始,終將結束於謊言。你可以試試明年一月一日結婚。”說著,便向門外走去。
  就在墨多拉納走過袁潤之身側的那一瞬間,那充滿了堅定信心的笑容僵在了她的臉上。
  簡約寬大的和式包間內,一下子,隻剩下她一個人,沒有了敵對的對象,也就沒有了笑下去的必要。
  墨多拉納臨走之前說的話不斷地在她的腦袋裏回放。
  她無力地垂下手臂,一隻手顫抖著摸出手機,不停地撥打紀言則的手機號,手機裏傳來的始終是冷冰冰的機器音,“您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冰冷的聲音穿透了她的耳膜,穿透了她的心。
  她這是在幹什麽?為什麽要第一時間打電話給紀言則?
  她合上手機,身體抑製不住地顫抖,明明待在暖氣十足的房間,身體卻異常發寒。
  這種小說裏、電視裏才會出現的麻雀嫁進豪門受陰的狗血劇居然發生在她的身上。不,她遇上的可不是豪門,是皇室,是個漂浮在印度洋上麵不知名的小島君主國。
  她雙手捂住臉,不停地搓擦著臉部的皮膚,企圖喚醒她臉部有些麻木的肌肉。
  她不是在做夢,她有感知。
  為什麽紀言則好端端地變成王子?他不是那個整天高傲的小白臉嗎?他不是那個隻知道將她往工地上指揮的變態市場總監嗎?他不是那個隻知道有事沒事跟她鬥氣的男人嗎?他不是那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入得閨房”的三好男人嗎?
  驀地,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她的思緒被拉了回來。
  是紀言則。
  “找我?”
  袁潤之深吸了一口氣,強抑著慌張的情緒,“哦,沒什麽事,剛撥錯號了……”
  “你總是這麽矯情,想我就直說。”
  她現在一點兒開玩笑的心情都沒有,沉默了一會兒,她說:“今天我逛街的時候,去算命了,那個算命的告訴我,今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不是個領證的好日子……”
  “那他說什麽時間好?”他口氣微涼。
  “明年,一月一日。”她捂著嘴巴。她驚訝自己像是著了魔一樣,按墨多拉納的話去試探。
  紀言則很不屑地說:“我從來不信命。別道聽途說,最近騙子行騙的手段越來越高明。我不在你身邊,你那顆不太靈先的腦袋要謹防上當。”
  “並不是道聽途說,我隻是覺得一號是新年的第一天,第一天領證,感覺上要比最後一天好。”
  “你非要在元旦這樣的節假日去騷擾人家民政局的辦公人員嗎?”
  “如果一月一日不行,那我們就一月四號去?這樣不算騷擾人家了吧。”她抓住手機,期待著他能說好,然而再聽到他的聲音,所有的期待都幻滅了。
  “不行,太晚了。早一天總比晚一天要好。”
  “你為什麽一定要堅持十二月三十一日呢?如果我堅持一月一日呢?”她忍不住大聲脫口而出。
  電話那端一陣長長的沉默。隔了許久,才聽到紀言則低沉的聲音,“你今天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沒有。”她咬著唇,低聲回應。
  “明天我就回來了,別胡思亂想。”
  “嗯”。
  驀地,移門被拉開,一位侍者立在門處,恭敬地問坐在桌前發呆的袁潤之,“袁小姐,請問您現在需要用餐嗎?”
  袁潤之驚訝地回頭,“免費包晚餐嗎?”
  “是的。墨多拉納先生說這裏的一切費用全記在他的賬上,您想吃什麽都可以。”侍者遞上菜單。
  “記他賬上?”她斜睨了一眼菜單,是日本料理,她抬眸便對侍者說,“能吃法國大餐嗎?”
  “對不起……”
  “你不是說想吃什麽都可叫嗎?”
  “不好意思……”
  “如果沒有法國大餐吃,那就把錢退給我。”
  “這……”
  這也許是袁潤之自打在飯店裏吃飯以來,第一次無理取鬧,堅持要在日本料理店裏吃法國大餐,如果店家不能提供法國大餐,就得把墨多拉納要支付的法國大餐錢退紿她.
  協調了很久之後,店家實在沒有辦法,打電話向墨多拉納請示,得到墨多拉納的肯定之後,店家立即找了一輛車子將袁潤之送往市中心一家做法國料理很出名的飯店,所有費用由他們承擔,然後再找墨多拉納結算。
  豪華的包間內,袁潤之看著幾位侍者忙碌地開始上菜,餐具擺設非常華美,還沒有進餐,單憑這些華美的餐具,視覺上就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享受。
  這頓法國菜,算是她從墨多拉納那裏訛來的一頓飯,她從來沒有吃過號稱世界上最高級的法國菜,所以這次,怎麽都不能浪費。
  她不是公主,但也要像個貴族一樣吃飯,以顯示自己的身份和價值。
  她舉起那顏色豔麗的紅酒,淺叕一口,掃了一眼紅酒的年份,2003年的拉菲。2003年,那年的秋天是她和紀言則相遇的季節。
  她笑著,吃了一塊鵝肝,鵝肝醬散發出一種特殊的香味,明明該是酸中帶甜,可是吃到最後她覺得又苦又酸,她不明白為什麽有這麽多人愛吃這種玩意兒?一點兒也不好吃,跟紀言則煎的牛排比差太遠了。
  她又嚐了口生蠔,真的好難吃,居然有一種鹹鹹澀澀地味道,不是口感細膩的法國名菜嗎?為什麽口感這麽差?
  這一頓法國大餐.不知道要吃掉多少錢,但是這樣的水準,也能稱得上是五星級的酒店嗎?怎麽能做出這種又鹹又澀的菜肴來?
  她放下手中的刀叉,將酒杯的紅酒一飲而盡,還是又鹹又澀的味道,完全喝不出葡萄酒應有的香醇味道,五星級酒店也賣假酒嗎?
  她站起身,決定要投訴這家招搖撞騙的五星級酒店,卻不小心將麵前的盤子和刀叉打翻在地。
  好好的中國人不用筷子.片片用刀叉,受什麽罪呢?看吧,抓不好,全掉在地上了。
  她彎身去撿,滾燙的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滴滴落在花色複古的地毯上,還有她的手背上。
  其實她根本不應該在意墨多拉納說了什麽,無論他說什麽,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說她配不上紀言則,要她和紀言則分手。她臉皮那麽厚,對什麽事情在意過?難道別人叫她分手,她就真的去分手嗎?她又不是傻子。
  是啊,她不是傻子,所以她是有感情的,墨多拉納說得對,她對愛情有美好的憧憬,容不下一粒沙子。
  她坐在地毯上,閉上眼贍,強忍著將所有眼淚全部逼回去,但是心口好痛。
  “就算是believe,中間也藏了一個1ie,愛情從謊言開始,終將結束於謊言。”
  “之之,如果今年十二月三十一號之前,阿則向你求婚,你就嫁給他,如果他沒有向你求婚,明年一月一日你就跟他分手,等我回來,我娶你。
  耳邊嗡嗡作響。
  當時她奇怪為什麽紀宇昂會那麽肯定紀言則會向她求婚,如果墨多拉納說的那個約定也是真的,現在想來紀宇昂就知道這件事。
  所以,現在事實就是,紀言則隻當她是一個可以結婚和用來逃離束縛的籌碼。找不到合適的人,與其找一個無所知的陌生人結婚,不如找一個知根知底又好拿捏的女人來結婚。而她,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是不是這樣?
  她以為紀言州向她求婚是因為這半年來他對她動心了。
  如果墨多拉納所說的事情在她的心底投下了一枚巨型炸彈,那麽她打電話給紀言則確定能否更改婚期所得到的答案,讓她構築了半年的完美內心世界完全崩塌了。
  就算是believe.中聞也藏了一個lie......
  愛情從謊言開始,終將結束於謊言……
  她曾經口口聲聲對自己說,就算是半年之約結束,她也一定可以收拾好心情,微笑麵對。實際上,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堅強。
  紀言則,真的不能在十二月三十一日之後和她結婚嗎?
