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葉歸塵:明年今日

(2008-12-01 11:13:29) 下一個
  第1章
  空氣中忽然有些異樣的流動,或許,真的該改變些什麽了
  躺在沙發上的葉子真突然被屋外的喧鬧聲吵醒,原來不知不覺間,又承蒙周公的召喚。起身看了一下時間,又是午夜十二點,意料之中!回顧一室的幽靜,不禁黯然:明知道的,會是這樣的結果,偏偏仍是不甘心,總奢望他能,哪怕隻有這麽一次記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可是,每一次,換來的都是失望。
  相戀三年多,每年的此刻,她都會暗自問自己:究竟那個男人,是不是真的愛自己。可是,卻總是不敢進一步去想象答案。
  從來不認為,是他粗心,那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男子,連一厘一毫都計算的很清楚,更何況,自己的生日,是在玫瑰滿眼的情人節。第一年的情人節,他說要回去陪家人,第二日的娛樂周刊就登載了他和某女明星在商場相擁的照片;第二年,他出國考察,沒辦法抽身回國,一周後,報刊雜誌上滿篇的他和那個知名女model在西班牙度假的消息;而今年呢,不知明日的娛樂頭條又會出現什麽養眼的照片呢?子真對著鏡子中那張哀怨的麵容做了個鬼臉:葉子真,該清醒了!
  每一年他都會有各種各樣的理由,而自己,雖對那些說辭極度不屑,卻沒骨氣的一再原諒他。怨又怎樣,那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潑婦行為,自己是不肯為之的;而撒嬌耍脾氣,已經十多年不曾試過,想想就已是渾身雞皮疙瘩,自是不可能在他麵前做這等事;冷戰更是不必考慮,誰叫自己是他的直屬下級,每日至少一次的碰頭,必不可少,更何況,還有一周兩次的例行會議。想來自己真是可憐,連生氣都要如此瞻前顧後。
  每年情人節過後的那一周,總是自己最難過的時間,不僅要對付不知道從何處冒出的記者的頻頻追問,到了公司,還得麵對那些異樣的眼神,同情也罷,幸災樂禍也罷,都讓自己心煩意亂。有時候想想,倒情願當初沒有公開這段感情,省卻許多煩惱。
  想罷,子真輕拍了一下臉,還是好好去睡覺吧,總不能自己虧待了自己,傷心也罷,難過也罷,都留到明日再言,於是,倒頭便睡,竟然沒有像之前那樣失眠,一覺好眠到天明。
  翌日,莫氏大樓的會議室裏,每個人都很安靜的坐著,葉子真默默的看著手中的報表,都已經習慣了,不是嗎?明知道,這個會議室裏每個人都知道情人節,自己的情人是和其他紅顏一起渡過,偏偏自己還要裝作若無其事,葉子真,不佩服自己都不行!就算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也有偶爾撒潑的資格,偏生自己,連生氣都不知道該找哪一條理由。怪他食言,從來都沒有給過自己承諾,又有何資格?或許,真的是自己太過失敗,否則,枕邊之人為何總是在這個情人間最為期待的日子向外發展!
  正在沉思,忽然身邊一個輕柔的聲音,“子真姐,子真姐……”
  子真抬首,見是秘書小莫關切的眼神,“怎麽啦?”
  “是不是暖氣太高了,我看你滿臉都是汗!”
  子真一摸額頭,竟然濕濕的一片,不知何時,竟然流了這麽多汗。
  “沒事的,可能剛從室外進來,不適應吧。”滿頭大汗,卻依然覺得渾身寒意。
  中午十時,莫大總裁總算賞臉露麵,宣布開會之後,眾人皆正襟危坐,一切流程如常。在會議間隙,莫家堯偷偷看了一眼子真,平靜如昔,看不到任何不快,當然也見不到任何的憔悴和倦意,分析報告時依然那麽有條不紊,脈絡清晰。心下鬆了一口氣,就知道,子真一向都那麽善解人意。
  九十分鍾的會議結束之後,葉子真第一個走出會議室,長長舒了一口氣。一直都不覺得會議室的空氣不流通,但今日卻一直氣悶難耐,連再待一秒都覺對自己的殘忍。
  “子真,等我一下!”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今天最精力充沛的總裁。
  “什麽事?”
  “昨天,本來是要跟你共度情人節的,可是,……”越來越低的頭顱,表明他的心虛,那又有何用?在你心上刺個傷口,事後再如何縫補,卻終免不了留下傷疤。
  子真輕輕的搖頭,“不必向我解釋,我明白的。”
  “子真,明年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浪漫的情人節!”
  已經第三遍聽到這樣的話語了吧,子真在心中默默的問自己,臉上依然堆著淺淺的笑容,“不用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隻是說了句,“我待會還要整理財務部的報表,你趕緊催促一下人事部,盡快找人來接手,我一個人看著策劃部門,已經是焦頭爛額,我怕再這樣下去,我都等不到明年的情人節了。”
  會談公事,代表沒事了吧,莫家堯笑著回答,“明天新任經理就會去接手,這兩天你還得多受累點,等過兩天我們可以休個長假,一起出去旅行一下。”
  每年都是這樣的說辭,子真忽然有些倦了,於是揮揮手,“到時再說吧,我先去忙了。”臨走前,忽然回頭,覺得那張笑臉有些刺眼,忍不住遞給他一張麵巾紙,“擦一下吧!”
  下次進會議室之前,可不可以先整理一下儀容?子真最終還是把這句話咽了下去,今天已經逾矩了,不是嗎?為何不能像之前那樣,一個人靜靜的待上一會,這幾年,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空氣中忽然有些異樣的流動,或許,真的該改變些什麽了,子真有些幽幽的歎口氣,努力忽略身後的那個人。
  看著急忙轉身的背影,莫家堯有些疑惑的看著手中的麵巾紙,忽然撞上了迎麵走來的人。
  “我說老大,在想些什麽呢,這麽入神?”
  莫家堯抬頭,見是好友孫仲誠,剛要開言,對方已經遞來一張紙巾,“不用向世人昭告和嫂子的恩愛吧!”
  有些不解的望著仲誠,“什麽意思?”
  孫仲誠笑著指了指他脖子,“老大,昨晚很激烈哦!”
  莫家堯臉色頓時大變,衝進休息室,果然在脖子的右上方有一個玫瑰紅的吻痕,不禁垮下雙肩,難怪今早覺得那幫下屬的眼光怪怪的,難怪,剛才子真會遞給……子真?
  孫仲誠很是詫異看著好友超神速的跑進休息室,又快速的從休息室衝出來,趕緊拉住他,“怎麽了,這麽緊張?”
  “怪不得今天子真對我這麽冷淡,這次她真的生氣了。”
  孫仲誠看著莫家堯,“你昨晚,沒有和子真在一起!”
  “是啊,是啊,”莫家堯看著他,“先別對我發火,我要去找子真!”
  “你去找她幹什麽,告訴她,你昨晚被人霸王硬上弓,還是一句‘我喝醉了’了事,你能對她說什麽?老大,說過你多少次了,你要再這麽下去,總有一天子真會被你逼走的,你怎麽……”孫仲誠一臉的不讚同。
  正拉扯間,助理謝家聲神色有些異樣的遞給莫家堯一疊報刊。
  “我現在哪還有閑心看這些無聊雜誌!”
  “恐怕你不看都不行了!”一旁的孫仲誠神色也有些變化,莫家堯接過他手中的報刊,頭版赫然都是今早他和那個不知是叫uy還是iy的照片,而他當時護著她的場景,更被描繪成舉止親密,言下之意頗為曖昧。
  家堯心急,望著孫仲誠,“我要封了那幾家報館!”
  “那也是以後的打算了,現在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跟子真解釋吧!”
  “希望子真還沒有看到!”
  “企劃室的莫小姐每周都會買一份《娛樂周刊》,十分鍾前她剛在一樓拿了一份。”謝家聲插了一句,莫家堯的臉色大變,拉著仲誠就往樓下的企劃室。
  樓的企劃室,小莫看著子真淡淡的笑意,“子真,終於可以看到你還擊的場景了。”
  “什麽啊?”
  “剛剛在樓上,我都看到了,可惜,還是不解恨。如果是我,我會扔過去一桶紙,然後再大聲說,‘偷吃了之後別忘了擦完嘴巴’!”
  子真不禁莞而,小莫是家堯的小妹,這一身份公司中鮮有認知。當初小莫進公司純粹是因為好奇,怎知進了策劃部之後,和自己一呆也已兩年半。當初自己和家堯這段戀情的公開,一半的功勞都在她身上,若不是她故意把兩人的合照擺放在辦公桌上,那麽,現在,也許,也許,分開就比較容易一些了。
  “在想些什麽?”小莫突然放大的臉出現在自己麵前,子真忽然嚇了一跳,卻是因為剛才的想法。莫非這幾日的乍暖還寒,連帶自己的心思也開始不規則起來。
  “子真,我發現最近你經常神遊太虛哦。老實交代,是不是在醞釀什麽大風暴,是不是決定要好好給我老哥一個教訓了?”
  子真一顫,輕笑,“小莫,哪有你這樣的妹妹的。”
  “關鍵是我老哥太過分了,要不是我這麽了解你,我還真的以為你是因為看上老哥的其他東西,才會這麽大度……”似是察覺到什麽,小莫急忙住口。
  子真無語,假裝在收拾文件,身邊所有的人都對他有意見,偏生她這個在旁人看來最有資格表示不滿的人,一直都波瀾不驚。每個人都說自己心如大海,因為夠寬闊,可以容納任何東西。一向知道言語傷人,卻不知如此的深刻。
  “也該結束了!”子真輕輕的對自己說,輕輕的合上那疊報紙,也合上那張讓眾多女子覬覦的麵容。眼不見,心不煩,不是麽,子真淡淡的笑著。
  正沉思中,莫家堯推門進來,子真微抬首,輕輕的說了聲,“敲完門再進來!”
  子真對自己從來都沒有什麽要求,惟有一件讓莫家堯不解到今日,每次進她的房間時,都要事先敲門,不論是在家中,抑或是公司。曾私下問過她,得到的答案是,“從小的習慣罷了,敲門會讓我心安一點。”
  家堯拉回有些愣住的仲誠,敲了敲門,看了看子真,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每次都是這樣,一站在子真麵前,總是覺得自己理虧,然後一大堆的話就這麽哽在喉口,吐也不是,咽,更不是。記得之前不是這樣的啊,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子真看了看表,十五秒鍾,看來今天又要自己先開口了。
  “這是華泰集團的評估報告,明天新的財務經理來的時候,你跟他再好好商量一下。”
  一邊的孫仲誠看莫家堯沒反應,趕緊把報告接了過去,“好久不見,子真,最近氣色不錯!”
  “哪比得上人家昨夜風流快活,好不瀟灑!”
  仲誠趕緊把小莫拉到一邊,“你就別再添亂了!”
  “我說錯了嗎?”小莫很是不平。
  “昨晚……”
  “我說過了,不必解釋了。”子真的聲調忽然有些拔高,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莫家堯的眼光一瞥,看到了子真桌上的那疊報紙,心底連呼該死,“子真,那些記者都是亂寫的,我跟她根本就不認識。”
  “不認識還從人家的香閨中走出來,你不要告訴我們,你脖子上的那一點玫瑰紅是你今年的新造型!”小莫忍不住又插了一句,實在是看不慣,這幫男人,身邊都有如此難得的女子,還要不斷招惹他人,偏偏子真老是這麽心軟。
  “莫君然,你別在哪兒胡鬧,給我出去!”莫家堯有些懊惱。
  子真忽然覺得耳邊怎的如此鼓噪,不禁提高了嗓音,“為什麽每年的例會都要在情人節後的那一天?”為什麽每年的此刻,總是讓自己看到這樣的畫麵,他莫家堯到底是什麽意思,是要向別人顯示自己的魅力無可抵擋?還是昭告天下,自己的大肚能容?他可曾知道,每年此刻報刊特意為他空出的頭版,帶給自己的是何種情緒?他又可曾知道,自己還不曾修煉成佛,可以對別人的言論視若無睹?
  室內突然變得安靜,子真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反正以後不會了,不是嗎?
  “家堯,我這兩天想請幾天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回複自然。
  “好,你想去哪裏?”
  “澳洲的心靈牧場這兩天有個集會,我想過去看一下,順便去看一下學姐。”
  “我陪你去!”
  “你後天要去見華泰的董事們,禮拜五還要參加張太太的生日宴會……”曾經不止一次想象如果自己回答“好的”,他會有什麽反應,子真忽然有些痛恨自己的冷靜。
  “那等你回來,我排個假期,再陪你出去,好嗎。”
  不多不少,正好三十秒,子真開始佩服自己的料事如神。
  “等我回來再說吧。”明知道是這樣的答案,心中卻依舊有微微的刺痛,“我會趕回來參加和中聖集團合作的項目的。”
  子真看了一眼小莫,“這段時間你多辛苦一點,有不懂的,可以問一下林姐。”然後對著莫家堯,“今天我想提早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你今天就要走?”兩個聲音,是小莫和仲誠的。
  “不是,明天的飛機,不過我想先去小儀那裏看一下,省得她又抱怨我不去看她。”子真突然有些想笑的感覺,這就是所謂的情侶,對彼此的事情都如此的淡然。把那聲歎息慢慢的咽進心頭,子真默默的走出辦公室。
  “她在告訴我,這幾天她不想見我!”一直不吭聲的莫家堯突然說話。
  “子真姐算是夠寬容的了,要是我,八百年前就跟你分手了。還有啊,幹嘛不陪子真姐出去散散心,也好趁機挽回她的心嘛!”說歸說,小莫還是希望子真可以成為自己的大嫂。
  “子真她自己想一個人靜一靜,我怕陪著去了,反而不好!”
  “這樣也好,過兩天,等大家都平靜了,你再好好認個錯,要多點誠意。”孫仲誠在一邊輕聲說道。
  “大哥,難道你從未想過,再這麽玩下去,也許有一天,子真姐會離開你嗎?”小莫突然有些小聲。
  “胡說些什麽,有這麽咒你大哥的麽!”話雖這麽說,莫家堯卻突然有些心虛,會嗎,子真會離開自己嗎?

  第2章
  我們如海鷗之與波濤相遇似的,遇見了,走近了。
  會嗎,子真會有離開自己的念頭嗎?
  飛揚大廈,26樓,莫家堯看著窗外的景色,隻覺今日天際的雲彩有些詭譎,恰如自己的心情,起伏不定。難得的,辦公桌上那堆文件,竟然引不起自己半點興趣。小妹的話,在心底泛起了漣漪,莫明的,突然又開始考慮自己和子真的未來。
  和子真的初次相遇,就是在25樓的企劃室,那時,自己剛從國外回來,父親領著自己,介紹的第一位得力幹將就是她。猶記得,對上眼的那一刻,心頭忽然劃過一種溫暖的感覺,很舒服。
  那時候,她隻是微微笑著,什麽也不曾說,但自己卻覺得,為了這一次見麵,自己已等待了太久。湧上來的第一句就是,“這位妹妹好像在哪裏見過”,被隨行的仲誠笑中《紅樓夢》的毒太深,天知道,那本書,一直都無緣去拜讀。
  此後和朋友談起這段戀情,總是很得意,因為和子真都是第一眼,就認定了對方。
  一直是自己自私,擁有子真卻仍不願放棄森林。就像自己從小的喜好一般,明知自己最愛的是黑森林巧克力蛋糕,卻每次都要嚐遍所有的口味,來證明自己最愛的,依然是巧克力蛋糕。
  傷害到子真了麽,小妹說,子真的笑容一年比一年淺,是嗎?一直都知道子真個性淡然,雖個性開朗卻對任何事都沒有太強的企圖心,所以,一再的原諒自己的……
  莫家堯的內心忽然湧起太多的罪惡感,沒有人可以像子真那樣包容自己的任性和荒唐。除了第一年她把照片砸在自己臉上之後,這兩年,對自己的新聞,好像已經開始不聞不問。莫非,她已經不是那麽在乎自己?莫非真像別人所說的,自己已非她所愛之人?
  陡然心慌,已經習慣了搜尋那個纖細的身影,已經深印了那個柔柔的嗓音,若是……突然不敢想象,沒有子真的場景,急忙拿過椅子上的外套,推門向外走,正撞上迎麵而來的家聲。
  “老總,華泰的合作項目,丁總說還有一些細節要跟你商討一下。”
  停下了腳步,還是等子真回來,再和她好好談一次吧。正待轉身,忽然覺得心一沉,有種抓不住東西的無力感,在心中蔓延。
  “有事等我回來再說吧。”
  子真默默的收拾著行李,東西很少,收拾起來實在太過方便。於是,坐下來,拿過茶幾上那本書,打開,恰看到劃上紅線的那一行:我們如海鷗之與波濤相遇似的,遇見了,走近了。海鷗飛去,波濤逝去,我們也分別了。
  子真忽然歎了一口氣,這本書,三個月前特意在這行字下劃了橫線,把它放在醒目的客廳裏,可他,卻還是視而不見。以前一直不相信這樣的說法,說愛情恰如曝曬的潑墨山水,初始濃情寫意,卻日漸轉淡,若不添新墨,終有一天,失了痕跡。可是,現在,越來越相信這樣的話。和他的相處,越來越和兩個字相聯係:習慣,習慣他的一個又一個紅顏知己充斥自己的視線,習慣他永遠相近的說辭,習慣笑著麵對他人的各種猜測,當然,也習慣了失望。
  那一日,一個人開車去海邊,看著潮來潮往,一遍又一遍念著那句“情到不堪言處,分付東流”,將儲存了一千多個日夜的淚水,混與在鹹濕的海水中。
  “有些事,不是你努力就可以的。”母親去世前,對著父親常說這句話。那時覺得母親太過殘忍,一再的打擊父親的希望,現在終於明白,母親是在讓父親做好準備,準備沒有了她的生活。而現在,自己是否也要開始準備一個人的生活?
  子真有些不舍的看著那本陪伴了自己三年多的日記本,輕輕的撫過封麵,是自己最愛的淡藍色,這裏麵,是自己點點滴滴的心情,是自己這段在現在看來不是怎麽成功的戀情的見證。靜坐了兩分鍾,子真把那本筆記本投進了壁爐中,“不忍見此物,焚之已成灰”,默默的看著火焰突然升高,隨之帶起了片片灰燼。
  “一切的一切,都將隨風而逝!”子真站起身,很堅定的對自己說,轉身帶上門,坐上出租車,漸漸遠離身後的房子,還有急速行駛的那輛車子。
  莫家堯趕到家時,已是空無一人。望著有些過於寂靜的房子,又開始莫明的心慌,大步跨進臥室,看到她的照片依然擺在床頭,當下鬆了口氣,於是慢慢走到床前,輕輕的躺下,聞著子真特有的氣息,心,也漸漸的溫暖,也漸漸的迷茫,既已認定子真,為何卻能忍心一再的傷害?看著那張燦爛的笑顏,有種好像離她愈來愈遠的感覺。
  身處萬米高空,看著平日裏杳不可及的白雲,就在自己附近,子真有些恍惚,終於跨出這一步了嗎?每年的情人節,都會買一張去澳洲的機票,即使他不陪同,也想著要孤身前往,而今,終於決定不再浪費這張機票。子真忽然搖搖頭,原來一直覺得付諸行動是那麽困難,而今,卻發現是如此的容易。
  踏上這個屬於南半球的國度,子真深深的吸口氣,大喊一聲,“我,葉子真,殺過來啦!”惹的路人側目,子真大聲笑著,好久沒有這麽放縱了。
  遠遠一個穿紅裙的女子,“葉子真,你這個瘋女人!”咬牙切齒,居然是當年的學姐丁靜安。
  “學姐,你未卜先知的能力越來越神了!”子真由衷的讚歎。
  “少貧嘴了,家堯打電話告訴我,你這兩天要過來,我隻好每日在機場恭候大駕。”
  “學姐!”
  “若不如此,我敢打賭你肯定又會像以前一樣,回去之前,在機場給我打電話,說‘學姐,我要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子真苦笑,自己還真的有這個打算。
  “你跟家堯沒事吧?”
  子真大為頭疼,早就預知了這樣的問話。自己若太過平靜,便會有這樣的話語,“你也要適當的表示自己的立場”;若太過激動,又會有這樣的勸慰,“他也已經知錯了,退一步,海闊天空”,這三年,聽多了一個又一個朋友,說著同樣的語句。
  “沒事!”沒想到在這陌生之地,還是要繼續的表演,忍不住加了一句,“回去就沒事了!”
  看到靜安的兒子時,子真的心一陣激蕩。尤記得求學時,口口聲聲不婚的人,而今已是婚姻美滿,家庭和樂;而當初那個一心求得有情郎的人,卻隻能在一旁豔羨他人。忽覺眼窩發熱,忙低頭收拾行李。
  刻意把行程排的滿滿,讓自己在進行體力勞動時,盡量少去進行腦力勞動。走馬觀花似的晃過Queenstown、Devonport、Barossa Valley……,一個又一個的城市和小鎮,大街和小巷,山川和溪流,如畫片般一一閃過自己腦後,臨行前一天終於被靜安逮回去。
  “成心躲著我是不是?”
  “哪敢啊,我怕要是帶著你,會在你老公的‘威逼利誘’之下,和你一起在房間裏觀看白雪公主。”到了靜安在德斯維爾的家,才知道,這個幸福的小女人,又懷了第二胎。得感謝她老公的體貼,若不是他太過看重靜安的安全,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如此自由自在的穿梭於這“南方大陸”各處。看著他對靜安的緊張和深情,不免有此念頭,若此生有此君相伴,折壽三十年也願意。但此想法隻敢在心中偶爾作祟,若對靜安坦白,難保多年交情不在。
  “家堯昨晚給你打電話,問你什麽時候回去?”
  昨晚,他應該在張李慧芳家中的筵席上才對,哪有此閑暇時間關心一下即將過氣的女友。
  “何時學會編寫劇本?”子真笑道。
  “你呀,就知道騙不了你。小莫昨天打電話說,讓你在這裏再待上一段時間,讓她大哥忙的焦頭爛額時,再回去。”
  “恐怕不行,我已訂了明日的機票。”
  “沒事吧?”
  “回去之後,就一切都解決了。”
  “下午,去我老公的牧場看一看。”
  靜安她那位的“心靈牧場”離家甚遠,驅車也要不少時間,真不知道這對夫妻是怎麽想的,每天要花費如此時間在往返途中。
  “可以欣賞沿途風景啊。”原來,愛情可以讓一個如此實際的女子變得如此浪漫,當然,也可以讓人變得更為實際。
  牧場的景色怡人,更讓子真想象不到的是,附近竟然還有一個葡萄釀酒區,從牧場還可以乘坐一列古董火車,盡管隻是象征性的前行一段,卻讓子真興奮不已。
  盡管二月的此時,這裏是夏秋之交,但到了傍晚,身著單衣的子真卻有絲絲的涼意。於是,轉身回屋,卻見靜安的老公已先行一步,“我幫你拿件外套吧!”果然體貼細心。
  子真笑著踱步,忽然發現不遠處見到一個人影,竟然,是他!
  那天突然心血來潮,跑到位於新南威爾士州的考茲奧斯口國家公園,一個人靜靜的遊蕩在寂靜的叢林中。在遊滿鱒魚的山間小溪邊,很驚異的看見一位和自己同樣是黑發黃皮膚的人,於是,很自然的和他點頭,孰料,對方竟然視而不見,且緊鎖眉頭,似乎還在暗示自己的多事。
  而今日,他竟然麵帶微笑,很溫和的對自己打招呼。不同於那日一襲白色的冷漠,今天的他,米色上衣襯得整個人顯得很是俊逸飄然。子真淡淡的點點頭,卻沒有上前攀談的念頭。上次若不是因身處異鄉,子真很少主動和人打招呼,更何況,是對異性。
  回去那天,對著靜安怨懟的眼神,卻堅持不讓她來送行。
  “我很怕那種離別的感覺,讓我一個人走吧。”
  靜安的老公看來很樂意子真的安排,於是軟硬兼施,終於讓子真自由的出了家門。
  依然在萬米的高空,空姐的聲音依舊那麽甜美,心情,卻和來時有些微妙的變化。雖刻意讓自己忙碌,午夜夢回時,卻依然是那個身影,子真,你該當如何?又能如何?
  下了飛機,將行李帶回家,室內依然寂靜清廖,子真慢慢的收拾衣物、相片,書籍……該慶幸這幾年的隨性,沒往衣櫥中多添衣物,而兩年前一擲相片之後,兩人的合照便少之又少……
  全部的家當,收拾起來竟然不用一個時辰,看來,對於這個空間,自己留下的痕跡確實也不算很多。子真看著窗外,街上處處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恍如隔世般,從南半球滿眼的清涼又回到厚衣裹體的季節。自己的心情,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見到小莫驚嚇過度的表情,子真忽然覺得自己心血來潮來公司的決定,真的很是英明。
  “子真姐,怎麽不聲不響回來了?想我了吧?”
  子真笑笑,遞給她禮物,“我在那邊買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小莫欣喜的表情告訴她,這件水晶雕,是買對了。不知道是誰跟自己說,喜歡水晶的女子,是對愛情充滿期待的人。而自己,依然偏愛各種水晶物品,是喜,還是悲?
  “大哥他這幾天去加拿大參加林伯父的生日宴會,不過他說明天一定趕回來,他以為你明天才回來!”小莫表情曖昧的對著子真,篤定她這次提早回來一定是思念某個人的緣故。
  子真也不說話,很多事,言語可以扮演很重要的角色,但也有很多事,言語是很蒼白的,譬如,愛情。而且,如果自己的記憶力還算可以的話,加拿大,林聖有個女兒,今年已滿20了,據說,才藝雙全,且脾性婉然。
  小莫忽然覺得自己說錯了某句話,也不敢多言,於是,各自沉默。
  接到小妹的電話,莫家堯忽然有些後悔答應林伯父的邀請,想象著若此刻在子真身邊的情景,隻覺一刻也不能耽擱。原本還想等到這裏“楓糖節”開始,卻發現,原來沒有心愛的人在身邊,很多事情都會失卻了原有的滋味。
  直接從機場趕到公司,恰見中聖集團的代表,於是一同進入會議室。看見一襲米色套裙的子真,莫家堯一塊大石終於落地。近來不知為何,那種抓不住東西的無力感越來越強烈,或許是氣候的緣故。
  看的出來,子真很是訝異,但是,對象好像不是自己。莫家堯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身邊那個穿著一襲深色西服的人。
  “這位小姐好像哪裏見過的!”很有磁性的聲音。
  子真和莫家堯同時吃了一驚。
  “這世界真的不算太大!”子真心中想。
  而莫家堯,莫明的感到一種壓力,記得和子真初次見麵,差不多也是這樣的台詞,何時又要開始上演新的一幕了?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心靈牧場……”他看了子真一眼,“君悠遠,以後要諸多打擾了!”
  原來他就是中聖集團那個最為神秘的大公子,以他的身份,足夠資格在自己麵前漠然了。子真微笑,“幸會,葉子真,以後請多多關照!這位,是我們公司總裁,莫家堯先生!”
  從頭到尾都被冷落一邊的莫家堯,正生著悶氣,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倒有些驚愕了,愣了幾秒才握住了麵前的那雙手。那分明是一雙藝術家的雙手嘛,手指修長,毫無瑕疵,竟然可以和子真的雙手相媲美。莫家堯忍不住又望了子真一眼,見她已經把注意力放在了麵前的文件上,有些釋然,一向都知道,子真對男色沒什麽特別的偏好,當初自己的皮相也沒有在她麵前占得半點便宜,不是麽?
  看著和君悠遠談論合作項目的子真,二人言來語往,頗為默契,越發顯得自己格格不入,不免心情有些焦躁。不知為何,這一次總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沉悶。山雨欲來風滿樓,莫家堯不禁好笑,何時也跟子真一般,學會這酸文縟詞?不免輕笑出聲,想當然引起正在交談的兩人的注意。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接下來的事宜我和君總裁會好好商談的。”子真抬頭輕輕說道。
  莫家堯不免吃味,相比子真對那位君悠遠的熱絡,對自己,好像太過雲淡風輕了。而且,該死的是,自己在這名男子麵前,竟占不了一點優勢,連對方的名字,都該死的那麽對子真的味,子真一直都對那些文縐縐的缺乏免疫力。想罷,不禁悻悻然離席。
  看著他的離開,子真感覺到他的不悅,為何呢?是旅途太過勞累,還是……子真淡淡掃了身邊的男子,有些歉意,潛意識中把他拖下水,做了自己的擋箭牌了。葉子真,還是如此的沒出息,這些日子的心理建設,都敵不過他在麵前的一個淺淺呼吸,就連一直讓自己靜心的公事條文,都不能消除他在身邊的影響。
  “今天我們先到這裏吧,具體細節,我想下次再交流好了。”一旁的君悠遠突然出聲。
  子真有些詫異的看著他,還未切入正題,怎麽……
  “這次合作的議案很精彩,隻是,我突然覺得今天不是很適宜談論這麽傷神的項目,讓葉經理見笑了!”君悠遠低聲說道。
  原來,他也發覺了自己的心不在焉,卻給自己一個台階。子真有些歉然,望住他,“是我失禮了,我們還是接著談吧!”
  “不介意請我喝杯咖啡吧?”
  子真有些不解。
  “沒什麽,隻是如此午後燦爛陽光,讓我想起方才經過的那家咖啡屋,心血來潮罷了。”君悠遠溫和的笑道。
  坐在靠窗的藤椅上,午後的陽光灑在身上,子真隻覺整個人都慵懶開來,許久不曾如此放鬆了,子真將未出聲的歎息咽了回去。
  “不介意叫你子真吧?”君悠遠看著眼前的女子,在心靈牧場見她的第一眼,就覺有千般愁緒縈繞在她周圍,那種幽怨,竟讓自己有種想去關懷的衝動。才想著,話已出口,“Do not seat your love upon a precipice because it is high."
  子真忽然嚇了一跳,那是泰戈爾的詩句,讓自己驚奇的不是眼前這位俊逸男子會朗誦這樣的詩句,而是,有意無意間,他剖析了自己的心緒。望著那雙溫和的幽黑雙眸,子真突然從心底湧出一絲憤怒,或者應該說是恐慌吧,那雙澄淨如天空的雙眼,好像有洞悉他人內心的能力。
  “很多事情若無力有心,就勿需給自己太大壓力!”君悠遠明白自己是太過唐突,因為已可以明顯看出子真的怒意,卻依然忍不住開口。
  子真把緊握的雙手打開,又握緊,終於克製開口傷人的舉動,是,他君悠遠是沒有資格對自己指手畫腳,來給自己指點迷津,但看到他滿懷真誠的眼神,子真明白,他隻是單純的想開解自己而已。自己已經不開心,何苦還要拖累一個僅有數麵之緣,卻能關心自己的人難堪。
  “咖啡涼了!”沉默良久,君悠遠開口,又讓子真吃了一驚,這個男子,行事從不按常理的麽?
  君悠遠招了招手,吩咐服務生,“讓你們老板把私藏的碧螺春泡一杯,就說是君悠遠點的。”
  服務生有些詫異,還是依言走向了休息室。
  “我和這裏的主人有過數麵之緣。”看著子真眼中的疑惑,君悠遠淡淡的解釋。
  “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喝咖啡?”和家堯去咖啡座無數次,他卻從未了解自己是不喝咖啡的。
  “直覺罷了。”君悠遠喝了一口咖啡,選擇不去過多解釋。其實,從落座到剛才,她都沒有動過眼前的那杯咖啡,而自己說咖啡涼了時,她也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便知曉她該是不喜咖啡的一類,奇怪的是,為何剛才她願意陪自己來,隻是,他不會開口詢問。
  “眾人因有我執,故陷於煩惱之苦海。子真,凡事別太過執著,或許,就不會有如此的的煩擾了。”
  子真低頭,杯中的咖啡已失卻了先前的芳香,“不要用自己的判斷,來左右他人的感受。”
  終於還是生氣了,君悠遠輕輕的歎口氣,相對,竟隻得默然,周遭的空氣,有些讓人透不過氣。

  第 3 章
  嫁我,真的讓你這麽為難嗎?
  打開家門,莫家堯下意識的鬆口氣。可以看出子真收拾的痕跡,數日前的雜亂而今終於歸於整潔,終於讓自己有回家的感覺了。子真走後那幾日,回到房間,總覺清淨的讓人後怕,其實,子真在身邊的時候,大多數也隻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但卻總是帶給自己安寧。若不是林伯父伯母的邀請,真怕自己會成為“辦家家”一族:以辦公室為家。
  打開衣櫥,毫不意外的看到疊的整整齊齊的衣物,但在看到自己的衣服和子真的擺放的如此涇渭分明,有些不快,挑了幾件衣服混在了一起,後來,索性拿了椅子,把各自的衣服統統堆在了一塊,凝視許久,終於安心。
  衝完涼後,突然起意,往子真的辦公室打了個電話,竟然是她秘書接的電話。
  “葉經理呢?”
  “她和中聖集團的老總出去了。”
  “有說去哪了嗎?”
  “沒有。”
  放下電話,憶起下午那名極為出色的男子,突然有些心慌,穿上外套便急忙出門。
  子真看著對座的男子,她沉默,他也不語,兩個人,在外人眼裏,十足的冷戰狀態,不免有些好笑,何時自己的心眼也如此的狹小。
  “把我拉出來,不會是為了對我說教吧。”子真笑道。
  君悠遠抬首,看著子真的笑顏,嘴角也淡淡的化開。子真的心中一動,恍惚間好像看到孩童的笑容,燦爛如春日,和煦如夏夜涼風。
  “小君君,終於良心發現,知道還有我這個大美人,在望穿秋水盼著某人了吧。”清亮的嗓音過後,一個明豔動人的女子從休息室裏衝了出來,一麵還在埋怨身邊的服務員,“怎麽不早點叫醒我?”
  “又去和周公研究茶道去了?”君悠遠對著來人,笑容愈加明顯。
  女子頗有深意的看著子真,對著君悠遠挑了挑眉,“傷愈了?”
  君悠遠輕搖首,對著子真道,“介紹一下,君家一直想推銷出去的君若優,我小姑。”
  子真笑著握住了麵前熱情的雙手,“葉子真,打擾了。”卻望著君悠遠:這也叫有過數麵之緣?
  仿佛預知她的疑慮,君悠遠笑道:“我在國內時,她在國外遊蕩;我出國時,一般又碰不到她。”
  “葉子真?”君若優有些詫異的看著子真,“你是飛揚的葉子真?”
  子真也有些吃驚,何時自己的名聲也如此的遠播?
  “我和貴公司的總裁有過數麵之緣!”
  難怪……子真又開始在心底歎氣,又要麵對他的那幫紅顏知己了麽?刹那間情緒低落了數級,一顆心也慢慢滑落。
  “別誤會,我隻是因為他常常帶一些朋友來光顧,偶爾上前攀談而已。”君若優看著子真,搖了搖頭,“他,配不上你!”
  一旁的君悠遠趕緊出聲,“若優,你的碧螺春呢?”
  “怎麽突然想起我的碧螺春了,不是說非龍井不飲的嗎?”
  “子真想喝。”
  “就說嘛,也隻有像我們這種精致的女子,才配的上碧螺春嘛,莫家堯的那些鶯鶯燕燕,連喝我這裏的咖啡都是糟蹋。”話音剛落,君若優看著麵前兩人頓時呆愣的表情,才憶起自己好像又說錯話了,於是借故去泡茶。
  子真隻是淡淡的笑了笑,“下次我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我相信你們肯定能成為朋友的。”小莫的個性和她一般的率真,雖然常常會觸到自己的痛處。
  “若優就是這麽口無遮攔的,你別太介意。”君悠遠看著若優的背影說道。
  “習慣了,不多她這一句的。”子真刻意輕鬆,心下卻有微微的刺痛。
  領了數張罰單,莫家堯像無頭蒼蠅一般在各大街小巷穿梭,連自己都無法解釋這種瘋狂行徑,隻是一心一意的搜尋那個熟悉的身影。
  路過“轉彎”時,突然看到那身米色的衣裙,一個急刹車,差點被身後的車子親密接觸。
  飛也似的走進“轉彎咖啡屋”,正撞上端著茶的君若優,被潑了個正著。
  “哪個冒失鬼啊?”君若優定睛一看,發現是他,不禁出聲,“怎麽,今天莫總裁沒有女伴相陪嗎?”
  莫家堯有些奇怪,這名女子,每次見到自己總不免諷刺幾句,印象中好像與她並無瓜葛;偏生認識的女子,大都喜歡這家咖啡店。
  子真有些詫異莫家堯的出現,看到他身後並無他人時,下意識的鬆口氣。
  “怎麽來了?”
  “想你了。”莫家堯笑道,一旁的君若優不禁翻了翻白眼,虧他有臉說。
  子真也笑著,周期過了吧。每一次上完頭版,他都會很粘自己,或許對比之後,又在別人身上發現了自己的某個優點吧。
  “剛剛談什麽呢,這麽開心?”莫家堯走近子真,伸手挽過她的腰,低頭問著她。
  “沒什麽,我們也剛好談完。君總,那我們下次再詳談好了。”子真有些歉然的望著君悠遠,家堯一來,恐怕很難談下去了。
  “我們”,家堯忽然覺得這個詞匯有些刺耳,情不自禁的望向對麵的那個男子。
  “那好,我們下次再談。”君悠遠起身欲離席,突然輕輕的說了聲,“子真,下次不必那麽見外,叫我悠遠就可以了。”
  “子真”,莫家堯心頭一顫,何時這麽熟絡,下意識的摟緊了身邊的子真。
  子真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身邊的家堯,抬首,恰見君悠遠的促狎笑臉,陡然明了,他是故意讓家堯誤以為對自己有意吧,不禁失笑,對著君悠遠輕輕的頷首,不管如何,都是一片善意!
  一旁的莫家堯看在心裏,卻覺兩人眼神流轉,仿佛一種無言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滋生,大為失落。
  挽著子真時,又收到君若優不以為然的表情,莫家堯心下疑惑不已。
  上車時,身邊之人依舊體貼,幫自己係上安全帶,順帶調整一下座椅,角度恰恰好。不可否認,有時候,他也是個可以暫時打滿分的愛人。子真閉上眼,任滿心的思緒盤旋。
  “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君若優好像對我有諸多不滿似的。”莫家堯突然出聲,子真很自然的接了句,“她和君然的個性一模一樣,對上過娛樂版頭條的非娛樂圈中人過敏。”
  車內頓時安靜,子真忍不住咬了舌尖,近來是怎的,該有的冷靜自製好像都開始慢慢剝離。
  子真,是在生氣嗎?莫家堯偷望她一眼,見她仍一臉的平靜,心下卻愈發不安寧。近來好像越來越猜不透她的心思,努力的發動腦內的各個細胞,卻拚湊不出一句不會再次引起尷尬的話語。於是,一路到家,車內平靜的讓人難受。
  進了屋,子真見到客廳的旅行箱,心中微微一動。正待出聲,身後的家堯已經開口,“累了吧?”
  “該我問你才對,在飛機上這麽久,回來也不好好休息,還要到處跑,你以為自己是超人啊。”毫不知,語氣越來越親昵。
  莫家堯突然輕笑,好久都沒有被她這樣說過了,原來,自己竟然還有點“被虐狂”基因。
  看到他的笑容,子真有些無措,他恐怕都不知,對他的笑容,自己從來都沒法免疫。意識到氣氛的曖昧,於是,選擇了較為安全的話語,“餓了沒有,我去做飯。”
  看著在廚房忙碌的身影,莫家堯心頭忽然湧上一種叫幸福的情緒,幸福,自己是太夠幸運的吧,身邊有如此出色的女子相伴。不一會,整個房間已充盈了飯菜的香味,子真的廚藝一流,記得相識不久後的周末,邀一幫朋友,結果嚐過子真的手藝之後,花了數月才把那幫時不時來打擾的白熾燈“趕盡殺絕”。想著,腳下不由自主的邁向廚房,輕輕的從身後圈住她,聞著她頸處的幽香,嗬,有些醉了。
  “怎麽了?”總覺得這次回來有些怪怪的。
  “好想你!”
  聽著身後的深情話語,子真沒來由的一僵,每次和他的紅顏相會之後,回來,都會和自己說這句。
  過分安靜的晚餐後,莫家堯看著坐在床沿收拾衣櫃的子真,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一種深刻的愁怨環繞她周遭。是自己又說錯什麽話了麽,剛才明明氣氛已有所好轉,為何又會如此的低落。看著她又開始把衣服分門別類的擺放,心中一動,“子真,別收拾了,衣服放在一起不是挺好的?”
  “之前你不是說分開擺放比較方便嘛!”子真淡淡的回答,聽不出她的情緒。
  “是嗎,什麽時候?”
  “兩年前!”收拾完最後一件,子真利落的起身,輕輕的從他身邊走過。
  這次肯定自己是說錯話了,莫家堯有些近乎自虐的以頭蹌櫃,晃動中衣櫥頂部的那座水晶雕,受不住地球的強烈“吸引”,準確無誤的砸在他的頭上,然後,與地麵作親密接觸。莫家堯呆呆的看著地上的碎片,無限惶恐。
  子真看著一臉呆滯的他,不假思索的奔向他,踮起腳尖,輕輕的拂開他額頭的黑發。萬幸,沒有劃破,這張臉,總算還可以打滿分,當下鬆了一口氣。眼眸自然而然的對準他的,依然茫然無神,又開始心慌,“怎麽了?”
  莫家堯搖搖頭,“沒事!”心卻依舊慌亂不已,之前看著一地的水晶碎片,忽然想起子真之前的話:女子,心如水晶,碎了,便再也無法複原。
  見他無礙,子真便蹲下,收拾一地的碎屑,一不留神,右手食指劃開一道口子,血開始慢慢滲出。還未來得及反應,已被他一把握住,放在口中輕輕的吮吸。
  子真不禁失笑,“家堯,你這樣,很不符合醫學常識!”
  莫家堯這才回神,“消毒水放在哪裏?”
  “沒那麽嚴重,看,血已經止住了,拿個創可貼就可以了。”子真作勢拉開右首的抽屜。
  “要是發炎了怎麽辦?”莫家堯起身開始尋找藥箱。
  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剛收拾的臥室又開始混亂起來,子真心頭一暖,“在書房左首第二個書櫥的第三個抽屜。”
  話音剛落,便見他如風一般衝出臥室,又如風一般的衝回自己身邊。
  “痛不痛?”戰戰兢兢的語氣,似乎受傷的是他。
  子真笑道:“又不是三歲小孩,那麽嬌嫩,明天就結疤了。”數月前,在廚房將左手食指切破七分時,不也是吃顆消炎藥,紗布包兩層就完事了,今次這個小傷口實在太過淺顯。但見他小心翼翼的表情,又忍不住心動,女人嗬……
  “包好了!”莫家堯起身,“這兩天別碰水了!”
  “你以為自己真是醫生啊!”子真笑他,卻見他的視線突然定格在自己的左手,下意識的把手放在身側。
  莫家堯輕執她的左手,指腹已然結疤,原本平滑的手摸去已不複平整,“什麽時候受的傷?”
  “忘了!”子真輕輕的歎口氣,沒想到今日他如此的細致入微。
  “對不起!”突然欺近的高大身軀讓子真有些不知所措,從耳後傳來的輕聲歎氣,更讓子真有些慌亂。
  “又不關你事!”
  “對不起!對不起……”身邊的人來來去去隻會這三個字,子真輕吐口氣,伸手環住了他,輕輕的靠在他的肩上。
  “我們結婚好不好?”
  感覺到她的身形一頓,莫家堯忍不住輕扳過她的雙肩,“不知道還有沒有資格作你的新郎?”
  “怎麽會想起這事?”為何要在此刻提起,子真忍不住在心底問道。
  “一直在想,已經很久了!”
  “可是,這段時間我們哪有空餘時間,華泰的案子還剛剛起步,和中聖集團的合作還有很多事情未達成,還有憶美的項目……”
  子真一向如此,一緊張,就會語無倫次,莫家堯看著她的顧左右而言他,有些黯然,“嫁我,真的讓你這麽為難?”
  子真抬頭,不禁愣住,許久不曾在他臉上見到如此抑鬱的表情,當下心軟,“我的意思是,等忙完這段時間……”
  “我們就結婚!”莫家堯趕緊接過話語,眼神,卻一直追隨著她的。子真知曉,他在等自己給一個期限,深深吸口氣,“我手頭上的工作,要交代完,需要一段時間,而且,還要準備結婚前的各項事宜,總要三四個月的時間吧!”
  “好,三個月,華泰的案子,你把它交給子聰,憶美的那個項目,我會讓君然看著的,和中聖的合作一定下來,你就好好休息,安安心心的等著做我的新娘吧!”心頭一塊大石終於放下,莫家堯的語氣明顯輕鬆許多。
  “是,莫大少爺!”子真也輕笑,對婚姻,不是沒有期待的。
  “那你就老老實實待著,這裏我來收拾,別又碰到傷口。”莫家堯走向客廳,還是未能注意到子真方才的百轉千回。
  此後,子真被迫拉著去試婚紗,買婚戒,莫家堯難得的如此強勢,而自己,竟也難得的任他“擺布”,子真對著麵前的那座水晶雕輕笑。實在料想不到,他竟會花費兩日時間把這座水晶雕粘合。
  莫君然走進企劃室時,正見子真的微笑,忍不住頑性突發,悄悄走到她身後,大聲喊了聲,“大嫂!”
  子真不禁嚇了一跳,“怎地如此興奮?”
  “當然幸福啦,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叫你大嫂,我呀,終於放心啦!”
  “怎麽又和你扯上關係了?”子真哭笑不得。
  “怎麽會沒有關係啊,這些年我一直把你當作我大嫂,若哪天一朝夢醒,大嫂易主,我這弱小的心髒怎生承受的住啊?”
  “你呀,習慣了,不就好了!”子真輕聲說道。
  “這種事,怎麽可以習慣呢,初戀,那可是隻有一次的哦!”小莫看著子真手上的鑽戒,語氣又興奮起來,“若是換個大嫂,即便我能接受,那也隻能算是我的‘再戀’了,不是麽?”
  不禁慶幸家堯未曾沾染上君然的跳躍思緒,抬腕,見已是午休時分,忽憶起君若優泡的好茶,,不禁心癢。
  “君然,一起去喝茶?”
  “不啦,本小姐,佳人有約!”
  子真恍然,上午見孫仲誠來找家堯,於是輕笑,“可是剛剛你大哥打電話來,半小時後要和仲誠一起吃飯!”
  話音未落,已不見君然的身影,子真不禁搖頭。
  十分鍾後,家堯出現在門口,“是你告訴小妹,仲誠在我這。”
  子真輕笑,“你該知道,君然對於某人,感覺器官一向超乎尋常!”
  “真不知是仲誠的幸還是不幸!”莫家堯亦笑,“一起吃飯吧,上次去的那家餐廳還不錯!”
  “好啊!”子真開始有些想念君若優的笑聲了。
  出門時,莫家堯的電話突然響了,林氏企業的少主邀他吃飯。
  子真體貼的開口,“下次我們再去好了,剛剛我也正想約人!”心下卻歎息:葉子真,為何還是如此虛偽!
  一個人靜靜的走在街角,突覺黯然,這幾日和家堯的朝夕相對,兩個人都在小心翼翼,說話措辭恨不能事先打好草稿,他很辛苦,而自己,也同樣受累。有些懷念在澳洲的日子,那時的輕鬆,實是眼下無法奢望的。望著街邊櫥窗中的自己,不禁苦笑:葉子真,若讓你換取自由隨心,你可願否?
  下意識的來到“轉彎”,推門的那一刹那,有些失神。一身淺色的君悠遠坐在窗邊,陽光若隱若現的灑在他的身上,子真的腦中突然冒出那個詞:天使,思畢也不禁失笑。
  君悠遠抬頭,恰見入內的子真,原本有些僵硬的臉龐開始柔和,對著她淡淡笑著。
  子真心下一動,每次見到君悠遠的笑容,都會想到家堯的笑容。相比而言,家堯的笑永遠比不上君悠遠這般和煦溫暖,偏偏自己卻隻能對家堯的笑動心。
  招呼她坐下時,看到她無名指上的鑽戒,君悠遠微微笑道:“終於想通了!”
  “算是吧!”看著窗外的流雲,宛若人世間的不可測。
  “要讓自己幸福!”可以看出子真的不快樂,但身處外人,也隻得衷心祝福。
  “放心,最不會的,就是讓自己不幸福!”子真笑笑,“細節問題我和你們林總詳細談過了,如果沒什麽問題的話,過兩天就可以簽約了!”
  “這個項目我已全權交給林靖,有關簽約事宜以後不必問我意見了!”
  子真有些訝異,抬首,望住他。
  “下周我會去意大利,在那待一段時間。”
  “什麽時候回來?”
  “不一定,或許一年,或許三五年……”
  “你若敢在外麵遊蕩不回來,我就和你斷絕關係!”君若優在一旁很是溫柔的敲了君悠遠的後腦勺。
  “子真,今天沒有碧螺春了,君山銀針如何?”
  子真笑道,“好啊。”
  “給我也泡一杯吧。”一旁的君悠遠也開口。
  “下次吧。”君若優笑道,“我老哥,你老爸他,剛剛已來過數通電話,要你趕快回家,不然就來不及幫他收屍啦!”
  君悠遠慌忙起身,“子真,就此作別吧!”
  一旁的君若優笑,“急什麽,你老爸他一定會等到你才會決定要不要咽氣的!”
  子真亦笑,“一路順風!”
  幫子真泡了杯銀針白毫後,君若優很不以為然的搖頭,“都多大歲數的人了,還天天捉弄自己的兒子!”
  子真微微笑道,“可是這招一般都很管用。”
  “是啊,尤其是我們家這個孝子!”無意間瞥見子真的戒指,君若優挑眉,“決定嫁人了!”
  “嗯!”子真點點頭。
  “那就祝你幸福!”
  子真微訝,“不問我會不會後悔?”身邊一幹好友都有意無意提及,甚至小莫也私下問自己,隻怪家堯過往記錄太過豐富。
  “未來的事誰能預知,既然你已下定決心,自是做好心理準備,那問豈不是白問?”
  子真大笑,“為何我不能早些結識你?”
  君若優舉起咖啡杯,“現在也不遲啊!”
  說畢,兩人相視而笑。