  十二月三十一日,這個日子對大部分人來講並不具太多意義,但對紀言則來說,卻是意義非凡。
  這一天一大早,他便驅車去袁潤之住的小窩。
  本來,他以為兩人會從他的住處出發,誰知昨天剛下飛機,就接到袁潤之的短信,“新郎新娘結婚前一天不宜見麵,今晚我住回我自己家。”
  當收到這條短信時,他不經意地微微皺眉,對老一輩的規矩感到無力,不過還好,隻是一天的時間,他都等了那麽多年了,也不在乎這一天。
  於是,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手機上飛快地按下幾個鏈,“早點睡覺,別玩太晚。明天一早去接你。
  過了一會兒,他才收到她的回複,隻有一個“嗯”宇。
  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嗯”字,卻在他的心頭纏繞著,揮之不去,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甚至在心中鄙夷自己,紀言則啊紀言則,你真是好沒出息,不過是孤枕獨眠的最後一晚,寂寞難耐什麽?前麵出差幾天,也沒這樣深更半夜輾轉反側。
  他伸手去按門鈴,等了許久,也不見袁潤之開門,心中一陣恐慌,於是他摸出備用鑰匙開了們。進門之後,他看到屋內的擺設像平常一樣,並無一絲雜亂。懸在嗓子眼兒的心瞬時落下。
  她究竟去哪兒了?他摸出手機,快速按了幾個鍵,手機裏傳來的卻是冷冰冰的機器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己關機……”
  冰冷的聲音穿透了他的耳膜,穿透了他的心。
  合上手機,他扶上自己的額頭,試圖讓自己保持冷靜。
  回想起前天她給他打的電話,說的一些話,他緊緊地攥起拳頭。
  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父親一直保持著鎮定,他便以為真的什麽事都沒有。
  他真的太天真了。
  紀言則先開車去了民政局,到了那裏,全是一對對正在辦理結婚手續的戀人.根本沒有袁潤之的身影。
  他期待著能在這裏看到她,而不是想象中的另一種結果。
  找了幾圈後,他不得不放棄,匆匆離開民政局,一邊向地下停車場跑去,一邊撥著那個令他深惡痛絕的號碼。
  沒多久,電話有人接了。
  “艾米爾殿下,請問您有何事?”是卡姆達的聲音。
  “他現在在哪裏?我要見他,告訴我你們現在在哪裏!”
  “艾米爾殿下,您忘了使用敬語。”
  “卡姆達大人.如果你想給我上禮儀課的話,我有的是時間跟你耗。”紀言則的語氣冷到了極點。
  “艾米爾殿下,請您息怒。”卡姆達平靜地報出了他們所下榻的飯店。
  紀言則掛了電話,便開車迅速趕往那裏,到了飯店十六樓,視線範圍內全是他熟悉而又令他厭煩的白色袖袍,這些仆人一個個向他恭敬地行著禮。
  這時,對麵走來一個人。
  他抬頭看向來人,是從小伺候父親的卡姆達,他有臉上永遠都是那副死寂般的表情,“艾米爾殿下,這邊請。”沒有多餘的話語,隻是一個簡單的手勢。
  他跟隨著卡姆達走進一個總統套房。
  墨多拉納正依在沙發裏看著時事新聞,聽到聲音,抬起頭,看著迎麵走來的怒氣衝衝的紀言則,墨多拉納微微一笑,“真讓人驚喜,我聽說,你今天會和袁小姐去民政局領證?怎麽,突然反悔了?打算跟我回愛極島了?”
  隻是這樣一個平常的微笑,紀言則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沉寂了一個多月的父親不會不行動的。
  “她在哪裏,你究竟把她弄到哪裏去了?”紀言則抿緊了嘴角,臉上維持著平靜,但胸中的憤怒像是投下的一枚炸彈,轟的一下炸開了。
  墨多拉納攤了攤手,“Nick,我不如道你在說什麽。”
  “別再裝了,墨多拉納先生,我的父親大人。你究竟把她弄到哪裏去了?”
  墨多拉納不悅地挑眉,“無論在地球的哪一端,綁架都是犯法的。你覺得我會做那種蠢事嗎?”
  “如果不是你,還會是誰?你敢對真主起誓,你沒有見過她?!”紀言則的眼睛死死地瞪向父親,琥珀色的眼眸因為憤怒而不停地變化著。
  墨多拉納淡淡一笑,“我可以對真主起警,我沒有綁架她,她究竟去了哪裏,我真
  不如道,說不定她在民政局門口等你。
  紀言則冷笑著搖了搖頭,“你答應過我,隻要在今年年底我找到我真心喜歡的女孩子,並在十二月三十一日,也就是今天和她結婚,你就會放我自由。原來你根本不守信用!”
  墨多拉納的臉色一沉,“從小到大我答應過你很多事,但是,最大的錯誤就是放任你在你媽身邊待了這麽多年。我從來不喜歡強迫人,不管對那丫頭也好,對你也好,我隻會說我應該說的話,並且全部都是事實,而至於你們自己怎麽想的,那是你們的事。我並沒有阻止你,不讓你跟她結婚,現在她不見了,你不能將責任全推到我的身上。從一開始,我就認為那丫頭根本配不上你。我不能夠容忍你為了要離開我,離開愛極島,去跟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結婚,把自己的婚姻幸福全部賠掉。”
  “你怎麽知道我不愛她?配不配得上是我說了算!我從沒有覺得她哪點配不上我!我花了五年多的時間才等到她,如果不能夠跟她在一起,而是跟你回愛極島娶那麽多個女人,那才是毀了我的人生,毀了我的幸福。”
  “據我所知,那丫頭究竟喜不喜歡你還是未知數。你可以騙過你母親,可以騙過紀家人,但肯定騙不了我,別忘了你從小是在我身邊長大的。她今天不見了,足以證明你們之間所謂的愛情多麽可笑,足以證明她根本就不愛你,連相信你的勇氣都沒有,你為什麽傻到要為這樣的女人放棄你的王儲之位?”
  父親的話完全擊中了紀言則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是的,到目前為止,他不能確定袁潤之對他究竟是怎樣的感情,雖然他能感覺到她的變化,她的喜怒哀樂都已對他放開,可是,他總覺得她還會豎起一道小小的牆壁,究竟那道牆壁隔著什麽,他始終穿不透也看不透。
  他歇斯底裏地自我諷刺:“就算她利用我又怎樣!就算她不愛我那又怎樣!我有要求她一定要愛我嗎?隻要我愛她就夠了。誰說我是為了她才放棄王儲之泣的!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坐哪個位子,我隻想隨心所欲地生活,你明不明白?你為什麽一定要左右我的人生?”
  “隨心聽欲?你看看你在這裏都隨心所欲地做了些什麽?每天都待在工地上,像一個出賣勞力的。你媽就是這樣教育你的?把你身上高貴的血統毀得夠低賤夠徹底!”墨多拉納憤怒,他的艾米爾將是成為下一任王儲之人。
  “高貴的血統?墨多拉納先生,你不覺得你很可笑嗎?你所有的孩子裏最不高貴的應該就是我吧?說難聽點,不就是個雜種?”
  啪一聲,墨多拉納站起身狠狠地甩了他一記耳光,“現在連這麽粗都的話,你都能說出口?不許你這樣侮辱你的母親,更不許你這樣侮辱你身上伊索托家族的血液。我娶幾個女人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你母親有梅永遠是我最愛的女人,但愛情不是男人的唯一,我不能為了愛情放棄生我養我需要我的愛極島,就算我曾經離開那片土地,無論多遠,最終都要回到那裏。我不能給予有梅唯一,但是我要把唯一的王儲之位留給她的孩子。你是我墨多拉納的長子,因為有了長子這個名義,我才能這麽做。整個伊索托家族才不會反對。你明白嗎?”
  “你神經病!媽根本不需要你這種冠冕堂皇的愛情!”
  “看在真主的旨意上,我原諒你的不敬。”墨多拉納無視紀言則的憤怒,轉身對立在門口的卡姆達吩咐,“卡姆達大人,準備一下,我們回國。”
  “是,主人。”卡姆達將手放在心口,彎身問了一聲,“請問艾米爾殿下跟隨我們一起回去嗎?”