  第 4 章
  從“轉彎”出來後,突然心血來潮,一個人,認認真真的逛起街來。或許是許久未曾如此隨性的逛街,竟然覺得這座熟悉的城市,在自己眼中如此的陌生。子真不禁苦笑:熟悉,抑或陌生,也不過是強加給自身的感覺罷了。
  望著櫥窗內的華美綢衫,子真竟有些看癡了。自從進了飛揚之後,幾乎就鮮有機會穿此種衣裙,往往是一襲套裙,以昭示自己的老成持重,天知道,葉子真今歲亦不過年華。歲遇見家堯,以為是自己此生最大的幸福,孰料不過三餘載,心境竟蒼老如斯。望見玻璃鏡中的失魂落魄,子真不禁苦笑。
  邁進飛揚大門時,正被一臉焦急的莫家堯抱入懷中。
  “怎麽了?”子真突覺呼吸有些困難,忍不住抬頭,以便呼吸新鮮空氣。
  “剛剛回到辦公室,等了你半天,也不見你回來,打你手機,又沒人接,好怕你出事!”難掩的一臉惶然。
  “能出什麽事啊?”子真不禁好笑。
  “剛看了新聞,這段時間是事故多發期。之前你不管去何地,總會事先給辦公室打個電話,這一次……”
  “電話我忘記帶在身邊了!”
  莫家堯看著懷中的女子,歎了口氣,“子真,是不是我太多心了,總覺得越來越抓不住你!”
  子真身形一僵,輕笑,“怎會!我不是一直在你身邊,要抓我,還不容易!”
  莫家堯亦笑,正待開口,身後傳來小莫的聲音:“老哥,現在終於可以去開會了吧。你再不上樓,會議室裏的各位老總們都要和周公約會去了!
  看著莫家堯依然牽著子真的手,小莫不禁取笑道:“大哥,不用如此難分難舍吧,你要讓子真姐和你一同進會議室啊?先借我一會,我和大嫂還有話說呢!”
  看著莫家堯的背影,小莫不禁拍了拍子真的後背,“子真姐,這一招還真挺管用的啊!”
  子真不解,“什麽招啊?”
  “以前怎麽沒想到啊,你沒看到我哥剛才急的,在辦公室都待不住,一定要在樓下等。”
  子真恍然,原來君然以為自己是故意在玩失蹤,不禁失笑,自己豈是此等無聊之人。
  “感動吧!”君然依然在自說自話,“先記下來,以後說不定可以用得上呢!”
  樓總裁辦公室裏正閑著無聊的孫仲誠,沒來由得打了個噴嚏,“是誰在咒我?”
  整理好資料,子真看著玻璃窗外正日漸西沉的太陽,輕輕的吐口氣。
  “在想些什麽?”身後想起低沉的聲音。
  子真回轉身,“沒有,剛整理完資料。怎麽啦,議案不順利!”
  “沒有,不過對這些要求特別挑剔的元老們,總要花費些精力的。”
  “累了麽?”子真輕揉他的肩膀。
  “還好。”莫家堯轉頭對著子真笑了笑,“隻要你還在我身邊,就覺輕鬆許多!”
  子真的手一頓,“我哪有如此的神通!”
  莫家堯亦笑,“怎麽沒有,你不知道自己是我的靈丹妙藥嗎?”伸手挽過子真,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還有兩周……”
  子真心一顫,“急什麽啊,你以為我會落跑不成?”
  忽然想到什麽,莫家堯低頭對子真說道,“剛才中聖集團的林靖來電話說,以後我們和他們的合作議案,直接和他洽談就可以了。”
  子真輕聲接道,“我知道了。”
  “你怎麽知道的?”
  “中午的時候,遇見了君總,他說下周要去意大利。”
  莫家堯心下一動,“那你,一下午都和他在一起?”
  “沒有,隻是談了幾句,你以為別人有此等閑心,再說,我和他,亦不是很熟。”
  莫家堯不由摟緊了身邊的女子,看著她,良久。
  “怎麽了?”子真有些詫異他的失神。
  “沒什麽!”莫家堯淡淡的笑道,“我隻是在想,我很慶幸比誰都早遇上你,擁有你!”
  子真輕笑,“什麽時候對自己這麽沒有信心?”
  “對你,怎敢馬虎!”
  子真微微頷首,把輕許的心動慢慢的散在空中,爾後抬頭,“可以走了麽?”
  看著在房內忙碌的身影,莫家堯忍不住出聲,“休息一下吧,又沒有什麽可收拾的!”
  “怎麽沒有啊,難道要等到結婚時才來收拾,到時可能會更沒時間!”
  莫家堯不禁輕笑,“我以為就我一個人記得結婚這件事呢!”
  子真訝然,隨即說道,“前幾天,公司的事不是沒忙完嘛!”
  “到如今我情願你在公事上不要那麽出色,這樣,我才有理由把你留在身邊!”
  子真笑,“現在君然已然上手,而且,市場部新來的方羽,實力也不容小覷。放心,沒我,飛揚依然可以運轉正常的。”
  “要真是那樣的話,我就一天24小時把你綁在身邊。”
  “怕是到時又要嫌我煩人了。”子真揚起笑臉答道,卻在見到他深情的麵容後愣住。
  莫家堯溫柔的望著子真,笑,“若真能對你一輩子,尚且求之不得,又怎會嫌你煩人!”
  心跳漏了一拍,子真不禁顧左右而言他,“你別進來了,等我收拾完,再……說……”
  對著眼前的這張麵容,子真自認實無如此定力,不禁歎口氣,“家堯,別鬧了!”
  莫家堯心底暗笑,自己對子真,不是沒有影響力的。
  “我怎麽覺得最近房間裏好像少了什麽東西似的?”
  “有嗎?”子真有些詫異,近來怎地如此細心。
  “不知道,不過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子真,你說我是不是患了婚前期待症!”
  子真笑,莫怪乎明知他身邊已有佳人,仍有無數紅粉為君傾。就是自己,不也敵不過他的隻言片語。
  “不如,我們現在便去登記!”說罷,莫家堯作勢要起身。
  “你也不看看現在是幾時,要去,也等明日啊!”子真笑,說畢,起身去拉衣櫃。卻不料被地上的書籍一絆,身子不由向前傾。
  “怎地這麽不小心!”莫家堯輕輕環住她,瞥見她因微微驚訝後泛紅的麵容,不由呆住。
  子真微歎口氣,“家堯,讓我先把文案整理好。”
  “明天再理吧!”
  “怕來不及啊……”未來得及的話語被他悉數含入唇內。
  望著一地的紙張,子真忍不住歎息:也隻能等到明日再理了!
  翌日,對著一臉曖昧的君然,子真不禁又歎氣。
  “怎麽這麽閑?”
  “大嫂,看來老哥他,隻有你能治的了哦!”小莫依然笑意盈然。
  子真索性停下手上的工作,側身麵對她。
  “這麽空閑啊,剛才在樓下,我可是見到仲誠在和咱們的‘市場部之花’聊天啊!”
  “真的!”君然立馬起身,才走至門口,突又轉身,對子真笑道:“大嫂,你這招用的也太多了吧,你以為你未來的小姑子的智商真的那麽低啊!”
  子真亦忍不住輕笑。
  君然不由得看癡了,從來不知,子真笑起來如此的燦爛,如此的眩目。
  “子真,我要是男兒身,一定是老哥的情敵!”
  “說什麽?”
  “幸虧大哥最近轉性,浪子回頭,否則,我一定幫你再挑一個更好的!”君然笑道。
  “想你大哥浪子回頭,下輩子吧!”孫仲誠很清亮的嗓音在門外響起。
  “孫仲誠,你來湊什麽熱鬧?”莫君然對著進門內的孫仲誠笑道。
  拿著手中的報紙,孫仲誠有些氣惱的看著君然,“你自己看看吧,你老哥又上頭版了!”
  莫君然不禁翻了翻白眼,“子真在這裏呢,你又在胡說什麽?”
  “我哪有胡說,子真……”孫仲誠此時才意識到子真的存在,“子真,你怎麽也在這裏啊?”
  “廢話,這是子真姐的辦公室,她不在這裏,還有誰會在這裏啊?”君然不禁懷疑自己的眼光,怎麽就會挑上這麽一個沒長大腦的。
  “我剛才來的路上,你們部門的小陸不是說子真出去了嗎?”仲誠有些委屈的望著君然。
  “我正要出門呢!”子真起身,準備往門外走。
  君然和仲誠情不自禁的鬆了口氣。
  “仲誠,你手上的那張報紙借我在車上看吧!”
  “沒什麽可看的,來來去去,不都是一些沒根據的新聞!”君然急忙出聲。
  “反正是打發時間,是什麽都無所謂!”子真笑道,“不必這麽如臨大敵,沒什麽可隱瞞的,你以為我出門就不會再去買一張嗎?”
  攤開報紙,頭版赫然是他的身影,很親昵的摟著一女子的肩膀,正邁入一家珠寶店。那家珠寶店,數日前,他曾在自己麵前許下心動的諾言。
  忽覺口中苦澀難當,子真又低了低頭,正見標題:風流總裁情定神秘女子,天價鑽戒牽起一世情緣。嗬,一世情緣,葉子真,枉你自詡聰明,怎就堪不透。
  “子真,你也知道,這些報刊雜誌,都是捕風捉影,這,肯定是個誤會!”
  君然又白白眼,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是什麽?的
  子真輕笑了聲,慢慢合上報紙,“我出去了!”
  “子真姐!”小莫喚住她,“你沒事吧?”
  “又不是第一次了!”子真笑著轉身,邁入電梯的一霎那,整個人便癱軟在地。終於明白,原來,最痛的,不是淚流滿麵,而是,想哭,卻沒有一滴眼淚。
  君然有些無奈的看著身邊的男子,“好不容易我正常了,你又來攪什麽局?”
  “我哪知道子真也在啊?”
  “我記得你以前不是不看這種娛樂新聞的啊?”
  “是你訂的報紙啊,我在樓下遇見你們市場部的那個……”孫仲誠努力的回想方才那名女子的名字。
  “林欣然!”
  “對,就是她,說讓我順便帶給你。一個人在電梯裏閑著無聊,就打開看看,誰知道……”
  “天意!”君然不禁歎氣。
  孫仲誠亦忍不住提高了嗓音,“家堯這次也太過分了!”
  “他哪一次不過分了,我要是子真,早就跟他分手了!”
  “你胡說什麽啊,家堯可是你大哥!”
  “我情願沒有這個大哥!”君然越想越是氣憤。
  “還是想想怎麽幫你大哥吧,這次不知道子真還會不會原諒家堯?”
  “有膽做,還用得著怕嗎?讓他自己自求多福吧!”
  孫仲誠挽過君然,“先別想這些頭疼的事了,待會下了班,去哪兒吃飯?”
  莫君然一把甩開他,“你們這些兩條腿的雄性動物,沒什麽擔當就不要來惹我們!”說完,忿然出門。
  望著被大力關上的房門,孫仲誠哭笑不得,“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深夜,望著窗外的月光,子真輕聲對自己說,“最起碼,明年的今日,你葉子真不需深夜候門了,不是麽?”
  下午走出公司時,毫不意外的看到手持相機話筒的記者,跟了自己三年,許多麵容自己竟然已熟識。想必他們也熟悉自己的處事方法,很自覺的拍了幾張相片後,也不怎麽追問自己,很安靜的看著自己離去。年年都是此等新聞,子真有些懷疑,怎還會有人觀看?轉念一想,或許是他莫家堯身邊女子,年年不同的緣故吧!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自是有人欣賞。
  對岸新開辟了一處住宅區,原本有些寧靜的地方,近來有些喧鬧。來來去去,搬家的人,上門拜訪的,前來祝賀的,平添了幾分熱鬧。一向淺眠的子真常常因此被驚醒。
  剛剛接了君然的電話,對自己的關切溢於言表。這三年,在感情方麵也不是全無收獲的,至少,擁有了君然這個知己,總不能太過貪心,不是麽?
  隨手翻看了幾頁書,依然全無睡意,索性起身收拾房間。這幾日的勤快,真是省卻現在很多的時間。不一會,行李已全部打包完畢。
  子真仔仔細細的環顧了已然居住了近三年的房間,有些心冷的發現,對這幢房子,離去的欣喜竟然大過分別的不舍。
  出門時,恰好遇見替人搬完家正要返還的車子,很輕鬆的把自己的行李搬上車子。這些日子,一點點的搬離自己的東西,剩下的行李,實在不多。
  終於收拾妥當,子真小心翼翼的關上大門,彎身進了車子,始終不敢回頭看身後的房子一眼。
  時值深夜,路上鮮有行人,車子行駛的也分外快速,身後那幢熟悉的房屋,很快便失卻了蹤影。子真忍不住回頭時,隻見綿長的道路。
  一切不是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麽,不是都做好心理準備了麽,但為何,眼睛卻如針刺般疼痛難忍?眼淚,是早已流幹了,可心底,卻分明在淌著一滴滴的淚珠。
  子真望著車窗外閃爍的星空,不禁戚然:肉眼真的是最能欺騙自己的東西。再給他三月又如何,真能創造一個新世界,葉子真,你以為自己真是上帝麽?
  第二日清晨,子真一踏入辦公室,很訝異的看見君然和仲誠都已在其中。
  “仲誠,你天天來看望我們,不怕自己的公司哪一天倒閉麽?”子真笑道。
  可以看出他們的詫異,子真依然保持平靜,徑自走向辦公桌,把案頭的文件整理一遍後,把鑰匙遞給君然。
  “子真姐,這是幹什麽?”
  “我手頭的工作,前段時間差不多都已交接給你了,有什麽還不能上手的麽?”
  “沒有,都還算順利,好歹我也是你帶出來的嘛!”君然笑道。
  一旁的仲誠似乎瞧出些許端倪,急忙推了推身邊的君然。
  “剩下的一些,我已交代給方羽,以後有什麽不明白的,你們倆就自行商量吧!”子真輕吐口氣,接著說道,“至於我手上和中聖的合作,我已經和他們的林總談過了,今天下午就可以簽字,到時候,你跟家堯說一聲。”
  “怎麽,子真姐,你要出門?”君然愈發的不解。
  “出去走走也好,什麽事都等你回來再談!”一旁的仲誠趕緊開口。
  君然斜眼看了仲誠一眼,這家夥,存心來添亂的不是!正待開口,仲誠趕緊拉了拉她,“待會再說!”
  子真笑了笑,“我不是出去旅行,我是想辭職!”
  “辭職!”身邊的兩個人都是一陣高呼。
  “是啊!”
  “這怎麽可以呢,子真姐,我還不能獨當一麵呢,再說,你要辭職,也要等董事會通過才行啊。”
  “所以,我找了方羽來幫你啊,以你二人的實力,應該沒什麽問題的。至於董事會那邊,我和你哥三個月前就已經說好,本來就是要辭職的,也不會有問題,我的辭職信都已經擺在家堯的辦公桌上了。”
  “子真,什麽事都好商量,別意氣用事!”仲誠在一旁很是著急:這個莫家堯,怎麽還不出現?
  “是誰意氣用事了?”莫家堯的聲音在門後響起。
  君然和仲誠都忍不住鬆了口氣:這個罪魁禍首,終於知道要現身了!
  “子真姐啊,她說要辭職!”
  “有什麽大驚小怪的,這是我和子真早就說好了,不然,哪有時間辦婚禮?”莫家堯看著子真笑道。
  仲誠趕緊把他拉到一邊,“你還有心情說笑,都火燒眉毛了……”
  莫家堯挑了挑眉,“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還未開口,一旁的子真已經出聲,“昨晚我把房間收拾了一遍,行李我都帶走了;我和你一起開設的帳號,今早我已取出其中一半,存折我放在你的辦公桌上了;至於我和你的照片,幸虧這兩年我們不曾拍過合照,你的照片,我都整理好放在書房裏;其他的東西,若你不要,也不必費心保管,如果有什麽東西缺失了,可以來電告知於我,這半個月,我還會用這個號碼!”
  說完後,子真對著麵前三個目瞪口呆的人,“還有,這個信封裏是你上次給我買的鑽戒,原本我想買下自己戴著的,可是太緊了,所以,還是還給你吧,以後遇到合適的主人,就送給別人吧!”
  “子真,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們,分手吧!”淡淡的丟下一句,子真低頭輕歎,這句話,也不是那麽難說的,不是嗎?
  莫家堯慌也似的拉住子真,“子真,是不是我又做錯什麽啦?即便是死刑,也得有個量刑的理由啊!”
  子真輕輕的笑了笑,默默的甩開他的手。
  一邊的君然早已忍不住開口,“昨天,你幹嗎去了?”
  “昨天……”莫家堯低頭思索,“沒幹什麽啊?”
  “你昨天,又是娛樂報刊的頭版人物,怎麽,貴人多忘事啊!”
  “你呀,少在一旁煽風點火了。家堯,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你昨天,怎麽會和別人上珠寶店買鑽戒去啊?”
  “鑽戒,那個是……”莫家堯終於恍然大悟,正待解釋,突然想起什麽,“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昨天街頭的報刊雜誌可都是你的俊容啊,大哥!”
  “那可曾拍到她的正麵?”
  君然和仲誠立馬愣住,倒是身邊的子真很是鎮定,“她笑起來,有兩個很深的酒窩!”
  “糟了糟了,”莫家堯火燒似的急忙轉身,“我先過去看一下,子真,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
  “那也先跟我們說清楚再走啊!”仲誠向前一步,攔住他。
  “來不及了,我得先去看看她,子真,等我回來啊!”
  待仲誠反應過來想拉住他時,早已不見他的身影。
  望著自始至終一臉平靜的子真,君然和仲誠情不自禁的歎氣:這次,真的沒救了!

  第5章
  “子真呢?”趕回公司時,隻見到仲誠,莫家堯滿腹的疑問。
  “你還知道世上還有一個叫葉子真的人啊!”仲誠一臉的怒意。
  “仲誠,想我被千刀萬剮也得讓我跟子真解釋清楚之後,再留個全屍給你啊!”莫家堯不禁跳腳。
  “我是真的不知。”孫仲誠攤了攤雙手,很無奈的說道,“你前腳一走,子真後腳就跟著離開了。”
  “那你不幫我攔住她啊?”
  “你都不聞不問了,我,有什麽資格和立場啊?”
  “那君然呢,她也不管了嗎?”
  “以你對子真的了解,我們,真能留下她嗎,家堯?”
  莫家堯不禁苦笑,“子真一旦決定的事,怕是誰也改變不了!”
  “知道她的個性,你還敢一再傷她的心!”孫仲誠真是服了他,“真不知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我先回家看看,仲誠,先幫我看著這裏,一有子真的消息,打電話給我!”
  “知道了,你呀,什麽時候才能學會不要等到事後才去砌牆!”話音未落,已然不見人影,孫仲誠不禁搖了搖頭。
  飛速趕回家,毫不知情自己已在無意間擺脫了兩輛交通警車的追趕。開門後,對著依然整潔如昔的房間,莫家堯不禁悵然若失。
  走進書房,書架上那一摞摞整齊的書籍已然少了一行,是子真最愛的詩歌散文係列。一直都不明白子真為何對那些詞句如此癡迷,亦常常覺得夾雜在經濟論著和各類書籍之間有些突兀,如今,憑空少了這些,卻反而愈加的不習慣。
  打開抽屜的最上格,愕然發現自己的相片擺放其中,忍不住取出翻看。果然隻剩下形單影隻的自己,不禁苦笑。呆看良久,起身走出書房,小心翼翼的打開臥室的房門,有些失望的發現依然空無一人。還能奢望子真身在其中嗎?不禁長歎口氣。
  看見空出一處的床頭櫃,心下更加的忐忑,昨日還在此處見到子真的笑顏,而今,除了相架支腳的些許痕跡,再也無他。
  側轉身,下意識的拉開右首的衣櫥,又忍不住苦笑:依然是疊的整整齊齊的衣物,惟獨已不見子真的各式衣裳。那件她雖隻穿過一次,卻珍愛不已的淺藍色碎花長裙,想必也被她整齊的收在了行李箱中了吧。
  環顧四周的井然有序,莫家堯輕聲歎氣,即便是出走,也是這般的冷靜自持。所有的東西,該帶走的,該留下的,一件不差,宛若她絕決的心情。
  隻覺心不斷下墜,一股涼意從腳底慢慢升起,縈繞周身。絕決,若子真果真下定決心,莫家堯,你該當如何?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子真離去時的情景,在那一刻,她的心境,該是怎樣?
  “君然,不必跟著我的,我還不至於想不開!”子真對著亦步亦趨的莫君然,有些哭笑不得。
  君然輕聲說道:“子真姐,要不先跟我回去吧,或許,真的隻是個誤會呢!”
  “是誤會又怎樣?”子真輕笑,“回去等著他下一次再出現在娛樂版的頭條?”
  君然不禁訕然:子真,這一次,或許真的痛下決心了!
  不知不覺間,竟然又來到了“轉彎咖啡屋”,可惜今日實無心情,子真歎口氣,正待轉身離去,君然已經開口,“子真,進去坐會吧!”
  推門時,正遇上迎麵而來的君若優。見到子真她們,她亦不禁有些詫異,神色亦有些許的不自然。想必君若優也已看了今日的報紙了吧,子真心下暗道。
  “介紹一下,這是莫家堯的小妹,莫君然,我最要好的朋友!”子真對著君若優笑道。
  “君若優,子真跟我提過你!”一如既往的君若優風格,子真心中念道。
  君然卻不以為然,伸手握住她,“以後我來消費,有無似子真姐這般的優待啊?”
  “那是自然!”
  早就知這兩人一定會一見如故,子真轉而詢問若優,“有什麽好吃的?”
  一旁的君然已先開口,“先給我們泡兩杯咖啡吧!”
  “咖啡?”君若優挑眉,看著子真。
  “就來兩杯咖啡吧!”子真笑道。
  “那來兩杯我自製的‘幸福之旅’吧?”
  “好啊!”一旁的君然已欣然應道。
  子真輕笑,一直想介紹兩人相識,卻不料是在此種情景之下。
  “嚐嚐我新做的點心!”不一會,君若優端著一盤糕點過來。
  乍看之下,晶瑩剔透,紅暈中透著點點綠意,煞是精致。
  君然已迫不及待取了一塊,嗬,清香微甘,入口綿軟,不由得心情大好。
  “怎麽做的,這麽好吃?”
  “不過是往裏加了點綠茶末,蒸煮時包了些許剛采摘的荷葉,我又加了點玫瑰花瓣,還可以吧!”
  子真也隱忍不住,嚐了一塊,“嗯,真的很好吃!”
  君若優也不由得很是欣喜,“子真說好吃那就行了!”
  君然有些不依,“難道我的意見就不算數了?”
  “算!”君若優笑道,“待到天氣再熱之後,我加點薄荷,到時候二位可一定要來品評哦!”
  子真低頭不語,君若優亦看出些許端倪,遂笑道,“那你們慢慢聊,我去招呼其他客人!”
  若優一走開,氣氛又歸於靜謐,子真和君然二人相對,隻得默然。
  許久,君然終於開口,“子真姐,再給大哥一次機會吧!”
  子真幽幽歎氣,“不想給了,我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為什麽是委屈呢?”問完才覺是個白癡問題,遂閉口不語。
  “或許是他愛的不夠多,或許,是我愛的不夠深!” 子真低頭斂眉。
  “什麽意思?”
  “因為不夠多,所以,不能夠把自己完全交給他;也因為不夠深,所以,不能夠包容他所有的缺點。”
  小莫欲言,卻不知該說些什麽,一直都不知道,工作之外的子真,也是這麽的伶牙俐齒,辯才過人。
  “以前曾聽過這樣的話,每個人的一生,都隻有一段屬於真愛。有的人,煢孑一生,都未能找到自己的那段真愛。如果兩個人相處時,已經開始計較彼此付出的多少,就應該及早分開,這樣,或許,還來得及找到自己的那段真愛。”
  “真的無法挽回了嗎?” 小莫有些黯然。
  “或許,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而這個錯誤,已經延續了太久。” 子真輕輕的攪動杯中的湯匙,聞著空氣中逐漸彌漫的咖啡的香氣,不知為何,突然淡淡的笑了笑。
  “想到什麽好笑的事了?”
  “沒什麽!” 果真是兄妹,每次和他們一起出門,總會為自己點一杯咖啡,可他們從不曾注意,自己雖然喜歡咖啡的香氣,卻一口也咽不下去。不會再給他機會了,也不會再給自己機會了,子真抬首,望著窗外漸漸西沉的太陽。
  “大哥會知道錯的。”君然已有些著急。
  “他現在在我心中,唯一可取的,是做錯之後還知道是自己錯,可今天,連這一點,也已經全部抹煞了!”
  三年來,一直在等,等的不是他的一次又一次陪著笑臉,低聲認錯,不是等他的費盡心機,事後的種種彌補和虧欠。一直都知道他收不了心,卻一直心存奢望。一次次失望過後,仍拚命給自己借口:在他的心目中,至少,自己,和他的那些鶯鶯燕燕是不一樣的。終於發覺,原來自欺欺人根本不能長久的,累了,倦了,決定放自己自由,不願再給他傷害自己的機會。或許這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真的可以把自己滿懷的愛意一點點的磨光。
  “子真……”
  “君然,我以為你該知道我的。”子真接過她的話語,既已作出決定,實在勿需浪費他人唇舌。
  “可是你還是愛著我大哥的啊!”
  “一個人的愛再過深厚又如何,沒有等到相對的回應,終究隻是空穀傳音,最終聽到的也隻會剩下自己的歎息聲罷了。”子真輕笑。
  “子真!”
  “君然,讓我靜一靜吧,我答應你,過幾天我會找你大哥談的。”
  “可是子真姐……”
  “讓子真靜一會吧,”不知何時,君若優已站在身旁,“雖然我知道很不禮貌,可我還是忍不住。盡管我不清楚是什麽事,不過猜也能猜出八九分。”
  子真抬首,望著君若優,“若優!”
  “子真,讓我說完。依葉子真的個性,一旦決定了的事,還有可能更改嗎?我說莫君然,你這幾年跟她在一起的時間白白浪費啦,沒看見子真心情不好,還要羅嗦個沒完。讓她靜一靜,說不定還有萬分之一的轉機。你要再說下去,我就先把你轟出去再說!”
  莫君然頓時啞口無言,看著若優半晌,突然笑道,“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口氣比我還能多說的人!”
  若優亦笑,“頭腦終於冷靜下來了?”
  君然點頭起身,“總算沒有剛才那般混亂了。”隨即轉向子真,“子真,那你這幾天不回家,要去哪裏啊?”
  “不用擔心,我自己會解決,別忘了,之前我可是飛揚企劃室的第一把手!”子真不禁鬆口氣,這兩個不按牌理的人,差點沒把自己嚇一跳。
  “那我先走啦!”說完,又忍不住回頭,“一定要跟我們聯絡啊!”
  望著君然的背影,子真忍不住對君若優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在君然麵前說這麽多話!”
  君若優亦笑,“若我不這麽攪和,她能停下來啊。你也知道,像我們這類人,心一慌,就會六神無主。更何況,”若優笑笑,“你不是說過,她不是一個會無理取鬧的人嘛!不然我哪有這膽!”
  “可是我卻要得理不饒人了!”子真歎口氣,“從不知你也是這麽多話的人!”
  “君悠遠沒告誡過你嘛,不要對我心存幻想,否則我和相處超過分鍾後,就會幻滅的。”若優輕抬嘴角,“隻要一遇上投緣的人,我的嘴巴就像泄洪的水閘,怎麽也關不住。所以啊,他從小的一門功課就是如何迅速的避開我!”
  “難怪你們在一起的時間會那麽少!”
  “為了不招人煩,我現在啊,情願和周公嚼舌去!”
  “多睡對我們還是很有好處的!”子真忍不住抿嘴。
  “那時當然,而且在夢中還可以找到很多製作點心的靈感!”望著子真的笑顏,若優突然欺近身,端詳她半晌,“看來也沒有那麽糟糕嘛!”
  子真愣了一下,旋即明了,於是笑道,“又不是世界末日,身患絕症!”
  “那也總該為逝去的愛情表示一下哀悼之心吧!”
  子真吸口氣,“我想現在我更該做的,是去尋找下一段愛情的方向吧!”
  君若優不禁搖頭,“不知是該佩服你呢,還是去崇拜君悠遠!”
  “怎麽了?”
  “難怪他會說你,既纖細又堅強,敏感卻淡然,固執卻又該死的達理。子真,總有一天,你會被自己的個性給害苦!”
  子真笑,“那我問你,愛情是你人生的全部嗎?”
  “對我而言,不是;可是,看起來卻好像是你的全部!”
  子真輕聲歎口氣,“葉子真隻是尋常女子罷了,要的隻不過是一份自私的感情,至少也要以八九成還我十分。要我坐等承恩雨露,我已經沒有這種耐心了!”
  “子真!”若優有些擔憂的望著她,“別讓自己太過辛苦!”
  “別為我擔心!”子真笑了笑,抬頭環顧了周遭,“有什麽好茶?”
  “還是不習慣喝咖啡!”若優笑,“新近來了一些黃山的毛峰尖,要不要給你泡一杯?”
  “好啊!”子真欣然答道。
  起身給子真泡了一杯,衝水時,若優忍不住詢問子真,“君悠遠那小子有跟你聯絡過嗎?”
  子真搖搖頭。
  “想也知道,這家夥永遠都是這般的沒心沒肺!”若優的神情突然有些曖昧,“那你,有沒有想過他啊?”
  子真笑笑,“這麽說來,作為朋友,我也挺沒心沒肺的!”
  若優不禁喪氣,“怎麽會有你們這兩個人!”
  子真笑而不語。
  “你不知道,每次你和那小子一坐下,我那幾個夥計就會在櫃台後尖叫,說是那對金童玉女又來了,可見你倆有多般配,真是可惜了!”
  子真輕笑,“我和莫家堯站在一起時,不也都說我倆最為相配!”
  “可他不懂得珍惜!”
  “所以說,現今我已學會不被表象所困擾!”
  “有什麽打算?”
  “回去收拾一下行李,然後,在世界地圖上隨便畫個圈,上天指引我去哪,就去哪!”
  “這豈是你葉子真的行事風格!”
  子真忍不住搖頭,“有時候真懷疑君家人是不是特殊材質構成的,一個個都能看破別人的內心!”
  若優大笑,“所以說,以後,千萬不要在我們麵前撒謊!”
  子真起身,若優攔住她,“不介意和我共擠一室吧?”
  子真笑,“三個月前我已覓一住處,不會流落街頭的。”
  若優盯著她,輕歎,“這一次,總算是他莫家堯處於下風了!”
  “即便我一直對著同一方向,也總有一天會改變風向的。”子真低頭,淡淡說道。
  “常來坐坐,最近我閑的很!”若優拍拍她的肩。
  “隻要你不嫌我,一定叨擾!”伸手去拿提包,不料被椅背絆了一下,提包內的東西散落一地。
  子真忙彎身拾起一地的零碎,撿起那麵小鏡子時,不慎被劃了一個小口。定睛一看,表麵已被摔裂,子真不由搖頭苦笑。
  “怎麽了?”若優從鄰座急急趕來。
  “沒事,果真快到本命年,頻頻受皮肉之苦!”子真有些自嘲,那麵梳妝鏡,是他在相識百日,親自學了熱轉印技術,把兩人的頭像印在了鏡子背麵,送給自己的禮物。而今,頭像不偏不倚裂成兩半,真是天意!

  第6 章
  好不容易推卻了若優的執意相送,一個人沿著喧鬧的大街,慢慢踱步。今夜街燈如往昔般明亮,但星光卻異常燦爛,每個人的臉上,仿佛都洋溢著陽光般的笑顏。子真亦忍不住扯動臉部的那幾百條神經,努力展顏以對,卻在街邊櫥窗中見到那張比哭還難看百倍的麵容之後,不得不作罷。
  “原來笑真的比哭要難的多了!”子真輕笑,快步走過那個和自己搭訕的年輕男子,招手叫了一輛車子。
  站在三月前租借的房間門口,下意識的掏出鑰匙,擺弄了半天,卻依舊是閉門以對。低頭看了一眼,子真不禁失笑,手裏拿著的,原來是先前……和他共有的那座房子的鑰匙。再次低頭,伸手在包裏掏了半天,終於在最裏層找到了房間的鑰匙。
  開門的一瞬間,不禁有些詫異房間的整潔。畢竟自己這三月來,從未踏入這個空間。看來,那日匆忙間請的清潔工人很是負責,若讓君然知曉,又會稱讚自己的慧眼識人。上帝果然是公平的,不會讓你永遠的看對眼,亦不會讓你一生都看走眼。
  “胡思亂想些什麽呀!”子真拍拍自己,環顧房間的周遭,在看到頗為齊全的家具擺設之後,不由得鬆了口氣。真該感謝那一日的心血來潮,買了一大堆的床上用品,否則,今日還得出門大采購。
  略略收拾一下,儼然已是一個溫馨的小窩,待明日去酒店取回行李,便可以布置葉子真的新家了,子真滿意的抱著抱枕,輕輕的靠著床沿。抬望眼,恰見一輪彎月慢慢升起,不知不覺中,又過了一個月圓時分。
  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無意識的念出這一句,又惹得自己連連搖頭,葉子真,已走火入魔矣!
  望著窗外的半輪明月,徘徊不去的流光,映襯的是自己孤單修長的身影,莫家堯暗自歎息。想著數小時前小妹的那一通電話,生平第一次被訓的如此慘烈。之前不是不曾惹人話語,但站在話筒邊,被人罵上數十分鍾的情形,想必即便是他人,亦不會多見。偏生話筒這端的自己,竟然毫不知曉小妹的訓話內容,腦海中隻得葉子真三字,縈繞周遭,除卻之外,一片空白。
  一陣微風拂過,身上竟起些許的寒意。
  “多加件衣服,免得又著涼!”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滿是欣喜的轉身,卻隻見空蕩蕩的房間,又不禁垂頭神傷。
  推開玻璃窗,走進異常冷清的房間,慢慢走進書房。四壁的書櫥中,依然擺放著許多和她一起搜刮的書籍,但卻不見了那一行的詩歌散文集。
  “如果有天我離開了,你會怎樣處理這些書?”清亮卻溫柔的聲音,是子真的。
  “假設不成立,不予回答!”自己隻當她是難得的心血來潮。
  “那你就來個假設性的回答啊!”
  “書籍我會留下,不過那些詩歌散文類的,通通處理掉,你也知道,我對這些一點興趣也沒有!”自己當時輕描淡寫的回答,沒想到她記到如今,不待自己處理,已先行帶走。
  莫家堯忍不住搖搖頭,自己,真的了解子真嗎?外人眼中的堅強幹練,自己心目中的理智冷靜,是她的全部嗎?君然說她今時才知子真亦是敏感和纖弱的,是真的嗎?翻著書桌上的那本《全宋詞》,莫家堯輕聲問著自己。這本書,在自己翻書時,從書櫥的最頂層掉了出來,也許子真自己也不記得還有這樣一本書擺在上麵,所以單單留下了這一本。
  正暗自出神中,忽聞耳邊響起門鈴聲,會是……子真嗎?心中大喜過望,急急衝到門口,全然忘卻手中的那本書已被扔在了地板上。
  如旋風般從書房衝到客廳,迅速拉開房門,卻在見到來人的麵容之後,又迅速的關上房門。
  “唉,我說老大,就這麽不願見到我啊!”門外是仲誠誇張的聲音。
  莫家堯再次拉開房門,“這麽晚了,有什麽事?”
  “沒事就不讓人家來啦!”
  莫家堯不理會他的搔首弄姿,徑自走回書房。見到掉落地板的那本書,欲彎身撿起,不料身後的仲誠搶先一步,先行撿起。
  “老大,莫非一日之間,性情大變啦,什麽時候也開始看這種書籍來啦?”隨手翻了幾頁,“嘩,還做記號啊,‘廊上月華如晝,別離滋味,濃於酒,著人瘦。此情不及牆東柳,春色年年如舊。’老大,不要告訴我這是你劃的吧,難道是……”
  這邊廂的莫家堯早已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書,果真有些許淡淡的痕跡,是子真的沒錯,原來她對於自己,並非沒有怨言,但為何這幾年,卻如此吝惜言語,選擇沉默以對?莫家堯不禁黯然,良久,抬頭見到仲誠頗為關切的眼神,有些尷尬,“還沒問你,來這裏有什麽事啊?”
  “受你老妹之托,對你進行再教育!”
  “她還嫌今天對我的教訓不夠啊!”
  “她說你今天的認罪態度不夠端正,未能認真聆聽她的金玉良言,因此特派遣我來,順便也進行一番自我教育。”說完,仲誠便朝廚房走去,“老大,有沒有什麽喝的,今天在你老妹那裏說了半天,一路上渴死我了。”
  一打開冰箱,“嘩,真豐盛,有家室的就是不一樣,那像我這個可憐人,一月中有四個禮拜處於補給嚴重不足的狀況……”說到一半,突憶起什麽,忙閉上嘴。
  “是子真臨走前添的,之前記得她一直埋怨我從不記得家中少了什麽!”莫家堯又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中。
  “看來大嫂還是很關心你的,過兩天等她冷靜下來……”
  “子真還不夠冷靜嗎?有時候真希望她能對我大吼大叫,那樣我還有點希望,但如今這種狀況,我一點勝算也沒有。”莫家堯不禁苦笑。
  “子真這次看起來真的很認真!”回想起子真離去那冷靜自持的麵容,孫仲誠有些同情麵前的兄弟。
  “你知道子真曾跟我說過什麽嗎,她說自己永遠都不會像所多瑪城羅得的妻子一般!”
  “什麽意思?”仲誠有些不解。
  “《聖經》的故事中,羅得的妻子回頭後,變成了一跟鹽柱,我想那時子真想告訴我的是,別做出讓她離去的事情,因為一旦轉身,她是不會再回頭的。一直以為那天她是對我說笑,但現在卻覺得那時她是如此的認真。”莫家堯很是苦惱的看著仲誠,“仲誠,現在我該做些什麽,我能做些什麽,才可以挽回子真?”
  “老大,就讓大家各自冷靜一下,說不定還有柳暗花明的時候,我想子真……她那麽的愛你,應該不會那麽絕決!”說完,卻覺有些心虛,兩人對望,齊聲歎氣。
  “若我在身後喚你,你也不回頭嗎?”
  “不回!”
  “真夠絕情!”是家堯的笑聲。
  子真躺在床上,望著窗外有些迷蒙的月色,卻怎麽也不能入睡。怎麽會想起那時和他討論《聖經》的情形,當日的戲言,如今竟真的靈驗,果真上帝是開不得玩笑的。
  “幸好我跑的比你快,所以不必等著你回頭!”又是家堯的聲音,難怪,生活了一千多個日夜,突然身邊少了這個人,想起他也是自然的。
  又翻了一次身,假寐了許久,卻隻得放棄早睡的奢望。樓下的住戶,不知是剛剛失戀抑或在戀人處碰觸了什麽不開心的事,頻頻播放那首《明年今日》。起初並不怎麽留意,但聽久了,竟然也聽清了歌詞大意:
  明年今日別要再失眠
  床褥都改變
  如果有幸會麵
  或在同伴新婚的盛宴
  徨徨地等待你出現
  明年今日未見你一年
  誰舍得改變
  離開你六十年
  但願能認得出你的子女
  臨別亦聽得到你講
  再見
  宛然自己現在的心境,不免有些戚戚然。若換得幾年前,或許早已淚濕沾巾,但現在的眼淚,對自己而言,實在太過珍貴。情緒再如何波動,眼睛卻依舊要保持一貫的幹涸。
  “葉子真,早點睡吧,明日還得打起精神,想想怎麽過老爸那一關吧!”一想起又要讓在外旅行的父親失望,子真不禁悵然。
  輾轉反側許久,竟也不知不覺進入夢鄉,亦錯過了從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淚。
  
  第7章
  翌日,莫家堯被對岸的喧鬧驚醒,一個翻身,卻沒有意料之中和地麵接觸的疼痛,睜眼,麵前一片狼藉,茶幾上,沙發邊,到處躺著啤酒瓶,方憶起昨夜和仲誠的借酒消愁。四處搜尋仲誠的身影,終於在陽台的竹藤躺椅上見到他。
  “這小子,還真挺會找地方!”在見到蓋在他身上的一襲薄毯,不禁失笑,看來他比自己清醒多了,臨睡前不忘防止著涼。
  正暗自出神中,忽聽得廚房傳出輕微的響聲,莫非,是……子真!
  滿懷期待的衝進客廳,恰見君然端著盤子從廚房裏走出來。
  “正要叫你們呢,快點吃完早餐,一小時後還有一個會議等著你呢!”
  莫家堯叫住正往陽台走的君然,“怎麽是你?”
  “你還想是誰啊?”君然回頭,“今天上午一到辦公室,沒見你人,就知道你們這兩個人在一起,不把酒言歡才怪。要不是等會‘中天’的代表要來公司,我才懶得給你們做早餐!”
  莫家堯看了看眼前的荷包蛋,皺了皺眉頭,“荷包蛋加牛奶,莫大小姐,你還會不會點別的?”
  從衛生間探出頭的孫仲誠也應聲道,“最近你不是報名參加烹飪課了嘛,怎麽沒有學點新的菜式?”
  “要吃就吃,不吃就通通留給我,反正今天本小姐也沒吃早點,哪來那麽多廢話!”君然有些忿然,“你以為我是子真姐啊,什麽事都盡善盡美!”說完才有所覺悟,忍不住瞟了一眼身旁的大哥。
  “快點吃吧,不是說待會中天集團的代表要來公司嗎?”莫家堯笑道,心中卻似被紮了一針,不很疼,卻隱隱作痛。
  三人默不作聲的吃完早餐,君然前腳把盤子端進廚房,仲誠後腳就跟著幫忙去了。說來也怪,和子真待久的朋友,不論男女,似乎都有進廚房幫忙的習慣。記得剛認識那會,她很認真的告訴自己,不喜歡對方在自己忙碌的時候,還翹著二郎腿在一邊悠哉,所以,如果手頭沒有事情,一定要進廚房幫忙。
  “這麽女權!”那時候自己這樣取笑她。
  “不是女權,隻是希望可以分享一起勞作的幸福!”
  現在,子真是不是獨自在廚房,在她自己的空間?突然不敢往下細想,於是急急衝進臥室,習慣性的往衣櫥邊的燙衣架上搜尋,看到空無一物的架子,不由苦笑:莫家堯,你以為子真還在啊!
  打開衣櫥,看著依然整齊如昔的衣櫥,又忍不住歎氣:子真向來把兩人的衣物分開擺放,說那樣容易整理,似乎這還是自己的建議,真不知自己當時是昏了頭還是失了心,竟然會有那樣的想法!
  挑了半天,依然挑不出滿意的服裝,客廳的君然已有些不耐煩:“又不是新媳婦見公婆,你以為去選美啊,老哥,不是說自己隨便穿什麽都很帥的嗎?”
  隨手拿了一件西服,穿完後,已被君然一把拉走,“大哥,我看很有必要給你請個小時全勤保姆!”
  從未像今日這般匆忙,關上房門前,莫家堯在心中念道。
  昏昏沉沉間,突然被枕邊的電話吵醒。睜開眼,定格了秒之後,才回過神,這是自己的新家。起身拿起話筒,竟然是西貝柳斯音樂學院蘭塔寧教授助手的電話,告知自己學校的新課程已經開設,由於自己一直未予以聯係,所以留給自己的位子已經給了另一個學生。
  “如果葉小姐有興趣的話,可以來年再來,我們很歡迎像葉小姐這樣熱忱對待音樂的人!”對方很友好的掛了電話,話筒這一端的子真卻有些不知所措。沒想到對若優的戲言,如今卻一語成讖,如今,自己真的是漫無目的,莫非真要找張世界地圖?
  愣了幾秒後,下意識的朝衣櫥走去,打開衣櫥的一刹那,不禁失笑:果真是條件性反射,年來習慣為他搭配服飾,終不免留下後遺症。挑了半天,在看到那件素色碎花長裙時,大喜過望:沒想到這件衣服還留著!
  放下一直盤著的長發,穿上這件絲質長裙,輕輕撫著裙擺的繡花圖案,是自己最為喜歡的蘇繡中的單麵亂針繡,可惜後來因為諸多原因,竟然鮮有機會穿。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衣裾飄飄,不經意間,長發又已過肩,宛然初遇見他時的模樣。
  “我是莫家堯,以後多多關照咯!”一身普通的音樂學院白色襯衣,在他身上卻是如此的醒目,帶著燦爛的笑臉站在自己麵前,恍若夢中天國的使者。
  那時母親因病離世,大受打擊的父親,每日隻會站在陽台上,等著西沉的落日,原本個性沉靜的自己,變得更加陰鬱沉悶,在外人眼中,儼然是個不合群的小孩。於是,在音樂學院中,肯和自己交談的朋友越來越少,到最後,每日放學的路上,隻有夕陽下孤單的身影而已。是他,每天都拉著自己聊天,即便是對著自己自言自語,陪自己熬過最難過的那段日子。
  父親決定換個環境,換種心情的那天,恰逢學校的音樂會。記得那天自己和他同奏了一曲《高山流水》,贏得了滿場喝彩,那天,自己穿的,恰是那件淡藍色碎花長裙。
  再次在公司見到他時,他已全然忘卻此事,畢竟一個月的時間,是很難讓人印刻十年的。但他隨後說了句,“這位妹妹好像在哪裏見過!”又讓自己欣喜不已。
  那日在街上見到這條和當年十分相象的長裙,毫不猶豫的向店員買了下來,身邊的同事笑自己買件衣服像跟人拚命一般,麵容猙獰。
  “可是之後你穿上這條裙子在他麵前時,除了一句‘子真,你不適合,這樣的裙子,怎像一個精明幹練的葉子真’,再無其他話語!虧你還奢望他能像當年一般,誇你漂亮!”子真輕輕的搖頭,低頭拉拉裙擺,屈膝施施然行了個宮廷禮,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輕笑:看上去不也像個公主!
  走出會議室,莫家堯揉了揉太陽穴,該死的宿醉,到現在頭還疼的厲害。經過辦公室的秘書室時,叫了聲,“丁姐,幫我泡杯咖啡!”
  正在埋頭整理資料的丁寧嚇了一跳,“怎麽今天老總會叫自己泡咖啡?”
  手忙腳亂的泡了杯黑咖啡,之前好像聽子真說過,老總喜歡喝黑咖啡。
  “放下吧!”莫家堯淡淡說道,丁寧趕緊小碎步往門口跑去,公司裏誰都看的出今天老總的臉色很不好,自己可不想成為被老總炮轟的第一人。
  “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莫家堯差點把口中的咖啡悉數噴出,“丁姐?”
  剛把一隻腳伸出門口的丁寧趕緊應聲,“莫總,有什麽問題嗎?”
  “丁姐,你……今天有心事嗎?”看著臉色大變的丁寧,莫家堯忍不住問道。
  “沒有……沒有啊,今天一切正常!”
  “那今天的咖啡怎麽大失水準啊,不像你平常的手藝啊!”
  “我……我今天是第一次泡,下次一定改正!”丁寧已開始四處搜尋地上何時會裂出一個大洞,好讓自己擺脫老總的“嚴刑逼供”。
  “第一次……那之前是哪位秘書泡的,你把她叫來幫我再泡一杯!”
  “老總,我不知道,這個好像秘書室從來都沒有過問過,因為老總一直都沒有吩咐過,所以,我們一直都以為是老總自己泡……泡的!”
  “莫總,你就別再問了!”推門進來的方羽,把手中那杯咖啡擱在了莫家堯麵前,“試試我這杯,怎麽樣?”
  莫家堯細細聞了聞咖啡的香氣,笑道,“方副理什麽時候把秘書室的工作也搶了去,難道企劃室最近太過清閑了?”茗了一口之後,忍不住搖頭,“還是差了那麽一點!”
  方羽笑道,“那是自然,我這蹩腳的手藝,自然是也不上子真三年的功力!”
  “子真?”
  “你果然不知道,自上次葉副總給你泡了一杯咖啡後,你對其他人泡的咖啡就都不感冒。”方羽轉身把手中的那張便條交給丁寧,“以後你就照著這個配方給莫總泡咖啡吧,記得哦,要用泡了三次的清茶衝泡,最好是蘇州的碧螺春,加少許方糖,至於多少算少許,久了自然就能調好分量了。”
  望著丁寧有些呆愣的表情,莫家堯有些哭笑不得,“我都不知自己有此等怪異的喜好!”
  “我也是今日才知,原來莫總不沾一點醋,喜歡偏辣,喜歡色彩比較絢麗的菜式,還有,不能加蒜,喜歡每道菜都放點醬油和料酒,丁姐,記住了?”
  這邊廂的丁寧,惟有連連點頭。
  “方羽,今日你是來出我洋相的吧?”
  方羽笑道,“豈敢啊,莫總。這是子真臨走前交代我的,說你在飲食上頗為固執,所以呢,為了公司的頂梁柱不至於因為飲食不調而倒下,我們是一定要調配好老總的羹湯的。”
  莫家堯已頗有些狼狽,“學姐,說吧,上來還有什麽事,一口氣說完吧!”
  看著大學時自己的學弟,而今自己的上司,方羽亦覺玩的有些過火,“沒什麽,把和‘鼎天集團’合作的企劃案給你過目一下!”
  “方羽,”莫家堯叫住她,“企劃部運作還正常吧,你和君然能撐的住嗎?”
  “別太小看我們,這幾年子真一直都給過我和小莫很多獨立策劃的機會,況且,三個月前,她就已經很少插手部門的運作,放心啦,企劃部還牢牢立著呢,倒不了!”
  “是嗎?”莫家堯再次叫住已然拉開門的方羽,“學姐,子真……這幾天如果聯係你們,麻煩……”
  “放心啦,隻要一有她的電話,我一定會千方百計挖出她的地址。不過你也別抱太大的希望,她臨走前,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交代的很清楚了,工作上,應該不會再有讓她操心的了!”方羽擺擺手,輕輕的走出總裁室。
  “已經……不會再有讓她操心的了嗎?”莫家堯輕聲問自己,窗外,正是晴空萬裏,旭光燦爛,卻覺陽光有些刺眼。