  紀言則雙眸死死地瞪著卡姆達,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可能卡姆達早巳死了不下百次。
  墨多拉納側目冷哼了一聲,說:“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不到黃河心不死。他還要去民政局呢,不到民政局關門,他是不會死心的。隨便他吧,反正過了今晚十二點,他必須跟我們走,這剩下的一天時間,就讓他好好等待吧。
  紀言則緊捏著拳頭,壓抑著心底的怒氣,轉身離開了房間。
  從飯店出來後,他再一次來到民政局。
  門口的垃圾捅裏,他已經記不清自己究竟扔了多少個煙頭,也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看手表了。
  不知不覺,已是傍晚。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帶著一臉歉意向他走來,指了指大門,意思是他們下班了。
  他澀澀地笑了笑,戴著手表的那隻手一直插在褲子的口袋裏,從開始都沒有看時間的必要了。
  他還是輸了。
  他輸的不是賭約,而是愛情。
  他將手中吸了一半的煙扔進垃圾捅內,轉身走出了民政局。
  路燈不知在何時全部亮了起來,他立在街邊,看著四周霓虹閃爍,盡顯繁華。料峭寒風裏,來往的行人臉上洋溢著節日的喜慶和快樂。
  路對麵,一個熟悉的白色身影闖進他的視線。
  隔著車水馬龍,他十分平靜地看著她。
  紀言則在民政局門口待了多久,袁潤之就在附近待了多久。
  他吸煙的動作,他抬手看時間的舉動,他輕輕一皺眉,他焦慮地在大廳內來回走動,全部都被她看在眼裏。
  她從沒覺得哪一天會像今天這樣漫長。有好幾次,她都想衝過去,拉著他一塊兒登記算了,可是,心底的痛楚卻強壓著她等待。
  漫長的等待中,她發現自己是何其自私而殘忍的一個人。
  紀言則緩緩向她走過去,站在她的跟前,凝視著她,不發一言。
  袁潤之雙手緊握著包,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孩,低垂著頭,不敢呼吸。
  紀言則率先打破了這份沉默,冷著雙眸問她:“為什麽今天玩失蹤?”
  “因為我不想今天登記結婚。除了今天,哪天都好,隻要不是今天就好。”她微笑著抬頭,殊不知這笑容有多難看,笑得多酸楚,眸底也已抑製不住地開始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
  “隻是不想今天結婚?就這麽簡單?”他冷笑著。
  她點了點頭,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
  “那你為什麽要哭呢?”
  “因為笑不出來。”她立即伸出手,將臉上的淚水抹去。
  “是不是有很多話要對我說?”
  “是的,有很多話要說,卻不知道應該從哪裏開始說起。”又一股熱流從她的心底直湧上眼眶,她強忍著淚水。
  “沒關係,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我現在站在這裏,等你開口問我。”他發覺自己異常平靜,從早上到現在,他一直守在這裏,不曾離開半步,他期待著她會出現。漫長而焦慮的等待中,他甚至想到如果真的見到她,他一定會動手將她的腦袋打開來看看,那究竟是什麽做的。可笑的是,走出民政局的一刹那,見到了她,他卻非常平靜,不明白究竟是什麽一直支撐他站到現在。
  “就算是believe,中間也藏了一個1ie。愛情從謊言開始,終將結束於謊言。你爸對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一直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深意,經過兩天的思慮,回首想想,他說的有一定的道理。當初的半年之約,其實就是一個騙局,我想我還了債,你也讓你家裏人開心了,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情。到了後來,我才知道,這隻是我天真的想法。雖然我沒有見過美麗的島嶼--愛極島,可是我有幸見到了它英俊迷人的王儲。”她深呼了一口氣,微笑著抬眸凝視著他,“紀言州,你是王子,對嗎?”
  “是。”他知道他終於要麵對了。
  “但是你討厭這個身份,因為它束縛了你的自由,所以你和你父親有了一個約定,如果今天結婚就不用做王儲,是不是?”
  “是。”他的麵部表情平靜得就像是一汪靜止的湖水。
  “紀言則,為什麽要向我求婚?你愛我嗎?”她強忍著眼淚,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袁潤之,你到底在糾結什麽?一次性說出來,好不好?”他眼眸微眯,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得不到他的答案,她用力地咬著嘴唇,看著他削薄的嘴唇緊抿著,心房驟然泛起承受不住的酸與痛。
  “沒關係,你不回答沒關係。”她苦笑著搖頭,語無倫次地開始說,“對我來講,丟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從遇見你開始,我這張臉皮就沒了。其實,你向我求婚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就是一個高傲矯情的女人,明明心底歡喜得緊,偏偏表麵要裝作滿不在乎。我從來不知道你對我是什麽樣的感覺,不敢問,也不敢想。如果沒有那晚我強迫你的事,也許就不會有今天。誰先愛上對方誰先輸,誰愛得更多誰輸得更慘。所以我一直告訴自己,不可以愛上你,不可以對你動心,過完了這半年就好了。想想,好蠢,如果真愛上了,真能分清誰愛得
  多誰愛得少嗎?小喬說得對,與其難受,不如把話攤開來說,開口跟你表白,被拒絕了又有什麽關係?大不了再滾回去一個人縮在牆角慢慢舔傷口,又不是沒幹過這種事,誰叫我臉皮夠厚!明明知道不該愛上你,可我還是控製不住地動了心。紀言則,你想嘲笑我就笑吧,我已經無所謂了。你不愛我沒有關係,你因為想要逃避你父親,逃避伊索托家族而向我求婚也沒有關係……”
  琥珀色的眼眸變得幽深,他啞著嗓音問:“你有沒有仔細聽我送給你的八音盒?”
  她搖了搖頭,快步走上前,緊緊地擁抱住他的腰身,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啜泣道:“我什麽都不想知道了,什麽都不在乎了。紀言則,我們明天結婚好不好?”
  為什麽求婚不重要,愛不愛她也不重要了?
  她沒有辦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她後悔了,後悔今天沒有跟他去領證,後悔自己像個神經病一樣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行走。
  “好,我們明天結婚。”欣慰的笑容爬上了他的唇角。
  五年的等待,半年的努力,他第一次感受到她的害怕。
  他伸出手,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裏,親吻著她的額頭,像是最珍貴的寶貝。
  愛一個人,並不需要時刻掛在嘴邊。
  他不是一個善於將愛說出口的人,這樣的事,他隻做過一次,隻可惜,她到現在還不知道。沒關係,他會等到她發現的那一天。
  這一夜,他們瘋狂地做愛,從沒有過的熱烈和瘋狂,仿佛天一亮,彼此就消失了。


  第五十五章神話

  一月二日的下午,袁潤之一個人開著她的小QQ回到了桃花鎮。她申請了休年假,把之前積累的年假一次性全休了,決定在桃花鎮一直待到過完年再去上班。
  十二月三十一日,紀言則等了她一整天,一月一日,換她等了他一天。
  那一夜之後,第二天早上,紀言則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直到夜幕降臨,袁潤之才明白,這一次紀言則不是像她一樣偷偷地藏在某個地方,而是真的走了,沒有隻言片語,卻留了一幢房子和那輛寶馬給她。
  這也是律師找到她的時候,她才知道他什麽都給了她,人走了。
  袁夢露依舊是老樣子,叼著根煙,倚著門框,一副很鄙夷的樣子看著她。
  她低著頭,灰溜溜地想要往自己的房間走。
  袁夢露彈了彈煙灰,伸手攔住她,“你這個討債鬼,往哪兒去?那個臭小子呢?不是說好了昨天回來的嗎?怎麽今天就你一個人回來?”
  “哦,他有事出國了。”她木訥地回道,埋頭,繼續想往裏走。
  “出國?”袁夢露一把拽住她羽絨服的帽子,“你給我站住!往哪兒躲?你以為你把你那抹了鍋底灰的臉一低,老娘就看不見了?你給我說清楚,昨天你在電話裏說沒有領證,是怎麽回事?他什麽時候走的?”
  “昨天。”她有氣無力地回答。
  袁夢露冷哼一聲,迅速地滅了香煙,用手指戳向袁潤之的額頭,叉著腰河東獅吼:“元旦出國?是不是酒席還想定在清明啊?你這個蠢豬一樣的腦子,當老娘跟你一樣白癡啊?元旦出國,明擺著就是要甩了你!”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袁潤之撫著被戳得很痛的額頭極力解釋,“你急什麽呢?嫁不出去大不了不嫁。”
  袁夢露氣不打一處來,“我急?嗬,你這個討債鬼,老娘急個什麽東西!他出國了,他家裏人都跟著出國了?難道上門來說一句,就那麽費事嗎?說你頭腦簡單,你就四肢發達,當初老娘怎麽就沒給你起名字叫袁潤豬呢?”
  袁潤之低著頭不說話。
  “老娘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叫你跟男人戀愛可以,但請你在婚前給我守住你那片膜,可不可以?老娘都跟你說了八百遍了,你媽就是被男人害死的,你現在就非得走她的老路不可?”
  “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哪種人?擺明了就是耍著你玩的,非要跟我爭什麽爭?就是跟你媽一樣的死腦筋!”
  袁潤之終於忍不住了,捂著耳朵尖叫:“你能不能別再提我媽的事!我跟她不一樣!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非要逼著我,非要我承認我錯了,我的眼光超差,我這輩子就是被男人甩的命?為什麽一定非要逼著我承認,他不愛我,他是為了逃避高高在上的權位,不想娶幾個老婆,為了不想當一個讓人操縱的傀儡,為了自有才跟我在一起的?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好吧,我承認我差勁兒,我自私,我矯情,我市儈,我貪心,我活該,我一無是處,我從來都不否認自身的缺點,可是就算我再差勁我也是人啊,我也有感情的,難道感情說收就能收得回嗎?有我媽的例子,從我小時候你就不停地說教,你可知道我像隻刺蝟一樣,將自己的愛情防禦得多好!我當然害怕受傷,我也不想愛他,我一直躲著一直躲著,可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啊。是啊,就算是believe,中間都會有個lie。但是就算是謊言又怎麽樣?如果謊言能讓自己開心一點兒,為什麽不生存在謊言裏,非得要捅破那層紙呢?愛與不愛又有什麽關係,我為什麽要在意那麽多?現在他走了,是不是真的非要看到我跟我媽一樣的結局,你才開心
  呢?”
  袁夢露語塞,從小到大,她第一次聽到袁潤之這樣哭泣。
  “我先回房了。”袁潤之低垂下頭,抹著臉上的淚水,側過身子,向房間快步走去。
  她抹掉的不是淚水,她抹掉的是自我保護的壁壘。她在任何事情麵前都可以沒有自尊,但是在愛情麵前,她一直保持著一顆高傲的心,從小到大.受阿姨的教誨,她將自己已的愛情壁壘壘得又厚又高,最終讓這壁壘裂開的不是別人,卻是自己。
  是不是因為保護得太好,所以,隻要一點點受傷,再來的狂風暴雨就根本抵擋不住,因此傷得也會最深最重!
  袁夢露失神地望著她的背影,口中不停地嘟囔念叨著:“老娘年紀輕輕就帶著你這個討債鬼,背井離鄉,一把屎一把尿,難道就是為了看著她跟她媽一樣?這個死丫頭,受了委屈,居然忍到現在才說。”
  袁潤之一回到自己的房間,就將自己摔在床上,淚水就像連串的珠子一樣滾落,停不下來,她高抬起右手臂,遮擋著雙眼,隻有這樣,她才能將那傷痛的源頭徹底擋住。
  袁夢露走進她房裏,坐在她的床沿,點了一支煙。
  袁潤之淡淡地說:“能不能出去抽?”跟紀言則在一起習慣了,就連煙味都受不了。
  袁夢露掐滅了剛點著的煙,“有什麽不舒服就說出來,憋在心裏,容易老的。”
  “無所謂了,如果現在就老了,說不準明天我就可兩腿一蹬,難為你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你這個討債鬼……”
  “夢露,我好累,我想睡一會兒,吃晚飯的時候再來叫我吧。”說完,她翻了一個
  身,蓋上被子,將臉埋進被子裏。
  到了晚上,袁夢露燒好了飯菜,叫袁潤之起床吃飯。袁潤之窩在被窩裏,不知道哭了多久,頭昏沉沉的,眼皮抬了幾下,便又沉沉睡去。
  袁夢露依舊每日念叨,一定是上輩子欠了這個討債鬼的,所以這輩子被罰得伺候這個祖宗。她三言兩語便從袁潤之的口中,大體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便開始勸這傻丫頭,萬事要想開,也不是說這輩子沒了男人就不能活下去,就好比她,大半輩子不也這麽過來了!
  再說了,那閃閃發光的鈔票,多誘人啊,男人再帥,都有容顏老去的一天,可是,這鈔票是越看越讓人喜歡,越看越覺得價值非凡,過個幾年就會出個新版,多新鮮,多刺激。
  很快到了辭舊歲迎新春的時候,然而絢麗燦爛的煙花卻不能吸引袁潤之。
  在所有人歡天喜地過新年的日子裏,她一直窩在自己的房間裏,除了吃,就是睡,渾渾噩噩過完了這個年,吃吃喝喝睡睡,不見胖,反而一天比一天消瘦。
  那頹廢的樣手,讓人見了就心疼。
  袁夢露忍受不了她再這樣下去,連打帶罵的將她趕了回去。
  紀言則從元旦那天離開之後,袁潤之就再也沒見過他的身影,甚至一個電話也不曾有過。
  公司同事時不時地有人問她:“之之啊,紀總是不是離職了?怎麽從元旦過後他就沒來上班?”
  “搞不清楚,你去問桑總吧。”她皺著眉頭應著,心底就像是破了個大洞。
  夏月菊還特地拉著她單獨談過話,問她是不是真不知道紀總去哪兒了。
  自從市場部歸紀言則管之店,一幫人等都挺服他的,突然之間他好多天不來上班,大夥兒有些不適應,大大小小的事又得直接去請示桑總,桑總畢竟是老板,什麽事都直接麵對著老板,當然渾身不自在。
  袁潤之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如果她知道他去了哪裏,她也不會每天坐在電腦前,對著他空空的辦公桌發呆,片刻之後發現胳膊下壓著的紙,上麵寫了滿滿的三個字,紀言則。
  為了不再讓自己胡思亂想,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做著手中的事,跑著該跑的工地,催著該回的貨款,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與以前沒什麽區別,一樣跟大夥兒說說笑笑。
  可是沉靜下來的時候,心底又有種說不出來的痛楚。
  跑了一天,很累,搭上電梯,她便懶懶地依著扶手。
  剛回到座位上,市場部的馬紅豔就躥到她跟前,“之之姐,恭喜你,你很快就要調回總經辦了。”
  袁潤之淡淡地瞟了馬紅豔一眼,“不愧是跟我的,消息永遠是最新的,不過我都不知道我要調回去,你怎麽就知道了?”剛才在電梯裏,桑總見到她都沒有跟她說這事。
  “當然是聽來的。”
  “聽誰講的?”她疑惑。
  “桑總今天上午和MK的曾總談廣告的事,我無意中聽到他們談到紀總,大概是說大半年前挖紀總的時候,紀總就跟桑總說了,留在桑氏的時間不敢保證。如果幸運的話,會一直待下去,但是如果有意外,就隻能做到十二月底。小嫻中午吃飯的時候也找人事部的人問了,人事部的人說是的。所以啊,紀總在來的時候,桑總就已經做好了十二月份交接的準備。桑總對你的工作能力又非常肯定,所以才安排你跟在紀總後麵,這樣紀總突然哪天走了,你剛好可叫把工作接上去.不過沒想到,紀總真的說離開就離開了,起初還以為他出差呢,沒想到是離職。”
  他在來桑氏之前就做好了離職準備?
  目光瞄向對麵那張寬大的辦公親,她的心口猛然收縮,她極力地調整呼吸,不想再去觸碰那道深深的傷痕。她的雙手握了又握,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十分鎮定。
  她對著馬紅豔微笑,“你跑來該不是就要跟我說這個吧?”
  “對了,我差點兒忘了,桑總讓你一回來就去見她。”馬紅豔說。
  好奇怪,為什麽剛才在電梯裏碰上了,卻不直接跟她說?
  “嗯,我馬上去桑總那兒。謝謝你。”說著,她起身出了門。
  進了總經辦,袁潤之在桑渝的麵前靜靜坐下。
  桑渝輕啜一口茶,微笑著看向她,“去市場部待了大半年,黑了不少,看上去也成熟了不少。怎麽樣,收獲是不是較之前有很大增長?”
  袁潤之澀澀地笑,抿著嘴唇,“這還得多虧桑總給我機會。”
  桑渝點了點頭,說:“這幾天辛苦了。回款怎麽樣?”