  第8章
  梳洗完畢,拉開天藍色的窗簾,站在窗前看著室外的晴朗,子真幽幽的歎口氣。低頭看著手機按鍵,猶豫良久,正要按下電話號碼,手機鈴聲已先行響起。
  “真真,老爸已訂好明天的飛機票,告訴我未來女婿,趕緊做好迎接的準備!”聽筒那端傳來父親爽朗的笑聲。
  “爸!”子真的喉頭一哽,原先想好的說辭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電話那頭的葉時川頓時聽出些許問題,急急問道:“怎麽啦,莫家那毛頭小子什麽時候也敢欺負你啦,告訴老爸,讓老爸給你出氣,老爸這幾天剛好在多倫多學了幾招少林的北鬥神拳!”
  “爸!”子真忍俊不禁,輕聲笑道。
  “乖女兒,有事老爸幫你扛著!”
  “爸,婚禮不舉行了!”可以想見父親的失望,自母親去後,父親一心希望自己可以得到幸福。
  “推遲了嗎?”葉時川問道,“還是出什麽事了?”
  “爸,我不結婚了!”
  電話那頭沉默半天,良久,才傳來明顯比先前低沉許多的聲音,“已經下定決心了?”
  “嗯,我考慮的很清楚了。”
  “爸爸還是那句話,你自己的事,自己決定了就行了,若是累了,就來找爸爸,老爸的肩膀還結實著呢!”
  “嗯……”子真輕咬下唇,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珠。
  “有什麽打算沒有?”
  “決定跟隨老爸你的腳步,四處去走走!”
  “前些日子不是聽你說起過想去音樂學院進修嘛,我去英國旅行時,找了當地的朋友,可以讓你去英國皇家音樂學院,有沒有興趣?”
  “以後再說吧……”
  和父親聊了許久,掛下電話時,子真不由有些黯然,雖然父親極力掩飾他的失望,但電話這頭的自己,依然可以感受的到他的關切和焦慮。
  爸,女兒真是太過不孝,又讓您操心了!子真在心中念道。
  在窗前又呆了幾分鍾,直至覺得陽光有些刺眼,才想起該準備早餐了。昨日太過晚睡,起來已是日上三竿,再這麽下去,就可以把早餐當作午餐了。葉子真,一個人的日子,更要好好疼惜自己才對!
  走進廚房,拿出餐具,下意識的回頭朝客廳喊了一聲,“早餐想吃什麽,家……堯!”說完,忍不住大笑,葉子真,你果真是訓練有素,看來有必要在房間顯眼處貼上提醒自己的便條,省得離開了他,卻依舊被他的影子縈繞。
  笑了許久,直到腸胃都有些糾結,眼角都開始滲出淚水,才停歇下來,回想一下,卻又不覺有什麽可笑的。
  煮了一點小米粥,煎了個荷包蛋,配上幾片火腿心,拌上甘炒的青椒和西紅柿,竟然是顏色鮮豔,色彩斑斕,連自己這個“始作俑者”亦忍不住食指大動。以往和家堯在一起時,他不愛雞蛋,所以鮮少在早餐吃,許久未吃,沒想到是這般的美味。
  吃完後,子真忍不住心滿意足的拍拍肚皮,“胃兄啊胃兄,今日你可有福了,待會一起去采購原料,今天本小姐心情不錯,為你做頓大餐!”
  收拾好房間,子真輕輕鎖上門,關住了一室的寂寥。
  走在街上,難得如此清閑,可以四處欣賞這座城市的風景。經過路邊的唱片店,挑了幾張,且很難得的找到一張當初的音樂學校灌製的唱片,毫不猶豫的從架子上取下它,那段青澀的歲月,卻也是一生最值得珍藏的記憶。
  去超級市場的路上,竟然還遇上了和自己搭訕的男子,加上昨夜,看來,葉子真,你的魅力還算不低啊,子真低聲對自己念道,頗有些自我感覺良好。
  在蔬菜區,子真忍不住每樣都挑了一種,直到身邊有人詢問自己是否家中來了不少朋友時,才發覺自己已經挑了太多,隻得一一把它們擺回原位。
  回到家中,發現竟然買了南瓜,還是最先前的品種,忍不住大喜,記得他和自己一樣,對於南瓜,從來都無法拒絕。子真輕輕甩甩頭,把頭腦中那個剛冒出來的名字壓了下去,今天做什麽呢,水晶南瓜,煎南瓜餅,釀南瓜,還是南瓜鍋貼,筍絲南瓜……的
  中午十二時,莫家堯放下手中的文案,習慣性的拿起電話,知道電話那頭響起“你好,企劃室莫君然”時方才憶起,不由笑自己的愚蠢。
  “君然,我是你大哥!”
  “大哥,什麽事啊?”
  “沒什麽!”掛下電話前,忍不住又問了句,“吃了飯沒有?”
  “待會和方羽一起去,還有事嗎?”
  “沒事,掛啦!”
  掛下電話,莫家堯起身,看著窗外的風景,忽然想起當初和子真的交談。
  “為何不把企劃室搬到頂樓,我找你也方便一點!”
  “不習慣站的太高,況且,和技術部在同一樓層,易於交流。”
  以往一直都很訝異子真的堅持,而今,看著眼底的這座城市,隻覺得是如此的不真實。
  “果真是境隨心遷,原本的淩雲絕頂,而今反倒是高處不勝寒了!”
  “什麽時候咱們的莫公子也開始感傷了?”推門進來的孫仲誠看了看一旁桌子上的餐盒,“今天很忙麽,難得看你吃盒飯!”
  “一個人吃飯,也沒什麽胃口!”莫家堯回頭,“看來你最近真的很閑啊,來我這裏比去你公司的時間還要多!”
  “那有什麽辦法,我老哥最近突然轉性,每日都來公司報到,我還不趁此機會多出來溜達溜達,哪天他又撒手不幹,我豈不是連偷的半日閑的時間都沒有!”
  “我看你是想來看住君然的吧,最近白家的二公子送了一車的玫瑰,此等頭條你不會沒看到吧!”
  “說來也是,近來你莫公子的頭條好像少了很多嘛,怎麽,沒找你的那些紅顏知己?”孫仲誠笑道。
  “我投降,一起吃飯吧!”莫家堯連連高舉雙手。
  “正是我本意!”
  坐在“碧羅加”落地窗前,孫仲誠笑道:“去你公司之前,我就知道沒人陪你,你小子肯定‘絕餐’,怎麽樣,還是兄弟我最好吧!”說了半天,卻沒有收到一聲回複,忍不住抬頭看著正朝向窗外的家堯,順著他的眼光,正見一挽著長發,一襲米色套裙的女子,親昵的牽著一男子的手,正要說話,麵前的人早已一躍而起,如風般衝了出去。
  待追上他時,正見他對著那對情侶道完歉,低頭走轉回來。
  “米色套裙的長發女子,大街上一堆呢,老大,你忘了今年流行米色嗎?”
  莫家堯抬頭笑道,“幸好不是她!”乍見那名背影酷似子真和她男友的親密牽手,已讓自己打翻了五味瓶,那時的子真是以怎樣的心情熬過那段時間。
  一旁的仲誠也不說話,兩個人就在街上站著,默不出聲。如此出色的兩位男子,亦惹得旁人頻頻回首。
  吃完飯後,仲誠被他大哥的一通電話叫了回去,走出店門時,突然有些衝動,於是放棄了開車的念頭,一個人沿著街角慢慢的走著。身後,“碧羅加”地下停車場中走出一個淡藍色的身影,輕輕的推開了店門。
  “歡迎光臨!”店裏的服務生接過子真手中的大小購物袋,子真微笑道,“謝謝!”
  聽到有些熟悉的聲音,莫家堯下意識的回頭,看到陌生的人流後,不禁苦笑,“什麽時候開始患上‘幻聽’了!”有些悵然的轉身,慢慢的拐過左首的十字路口。
  坐在玻璃窗前的子真,習慣性的往窗外看,看到街對麵新開了一家刺繡行,有些欣喜,盯著掛在櫥窗的那件繡品出神,錯過了稍遠那個熟悉的身影。

  第9章
  靠著窗,子真靜靜的看著街上的人流,每個人都是如此行色匆匆,仿若在某地耽擱一秒都是天大的浪費。記得那時和家堯閑聊,他曾說現代人都是無根的生物,所以不斷的從地飄到地,再從地飄到地……永遠不能停留在某處,亦怕停留在某處,想來亦不無道理。
  又想起他了,子真搖頭輕笑,低頭把玩手中的那個幸運符,不由想起之前遇到的那個算命老婆婆的話語。
  “小姐,好心必定會給你帶來好報的,今年的運程必定大吉!”
  不過是把手中的零錢悉數給了她,若真能換的大吉利是,那些常做慈善事業的豈非福壽延年!
  臨走前,婆婆執意送給自己這個幸運符,說是能給自己帶來好運。說起來,方才心血來潮走進的這家酒店,菜式還真是不錯,尤其是麵前的這個冬瓜盅,清香入味,卻又鮮美爽口,若非臨時起意,從地下車庫抄近道,說不定就吃不到如此美食了,或許真能帶來好運也說不定哦!
  “想什麽呢!”子真輕聲笑道。
  “子真?”服務台處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子真抬頭,原來是仲誠。
  “仲誠,是你啊,怎麽這麽巧?”
  “是啊!”
  “一起吃飯吧!”
  “不了,我先前已吃過了,因為把這支筆落在此處了,所以……”孫仲誠晃了晃手中的那支筆笑道。
  “是君然送你的那支吧?”
  “是啊,若讓她知道我不重視她送的禮物,不被大卸八塊才怪!”想起君然生氣的模樣,孫仲誠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子真掩嘴輕笑,“君然有你,真是幸福!”
  “偏生有人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一天到晚說要換個人選!”孫仲誠苦笑道。
  “君然向來如此,口不對心,她的話,不必太過當真的!”
  “我也知道!”孫仲誠笑笑,看了看麵前的子真,接著說道,“其實……家堯他……其實,上次那件事,我們都誤會他了!”
  子真抬頭,看著仲誠,不禁笑道:“怎麽這麽緊張,我又不是主審官!”
  仲誠亦笑,拉開身邊的椅子坐下,“其實那名女子,是家堯一個好友的未婚妻,因為家族反對,所以兩人相約私奔。那日家堯湊巧在街上遇見,所以就幫著一起挑結婚戒指,怕被雙方家長看見,才會對那則報道那麽緊張!”一口氣講完,頗有些口幹舌燥,見子真默不作聲,又忍不住說道,“那個朋友,其實子真你也認識的,就是丁氏集團的丁峻天,三年前你跟他見過麵的!”
  “又沒說不信你!”子真笑了笑,遞了杯茶給他。
  “謝謝!”他結果茶杯,卻也不急著喝,繼續說道,“其實,我們都看的出來,家堯他,還是很愛你的。這兩天見他失魂落魄的,我和君然心裏都挺不好受的!”
  “所以呢,你就自告奮勇來當他的說客!”子真挑了挑眉。
  “子真,原諒他這次吧,我敢保證,他不會再有下次了!”
  看著仲誠懇切的麵容,子真忍不住輕歎口氣,低頭不語。許久,抬頭笑道,“仲誠,謝謝你!”
  孫仲誠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又沒做什麽!”
  “我知道你和君然一直都很關心我,我真的很高興,有你們這兩個好朋友!”子真輕聲說道。
  仲誠正待說些什麽,子真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先接電話吧!”仲誠笑道。
  是票務中心打來的電話,原先告知自己兩周內已無冗票,因為臨時有人取消,問自己是否要訂票。
  “是哪一天的?”
  “三日後下午時飛往芬蘭赫爾辛基。”
  “好的,我今天就來取!”
  掛下電話,有些歉然的望著仲誠。
  “有事你就先走吧,反正我也要離開了!”他笑道。
  走出酒店門口,孫仲誠忍不住看了一眼子真,“家堯他……”
  “過兩天我會跟他聯絡的!”子真擺擺手,走向對麵的街口。
  接到仲誠的電話,相較他的樂觀,莫家堯卻沒有那麽輕鬆,依子真的個性,一旦決定,還會再回首嗎?似鴕鳥般不敢細想,隻能藉由桌上的文件轉移自己的思緒。
  三日後,飛揚的會議室依然是一周的例行會議,隻是今日的總裁卻有些心不在焉。
  “子聰,你接著主持這個會議吧,我先出去一下!”莫家堯起身,推開會議室的大門,走了出去。身後,各部門經理全都訝然不已。以往他們的總裁,無論是身體微恙,也會堅持到場,即便是剛過完情人節,依然如期召開會議,而今卻在中途離席,怎不叫人大跌眼鏡。
  走出那個有些沉悶的空間,才覺胸中的鬱結有稍許的輕鬆。以往從不覺2小時的時間是如此漫長,漫長的似乎就像走過半程人生。
  這幾日,公司一切如常,各項流程均實施順暢,每個職員都如常工作,每天的笑臉依舊。似乎在他們的眼中,不過是人事手冊中少了一個叫做葉子真的副總,策劃部的經理又換了一個罷了。因為之前幾個項目的先後完工,本周的營業收入竟還上升了個百分點,在經濟不甚景氣的現今,已是非常不錯的成績,因而每個人的心情都算不錯。君然前日堅持替自己請了家政服務,一個負責洗衣做飯,一個負責整理房間,街角的那個園丁每周都會來整修一下庭院,一切都依然那麽有條不紊,沒有因為少了她,而混亂不堪。隻是偶爾拿起咖啡杯時,響起她的笑臉;看著麵前的公文時,想念她清亮卻溫柔的聲音;打開衣櫥時,會不由自主的回頭看牆角的熨衣架;門鈴響起時,會忍不住想她會不會從臥室中走出來開門……
  “看來,不習慣的,隻是自己罷了!”莫家堯低頭苦笑,喝了一口咖啡,依然香氣襲人,卻少了那一份味道。
  該慶幸這幾日旅居海外的雙親突然“良心發現”,不再玩緊迫盯人,否則不知又要遭受怎樣的狂轟爛炸。
  正暗自凝神中,電話鈴聲突然響起,莫家堯不禁嚇了一跳:現世報來得未免也太快了點!
  “家堯麽,是我!”
  “子真?”不由得從座椅上一躍而起,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左臉,疼,果真不是在夢中。
  “我是來向你道別的!”子真輕聲說道。
  “道……別?”一下子坐回椅子,半天不能回神。
  “今天下午的飛機,我想應該跟你說一聲的!”
  “子真,你……你現在在哪裏,我馬上過來,你等我,我馬上就過來……”說話已開始語無倫次,拚命在腦海中拚湊詞句,卻發現,除了一片空白,還是一片空白。
  “家堯,不必費心為我送行了,我馬上就登機了,就這樣說再見吧!”
  “子真!”急急喊道,“我知道我有很多不對,我知道之前自己做了很多錯事,你要打我,要罵我都可以啊,你讓我見你一麵好不好!”
  子真歎口氣,“家堯,見了麵又如何,多添一份離愁別緒罷了。我打電話過來,是想告訴你,伯父伯母那邊……”
  “我爸媽……”
  “當日我並沒有把婚事通知伯父伯母,如果你見了他們,就不必重提此事了,以免他們兩位老人家擔心。”
  “子真,我現在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家堯,祝我一路順風吧!”子真輕輕掛了電話。
  “終於決定了?”身邊一人輕聲詢問子真。
  
  第10章
  “決定了?”一旁的君若優見她不語,忍不住又問她。
  “機票都訂了,你覺得我像是會退票的人嗎?”子真笑著反問她。
  “真能舍得一切?”
  “舍不得又能怎樣,已被牽絆了三年,還不是一樣是離開!”子真輕笑。
  “那……祝你一路順風!”君若優輕輕的說道。
  “謝謝!”子真轉身往登機口走去。
  “子真!”君若優叫住她。
  “怎麽了!”
  “考慮一下君家那位如何?”
  子真笑笑,擺擺手,身影慢慢消失在若優眼前。
  “一個個都選擇了離開,又剩下我這個懶人了!”若優聳聳肩,往登機大廳的出口走去。
  在停車場入口,恰見一輛急速駛來的車,定睛一看,竟是莫家堯,意料之中。
  “莫總,速度還真是快啊,可以去參加世界一級方程式比賽了,說不定,下任‘車王’就是你了!”若優攔住正要往大廳趕去的莫家堯。
  “是你!”莫家堯見是她,急聲問道:“子真呢?她現在在哪裏?”
  “喏!”若優側抬頭,一架飛機正昂首升空。
  莫家堯從她身邊一閃而過,衝進大廳,急急走向問訊台,“請問剛剛是飛往哪裏的班機?”
  “是下午一時飛往加拿大多倫多的……”
  “最早的下一班是什麽時間?”
  “不好意思,接下來的三天機票都已經預定完了,您可以先留下聯係方式,如果有人退票,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的!”問訊處的服務人員看著麵前的莫家堯臉色越來越難看,忍不住詢問,“先生,您是不是不舒服啊?”
  莫家堯搖搖頭,低頭給唐徑天打了個電話,“徑天,我是家堯,我要一張去多倫多的機票,幫我搞定吧!”
  “家堯?”唐徑天低身詢問了身邊的秘書,接著說道,“家堯,最早的也要三天後了!”
  “要三天後,我還找你唐總經理做什麽?”莫家堯怒道。
  “好好好,我盡量!你現在在什麽地方?”
  “機場!”
  “我馬上趕過來!”
  三分鍾後,唐徑天氣喘籲籲的趕到莫家堯麵前,“我說老兄啊,什麽事這麽急啊?”
  “我一生的幸福就在你手上了!”莫家堯忍不住抓起他的衣領。
  “你一生的幸福?”唐徑天看了一眼莫家堯,忽然明了,大笑,“子真終於忍受不了你了!”
  莫家堯白了他一眼,“羅嗦什麽?”
  “她去多倫多了?”唐徑天繼續笑道。
  “是,她去多倫多了,這下你滿意了吧!”莫家堯沒好臉色的說。
  唐徑天拍拍莫家堯的肩,“我豈是此等無義氣之人!”但抽搐的嘴角卻在告訴莫家堯,他就是在幸災樂禍。
  “好了,不開你玩笑了!”眼見他的秘書從票務處走了過來,唐徑天上前接過他手中的票,笑道,“明日下午時飛往多倫多,若覺太遲,淩晨有一班飛往紐約德班機,到了之後,會有人安排你去多倫多的。怎麽樣,還算滿意否?”
  “大恩不言謝!”莫家堯拍了拍他的肩膀。
  “怕是你去了也沒什麽結果!”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君若優忍不住插了一句。
  “什麽意思?”
  “子真此行的目的地並不是多倫多!”
  “剛剛明明是你告訴我她上了那班飛機的!”
  唐徑天拉了拉莫家堯的衣袖,“我已經讓人給你查過了,子真是乘剛才的那班飛機走的!”
  “子真是上了那班飛機,不過據我所知,她在多倫多的時間不會超過個小時。或許你人還在萬裏高空,子真早已離開多倫多了!”
  “那她到底會去哪裏?”
  “不知道!”君若優雙手一攤,很無辜的笑了笑。
  “你!”若非對方是名女子,此刻莫家堯早已一把拽過她的衣領了。
  “信不信由你,子真走之前確實不曾對我說過她要去何地!”
  “那你就不會問一下她啊!”
  “為何要問?”君若優側頭一笑,“朋友,在心中即可,何必一定要在她身後栓根繩子,知曉對方的所有動向!”若優轉身欲離開,突然又回頭對莫家堯說道,“若我是你,斷不會再浪費此種時間,你也該知道,子真這次傷的,不是別的,是她的心!”說罷,翩然離去,留下莫家堯和唐徑天兩人相對麵麵相覷。
  “家堯,還要去嗎?”
  “當然!”莫家堯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機票。
  “不過君家人一向說一不二,君若優的話不像有假!”
  “徑天,我也清楚,但若這一次我就這麽放手,以後就真的再無機會了!”
  唐徑天了然一笑:“那我也隻有預祝你馬到成功!”
  “多謝吉言!”莫家堯忍不住輕聲歎氣。
  匆匆趕回公司,恰見一臉焦急的君然。
  “大哥,你剛才去哪裏了,一大堆文件等著你簽字呢!”
  “機場!”
  “機場?”莫君然一愣,“爸媽回來了?”
  “子真走了!”
  “子真?”君然突然大叫,“哥,你開玩笑吧!”
  “此刻她已在雲層上空了!”莫家堯輕聲說道。
  “怎麽會?子真不可能就這麽走的,她怎麽也會跟我說一聲的,對不對,大哥?”見莫家堯默不作聲,不禁惶恐,“大哥,是不是這幾天你壓力太大了,所以才胡思亂想的,對不對,大哥,其實子真姐根本就沒走,對不對?”
  “我倒情願自己真的是胡思亂想!”莫家堯苦笑。
  “君然!”敲門聲後,進來的是方羽,見到莫家堯,一愣,“莫總,你也在?”
  “什麽事啊?”君然問道。
  “給你的限時快遞,我看上麵的字跡很像是子真的,所以就給你拿上來了!”
  “子真?”一旁的莫家堯已先行拿過她手中的快件,撕開封口,竟然是一封短箋。
  君然:
  展信開顏!
  明知你會怨我的不告而別,卻依然選擇這種方式與你說再見,是我的不對。隻是,向來不習慣離愁別緒,見多了原本應是輕鬆的生離,到最後卻都像淒涼的死別,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忍不住會掉淚,忍不住會因為你的挽留,走亦不是,留亦不是。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不想再有變故了。先前每次做決定,總是誠惶誠恐,考慮周詳,今次就讓我任性一回,衝動一回。
  代我向方羽和同事們道別,別問我會去哪裏,因為我也不知自己最終會在何處選擇歇息。見到家堯時,告訴他,別試圖找我,緣分,散了,就是散了。
  君然,對仲誠好一點,有時候,等你想珍惜一個人,那個人已不在你身邊時,悔之便晚矣!
  記得常對你說過一句話,最不會的,就是讓自己不幸福,所以,不必為我擔心,我會努力尋求自己的幸福,所以,君然,把握好你現在手中的幸福!
  子真上
  “緣分,散了,就是散了!”莫家堯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一旁的君然和方羽見了,不由都有些悵然。
  “哥!”
  莫家堯擺擺手,輕聲說道,“你們都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抬頭看著辦公桌上那個空相架,原本那張溫柔的麵容,如今已變成空白。丁姐和家聲數次提出是否該放張新的照片,卻都被自己拒絕。想來自己那時依然認定,子真依然會回到自己身邊,而今,一方短箋,終於宣判了自己的萬劫不複。
  “心若碎了,即便縫補技術再過高超,終免不了留下傷疤,何不讓它就這樣碎著,時日久了,自然會長出一個全新的!” 機場上君若優的話一遍又一遍的縈繞在自己的腦海中,心亦不斷的下沉。若長出的那顆新的,抹去了過往,莫家堯,你是否有信心讓它重拾記憶?