  袁潤之將這幾天的工作做了簡單匯報,紀言則在“失蹤”之前,把事情都安排得好好的,所以,她也比較輕鬆,今天就收了兩家的支票。
  桑渝又點了點頭,然後說:“嗯,不錯。總算你的三八本質有了用武之地,很適合做市場。看來紀言則看人的眼光很準,讓你去跑市場這個決定,不錯不錯。”
  袁潤之無言了,原來她在桑渝的心目中被定位為三八,不過,紀言則倒是經常叫她三八,其實,她很拚的,不是每個三八都可以像她一樣能扛著馬桶到處奔走的。
  桑渝說:“今天叫你來,有件事要跟你說一下.紀總在去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已經離職,所以接管整個市場部的工作暫時又回到我的手中,市場總監一職由我暫時兼任,這樣,你又是我的助理了。我考慮過了,你的職位不變,工作性質不變,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現在你想繼續留在市場部,還是回總經辦?”
  再次從桑渝的口中聽到紀言則於十二月三十一日已經離職這個事實,袁潤之的喉嚨猶如卡了魚刺,憋了半天才從幹澀的嗓子裏冒出幾個字,“紀總,我想問一下,十二月三十一日紀總向你親自辭職的嗎?”
  桑渝略略皺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隔了一會兒才說:“我以為你知道。”
  袁潤之澀澀地笑了笑,搖頭說:“之前都沒有聽他說過,挺意外的。”
  因為兩個人的工作關係密切,如果讓公司裏的人知道他們在戀愛,平日裏難免會被拿來調侃,彼此之間若因工作再有了摩擦,難免會遭遇尷尬處境,所以,為了避嫌,她和紀言則商定,等到注冊結婚之後,再扔給大家一枚紅色炸彈,狠撈一筆。所以,全公司裏暫時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談戀愛,而且他們的關係已經到了快要結婚的地步。
  桑渝交握著手,定定地看著她許久,道:“不想對我說點什麽嗎?”
  袁潤之抬頭看向桑渝,兩眼閃爍著的光華早巳消失,取代的是霧蒙蒙的一片。她努了努嘴唇,許久才喃喃地問:“桑總,能不能告訴我當初你是怎麽挖到紀言則的?”
  桑渝眉毛輕輕一挑,道:“今年上半年,我們搶到了皇廷的單子,晚宴第二天,我就聽說紀言則離開了GD公司,後來我就以師姐的身份約師弟出來聊聊。我問他為什麽麗開GD公司,他說時間到了。我想請他幫我的忙,問他有什麽樣的要求,他說如果找著老婆,就留下來,如果找不著老婆,就隻能在桑氏待到十二月三十一號,如果哪一天他突然消失了,他也不會對公司有什麽交代,如果我能接受,他就來,如果我不能,那就算。我將聘用書遞到他手上的同時,他給了我一份日期為十二月三十一日的辭職信。”
  袁潤之的胸口猛然一收縮。
  桑渝見她臉色異常難看的發怔,輕輕地敲了下桌子,“之之,雖然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間究竟發生了一些什麽事,但大致我也知道一些。你一直不講,我也不會過問,畢竟這是你們的私事。隻是,從你身上,我看到了大半年前我的影子。我花了五年的時間與等待,所以我知道等待一個人是多不容易的事。說句真心話,我為你們兩人感到可惜。”
  桑渝對袁潤之說的這番話,實際暗指紀言則其實喜歡她很久了,可是聽在她的耳朵裏卻變成了另一種意思:勸她放棄等一個人。
  她咬著嘴唇,低垂著頭,不發一言。
  桑渝看著她的反應,隻能歎一口氣,又問了一次,“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麽,要堅信自己是對的。決定留市場部,還是回總經辦、?”
  她幽幽地說:“回總經辦吧。”
  桑渝攤了攤手,“好,歡迎你回來。”
  出了總經辦,袁潤之躲進了洗手間。
  好不容易平靜了一個月的心情,再次波濤洶湧。
  他—手拿著聘用書,—手拿著辭職信有什麽不對?找不著老婆,做好離開的準備,有什麽不對?嘿,傻瓜袁潤之,從一開始的時候,不久說好了的嗎?如果一開始就乖乖地認命,占了男人的便宜又怎樣?允許男人占女人便宜,難道就不能女人反占?其實是她太貪心了吧,才會在得到這樣一個答案後,感覺全世界都對不起地似的。她又不是什麽天仙,又不是什麽天才美少女,還是回歸當初吧,半年之約,他把房子車子都留給她了,這才是她該得的。
  她拚命地甩著頭.眼淚抑製不住地向外拚命流,捂著臉,坐在馬桶上哭得泣不成聲。
  進出洗手間的保潔阿姨聽見有哭聲,敲了敲門。
  她趕緊抹幹了臉上的淚水,佯裝虛弱地回應:“大姨媽光臨,扛不住了……”
  保潔阿姨咧開嘴笑道:“嘿,這東西就喜歡趕過節時候湊熱鬧,用熱水袋暖暖,回去用紅糖加薑熬成湯茶喝啊。”
  “謝謝阿姨。”她扯了一抹笑意,幹澀的臉生疼。
  袁潤之回到總經辦之後,顯得格外忙碌,每天從早到晚的在客戶那裏守著,甚至將前年一筆被認定幾乎不太可能收回的工程款都催回了。
  全市場部的人都覺得奇怪,怎麽好好的一個新年一過,這丫頭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比起以前突然變得沉默寡言了?
  一個個都追問著她怎麽了。
  被逼得緊了,她會抖擻精神像以前一樣使出撒手鐧一一裝呆,傻嗬嗬地笑著說:“我這不是沉默寡言,這叫成熟知性。畢竟又長了一歲了嘛,當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樣瘋瘋傻傻。”
  夜幕降臨,她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卷曲著,用被子緊緊地裹著身體,頭蒙在被子裏,讓溫暖的黑暗籠罩著她殘破的靈魂。有那麽一瞬間,黑暗裏清晰地浮現出紀言則的身影,這個讓她心痛心酸心疼又心愛的男人,渾身散發著讓人難叫抗拒的氣息,她忍不住急切靠近,卻被一道無形的力量狠狠地撞出很遠,一次又一次,最終傷痕累累地看著他的影子漸隱漸消。
  胸口就像是被一塊巨石壓著一般,壓得她無法喘息,卻又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吸著氣,可是每當深深吸一口氣,胸口深處便會傳來—陣莫名的痛楚,這痛楚會順著四肢不斷地向全身蔓延著。
  睜開眼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又做了一場噩夢。
  又是一個隻有自己一個人承受著的無邊的黑夜,她承受著無邊的黑夜裏等待天亮的迷茫。
  隨著時間的流逝,冬去春來,萬物複蘇,季節進入了又一道輪回。
  紀言則離開通三個月了。
  袁潤之的心境漸漸趨於平靜,仿佛又找回了曾經哪個沒心沒肺的開朗的傻姑娘,隻是眉宇之間偶爾浮現出淡淡的憂鬱。
  這日,袁潤之從超市裏采購了一大堆生活用品回到自己的小窩。一進門,滿眼淩亂不堪,突然,強烈的罪孽感爬上心頭。
  瞧,她渾渾噩噩的,每天住在這麽亂的屋子裏,卻不自知。於是,放下東西,她開始著手收拾起自己已經亂到極限的小窩。
  每清理一個地方,她都能發現紀言則的物品:領帶、衣服、財經雜誌、汽車雜誌、隻見過一兩次的打火機……
  她停下整理的動作,三個月,這麽長的日子裏,不是她不整理屋子,而是因為每一次想到這些東西即將消失在她的視線裏,她的心就會很痛,很痛。她想保留這些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記憶,隻是每看到一次,她的心就會傷一次。
  這一次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把屋子清理幹淨。
  整理沙發的時候,夾縫裏,一個小小的金屬質地的東西映入眼簾。
  奇異的波紋指環,璀璨奪目的鑽石,這枚與眾不同的戒指,她找了很久,原來落在這裏了。
  她將戒指套在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上,稱得上白皙的手指,纖細極美。
  往事一幕幕浮現於眼前,有甜蜜,有痛楚,她記不得從哪天開始,再也找不到這枚戒指,幾乎是要將家裏整個翻過來,依然找不到,後來也就漸漸放棄了。
  愛情是種緣分吧,如果緣分真的斷了,留著這樣一枚戒指也就沒有什麽意義了。
  她抬眸看向對麵櫃子裏擺放著的那個同係列的八音盒,於是起身,取下那個八音盒,輕輕轉動底盤。
  水晶般的音樂聲驟然響起,是那首再熟悉不過的Heartbeats。
  清脆的聲音,聲聲敲進她的心裏。
  Can'tyoufeelmyheartbeats?