  第 11 章
  剛下飛機,就看到一臉焦急的父親,眼窩一熱,忙假裝低頭看手中的行李。
  “想哭就哭出來吧!”葉時川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膀。
  子真靜靜的靠在父親的肩上,良久,突然笑了笑,“可是你女兒我現在沒有哭的靈感唉!”
  葉時川一愣,繼而輕笑,“你呀,跟你母親一樣的脾性!”想起早逝的愛妻,神色有些落寞。
  子真歎了歎氣,“爸,也該給我找個新媽了!”
  “現在這樣,不也很好?”葉時川對著女兒笑了笑,“一個人可以到處走走,偶爾還可以靜靜的想一想和你媽一起走來的歲月!”說罷,笑了笑,“別擔心你老爸,日子不像別人想象的那般難過。你呀,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這一次準備花多少時間療傷?”
  子真苦笑著搖頭,“爸,您就這麽揭女兒的傷疤,也不怕我難過麽?”
  葉時川爽朗一笑,“若是難過,就不會出現在老爸我麵前了!”
  子真亦笑,輕聲問他,“都準備好了,北極那邊的氣溫您可受的住?”
  “別看扁你老爸,而且,錯過了這一次,可能就沒有機會了!”葉時川低頭看了看時間,笑道,“我該登機了,下次咱麽父女再好好聚聚!”
  “老爸,您真是一點都不關心女兒,女兒現在失戀唉,您就這麽放心!”子真難得撒嬌,暗自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呀!”葉時川笑笑,低聲對子真說道,“別給自己太多壓力,想哭就大聲哭吧,沒人會認為你不夠堅強!”
  子真一愣,看著離去的背影,不禁黯然,縱是騙得了所有人,父親卻依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不快樂。
  用力深深吸口氣,抬頭看著室內的明亮,淡淡的笑了笑,不管如何,這一步總算跨出來,恰像父親說的,不像別人想象的那般難過,不是麽?抬腕看了看表,去赫爾辛基的班機還有兩個小時,先想想之後的行程吧。
  “哥,哥!”莫君然輕聲叫著那個對著窗外發呆的人,自多倫多回來後,大哥他依然冷靜如昔,每日依舊精力充沛,處理公事依舊雷厲風行,外人眼中,飛揚的莫家堯依然是商場上難以對付的奇才,但惟有自己明白,在平靜的表象下,掩蓋的是怎樣的波濤洶湧。
  君然上前拍拍大哥的後背,莫家堯轉身,見是她,笑道,“有事嗎?”
  “哥,子真姐,你是不是沒有見到?”一直不敢在他麵前提起,但一再見他在無人時神遊太虛,終於隱忍不住。
  “是啊,到了之後,才知道她已經去了赫爾辛基!”莫家堯笑笑,有些事,不是下了決心便能做到的。
  “那……已經到了多倫多,為何不追去赫爾辛基呢?”孫仲誠推門而入,對著莫家堯問道。
  莫家堯對著麵前的兩人苦笑,卻選擇了沉默,怎能告訴他們,自己在赫爾辛基的公園裏,看到了子真的許願簽,怎能告訴他們,那簽上寫的是:早日覓得一良人,許一世執手相牽!見到這張許願簽時,才徹底明白,自己,已經不在她的考慮之中了。
  孫仲誠和君然相顧默然,室內的氣氛頓時沉悶起來。
  莫家堯突然笑了笑,“仲誠,今早好像已經來過一次了吧,怎麽,君然,又收到玫瑰花了?”
  君然大叫,“大哥,你又造什麽謠!”
  “沒事了?”孫仲誠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會開玩笑,應該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深刻吧?
  莫家堯低頭看了看辦公桌那空出的地方,那原本該是擺放照片的,不禁有些許的閃神,聽到仲誠的問話,笑道,“既然追不回來,總得把握住現在的生活吧!”
  正說著話,丁寧敲門進來,“莫總,您的咖啡!”
  莫家堯喝了一口,笑道,“丁姐,你現在的技術是越來越好了!”
  丁寧亦笑,“泡的時間久了,多少也掌握了一點!”
  聞到咖啡的香氣,君然亦忍不住,“丁姐,幫我也泡一杯吧!”一旁的仲誠也連忙開口。
  “丁姐,以前怎麽不知道你泡咖啡的技術那麽好,去哪裏偷師的,讓君然也好跟著學一學!”孫仲誠頗有些意猶未盡,若是君然亦有這般的好手藝,豈是幸福二字可以形容。
  丁寧抬眼看了一眼莫家堯,神色頗有些為難。
  “是子真!”莫家堯輕聲說道。
  君然瞪了一眼仲誠,每次都是這樣,說話前不先思考一番。
  莫家堯卻不以為然,笑道,“仲誠,還沒告訴我你過來是幹什麽?”
  “也沒什麽!”孫仲誠笑笑,“先前我那難得良心發現,回公司努力工作的老哥,突然宣布要邁入婚禮的殿堂,我是過來送請帖的!”
  “那你今後豈不是又要回去接手?”
  “是啊!”仲誠無奈的歎氣,“現在我呀,真想學我大哥,以結婚為由把公司丟回給我家那個老頭子!”說罷,瞥了一眼君然。
  “君然,同情一下仲誠吧!”莫家堯笑對小妹。
  “我才不跟你一起發瘋呢!”君然臉一熱,推門走了出去。
  “仲誠,還得繼續努力啊!”莫家堯故作同情的看著仲誠。
  孫仲誠雙手一攤,笑道,“反正也不急,那天會來吧,想好帶什麽女伴沒有?”
  莫家堯輕輕笑道,“沒有規定不帶女伴不能進場吧?”
  孫仲誠一愣,繼而笑了笑,“真不知該說你什麽?”
  走之前,突然壓低了聲音問道,“沒事吧?”
  莫家堯笑笑,“還不至於!”
  空中小姐甜美的聲音再度響起時,子真才從睡夢中驚醒,發現已經身處赫爾辛基的上空。這座有著“波羅的海的女兒”美稱的港灣城市,依然顯得那麽美麗與純淨。盡管已經是炎炎夏日,心境卻沒有以往的燥熱與煩悶。眼中這座集古典美與現代文明為一體的城市,既有著歐洲古城的浪漫情調,又充滿了國際大都市的韻味。走在街上,但見滿眼的綠意,綠樹和草坪,襯著島周圍的海洋,一切好像都是那麽的生機勃勃卻又寧靜悠遠。
  一路上,人們都是含笑以對,偶爾有人對自己投來好奇的目光,卻也都是善意。大概赫爾辛基的街頭鮮少出現提著行李,卻又形單影隻的東方女子吧。子真笑笑,依然慢慢的在街邊走著。和年前一樣,市區內依然是眾多的乳白色、淡黃色建築,早期的古建築大都取材於淺色的花崗岩,現代建築的外表也大多是明快淡雅的色彩,在陽光下泛著耀眼的白色,莫怪乎世人都稱之為“北歐白都”。
  見到昱文時,意料之中的嘮叨,“怎麽也不事先打個電話過來,我好去接你啊,你以為在國內啊,明知自己是路盲還敢一個人過來……”
  “我早就不是了!”子真無奈的笑道,昱文卻依然自顧嘮叨。
  待子真把行李放下,收拾好客房之後,昱文才恍然,“你老爸呢,不是說你要去看他的嗎?”
  “怎麽,還對我爸念念不忘?”子真取笑她,當年,昱文曾一度對父親很是癡迷,奈何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怎麽說,也是我的初戀啊!”昱文輕笑。
  “和一幫老朋友去北極考察,拚了老命,拿到一個名額!”
  “你爸身體能吃的消嗎,不是一直說……”
  子真頗為無奈的笑了笑,“你以為我能勸的住他啊!”
  昱文亦笑,“你們葉家人啊,一個比一個倔!”順手幫她收拾行李。
  “你那個親愛老公呢?”
  “公司出差,一去就是兩個多月!”昱文歎了歎氣。
  “不去全程監控了?”子真問道。
  “我才沒那份閑心,正好可以多陪陪你!”昱文一把拉過子真坐下,神色頗為嚴肅,“子真,告訴我,你和你那位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了?”
  子真但笑不語。
  “那也好,我這邊也有許多不錯的,改天一定要見一見,挑一個,以後也在這裏安個家,這樣我就可以隨時去找你了!”
  子真輕笑,“好啊!”
  第二日,一早起來,便被昱文拉去位於市中心參議院廣場上的赫爾辛基大教堂。子真不是個基督教徒,但在教堂中看著做禮拜的人們的背影,聽著教堂內的音樂聲,內心亦處於一種異樣的安寧。午後的陽光照在每個人的身上,穿過發際間的動人光澤,都讓人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吃過午飯,經過德勒灣畔的Finlandia Hall ,子真忍不住駐足觀看。這座由芬蘭著名的建築大師阿爾托匠心獨具設計的建築,宛如一架巨大的白色鋼琴靜靜的靠在湖邊,湖水中倒映出流暢的線條,恰似一幅美麗的風景畫。之前一直不覺得,但現今卻發現,赫爾辛基的建築都透著音樂的韻律,經過這些建築,就像聽了一場盛大的音樂會。
  “子真,晚上去聽音樂會吧!”昱文在一旁很是興奮,子真見到海報時亦頗為高興。一直都聽說芬蘭國家歌劇院的音響效果在歐洲都屬一流,之前都未曾有機會到場聆聽,難得今日如此幸運。兩人興奮的表情亦感染了周遭的人,每個人亦都是笑意晏晏。

  第12章
  “若是早幾日來就好了,還可以參加伴侶島的仲夏狂歡節!”從歌劇院出來後,昱文對著依然沉浸在巴赫樂曲中的子真說道。
  子真笑道,“若我早幾日來,說不定就聽不到這場音樂會了!”頓了頓,繼續說道,“不是說嘛,不能太過貪心的!”
  “對了,子真,還記得當年我們一起在伴侶島上種下的那棵樹嗎?” 昱文突然想起什麽,拔高了語調說道。
  “什麽啊?”
  “就是那棵許願樹啊,那時候導遊說如果把願望寫在上麵,然後親手種下,願望就可以成真,我和你不是都種了一棵嘛!”
  “後來不說是騙人的嘛?”
  “可是,我在第二天就遇上裏瑟啦,還是挺準的啦!”看著子真淡淡的微笑,昱文忍不住好奇,“對了,當年你寫了什麽願望啊?”
  “記不得了!”子真笑道,“誰像你那麽好運,原本是拉著人家陪你來過失戀之旅,誰會想到遇見裏瑟後,就把我丟在一邊!”那時一時興起,許下牽手一世的願望,乍見他時,滿心以為是自己命定的良人,誰知依然是鏡花水月,空歡喜一場。
  “有什麽辦法,本小姐向來見色忘友,你又不是不知道!”昱文亦大笑,兩個美麗女子在街頭相對而笑,惹得路人紛紛回首。
  晚上,昱文堅持抱著枕頭鑽進自己的被窩,揚言要聊天到天明,卻說不到兩句就和周公約會去了。子真躺在寬大的床上,從窗簾的一角恰見一輪圓月,屋外有輕輕的音樂聲,仔細傾聽,是巴赫的《弦上的詠歎調》,或許是和自己一樣,依然沉浸在巴赫平和澄淨的旋律中。
  這幾日常常失眠,即便是白天故意讓自己太過勞神,依然改變不了在深夜的輾轉反側。都說夜晚會讓人傷感,現在卻覺得該是寧靜讓人有太多思索的空間,或許該說是寧靜讓自己的思緒無處可躲。沒有了喧鬧可以做擋箭牌,於是,心動,往往在月夜星空。
  記得那時和他相識不久,適逢煙花大會,在擁擠的人群中,他很自然的牽起自己的手,至今依然覺得那時他的雙手,很是溫暖。原以為可以執手相牽一生,卻不料,見了煙花的絢爛和繽紛,還有待收拾的一地紙屑。
  身邊的昱文突然咕噥了兩句,貼近了聆聽,“子真,你還有我們啊!”不由很是感動。
  翌日,不顧昱文的反對,堅持去參觀西貝柳斯公園。站在青鬆翠柏環保之中的西貝柳斯紀念碑,不由有些失神。這座芬蘭著名女雕塑家希爾圖寧花費年心血完成的傑作,由餘根銀白色不鏽鋼管組成,酷似一架巨型管風琴。海風吹過時,氣流穿過鋼管發出時而高亢、時而低沉的風鳴聲,仿佛是大自然在無休止地為紀念這位偉大的音樂家而演奏著永恒的樂章。
  一直都頗為喜歡西貝柳斯這位作曲家,喜歡他作品中磅礴的氣勢和撼人心弦的旋律,喜歡他極富北歐情調的風格,喜歡那從樂曲中凸現的不屈不撓和奮勇向上的精神。或許隻有在此時,才覺心胸寬闊了許多,心情亦開朗了不少。
  “子真,還要瞻仰默哀多久啊,都已經一刻鍾勒!”正暗自感慨,一旁的昱文便打破了所有的寧靜氣氛。
  子真輕笑,“不是說要去大采購的嗎?”
  “對哦,先去Arabia看看有沒有最新的瓷器,那裏的瓷器向來製作精美,然後去我常去的那家店,幫你挑幾件服裝,我跟你說,那家店……”聽著她的絮絮叨叨,子真又忍不住搖頭。
  昱文回頭,見子真又落在後頭,不由喊道:“子真,快點,晚上還要逛城中的各式夜店和精品店,都似你這般拖遝,根本就來不及……”
  “來了!”在路人尚未注意昱文的大嗓門之前,子真加快速度,追上了她。
  離開赫爾辛基時,在機場中免不了又要聆聽昱文的抱怨,“每次都是這樣,來如風,去也如風,子真,為何就不肯定下來,多陪陪我!”
  子真在一旁默不作聲,隻是輕笑。
  “幹脆,我也去買張機票,跟你一塊走得了!”想想頗有些心動。
  “你若舍得下你家那位明日返家的裏瑟先生,我是不介意啦!”子真笑道。
  猶豫了秒,昱文終於無奈的笑了笑,“嗬嗬,還是你了解我,路上小心點,多跟我聯係!”
  靠在飛機座椅上,聽著空中小姐甜美的嗓音,低頭看了一眼底下閃著銀光的城市,子真不由搖頭:近來好像總是在空中飛翔!
  之後的行程如走馬觀花,經過北海去倫敦拜訪了貝克街號福爾摩斯的公寓,親身感受了這個因小說所賦予生命的傳奇人物的居所;原本想去荷蘭看鬱金香,卻陰差陽錯的去了比利時看尿童於連和滑鐵盧古戰場;從法蘭克福乘火車去了海德堡,在那裏坐船遊覽了萊茵河;待來到意大利這個藍色國度時,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已過了將近一月時間。
  意大利,這個天生就屬於足球的國度,處處都洋溢著對足球的愛好和熱衷。但適逢國內聯賽和歐洲冠軍杯均未開賽,子真便放棄了先去米蘭的想法,轉而去了威尼斯這座著名的水上城市。
  乘坐剛朵拉平底船參觀這座城市,才發覺比想象中的要小的多。盡管如此,威尼斯所展現出來的氣質依然是獨豎一格,頹廢與華麗的美感並存,充滿著靡麗的情調。這座島嶼,仿佛與世隔絕一般,獨自過著屬於自己的慵懶歲月。一旁的遊客很興奮的說著再過幾天在聖馬可廣場上舉行的水上焰火晚會,子真亦有些憧憬。
  站在費尼切劇場前,子真看了看節目單,決定買票觀看。因為劇場席位很少,所以隻能買到站票,但能欣賞到優美的歌劇,亦覺不虛此行。
  走出劇場,呼吸著迎麵而來的清新空氣,不由有些醉了。
  “子真?”耳邊突然傳來頗為熟悉的聲音,子真回頭,不由會心一笑,嗬,原來是……他!
  “我都忘了你曾說過要來意大利的!”子真對著迎麵而來的人笑道。
  君悠遠依然是溫和的微笑,“終於決定拋下了?”
  “你早知我會這般,當初才會勸我別太過執著,對吧?”見了他,突覺心情又上揚了幾分。
  “看來你調適的還不錯!”君悠遠下意識的走在了子真的右首,幫她隔開從劇場中走出的人群。
  子真笑道:“受過傷之後,心總會堅硬一點!”
  “怕是隻在外表覆了一層硬殼,底下更為脆弱才對!”君悠遠看著她,頗有些擔憂。
  “我說過的,最不會的,就是讓自己不幸福!”子真低頭淡淡說道。
  “這趟旅行結束之後,有什麽打算?”君悠遠突然低頭,輕聲問道。
  子真一愣,“你怎知我是來旅行的?”
  “對你我而言,這該是最好的療傷方式,不是麽?”君悠遠展顏一笑,子真不由有些癡了。
  “又想起他了?”君悠遠俯身問道。
  子真輕輕一笑,“我的記憶力還算不錯!”
  “有時倒希望自己不要記得那麽深刻!”君悠遠的神色中有一瞬而逝的憂鬱,但卻快的讓人捕捉不到。
  “我可是來追尋美好未來的,怎麽老是讓我回憶過往啊!”子真抬頭對君悠遠笑著。
  “此等月色,若不附庸風雅一番,豈不辜負上天的美意!”君悠遠挑了挑眉,兩人相視而笑,惹得路人亦頻頻回首。
  “若優下周就要結婚了!”君悠遠淡淡的扔下一個重磅炸彈。
  “結婚?”子真大驚,不知真命天子是何方神聖?
  “孫氏集團的大公子!”
  “仲誠的大哥!”
  “你認識他麽?”
  子真一笑,“沒有,不過耳聞已久,想來他該是鎮得住若優的!”
  “這樣我就放心多了!”君悠遠笑道,“其實以若優的眼光,該是個不錯的人選,偏偏總是忍不住為她擔心!”
  “再理智的女子,遇上了愛情,都會變得不理智!”子真輕笑,“更何況,有我這個前車之鑒!”
  身邊之人亦笑,“有什麽話要帶給她的?”
  子真停下了腳步,“你怎知我不會出席?”
  “你會嗎?”
  子真搖搖頭,“還未準備好!”
  “若優亦不會怪你的!”君悠遠亦停了下來,見子真繼續往前走,又跟了上去。
  “悠遠!”遠遠有人喊著。
  君悠遠回頭,看了一眼,對子真說道,“找好落腳的地方了沒有?”
  子真點點頭,“有事你先走吧!”
  君悠遠對她笑笑,“今天真的有急事,我不能陪你了,放開胸懷,好好欣賞威尼斯的夜景吧!”
  子真笑道,“別讓你朋友等太久了!”
  君悠遠走了幾步之後,又返身回來,遞給子真一張便條,“這是我的住址和電話,有事沒事都要跟我聯絡,我這幾天應該都有時間,可以一起逛逛威尼斯!”接著又拿出筆,在便條上寫了幾行字,“我知道你不懂意大利文,所以我用意大利文寫了一遍,若是遇到不懂英語的,你直接把這張便條拿給別人看,應該沒有問題了!”
  子真無奈的搖搖頭,“現今才知你也是這般的婆媽!”
  君悠遠笑笑,轉身離開。
  捏著遞給自己的那張紙條,依然有些許的暖意,子真笑笑,把它輕輕放進了口袋之中,繼續隨著人流往前走著。
  聽著潮汐不斷拍打岸邊的聲音,不禁佩服威尼斯的人的倔強和頑強,將一棟棟豪宅建在水中,任其侵蝕,然後不厭其煩的修葺。
  旅館離聖馬可廣場頗為相近,不過幾步,便到了,頗有些意猶未盡,卻也不打算繼續逛下去。
  房間頗為明亮,從窗外竟然還能看見聖馬可大教堂,倒叫人有些意外。雖說這座教堂是威尼斯最為知名的景點之一,但子真卻不是特別喜歡,倒是對莎士比亞筆下《威尼斯商人》中的裏亞托橋頗感興趣。今日走馬觀花般,明日得好好安排才是。
  正暗自想著,突覺有些疲憊,或許是近來行程太過緊密,總覺提不起精神,於是便早早休息。
  
  第13章
  看著大廳內的觥籌交錯,莫家堯突覺有些煩悶,轉身走向大門。
  “老大,這不像你的行事風格!”孫仲誠喊住正抬腳往花園走去的莫家堯。
  莫家堯回頭笑道,“屋裏有點悶,想出去透透氣!“
  “還在想子真?”仲誠看著麵前的身形微微一動,忍不住歎道:“難怪你今日連禮堂都不肯邁進,家堯,真不知該說你什麽!”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是吧?”莫家堯苦笑道:“我卻是已知今日,偏要當初。明知她是這種性格,卻總是一試再試!”
  “家堯,你當初……”
  “之前的純粹是誤會,但後來見她反應越來越冷淡……”莫家堯歎了歎氣,從懷中抽出一根煙,正待點上,卻又停了下來,“子真一向都聞不慣煙味!”
  “後來你就真的不斷製造新聞,看看她是否也會失去理智,是否也會不再冷靜?”仲誠冷冷的看著他。
  “很幼稚,對不對?”莫家堯的聲音突然低沉了許多,“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孫仲誠走近他,拍拍他的肩,卻亦無語。
  須臾,莫家堯抬首笑道,“別光顧著我啊,今天可是你大哥的婚禮,你不去幫忙擋酒,到時入不了洞房,看你大嫂會不會怪罪你這個不稱職的小叔!”
  “安啦。”仲誠笑笑,“有我大嫂坐鎮,沒有幾個夠膽灌我老哥的!”
  “你大嫂?”莫家堯頗有些疑惑。
  孫仲誠大為詫異:“老大,你多久不曾看新聞了?”見莫家堯不以為然的表情,忍不住歎道,“中聖君臨天的小女兒,君家最受寵的人,你不是沒聽說過吧!”
  “君家?”莫家堯大吃一驚,心下暗道:不會是她吧?
  “別東張西望了,就是我!”身後傳來清亮的聲音。
  莫家堯轉身,恰見一襲白紗的君若優,但見她淡掃娥眉,雲鬢輕挽,白色婚紗襯得一身的嫻靜和淑雅,全然不同於尋常的裝扮。莫家堯不由有些看癡了:若是換作子真,該比她還要美上三分。
  “可惜,是你自己不珍惜!”君若優揚聲道。
  莫家堯一愣,看著從廳內走出的孫伯誠一臉幸福表情,心中不禁又是一動。
  “小優,又亂說什麽了?”孫伯誠滿臉笑意,俯身輕問愛妻。
  君若優白眼一翻,“孫伯誠,不許再叫我小優,否則,明日我就和你去見律師!”
  “好好好,小……若優!”眼見君若優臉色一變,孫伯誠趕緊改口,一旁的孫仲誠早已是目瞪口呆:何時一臉嚴肅的老哥也變成這副模樣,孫家男丁為何總被女子吃的死死的,忍不住在心中埋怨上天的不公。
  “我說小叔,嘴巴該合上了吧,大嫂我又不是牙科大夫,治不了你的齲齒!”君若優話音剛落,仲誠早已緊緊閉上雙唇。
  身旁的莫家堯兀自喃喃:“怕是那時我想珍惜,她也早已不肯領情了!”那幾個月,隻有自己熱衷於籌備婚禮,若她亦看重,不會故意忘記分發喜帖,不會忘記通知父母,或許,那時她早已有了離去之意。
  “哥,你錯了,若子真她不看重,就不會通知葉伯父你們的婚期!”不知何時出現在花園之中的莫君然輕聲說道。
  莫家堯心中猛然一振,呆立當場。
  “或許子真是給了自己一個離去的期限,但是你,也實在太過合作了!”君若優亦輕聲接道。
  “太過合作……”莫家堯頓時臉色發白,心下大為撼然: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將子真從自己身邊推開,隻不過,這一次,她不願再回來。
  “為何一念錯,便覺百行皆非?”莫家堯喃喃自語。
  “防之當如渡海浮囊,勿容一針之罅漏,你本該謹記在心的!”若優還待開口,已被身邊的孫伯誠挽過肩膀,輕輕的拉進廳內。
  “哥!”君然有些擔心的看著大哥,孫仲誠輕聲耳語,“讓家堯一個人靜一下吧!”
  邁入大廳時,透過玻璃門,君然看著那個頗有些孤單的身影,不由百感交集:子真走後,心中一直都怪著大哥,但今日卻覺他亦是這般的孤寂,子真,若你現在在場,是否願再給大哥一次機會?
  “當我在豔陽下順瀉湖而行,觀察著輕盈的剛多拉以藍天為底,浮現於綠波之上,此時我頓悟到威尼斯畫派最佳、最創新的類型。”輕聲的念著歌德在《意大利之旅》中的語句,子真漫步在大街上,欣賞著四周的景致。
  來威尼斯已近一周,已日漸熟悉這座水上城市。水道與橋梁是造成威尼斯獨特風情的元素,蜿蜒曲折達條蛛網般的運河水道,分割了多座大大小小的島嶼,島與島之間由超過座造型不一的橋梁所連接。運河兩岸矗立著近棟的宮殿豪宅和座教堂,這些矗立在水中,任憑潮汐侵蝕的建築物,多半是興建於——世紀,有拜占庭風格、哥特風格、文藝複興式、巴洛克風格、威尼斯式等各式建築風格,宛如一條令人眼花繚亂的建築藝術走廊。
  看看時間尚早,於是臨時決定先去參觀附近的Palazzo Ducale和歎息橋。
  總督府位於聖馬可小廣場東側,是很典型的哥特式建築。從總督府下樓梯就到了歎息橋,聽說此橋是愛情的見證,戀人們在這座橋下親吻,就可以天長地久。而事實上卻是,犯人在總督府接受審判之後,重罪犯被帶到地牢中,可能就此永別俗世了,所以在經過這座密不透氣的的橋時,不自主的發出歎息之聲,歎息橋才因此得名。想來世人都是樂觀而積極的,情人節和歎息橋的由來都是如此悲慘和無奈,卻都被後人附以浪漫和溫馨的色彩。
  從橋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聖喬治島上的聖喬治大教堂,橋下來自各地的遊客擠在瘋狂地拍照交談,情人們坐在橋下的小船上擁吻。歎息橋狹窄的水道上橫七豎八地停著柳葉般的Gondolas。
  經過市政廳時,子真覺得身子有些發沉,於是停下腳步,隨手買了份報紙,坐在街邊的仔細的閱讀。
  良久,看著周遭的人流開始增多,子真起身欲往前行。忽然覺得一陣眩暈,手扶著街邊的欄杆,才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體。不禁笑道,或許真的要好好休息一下了!定了定神,往前邁步時,隻覺全身輕飄飄的,一絲氣力都提不起。耳邊突然有人的驚叫,但卻一個單字也聽不了,身子和地麵接觸的那一刹那,隻覺陽光有些刺眼。
  “家堯!”看著依然對著窗外發呆的莫家堯,推門而入的男子終於忍不住隱忍不住,大聲的喚道。
  莫家堯轉身,笑道,“徑天,怎麽是你,什麽時候來得?”
  “來得夠久了,足夠看到你從日出發呆到日落了!”唐徑天笑他。
  “怎麽,沒跟你的那些紅顏知己們約會?還是……”莫家堯看著他,“風家的那位小公主又回來了?”
  “你就接著損吧!”唐徑天一臉的愜意,慢悠悠的在沙發上坐下。
  “難得哦!”莫家堯終於打起全部精神,對著他,“仲誠他大哥的婚禮,怎麽沒見你參加?”
  唐徑天把玩著辦公桌上的台曆,“你又沒去禮堂,當然見不到我啦。不過宴席倒是真的沒去成,公司臨時突然有事!”
  “你自己放著好好的唐氏產業不管,真的要為風氏集團做苦力啊?”莫家堯笑著問他,“不怕馭風那溫吞的個性拖垮了唐氏?”
  “安啦!”唐徑天擺擺手,“我大哥他亦不是等閑之輩,好歹也是麻省理工的高材生,IQ應該不低吧。用在商場上,綽綽有餘了。不說我了……”他突然一臉的促狎,“聽說那天在婚禮上,君家大小姐又把你訓了一頓?”
  莫家堯神色一凜,繼而笑道,“看來你最近確實悠閑的很!”
  “是啊,悠閑的竟然還能遇見子真!”說罷,瞟了一眼家堯,果不其然,麵前的人頓時臉色大變,“子真?你什麽時候見過她的?在哪裏,她現在好不好?”
  “你別急啊,我是在倫敦的街頭看見她的,雖然想跟她打招呼時,已看不見她的人影,不過我還是可以肯定就是她!”
  莫家堯也平靜了下來,問道,“你去倫敦做什麽,風氏又準備開疆辟土了?”
  “非也,非也!”唐徑天笑著接過丁寧送上的咖啡,“隻是和以前的朋友聚一聚。”低頭喝了一口咖啡,不由歎道,“丁姐,有沒有興趣跳槽,我可要比你們莫總好相處多了!”
  莫家堯笑道,“你就別妄想了,仲誠先前已經挖過無數次的牆角了!”
  抬眼看了一下家堯,唐徑天不由奇道,“你怎麽對我的消息反應這麽冷淡,莫非……你已經決定另覓良伴了?我都還未放棄,你怎能就此放手呢?”
  “胡說些什麽?”莫家堯翻著手中的行事簿,抬頭對丁寧說道,“你讓家聲幫我主持一下分鍾後的會議!”接著轉向唐徑天,“你去倫敦是什麽時候?”
  “大概一個月前吧!”
  “這不就是了,我也知一個月前她在倫敦,而且,我還知道之後她又去了比利時、法國,還去了馬德裏和羅馬……”
  唐徑天不禁驚呼,“家堯,FBI沒召你入隊真是他們的損失!你派人跟蹤子真啊?”
  “查一下旅客出入境記錄不就搞定了,虧你還是風氏航空的老總,這點常識都忘了!”
  唐徑天恍然大悟,“是哦,我怎麽忘了這一點了,你也真行啊,什麽時候藉我名義竊取我們公司的商業機密了?”
  “我哪能想到這一點啊!”莫家堯苦笑道,“老爸老媽一聽說子真走了,立馬從德克薩斯趕回來,訓了我兩個多小時後,就找風伯父去了!”
  唐徑天不禁在腦海中想象莫伯父訓人的情景,不由笑道,“然後呢?”
  “昨天他們已經飛去羅馬了,說是若是子真不肯回來,我就等著被趕出莫家大門了!”
  唐徑天大笑,“兩位老人家還是這般雷厲風行!不對啊,你自己怎不去?”
  “老媽下了懿旨了,說是子真對他們比較不容易狠下心來,我去了,反而會誤事”
  唐徑天拊掌稱道,“薑還是老的辣啊!”
  莫家堯笑道,“若說老辣,怎麽也比不上你那位嶽丈大人啊,一個小小的風伊依,就讓你唐二公子服服帖帖的留在風家,作牛作馬,任勞任怨!”
  麵前的男子頓時耷拉了雙肩,“若真是如此就好了!”
  “怎麽,風家那個小丫頭還不曾開竅啊!”莫家堯看了一眼緊鎖眉頭的唐徑天,“不是我們說你,風伊依現在可是正當芳華,最是招蜂引蝶的時候,你若再不上心,可就真的成了‘新娘是你,新郎卻是他’了!”
  唐徑天一臉的苦笑,“能笑著把我所有的女伴編號列入候選,常常逼著我快給他找個嫂子,你說,我還能有什麽機會?”說畢,低頭喃喃,“三年前已經讓她怕了一回了,現在的我,即便在她心中隻是哥哥,我也隻能……”語音漸漸低了下去。
  “就這麽守著她?”莫家堯接道。
  “守得了一日是一日,現在我已不敢想象以後的日子了!”
  莫家堯歎道,“就像我們以前常說的,‘你是這樣的不滿足,我卻是如此的不惜福’!”
  “家堯,也別太自責了,子真若在,也不希望你是這般頹廢!”
  “我已經在努力適應了,感覺還不差。都說女子的適應能力強於我們,我想現在的她,該會比我過得好吧?”抬眼望了一下窗外,萬裏無雲,一片晴朗。