  她早已心動不是嗎?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戛然而止,唇邊不由得泛起澀澀的笑意,她深吸了一口氣,取下戒指,將它和八音盒裝好。
  從今往後,這些都將是一場塵封的瑰麗記憶.
  正打算將它們收起,驀地,門鈴響了,她不禁皺眉,這麽晚了,會是誰過來敲門?
  她放下八音盒,走出臥室,透過貓眼,看見阿姨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站在門外。
  她迅速打開門,“夢露,這麽晚了,你怎麽會來?”
  袁夢露一進屋子,將大包小包全放在沙發上,,歎了一口氣說:“別提了,逃難來了。”
  “怎麽回事?”袁潤之趕緊倒了一杯水。
  袁夢露一邊喝水一邊說著自己的“遭遇”。
  桃花鎮上隔了她家幾條街的死了老婆多年的童叔,不知怎麽買了一大捧紅玫瑰,一大早就到袁夢露家向袁夢露求婚。嚇得袁夢露將大門緊閉,窩在家中一天不敢出門。誰知那童叔是一根筋扭著的人,從早上守到下午,一直守在她家門口不走。袁夢露被逼無奈,收拾包袱,從後麵溜了,坐了幾個小時的車子,才到了袁潤之的公寓。
  “不知什麽人創造的這倒黴的情人節,害我連麻將也打不成。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抱一捧紅玫瑰向人求婚,真低俗。這都愚人節了,他還不放過我。想想,還是來你這裏安靜些,隻不過沒有麻將打罷了。”袁夢露抱怨著。
  “誰叫你一枝梨花壓海棠!叫你平時風騷啊,遇上桃花劫了吧!”袁潤之毫不給麵子地諷刺阿姨袁夢露。
  袁夢露聽了,極為不爽,操起沙發上的抱枕就向袁潤之砸去,“你這個討債鬼,現在曉得嘲笑你老娘我了?”
  “瞧你,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袁潤之笑著躲過。
  袁夢露砸完了抱枕,又抄起茶幾上的八音盒裝作就要砸過去。
  袁潤之臉色倏地煞白,伸出雙手尖叫著阻止,“這個不能砸!不能砸!”
  袁夢露望著手中沉甸甸的八音盒,隻見它奇形怪狀,底下卻鑲著一圈碎鑽,袁夢露不禁好奇,“這什麽東西?”
  “夢露,別鬧了,快還給我。”袁潤之急急地跳過去,拿回八音盒,細細地審視,想起剛才那一幕,心有餘悸。
  袁夢露好奇,“這什麽東西?沉甸甸的。”
  袁潤之將八音盒收在身後,緊張道:“八音盒,擺飾罷了,反正不是你這年紀玩的。”
  “你這個討債鬼,居然嫌老娘年紀大!拿來,給我看看什麽東西做的。我怎麽看都像鉑金做的,這麽沉,應該值不少錢。”袁夢露堅持要看看那個八音盒的材質。
  “不是鉑金啦,鐵做的當然沉。你別鬧了,說什麽我都不會給你的。”如果讓阿姨知道這個八音盒是三十幾萬鉑金做的,她一定會拿去金行讓人熔成金條。
  “你就忽悠老娘。老娘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是鉑金還是鐵,我還分不出來!別忘了老娘當初就是從金行裏出來的。拿來!”袁夢露不死心,看丫頭那麽寶貝那玩意兒,一定價值不菲,說不準能換成金條呢。
  “不行!”
  “你找死啊!連老娘的話也不聽?”
  “這屋子裏所有的東西你都能動,都能化,就是這個不可以!”
  “快給我看看!”
  “不給!”
  “我就不信這邪了!”
  “哎喲!你有沒有搞錯?逃難還背著雞毛撣子?哦!痛啊……”
  “樓下買的。便宜!正好派上用場!不痛,還用得著抽你嗎?”
  袁潤之抱著八音盒,四處躲著袁夢露揮來的雞毛撣,稍不留神,腳下一絆,她整個人向沙發上跌去,手下一鬆,八音盒就這樣飛了出去,她心痛地尖叫:“啊……”
  隻聽啪的一聲,八音盒重重地砸在地磚上,金屬斷裂的聲音驟然響起。
  袁潤之忍著腳痛,向摔壞的八音盒撲了過去。
  她顫著手拿起上下分了家的八音盒,頓時,眼淚抑製不住地流了出來。
  袁夢露看著丫頭對著一個擺飾哭成這樣,意識到事態嚴重,放下手中的雞毛撣,走了過去,心憂地問:“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眼淚像是壞掉的水龍頭流出的水一樣流個不停,袁潤之顫抖著手轉動底座,可是試了幾次都是徒勞,應該是被什麽東西從裏麵卡住了。她又試圖將上半部分鉑金做的波紋網按在底座上,可是斷了就是斷了,怎麽按也沒有用。
  最終,她哭著向袁夢露吼道:“你知不知道?這是他跟我求婚時送我的八音盒,從國外定做了幾個月才拿到手的,三十六萬八千塊,你知不知道?我就怕你把它拿去換金條,所以才不讓你動它,這是現在我手上他留下的唯一的東西,你知不知道?”
  “你還惦記著那死小子?人都不知道在地球上的哪個鬼地方,你還惦記著他?我以為這幾個月來你這腐朽的腦子已經開化了,你居然還惦記著他?三十六萬八千塊?三十六萬八千塊就把你的愛情給買了?你的愛情可真是值錢!”袁夢露氣得渾身發抖,“老娘今天左眼皮跳了一天,費盡心思,找個借口來看你,就生怕你今天會出事。好,我多事,我多餘,你的愛情偉大!”
  袁夢露將大包小包拎著往臥室裏搬,轟的一聲,將臥室門關上。現在,多看一眼那個丫頭,都叫她生氣。
  袁潤之抽泣著,坐在地上呆呆地捧著成了兩段的八音盒,突然之間,像是想到什麽一樣,她從地上爬起來,抱著摔壞的八音盒,衝出了家門。
  她抬眸,天幕下充滿了那淡淡的、濕漉漉的霧氣,新年的第一場春雨,悄無聲息,翩然而至。
  再次來到那家金行,回憶猶如開了閘的水一般湧了出來,恍然如昨日。
  那一天,她被紀言則拉到這裏,也是從這裏開始,她看到了幸福的開始。如今,人走了,東西壞了,就隻剩下她一個人抱著回憶寂寞惆悵。
  她推開金行的門,迎接她的是一位新來的店員,“您好,請問有什麽能為您服務的?”
  “能不能幫我把這個修好?”她將摔分了家的八音盒遞給那位店員。
  那位店員見了,立即搖了搖手,神色訝異地看她,“小姐,很抱歉,我們金行不賣八音盒,更不會修八音盒。”
  “你們怎麽會不賣八音盒呢?這個八音盒明明是從你們店裏買的呀。”袁潤之說。
  那位店員弄得滿頭霧水,“您稍等一下,我幫您問問。”
  不一會兒,店長從後麵的辦公室裏推門走出來,一見袁潤之,立即叫了起來:“袁小姐,好久不見。”
  袁潤之見到他.立即向前,“太好了,還好今天你在。這個八音盒我不小心摔壞了,所以拿過來修。”
  店長看著分了家的八音盒,驚道:“怎麽會摔成這樣?”
  袁潤之支支吾吾,找了個理由搪塞。
  店長試著轉動八音盒底座,發覺卡住了,十分惋惜地說:“這個八音盒當時是紀先生委托我們從瑞士定做的,花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才到國內。”
  “從瑞士定做的?那國內沒有地方可以修嗎?”袁潤之心急如焚。
  “袁小姐,你先別急,來,先坐下。如果隻是焊接鉑金聲波與底座,國內的技術應該沒有問題,至於底座八音盒,我們會幫你聯係我們瑞士那邊的服務公司。”
  “聲波?”袁潤之不太明白店長的意思,“不好意思,我想問這個‘聲波’是不是聲音的那個‘聲波’?”