  第14章
  “子真!”幽幽醒來,忽聽得耳邊有人輕聲叫著自己的名字。
  “醒了?”側轉頭,正見一臉疲色的君悠遠柔聲問道。
  環顧四周,一室的純白,不禁問道:“我怎會在這裏?”
  “還是好好躺下吧!”君悠遠輕道,“你在街上暈倒,被人送來醫院。醫生說你睡眠嚴重不足,再加上過度勞累,導致血糖過低……”神色間頗有責怪之意。
  子真依言躺下,輕聲笑道:“沒想到我亦會這般虛弱,看來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是要好好休息了!”君悠遠看著她,欲言又止。
  “你怎會知道我在這家醫院?”
  “護士小姐從你口袋中翻出我給你的紙條,打電話通知了我!”幸而當日未忘記寫下電話和住址。
  “那明日若優的婚禮,你還趕得及麽?”子真問道。
  君悠遠笑道:“你都不知自己已在這裏躺了兩日兩夜,若優的婚禮昨日就結束了!”
  子真一愣,繼而歎道:“若優豈不很是失望?”
  “她呀,求之不得,說是與其讓我見到君若優也有被一世俗男子圈住的一天,倒不如不要參加的好!”
  想象著若優說這話的情景,子真不禁莞而,“醫生有沒有說我何時可以出院?”
  “還要留院觀察一兩天,畢竟,你現在……”君悠遠看著她,低聲說道,“你現在可是兩個生命的承載體!”
  嘴角弧度正向上輕揚的子真,一聽到這句話,頓時愣住。半晌,喃喃道:“我記得四月一日已經過了許久!”
  “現下正是七月中旬!”
  “你不是在說笑?”子真直直看著他的眼眸。
  “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已有兩年不曾與人說過笑話了!”
  子真突然屈膝蜷身,輕聲笑著,初始低聲,繼而聲調漸漸拔高,直至眼角開始有些潤濕。
  “上天還真是諷刺!”她別過頭,看著窗外,印入眼簾的是一幢銀灰色建築,“這又是哪個編劇寫的蹩腳劇本?”
  “子真!”君悠遠低聲急急喚道。
  她隻是沉默,木然的看著對麵大廈上的廣告牌。良久,終於轉過身,問道:“多久了?”
  君悠遠微微一怔,答道:“醫生說快三個月了!”
  子真垂頭苦笑,本該知道的,刻意的密排行程,以這半年來月事向來不調為理由,明知自己是鴕鳥心態,卻依然貪戀這埋入沙土的片刻。
  “有什麽打算?”君悠遠突然問她。
  “還能怎麽做,我不是上帝,沒有權利定人生死!”
  暗自鬆口氣,口中卻依然問道:“你又怎知他願意來這塵世走上一遭?”
  子真頗有些意外,抬頭看著麵前的男子。
  “我和這家醫院的主任大夫是至交,如果你……”頓了頓,他接著說道,“他會幫你安排!”
  子真有些怒了,“君悠遠,我不似你這般冷血,要我扼殺一條生命……”突然有些明了,當下停了口,笑道,“有什麽話你就直說了吧!”
  “孩子出世後你預備怎麽跟他解釋他的父親?”君悠遠淡淡的說道。
  “你想說什麽?”
  “給我一個身份,讓我可以好好照顧你們!”君悠遠柔聲說道,眼眸中一片澄淨。
  子真大為詫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不介意孩子出世後,叫你一聲幹爹吧!”
  君悠遠歎道:“你還是這般固執!”
  “除此之外,葉子真身上已經沒有其他優點了!”子真淺淺笑道,輕輕合上床沿的那雙手,“君大哥,謝謝你!”
  “其實我早猜到你會拒絕,卻還是不死心!”君悠遠歎了一口氣,低頭從身邊取出一疊報紙,“這是我今日剛買的報紙,我想你應該會感興趣!”
  子真看了一眼,輕笑,“你明知的,我又看不懂意大利文!”
  “頭版都是一則尋人啟事!”低頭瞟了一眼床上的子真,見她仍一臉的平靜,於是繼續說道,“是找你的,說是希望你見到這則消息時,馬上和莫靖勉和丁靜華聯絡!”
  “伯父伯母!”子真大驚,從床上坐起,取過君悠遠手中的報紙。
  “預備怎麽辦?”
  “幸好我向來不愛拍照,否則,若是報上登了相片,難保不被人認出!”子真鬆了一口氣,“應該不易找到這裏吧?”
  “放心,已經請人消去你的入院記錄了!”見她頗有些不安,不由有些好奇,“這麽不願見到莫家伯父伯母?”
  子真試圖笑了笑,卻依然有些無措,“伯母向來最為擅長苦情戲,而今我又是這種情形,怕是會恨不得立刻把我押回去才是!”
  君悠遠笑道:“記得莫伯父行事風格並不強硬啊!”
  “若兩位長輩跪下求你怎辦?”子真歎道,“隻怕到時就算有十個葉子真,都得乖乖跟著他們回去!”
  “難怪這次他沒有一同隨性,篤定了你不會如此狠心?”
  “怕是伯母臨行前特意囑咐,若沒猜錯的話,還會對他說些諸如斷絕母子關係的話語!”
  “子真!”君悠遠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其實,退一步,或許真能換的海闊天空,若優說他近來也頗為失意……”
  “君大哥!”子真攔住他的話語,“你該知道的,我這一次並不是負氣出走,所以,他現在好抑或不好,都與我無關了!”
  君悠遠卻也不語,隻是看著她。
  子真低頭淡淡說道:“他若幸福,我自不必送上祝願;若他失意,我亦無能為力!”
  君悠遠神色頗有些異樣,低低歎道:“為何都逃不過一個癡字!”
  子真無言,須臾,笑道:“你怎也這般頹喪?”
  君悠遠亦笑:“自己都不曾過關,又怎能勸得了別人打開城門!”
  “莫總,莫總!”謝家聲輕聲叫著又陷入沉思的莫家堯,如果可以,自己情願換回當初那個有些玩世、有點孩子氣的老總,而不是現在這個表麵依然燦爛,私下卻陰鬱沉沉的上司。
  莫家堯抬頭,看著麵前一臉不以為然的助理,笑道:“怎麽了?”
  “華泰的萬經理剛剛打電話問你要不要參加他們公司的周年慶典?”
  “你讓子聰代我參加吧!”
  “已經第38次了!”謝家聲推開總裁室的大門,歎道。
  “什麽38次了?”從電梯邁出的孫仲誠問道。
  謝家聲抬頭,見是他,回道:“莫總又推了一個宴會!”
  “不是很好麽,之前我們都希望他能收心!”仲誠拍拍他的肩,笑笑,朝總裁室走去。
  “還真是看不慣你莫家堯工作狂的樣子!”孫仲誠看著麵前的好友,歎道。
  “怎麽,又有時間來我這裏了?”
  “老哥他被大嫂趕回公司了!”
  莫家堯笑道:“那你今後豈不是太愜意!”
  孫仲誠徑自拉過沙發坐下,“是啊,小弟我現在對我家那位英明神武的大嫂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頂禮膜拜之極……”
  莫家堯笑笑,繼續低頭看方才送上的內部質量控製報告書。
  “我說老大,莫氏的股價最近是上揚了不少,可你也不要這麽拚命嘛!”
  麵前的人依然埋首案頭,隻是說了句,“想喝什麽,讓丁姐幫你泡!”
  “好啊,這幾天每天都在想念……”
  “想念什麽?”莫君然推門而入。
  “小妹?”看著君然有些異樣的神色,不由問道,“你怎麽上來了?”
  她也不回答,隻是遞給他一張報紙。
  莫家堯接過報紙,粗粗看了一眼,抬頭問道:“都已是三日前的報紙了,有什麽問題麽?”
  一旁湊近瀏覽的孫仲誠突然大叫了一聲,“家堯,你仔細看一下!”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莫家堯突然看到了“葉時川”三個字,“葉伯伯?”於是仔細閱讀,臉色愈來愈沉鬱。
  
  第15章
  “看來恢複的還不錯?”君悠遠倚著門楣,看著剛從室外走回的子真,笑著問道。
  子真點點頭,“嗯,醫生也說了,明天就可以出院!”抬首看著他,歎道,“其實你不必每天都特意過來看我!”
  君悠遠俯身倒了杯水,遞給她,“反正這幾日我也沒什麽事情!”
  子真喝了一口,“味道怎麽怪怪的,是什麽啊?”
  “朋友特地幫你熬的,說是對安胎活血特別有效,喝喝看!”
  子真輕笑,“覺得你和我父親越來越相象了!”
  君悠遠聞言,心中微微一動,側頭看窗外搖動的樹枝,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黯然。
  喝完後,子真放下杯子,看著麵前的身影,低聲說道:“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君悠遠轉身,有些詫異。
  “消息不好,是嗎?”子真抬頭看著他的眼睛,“覺得很難對我開口?”
  君悠遠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良久,他終於歎口氣,“始終都要讓你知道的!”說罷,低頭從口袋中取出一張報紙,“昨天晚報的新聞!”
  子真從他手中接過那張報紙,幸好是英文,粗粗瀏覽之後,目光很快定格在被劃了圈的那個標題上:赴北極考察團今晨發生重大事故……心跳,忽然停了下來,用盡全身精力,勉強把目光移到死者名單那一欄,“葉時川”三字赫然在目,黑色的字體,沉重的讓人無法喘息。
  “子真?”君悠遠大聲叫著她的名字,她回頭,隻見麵前的男子,嘴巴一張一合,他,在說些什麽,為什麽自己一個字也聽不到?
  許久,終於覺察到有人輕拍自己的臉龐,終於,看清麵前的身影是君悠遠。
  “沒事吧?”看的出來,他很是擔憂。
  子真輕輕轉頭,臉頰劃過他溫熱的手指,看著那幢銀灰色的大廈,“對麵的廣告牌好像又換了呢!”
  “子真!”身旁的君悠遠有些急了。
  “新換上的,始終都要光鮮亮麗得多!”子真突然低低笑了起來,聲音卻有些支離。
  “葉子真!”君悠遠大聲喊道。
  “別擔心,我沒事!”子真深深吸了口氣,“其實,這些年,父親都撐的很苦,對他來說,何嚐不是解脫!這樣也好,奈何橋邊的母親也不必每日苦等了!”
  君悠遠盯著她的雙眼,似乎想看清眼眸下的真正情緒。
  “為什麽不肯大聲的哭出來?”莫明的有些生氣,不知是為她,還是為自己?
  子真慢慢走至床沿,掀開被單,輕輕的躺了下來,“君大哥,我想休息了!”
  “葉子真,又開始想逃避了,是不是?”再一次提高音量。
  “能不能幫我訂一張明天的機票?”被單下的聲音突然響起。
  君悠遠一愣,繼而搖頭,“不行,以你現在的情形,我是怎麽也不會讓你上飛機的!”
  麵前的身形動了動,沉默了幾秒後,又傳來低低的聲響:“我都忘了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君大哥!”子真突然掀開被單,看著君悠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放心,我會親自去把伯父帶回來!”君悠遠柔聲說道。
  “謝謝你!”聲音陡然低了下來,子真慌忙低頭。
  “我不在的時候,要好好照顧自己!”君悠遠暗自歎了口氣,“我已經跟羅比說過了,他答應我會好好照顧你;還有,我替你請了一個會說英語的看護,如果有事,你跟她說就是了!”還待囑咐些什麽,子真已插道:“我已經看到你貼在床頭的電話號碼了!”
  “子真!”君悠遠低低喚道。
  抬首,看著他的深邃眼眸,不由有些恍惚。
  “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更讓人擔心!”拉起被單,蓋住一室的悠歎。
  莫家堯抬頭,看著室內的其他兩人,竟都是默然。
  “不知子真姐看到這則報道,會怎樣?”拚命將湧上心頭的一些畫麵推開,君然不由有些懊惱:當初,為何就讓她一個人離開了呢?
  “獨自在異國他鄉,唯一的親人又突然離世……”孫仲誠亦不敢想象接下去的情形。
  “這時,我本該陪在她身邊的,對不對?”莫家堯的聲音有些低沉,“都是我的錯,一切都該怪我的,為何要讓子真承擔這些?”突然,手上的報紙一分為二,聲音在室內回蕩,頗有些淒厲。
  “家堯,子真向來堅強,你也別太擔心了!”仲誠輕輕按著他的肩頭。
  “隻怕這次,太過沉重了!”子真姐習慣把心事埋在心底,不知還能不能承受愈加沉重的負荷?
  “不知爸媽他們有沒有找到子真?”而今,隻有希望老爸老媽能早日找到她。
  “莫總!”助理謝家聲突然敲門。
  “什麽事?”一旁的君然見大哥毫無反應,低聲問道。
  “剛才董事長突然打電話過來,說葉經理……”
  “怎麽不馬上通知我?”莫家堯衝到他麵前,問道。
  “是董事長說……”謝家聲抬眼看了一下已然失態的莫家堯,不怕死的繼續說道,“說他們不想和這個逆子說話,所以……”
  孫仲誠歎了一口氣:“說重點吧!”這幾日,家聲定是被家堯折磨的不行。
  “董事長夫人說,葉經理父親的屍首已經被人認走……”
  “他們找到子真了?”室內的三人的眼神頓時發亮。
  謝家聲連忙搖頭“不是,認領屍首的是位男士,而且,身份不可考,還有……”
  莫家堯第一次覺得身邊的這個助理今日是如此的羅嗦,“還有什麽?”
  “董事長說,他們在各大航空公司都查到了葉經理的出入境資料,有去了柏林的,也有去埃及的……”
  “意思就是說,他們查不到子真的真正下落了,是不是?”
  “董事長還說了……”謝家聲頓了一頓,突然不作聲了。
  “好了,你也扳回來了,就一次說完吧!”孫仲誠看不過眼,揚聲說道。
  “董事長他們今天還收到一張傳真,說是葉經理一切安好,隻是希望不要去打擾她!”
  “就這些?”有些安心,更多的卻是失望:她,果然選擇繼續把自己排除在外。
  “董事長還有一句話要帶給總裁,說這半年都不想看到總裁,所以,短期內,不會回國了!”匆匆說完最後一句,謝家聲慌忙跑出總裁室。
  “看來,你的下屬對你有諸多意見!”孫仲誠看著家堯,歎道。
  莫家堯也不作聲,起身,走到落地玻璃窗前,看著底下熙熙攘攘的人流,那裏,不再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帶回來了?”子真看著略顯疲憊的君悠遠,輕聲問道。
  他點點頭,遞給她一個暗紅色的骨灰盒,“依照你電話裏所說的,伯父的……都在這裏了!”
  “做工很精致呢,”子真接過時,雙手有些顫抖,險些滑落,忙緊緊的將它靠在胸口:不再有溫暖的感覺,隻有盒子傳來的微微涼意。
  君悠遠忍不住伸手,卻又收了回去。
  “下午陪我去海邊,好嗎?”子真低聲說道:七月下旬的意大利,為何是這般的冰涼刺骨?
  “累麽?”君悠遠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她,柔聲問道:從醫院出來,她便一直抱著這個骨灰盒,仿若捧著自己的生命,小心翼翼的動作,讓人有些心痛。
  “不會!”子真搖搖頭,看著愈來愈近的大海。
  當日也是站在海邊,把母親的骨灰撒向空中,那時,還有父親相陪;而今,卻隻剩形單影隻的自己,為何上天不一並把自己收回,起碼可以換的一家的黃泉相聚。
  攤開父親留給自己的那本日記,那是出事後救援人員在父親手中發現的,因為被父親牢牢拽在手中,取下時頗費了一番氣力。子真認得,那是母親留下的日記本,一本給了父親,一本被自己焚成灰燼。
  “惟有一點不好,你太愛我了!”娟秀的字體,是母親的。
  記得小時常見母親取出這本藍色筆記本,忍不住詢問。
  “爸爸有什麽缺點,或者媽媽有什麽埋怨,都會寫在上麵!”母親微笑著對自己說。
  “那真兒可不可以也要一本?”
  “好啊!”記憶中母親的笑聲,永遠是那般甜美溫馨。
  厚厚一疊,母親獨獨隻記了這一句,而自己,卻寫滿最後一頁,子真不由苦笑。
  “真真,答應我,要活的幸福!”渾厚有力的字體,是父親的。
  眼角開始有些刺痛,子真忍不住蹲了下來,細細撫摸每一個字。
  “時川,答應我,要幸福的活下去!”當日母親在病床上,逼著父親對她發誓,將她化為塵土,撒入茫無邊際的大海。而今,父親亦要強求自己,果真是千年修得的共枕之人,一樣都懂得強人所難。
  “爸!”子真看著懷中的這個骨灰盒,無聲的喊道。
  君悠遠靜靜的看著麵前的子真,任由天邊的流雲漸漸飄散、聚集,直至西天晚霞映紅天際。
  子真終於起身,打開盒子,將手中的骨灰撒向水麵,看著它,隨流水迅速飄走,了無痕跡。有父親相陪,至少母親不會那麽孤獨了,不是麽?
  平靜的海麵突然開始起風,掀起層層的細浪。君悠遠轉身,從車中取出外套,輕輕的披在子真的肩上,兩人默默的看著不斷飛濺的白色水花,空氣中彌漫著海水的鹹味。
  “君大哥,我們回去吧!”過了許久,子真轉身說道。
  君悠遠忽然伸出雙手,輕輕環住她,子真一愣,呆立在他懷中。
  “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沒有人會認為你不夠堅強!”君悠遠輕輕歎口氣,溫柔醇厚的聲音,和父親那時同樣的話語,如和風般,拂過子真的心頭。
  如珍珠般,大顆大顆的淚滴,就這麽從眼眶花落,促不及防。子真俯在他的肩頭,低聲的哭泣。
  君悠遠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眼底深處,輕輕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情。
  低泣漸漸變成哀啼,直到後來,聲調不斷拔高,撕心裂肺,肝腸寸斷,許久,又漸漸低沉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情緒終於漸漸平複,幾月來一直壓在心頭,讓自己透不過氣的重石,終於減輕了不少。子真輕輕吐氣,忽覺臉頰有些濕濕的,才發現,君悠遠的白色襯衣早已一片濕濡。
  “謝謝你,君大哥!”近來好像頻頻向他道謝。
  君悠遠輕輕舉高雙手,握住子真的肩頭,將她推開一些,“這件事,原本我以為自己不會再提起的,不過……”低頭取出口袋中的盒子,“這是我昨天挑的,因為時間倉促,也不知道合不合適?”
  子真打開盒子,竟是枚閃著璀璨光澤的戒指。
  “我也知現在不該提及此事,但是……”君悠遠深深的看著她,“不管你願不願意收下,我都已經決定要好好照顧你們!”
  子真愣了半天,看著他許久,突然問道:“若有一天你愛上我怎麽辦?”
  君悠遠亦愣神,隨即笑道:“覺得自己的胸口還是溫的麽?”
  子真亦笑,“還好,心跳還算正常!”
  “子真,你知道麽,曾經有人對我說過,隻要心跳還在,就不要讓你的愛情死去!”眼神突然有些朦朧。
  子真看著他的雙眸,良久,柔聲道:“若我現在答應嫁你,你會不會反悔?”
  君悠遠微微一愣,繼而笑道,“我隻是怕現在來不及準備,無法讓你成為七月新娘!”
  子真淡淡的說道,“所要的準備,都不過是形式而已,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麽的重要!”轉頭看了一眼已經西斜的太陽,一半已沒入水中,海浪不斷的拍打著岸堤,發出巨大的聲響。
  “我們回去吧!”子真低頭輕聲說罷,慢慢的向車子走去。
  身後的君悠遠看著她,將那聲歎息壓了下去,夕陽下,兩人的身影顯得很長。
  