  “對,就是那個聲波。”
  袁潤之疑惑,“我不明白這個東西和聲波有什麽關係。”
  店長說:“啊?你不知道嗎?”
  店長的話讓袁潤之更加奇怪,她看著被摔斷的八音盒上半部分,鉑金做的一段聲波......
  聲波?
  她不確定的開口:“你的意思是說......這段聲波,是一段話?”
  店長點了點頭,“是的,沒錯。”
  “那……那枚戒指也是聲波?”她顫著聲繼續問。
  “對,也是聲波。”店長再次點頭。
  “那你知不知道這段聲波,說的是什麽內容?”她抓住店長的手,激動地追問。
  “很抱歉,這我就不知道了。當時紀先生隻送來一張聲波圖,讓我們按那張聲波圖做成八音盒。後來,他又送來另一張,也就是戒指的圖紙。”
  “圖紙還在不在?”
  “不在了,做好了八音盒和戒指,紀先生就將圖紙收回了。
  袁潤之難掩失落,“謝謝你。底座我就丟在你這邊,請你幫我聯係瑞士那邊,無論花多少錢我都修。這段鉑會聲波,我先拿回去,過兩天再拿過來。謝謝你,我有事先走了。
  “沒關係,請慢走。”店長目送著袁潤之像陣風一樣離去。
  身邊的同事擠了過來,感歎:“真是好奇怪的一對男女朋友,紀先生看上去那麽愛袁小姐,可是為什麽又不讓袁小姐知道八音盒的秘密呢?”
  店長聳了聳肩,“也許正因為愛,所以才有很多話不好意思說出口,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吧。”
  “唉,男人的高傲啊。”
  袁潤之抱著鉑金聲波,開車飛速地趕回家中,額上覆著一層薄薄的汗水。
  她回到房間,打開電腦,往曾紫喬的郵箱裏發了一封郵件,向曾繁喬詢問,她的朋友中是否有懂如何破解聲波的高手。
  不知是不是難姐難妹,曾紫喬和她的愛情都不順,情人節那天,曾紫喬也離開了曾師兄,後來又離開了這個市,現在唯一能夠聯係她的方式就是電子郵件。
  袁潤之發完郵件,便在衣櫥裏翻找,她從最底下的暗格裏,找到一個紅色絨布心形戒指盒。她顫著手輕輕打開,那枚小巧、波波折折的鑽戒正安安靜靜地躺在裏麵。
  她不知道怎樣才能表達自己內心的激動與難過。
  她清楚地記得,最後那一晚,紀言則問她,你有沒有仔細聽我送給你的八音盒?
  八音盒,求婚戒指,紀言則究竟想對她說什麽話?
  一直到了晚上十點,電腦終於有了反應,袁潤之迫不及待地打開郵件。
  曾紫喬在郵件中回複,讓她去城南某處找一個叫做“瘋狂的石頭”的人。回複了曾紫喬一大段保重身體的話,她便帶著鉑金聲波和戒指,衝出了家門。
  開著車,袁潤之很快便找到了曾紫喬說的地方。
  袁潤之敲敲門,隔了許久才有人應聲。
  開門的是一個頭發亂得跟鳥窩似的清俊男生。
  “瘋狂的石頭?”她小聲問。
  那男生問她:“你是誰?”
  “是曾紫喬介紹我來找你的,聽說你是破解聲波的高手?”
  “哦,原來是大美女要你來找我的。進來吧。”那個男生領她進了屋子。
  一進房間,滿眼亂糟糟,一看就是IT味道很濃的屋子。
  瘋狂的石頭問:“東西昵?”
  “在這兒。”袁潤之將八音盒的上半部分和戒指遞給他.“我沒有聲波圖紙,隻有這兩個實物,你能不能按照這個幫我將聲音恢複?”
  “這是什麽東西?”瘋狂的石頭掂了掂那個鉑金八音盒的上半部分,“還挺有分量的。”
  袁潤之見著,緊張地護住,“小心一點兒,這是我男朋友送給我的。他對我說了一段話,做成了一個八音盒,這個是八音盒的上半部分,我就想知道他到底跟我說了些什麽。”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鉑金,他這樣掂量,看得她心驚肉跳,生怕他再次摔壞了它。
  “男朋友?分手了的吧?”瘋狂的石頭毫不客氣。
  袁潤之憋紅了臉,“你管我有沒有分手,我是來找你幫忙做聲音恢複的。”
  瘋狂的石頭笑了起來,“看你那激動的小樣!我事先聲明,可以做聲音恢複,不過可不是白幹。”
  袁潤之連連點頭,“你說你說,要多少錢,我照付。”
  “提錢多俗氣。何況你是大美女的朋友,我怎麽能收你錢?”瘋狂的石頭想了一會兒,說,“這樣吧,你包我一個月的午飯。”
  “OK,沒問題。”
  “得給我幾天時間.我得把這段聲波拓下來傳到電腦上,再做聲音恢複。”
  “行,沒問題。”
  “好了,你可以走了。我看見漂亮女人就不舒服,走吧走吧。”
  袁潤之無語地被趕出門,就在門關上的那一霎,她抓住瘋狂的石頭的手,說:“那是我男朋友離開我之前,留給我最珍貴的東西,你千萬別搞壞搞丟了它。”
  瘋狂的石頭說:“我很有職業操守,從明天起,中午記得給我送飯菜來。”
  說完,門便合上了。
  袁潤之深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兩天之後,袁潤之接到瘋狂的石頭的電話話,說是聲音恢複好了,叫她快點過來。
  袁潤之下了班就趕往石頭家。
  一見麵瘋狂的石頭就對她說:“我要是女人,聽了這段話,立寫就會去追你前男友。”
  “他到底說了些什麽?”袁潤之目光灼灼,滿心期待。
  “你自己聽吧,我點開始了。”
  袁潤之緊緊地盯著電腦屏幕,連眼皮都不敢輕易眨一下,生怕錯過什麽。伴隨著屏幕上有波狀曲線在動,她聽到了讓她瘋狂思念的聲音:
  “傳說中有一種飛越森林的鳥,因為沒有腳,它必須不停地飛,累了,也隻能在風中休息。無腳鳥一輩子職能落地一次,那就是死的時候。
  “我自負地以為,我這輩子愛上的女人一定不會像你這樣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可惜這世界上的毒品不一定都是鴉片,大凡嗜好上的東西都是毒品,比如茶,比如酒,比如你……
  “曾經努力想要戒掉你,隻可惜我花了整整五年的時間,都沒有辦法做到,因為你的毒已經根深蒂固,流淌在我身體內的每一滴血液裏。
  “我想我說像無腳鳥一樣,這輩子除非死了,才能停止對你的愛,才能戒了你的毒。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之之,我愛你……”
  聽完八音盒裏隱藏的秘密,淚水布滿了袁潤之的整個麵頰。她捂著口鼻,泣不成聲,任憑鹹澀的淚水衝刷著自己的臉頰。
  她是這世上最蠢笨的女人。
  他愛她!
  紀言則愛她!
  從在大學裏的時候就愛上她了。
  她從來不敢相信他是愛她的,到了後來,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她更加惶恐,那半年來,她愛得越深,害怕越深,害怕分手的那一天,她承受不起。所以她膽小懦弱,自私地將自己保護起來,即便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也會千方百計地將自己的傷痛減到最小。
  她從來沒有想到,他對她過多的關注,對她與眾不同的態度,原來這些都是愛她的表現。
  王子,她差點兒都要忘了,他是一個心高氣傲的王子,就連愛情都是這樣高傲。
  可是,他不說,她怎麽會知道他愛她呢?不然怎麽會誤會他根本不喜歡她,隻是把她當成一個結婚的利用品而已?
  她跟他,兩個人,從頭到尾,就像是兩隻刺蝟一樣,就算想要彼此擁抱在一起,滿身的刺也會將彼此刺得遍體鱗傷。
  她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他的愛。
  “我愛你。”她喃喃地念著,“原來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我愛你’……”
  她將戒指套入左手的無名指中,思念的淚水就像是開了閘的水龍頭流出的水,滾燙的淚珠順著她的眼角不斷地向外湧,滑落到她的手背上,灼燒著她手背的皮膚。
  她的右手輕握著左手,將戒指送至唇邊,細細地輕吻著。
  “對不起,我愛你,我也愛你。真的好愛好愛你……”
  “戒指的聲音我沒做恢複,你可以將戒指的波紋和這最後三個字對照一下,一模一樣,也就是說戒指代表‘我愛你’三個字。”瘋狂的石頭見她哭成這樣,拿過一盒麵巾紙遞給她,“別哭了,既然你也還愛著他,那就去找他唄。”
  她接過紙擦了擦眼淚,拿著那個鉑金聲波,對著瘋狂的石頭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你,石頭。”
  “別謝了,快去找你的男朋友吧。”
  “嗯。”
  袁潤之抱著鉑金聲波,衝了出去。


  尾聲

  今天是桑渝與沈先非結婚的大喜日子。兩人在分別了五年之後又走到了一起,總算是修成了正果。
  袁潤之有幸成了伴娘,她穿著一襲白色小禮服,從一大早就站在師姐的身邊,保持著微笑。
  溫馨浪漫的草坪,青草碧碧,將一襲白紗的桑渝襯得特別美,她少了平日裏女王的高傲氣息,像個小女人一樣溫柔嬌羞。沈師兄更不用說,帥氣得就像陽光一樣,招呼賓客的同時,卻不忘照顧師姐,溫柔軟語,叫她這個伴娘看得好不羨慕。
  一陣微風吹過,袁潤之感到全身沁涼,不禁將裸在小禮服外麵的雙臂微微攏了攏。
  頭頂上飄然落下一片黃澄澄的樹葉,她盯著那片樹葉,之間它被秋風吹起,打著旋舞動著,她抬眸望了望周圍,枝頭的翠綠漸漸被秋季特有的蕭瑟取代。
  不知不覺,原來已到秋天了。
  以往的秋日裏,她隻知道這是收獲的季節,她不喜歡秋天的厚重,不喜歡秋天的凋零,不喜歡秋天的蕭瑟。
  她腦海裏飄過一句話,“有些人是會一直刻在生命裏的,哪怕忘記了他的聲音,忘記了他的笑容,忘記了他的臉,可是每次想起他,那種感覺,永遠不會變。”
  她想起她和紀言則那場秋天的美麗邂逅,也許,如果她不那麽執著,那她和他現
  在還是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地生活著。其實,愛與不愛有什麽關係呢?隻要她愛他就好。
  她和他就像是小時候讀的希臘神話裏的丘比特與他的妻子賽姬,丘比特警告他的妻子,不要偷看他是誰,否則將會永遠失去他,賽姬忍不住好奇心違背了誓言,丘比特隻能抱歉地從此離開了賽姬。
  當然,神話故事永遠都是happyending。賽姬找到了她的丘比特,兩個人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
  可是她沒有賽姬幸運,大半年過去了,她都沒能找到她的紀言則。
  愛極島在印度洋的什麽地方,她不知道,也沒人知道。唯一知道紀言則去向的,隻有紀有梅一人。別說紀有梅不想見她,紀家所有人看到她就像看到毒蛇猛獸,甚至連紀家的大門都不讓她進,就差沒在門外掛著“狗與袁潤之不得入內了。”
  在紀家門外徘徊了幾天後,碰巧遇到周遊世界回來的紀宇昂。原來是紀年祥在失去他之後才發現他的好,急召了幾個月之後,最後以死威脅才將他召回。能見到紀宇昂,她也算守得雲開見月明。
  紀宇昂領著她進紀家,可是當她看到紀家上上下下如寒冰般的臉之後,她便澀笑了一下,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
  紀宇昂對她說:“要不我娶你吧,說不準能把那小子刺激回來。”
  她無言地看著
  他,這種時候,開這種國際玩笑,簡直是要她的老命。
  後來,她改變了方式,天天守在“一線千”,紀有梅天天讓她”乞閉門羹。時間久了,Sara開始同情她,悄悄地將她發展成了“一線千”的義務勞動者。每逢周末,她都會去“一線千”幫忙,隻希望有一天,能聽到一丁點兒關於紀言則的消息。
  從春季等到夏季,從夏孝等到秋季,得到的始終是失望。如今隻留下她一個人,懷揣著心頭的相思,看著黃葉在枝頭綻放、凋落。
  “冷嗎?冷的話就去休息室那件外套披上吧。再過一會兒,我可是要拋新娘捧花了,你可別趕不上。”桑渝剛剛接到一通意外的電話,掛了電話,她縵勾著唇角,側目看向身邊一直幫她提著婚紗裙擺的袁潤之。
  袁潤之笑道:“能看到你跟沈師兄結婚,我的內心可是激昂澎湃,熱情似火,怎麽會冷呢?”
  桑渝忍住笑意,挑著眉,鄙夷她,“看你造孽這麽久,我也就大發一次慈悲吧。我就告訴你待會兒我拋新娘捧花的力度,喏,看到那棵銀杏樹沒?待會兒你就靜靜地坐在那棵銀杏樹下,我會把新娘捧花拋到你頭頂上,當作對你辛苦了這麽久以來的慰勞。”
  “守株侍免嗎?”師姐不需要這麽看不起她。以前每逢新娘拋捧花的時候,她都能搶到最多的玫瑰花。
  桑渝無力地對她翻了個白眼。
  她撇了撇嘴,“這裏離那棵樹少說也有十幾米遠吧。師姐,待會兒你站在這裏,你
  確定你背對著大家反著拋,有那麽大力度嗎?”
  “也許別人做不到,但我就不一定了。快點過去,等著‘意外驚喜’從天而降吧。”桑渝衝著袁潤之揮了揮手,若不是顧著形象,就差沒一腳踹在她屁股上了。
  袁潤之聳了聳肩,慢慢地向那棵銀杏樹走去。
  如果搶到新娘捧花的話,下一個結婚的就是自己,那她一定是中國史上重婚罪的榜首。
  搶新娘捧花,隻不過是每個想嫁女心中的一個信念罷了。
  她在樹下的休息長椅上緩緩坐下,遠遠地看著桑渝笑望著眾女,激情四射地說了好多話,然後反轉過身,在那高喊的“一、二、三……”聲中,那一捧豔麗的玫瑰花,遵循著優美的拋物線飛向空中。
  刹那間,整個草坪上亂成一團。
  所有的想嫁女,就像是瘋了一樣,追搶那一捧玫瑰花。
  袁潤之笑著,長舒一口氣。
  離得那麽遠,那捧玫瑰花怎麽可能拋到這邊來?
  師姐,果然還是喜歡逗她。
  不過,她也沒有覺得太失落,因為本身就沒想過去搶著捧新娘捧厄。師姐是了解她的,否則也不會將她支開。
  坐在這邊,讓站了許久的兩條腿放鬆一下,她反而更加欣慰。
  她彎下腰,揉了揉酸脹的小腿肚。
  驀地,視線範圍內闖進了一抹粉紅。
  一米開外,那裏靜靜地躺著一朵玫瑰花。
  是老天在同情她,刻意留給了她一朵?
  她靜靜地盯著那一朵玫瑰花看了許久,遲疑著,要還是不要?
  要吧,就算隻是一種信念,那也代表著心裏還有著期望。
  她貓著腰,正想拉起那朵玫瑰花,這時,一隻擦得閃閃發光的男式黑色皮鞋不偏不倚地壓在那朵玫瑰花莖上。
  她不悅地皺起眉頭,什麽男人這麽可惡?走路都不長眼,陽光大道他不走,偏偏要踩在這麽一朵嬌豔的玫瑰上。
  她咬著牙,恨恨地抱住那人的小腿,試圖搬開他的腳,可是那人的腿腳就好像生了根似的,紋絲不動。
  她就不信這邪了,使勁兒再次進攻那條腿。
  “為什麽你總是喜歡抱著我的大腿?”頭頂上方飄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帶著七八分慵懶,以及說不出的磁性。
  這一瞬間,她僵著身體,不敢抬頭看,就怕這聲音是她的幻覺。
  紀言則蹲下身體,骨節分明的長指折斷了腳下的玫瑰,將它插在一直低垂著頭的袁潤之的耳際,微笑著凝視她。
  袁潤之咬著嘴唇,眸底閃著薄薄的水光,她鼓起勇氣,緩緩抬起頭看向那個烙在她心間永遠無法揮去的男人。
  她的丘比特終於回來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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