  第16章
  十月,梧桐已是滿樹黃葉,每有風起,一地的落葉便隨風而動,葉子間碰觸所發出的聲響恍如秋的吟唱。今年的這個夏日,似乎過得特別的倉促,子真看著牆上又翻過了一頁的日曆,頗有些恍惚。
  時分,門鈴響起,子真起身開門,君悠遠和煦俊逸的笑臉便呈現在眼前。
  “今天路上有點塞車,晚上想吃什麽?”君悠遠脫下西服,遞給身邊的子真,挽起襯衣的袖口準備往廚房走去。
  “我已經煮好了!”子真輕聲叫住他。
  “你不是答應說,不進廚房的嗎?”君悠遠看著子真,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要是一不小心滑倒怎麽辦?”
  “反正我一個人呆在家裏也沒什麽事,在房間裏走著走著就進了廚房,想著很久都沒有動手了,就試著做了幾道菜,想看看自己的手藝有沒有退步!”子真笑著說道。
  “我已經請人幫忙找了一個看護,明天她就會過來!”見子真張嘴欲言,便接著說道,“若不是你不肯依我的話,幾個月前就該請的,你就別讓我太過擔心了!”
  子真笑道,“我又沒說不行!”
  君悠遠一愣,笑了笑,“我還以為你又要反對了呢!”返身進了廚房,將正在保溫的飯菜端了出來,盛了一碗飯遞給子真。
  子真接過,笑著說,“其實我想說的是,今天接到伯母的電話了!”
  “媽?”君悠遠挑眉,有些詫異,“沒有煩你吧?”
  “怎會?”子真笑道,“伯母那麽善解人意的人!”側身看了一眼君悠遠,“聽得出來,伯母他們對你頗為記掛!”
  君悠遠夾了一塊盤中的魚肉,低頭專心的挑刺,“過段時間再說吧,你現在的情形,我回去也不放心!”
  子真笑了笑,“我沒問題的,羅比也說了,胎兒很健康,我的情況也很穩定,有時間你還是回去一趟,別讓老人家太過操心!”
  君悠遠將剔去刺的魚肉放入她的碗中,輕聲說道,“你呀,就別操這麽多心了,好好照顧自己就可以了!”
  子真笑道,“怕是最為操心的那個不會是我吧!”
  君悠遠輕搖首,“再過幾天吧,我再回去!”
  “你就別擔心我了,反正對麵的瑪莎太太會常過來幫忙,家裏的事情也不算很瑣碎,應該很容易上手的!”子真笑著說道。
  君悠遠隻是看著她笑,卻也不答話。
  子真被看的頗有些赧然,於是低頭夾菜,片刻之後,笑著問道,“是不是該給孩子取個名字了?”
  “怎麽,他提出抗議了?”君悠遠笑道。
  “是啊,下午還踢了我兩下!”子真輕撫腹部,臉上不由的浮現笑容。
  君悠遠突然有些失神,轉頭看著牆上的壁畫,笑著問道,“想好名字了?”
  “正要問你呢!”
  “還是你來取吧!”
  子真笑了笑,說道,“覺得君行風怎麽樣?”
  身邊的男子頓時臉色大變,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右手。
  “怎麽了?”子真見他不語,輕聲問道。
  “沒什麽,先吃完飯吧,菜都快涼了!”君悠遠急急說道。
  子真亦不說話,低下頭,幾次抬眼看身邊的君悠遠,都隻見他在慢慢的嚼著飯粒,欲開口詢問,想了許久,還是把嘴邊的話語咽下了。
  許久,君悠遠抬頭,輕聲說道,“一直都不曾跟你說起,我有個弟弟,一年前掉落山崖,他的名字亦是君行風!”
  子真大為慌亂,呆呆的看著他,良久,低聲道,“君大哥,對不起!”
  君悠遠柔聲道,“又不關你的事,我隻是一時憶起,情緒難免會有點低落,別太在意!”
  “叫起軒怎麽樣?”子真側身,麵對著他問道。
  “君起軒,挺好聽的啊!”君悠遠亦回頭看著她,笑著說。
  吃完飯,子真窩在沙發裏,無意識的翻著手中的書籍,看著在水池邊洗碗的背影,輕輕的歎了口氣。
  “什麽事不順心了?”不知何時,君悠遠已然站在身邊,輕聲的問著自己,子真一驚,“怎麽這麽快就洗完了?”
  “和平日差不多啊!”君悠遠笑道,“是你自己又發呆了吧!”
  子真笑了笑,“不是說了麽,秋天是一個容易感懷的季節!”
  君悠遠亦輕笑,“剛才忘記跟你說了,我有個朋友今天打電話來,跟我說米蘭的那所中文學校明年會缺少一名教師,我想問你有沒有興趣?”
  子真微微一愣,他怎會知自己近日情緒的無聊?繼而笑道,“還是算了吧,我還想在家多休息一段時間呢!”
  君悠遠俯身泡了一杯牛奶,遞給她,“反正我也打算明年把辦公室搬回米蘭,那裏畢竟方便的多。你就當作打發時間好了,而且一天隻要個小時,應該不會太過吃力的!”
  子真低聲說道,“君大哥,謝謝你!”
  君悠遠一愣,繼而笑道,“對我還要這麽見外嗎,別忘了,照顧你現在可是我應盡的義務!”
  子真亦笑,低頭喝著溫熱的牛奶。
  君悠遠看著她麵前的兩本書,輕聲說道,“別看的太晚!”
  子真抬首,問道,“今天又有文件帶回來?”
  君悠遠笑道,“反正我向來沒那麽早睡!”
  “君大哥,”子真輕聲叫道,“以後你就不要每天都那麽急著趕回家,反正也請了人了!”
  “我在辦公室也隻能一個人吃飯,倒不如回來兩個人熱鬧點!”君悠遠推開書房的門,打開房內的壁燈。
  子真於是亦低頭翻書。
  今夜的月色,似乎特別的清亮,月光如水一般的澄明和潔淨。君悠遠透過玻璃窗,看著窗外的月亮,眼神有些朦朧。良久,走近書桌,打開右首的抽屜,拿出那本相冊,翻開,是行風燦爛的笑臉。行風和自己都不愛拍照,難得的幾張合照,都是去歲在澳洲遊玩時所拍,君悠遠輕輕的撫著那幾張相片,不禁歎息:當日若是能彼此相換,或許活著的,逝去的,都會幸福的多。
  把書放下時,子真低頭看了一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晚上九時,起身泡了杯咖啡,敲了敲書房的門。
  君悠遠揚聲道,“進來吧!”
  子真推門,見他又伏在電腦前,歎道,“會不會太過勞累?”
  “還好!”君悠遠接過杯子,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怎麽這麽晚還不睡?”
  “馬上就睡了,今天看著有點入迷了,所以差點忘記時間!”子真見他坐下,便走到他身後,幫他輕輕的拍打後背。
  “去睡吧,我也快做完了!”君悠遠輕聲說道。
  子真應了一聲,轉身往門口走去。
  “子真!”君悠遠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輕輕的叫了一聲。
  子真回頭,問道,“什麽事?”
  “若優今日打電話給我,跟我提起……”
  “君大哥,別再說下去,好麽?”子真輕輕的合上門。
  丁氏集團大公子的婚禮上,莫家堯舉杯向丁峻天笑道,“峻天,恭喜你,終於峰回路轉,讓伯父接受你們!”
  丁峻天歎了一口氣,“若非映如堅持,我倒情願和她二人平平淡淡,反倒自在的多!”說完,看了一眼好友,“家堯,若不是為了我們,你也不會和她分開……”
  莫家堯搖搖頭,“是我自己的問題,和你們沒有關係!”見不遠處的映如喚他,便笑道,“新娘子在叫你了!”
  “那我先過去了!”
  莫家堯點點頭,看著峻天頗有些輕快的腳步,低頭笑了笑。身邊一女子忽然邀請自己,於是相攜走入舞池。
  剛邁入大廳的孫仲誠,四下望了望,很快便在翩翩起舞的人群中找到了好友的身影,遂低頭對身邊的君然笑道,“看起來你大哥好像有點恢複正常了!”
  君然看著廳內那個隨著音樂轉動的身影,華麗的燈光下,在衣香鬢影的掩映下,卻愈發顯得孤寂,不由悵然,“就是這樣,我才更加擔心!”
  孫仲誠有些不解,“我看這幾天他已經不像之前那樣,閉門不出,還能開我和徑天的玩笑,應該是沒事了吧!”
  “還記得子真姐那時的反應麽?”君然輕聲問他。
  孫仲誠一愣,君然歎了一口氣道,“覺不覺得現在的大哥和那時的子真很是相象?”
  孫仲誠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家堯,亦忍不住歎息,不由將環在她腰際的右手又收緊了幾分,見君然抬頭看著他,遂輕道,“真希望我們永遠都不要像你大哥這般,想用心時,對方已經不要你的珍惜!”
  君然輕輕靠在他肩上,幸而仲誠不似大哥,否則不知自己能否像子真當日那般的堅強和……絕決!
  “君然?”忽聽耳邊有人叫著自己的名字,抬頭,見是君若優和仲誠的大哥。
  孫仲誠看了一眼大哥,問道,“不是說不來了嘛?”
  “小優一定要出門,你以為你大哥能攔的住!”孫伯誠笑道。
  若優忍不住又翻了一下白眼,“孫伯誠,你若再敢叫一次,我馬上蹲下收拾一地的雞皮疙瘩!”
  孫伯誠連忙改口,“別生氣,醫生說了你不能激動的!”
  君然問道,“若優,檢查的結果怎麽樣?”
  若優低頭輕撫腹部,笑道,“還好,隻是輕微的感冒,醫生說不會影響胎兒的健康!”說完,抬頭問道,“你大哥呢,怎麽沒見到他?”
  “在那邊呢!”君然指了指正在舞池中的莫家堯。
  若優看了一眼,笑道,“又是一個唐徑天!”
  “徑天不過是演戲給風伊依看罷了,家堯又是為了誰?”仲誠問道。
  “君然,你,還是我們,抑或者是他自己!”若優輕聲說道。
  身旁的孫伯誠見她頗有些倦意,柔聲道,“先過去休息一下吧!”
  孫仲誠看著往休息室走去的若優和她身邊的孫伯誠,不禁歎道,“大哥真的改變了不少!”
  “之前從未想過可以見到情緒如此外露的孫伯誠!”不知何時,莫家堯已然站在身邊,笑著說道。
  孫仲誠回頭,問道,“方才和你跳舞的是誰,好像很麵熟啊!”
  “哦,是程飛謹!”莫家堯答道。
  “程飛謹,鼎天的副理?”孫仲誠問道,“聽說是個頗厲害的角色!”
  莫家堯點點頭,笑道,“是啊,方才還向我投訴說莫氏的員工在‘美辰’的項目上頗不上心!”
  莫君然恍然,“難怪剛才看著她,總覺得麵善,之前我也跟她打過交道,眼光是頗為獨到,可惜就是有點得勢不饒人!”
  “不過還是個難得的將才,鼎天的邵總識人的眼光還真是一流!”莫家堯笑道。
  孫仲誠下意識的說了句,“和子真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身側的莫君然趕緊拉了拉他的衣擺。
  “是啊,子真在團結協作這方麵,做的要比她好,但是人家也有自己的長處,否則,不可能在鼎天立得住陣腳!”莫家堯笑著說道,“怎麽伯誠才剛進來,就進休息室去了?”
  “大哥怕嫂子身體吃不消,陪她休息去了!”
  莫家堯笑著說,“這麽說,傳言是真的咯!”
  “是啊,已經快6周了,現在全家上下,都緊張得不得了,孫家裏裏外外,早就不記得還有孫仲誠這個大活人了!”仲誠不禁歎道。
  莫家堯轉頭對君然笑道,“現在仲誠可是正需要小妹你的安慰!”
  君然亦笑,“他呀,去安慰別人還差不多,哪裏還需要我的安慰!”
  孫仲誠隻是笑,亦不說話。
  莫家堯看著麵前的兩人,心下一動,笑著說道,“待會峻天出來,幫我說一聲,我要先走了!”
  “公司又沒什麽事情,幹嘛急著回去?”君然攔住他。
  “和憶美的老總約好,今天談點事情!”
  君然還想說些什麽,仲誠輕輕的拉了一下她,說道,“好的,一會我會跟他說,那你自己路上小心一點!”
  走出大門,聽著身後的歡聲笑語漸漸的模糊,莫家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抬頭望著星空,雖然看不見月亮,卻是群星璀璨,忍不住低頭微笑,明日,又該是一個好天氣了!
  
  第17 章
  “真沒想到,莫家堯也有孤身從宴會上離席的時候!”若優笑著對身邊的丈夫笑道。
  孫伯誠亦微微笑著,“你現在最該關心的,是你眼前的人吧!”
  若優笑笑,輕輕往椅背上靠了靠。
  “葉子真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子?”孫伯誠有些好奇。
  “隻是尋常女子罷了!”和自己一樣,都不過是一個希冀愛情的普通女子。
  “小優?”沉默了片刻,孫伯誠突然問道,“葉子真,你是知道她在哪裏的吧?”
  若優一愣,繼而笑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其實我也是很自私的?”很多人和事,不是會永遠站在原地等你回頭的。
  孫伯誠柔聲道,“感情的事,當事人自有自己的想法,選擇旁觀,也許會更好一點。更何況,不是每次回頭,都可以看見同一片景致的!”
  若優呆呆的看著他,良久,眼神慢慢轉柔,輕聲道,“有點累了,我們回家吧!”
  孫伯誠笑了笑,輕輕攙起她。
  晚上八時,子真坐在沙發椅上低頭看書,不遠處的Nancy正戴著耳塞,興奮的看著球賽,子真瞄了一眼,竟然是米蘭城的德比大戰,不由有些心動。下意識的往書房望去,待意識到之後亦不禁啞然失笑。君悠遠始終還是拗不過自己,回國看望父母。其實自己一直都知道他很擔心家人,若不是顧慮自己和孩子……
  子真又低下頭看著日漸隆起的腹部,不禁苦笑:自他走後,似乎所有懷孕期間該有的不適都相繼來襲,或許是腹中的那塊骨血已漸成形,開始懂得表達自己的不滿情緒了。若非當日自己一再的埋怨自己對避孕藥物的敏感,若非當日自己曾希冀在旅行途中,可以藉由疲憊,能夠……或許這孩子也在埋怨自己所投的竟是一個如此沒有溫情的娘親,葉子真,這算不算是因果循環,一報還一報?
  正在沉思,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子真!”接起電話,果然是君悠遠的溫和嗓音,“今天身體怎麽樣?”
  子真笑道,“一切正常,伯父伯母還好吧?”
  “他們的身體都不錯,剛剛兩人還一起出去散步了呢。”君悠遠笑了笑,柔聲道,“早點睡吧,別忘了睡前喝杯牛奶,讓Nancy幫你泡,別又自己動手!”
  “嗯!”子真輕輕掛下電話,不禁微微歎息:君悠遠……可惜的是,自己沒有這個福氣!
  “剛才為什麽不告訴子真,你也在旁邊?”君悠遠轉頭問著一臉愜意的君若優。
  君若優看了他一眼,歎道,“我現在能跟她說些什麽,是祝福她跟你‘永結同心’呢,還是恭賀她榮生媽媽,抑或者讓她反過來向我祝福?”喝口水之後,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子真她向來最怕朋友間的過分關心,而我,又是向來最不會說話的一個,更何況,我實在是怕眼下的自己太過幸福,一不小心得意忘形了怎辦?”
  眼見君悠遠輕輕搖頭,不禁又說道,“你又要說我多話了不是,要是都像你這般少言,我還能開心活到現今,早就成一小老太了!”
  君悠遠看了一下她,說道,“你又偷溜出來,就不怕伯誠他們擔心?”
  君若優皺了一下眉頭,“沒關係,我給他們留了便條了。你都不知道,你小姑我,現在在孫家過的是什麽恐怖的日子。不就是一場小感冒嘛,弄的人心惶惶,每天像看管大熊貓似的,把我當成國寶一樣供著。再不出來呼吸自由的空氣,恐怕還沒等到去產房痛死之前,待產期間憋死的那個就是我君若優了!”
  君悠遠不由笑道,“給孩子想好名字沒有?”
  “還早呢!”若優輕撫自己的腹部,低聲道,“子真呢,已經取好名字了?”
  “嗯!”君悠遠點點頭,輕聲說道,“若是男孩,就叫起軒,女孩就叫她啟萱。子真希望是個男孩,我卻比較喜歡女孩子!”
  君若優看著他的笑臉,不禁說道,“看來你和子真相處的頗為不錯嘛!”
  君悠遠一愣,繼而笑道,“彼此花了兩個多月,才算摸索出相處之道,你也知子真,要她接受別人的幫忙,頗為不易。”
  “你和她,就一點機會都沒有?”若優不死心的又問了一次。
  “你之前不也常說,動心容易,動情卻不那麽簡單!”沉默了許久,君悠遠輕聲說道。
  君若優亦是沉默,良久,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今天,真不該來的,醫生說孕婦不能太過情緒低落的,結果從進來到現在,我都歎了這麽多次氣了!”
  君悠遠笑了笑,“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擔心我,不過我現在已經沒事了!”
  “別對我這麽深情好不好,你知道我向來最怕這個了!”若優笑道,“想通了?”
  君悠遠點點頭,“恰像子真說的,美好的回憶就作成拓片,珍藏在心底,時不時的拿出來回味一下;其他的,就留待時間不斷的衝蝕,終歸會漸漸被捶打成薄片,繼而慢慢消逝。”
  “我覺得你們倆現在越來越有默契叻!”若優笑道。
  “所以才可以做兄妹啊!”看著若優眼睛裏又開始升起的希冀,君悠遠笑道,“你該知道的,若非當日她無意中聽到爸爸的電話,子真是不會答應嫁我的!”
  “你以為這點小小伎倆能瞞得過咱家那隻老狐狸?”
  “但現在他總算不會再逼我到處相親,催我趕緊結婚了吧!”
  那是因為他覺得你們兩個有戲,若優暗道。
  “對了,他最近怎麽樣?”君悠遠突然問道。
  君若優微微一愣,繼而笑道,“相比之前,眼前的莫家堯,簡直是優質男人的代表!”
  “不知該不該告訴她子真的近況?”君悠遠低聲說道。
  君若優歎口氣,“這是子真自己的決定,我們沒有資格替她說些或是作些什麽的,再說,他讓子真傷心了這麽久,難道就這麽便宜他!”
  君悠遠於是便不再說話,見她微蹙眉頭,便起身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她。
  若優笑道,“我家那位雖然現在已經溫柔了不少,可是和你相比,還是差了很多!”
  “別忘了,子真也是個孕婦!”君悠遠笑道。
  若優看著他,良久,突然大歎,“為什麽我是你小姑,為什麽我要身為君家人!”
  “怎麽,又對我不滿意了?”身後響起孫伯誠的聲音。
  若優大驚,“怎麽這麽快,才三刻鍾而已,你就揭開密碼了?”
  孫伯誠笑道,“你有心讓我找到,我豈會解不出來?”若非堵車,不會耽擱這麽久!
  “孺子可教也!”君若優大為欣慰,回頭對君悠遠笑道,“今天先聊到這,明天我們繼續!”
  “還有明天?”孫伯誠大聲叫道,接著對君悠遠笑道,“明天你來我家吧!”
  “這還差不多!”若優滿意而去。
  君悠遠看著孫伯誠小心翼翼的態度,不由欣慰:若優遇見他,該是她此生最大的幸福了!
  “Miss 葉!”子真正要邁步從教室走出時,身後又有學生喊著自己的名字,於是停下腳步,轉身為他解答。待走出校園時,又已是下午五時。七月的米蘭城,和自己想象中的一般炎熱,即便已是傍晚,依然覺得熱氣襲人。
  經過廣場時,子真抬眼看了一下周圍行色匆匆的路人,發覺也有不少當地人好奇的看著自己,不禁莞爾。不知不覺,已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三個多月,算起來,來意大利亦快一年,努力想適應這裏的環境,卻還是發現,對於這裏,自己還是隻能是一個過客。子真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還頗為明亮的天空,輕輕歎了一口氣。
  剛邁入家門,便聽到了嘹亮的嬰兒啼哭聲。
  Nancy一見到子真,大喜過望,連忙把手中的小孩交給她。
  子真伸手輕輕接過,低頭看著終於停止哭泣的啟萱,無奈的搖搖頭,準備迎接半小時後她的再一次啼哭。
  剛到米蘭城時,自己和她都有點水土不服,想來也是頗為好笑,從威尼斯到米蘭城不過些許距離,竟然還會水土不服,而啟萱尤為嚴重,一天到晚便是咳嗽,食欲不振。因為怕藥物給小孩子造成不良的影響,也不敢給她服用太多的西藥,病情便時好時壞,反反複複。或許小孩子表達難受的唯一方法便是哭,於是,大部分時候都隻能把她抱在懷中哄著她。偏生這孩子又從此養成一個怪癖,在同一個懷抱中超過半小時左右,便又會大聲啼哭。初到米蘭城的那些夜晚,自己和君大哥隻能輪流陪著她,以至於後來自己也隻能忍心看著她哭,逼著君悠遠回房睡覺,總不能讓他每天無精打采的出現在下屬和客戶麵前。幸而Nancy肯跟著自己來到米蘭,減輕了不少負擔。
  六時左右,君悠遠回到家,見子真又在逗著孩子,笑道,“看來今天啟萱還挺乖!”
  話音剛落,子真懷中的啟萱便張開嘴巴,放聲大哭。君悠遠趕緊抱過她,輕聲的哄著她。
  子真忍不住歎息,“這孩子,一天到晚哭個不停,嗓子還能保持一貫的洪亮清脆,將來必定是個難得的女高音歌唱家!”
  君悠遠笑笑,柔聲問道,“怎麽,在學校有什麽不順?”
  子真搖搖頭,笑道,“學校的工作,本來就不複雜!”上午原先的任課老師因為一些無良行為被辭退,卻把罪責逗攬到頂替了他職務的自己身上,跑到課堂上說些不入耳的話語。子真輕輕歎口氣,抬頭,見君悠遠仍看著自己,遂笑道,“我隻是在想,為何不能像看小說那般,翻過一頁,便已是十年二十年之後?”
  君悠遠笑著說道,“那樣,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回憶的時候,也就剩下一張白紙,就不能叫做生活了!”
  子真亦笑,“真該寫本育兒心經,給那些不知辛苦的人看一下,也好讓她們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君悠遠低頭看著孩子,笑道,“其實這樣,亦不是一種驚喜!”
  子真伸手輕輕撫著啟萱,“可是驚喜太過,我怕我承受不了!”
  “再過兩個月,雨季來臨的時候,天氣應該就會轉涼了,到時,啟萱應該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哭鬧,應該就會有時間去聖西羅看場球賽了!”君悠遠淡淡笑道。
  子真不由有些憧憬,上賽季的兩場米蘭德比都是緣慳一麵,於是說道,“可惜你又不看球!”
  “可以讓Nancy陪你去啊!”正在廚房忙碌的Nancy趕忙跑出來,連連點頭,子真不由微笑,都忘了,她可是米蘭的忠實球迷。
  望著在君悠遠懷中漸漸安靜的啟萱,子真不由輕歎,“這般年紀便知好歹,知道我這個母親不夠稱職!”
  君悠遠笑道,“你也知她向來貪愛新鮮,自然對你這個每日陪著她的娘親沒這麽多的顧慮!”
  “不知若優的孩子怎麽樣了?”
  “孫伯父伯母個個把綰雲當作寶貝,說是孫家難得有個女孩,隻有若優,頗不滿意,一心想生個男丁,這點,倒和你有些相象!”
  子真低頭輕笑,“或許我們倆都覺得作為女子,自己都是頗為失敗的!”抬眼見君悠遠一臉的恍惚,笑道,“說笑而已,若優定是因為太愛孫大哥,所以想生個像他那般的孩子吧!”
  你呢,是因為什麽?君悠遠在心底喃喃,不知是問自己,還是問子真!
  “老大!”孫仲誠一推門,便看見正在和子聰討論議程的莫家堯。
  “下次進來之前別又再忘記敲門了!”莫家堯歎了一口氣。
  跟子真真是越來越像了,孫仲誠暗自喃喃。
  “怎麽,君然都答應嫁你了,怎麽還是這麽勤快?”和子聰談完後,莫家堯抬頭笑道。
  孫仲誠笑了笑,“君然隻答應跟我訂婚,要結婚,還是路漫漫其修遠兮……”
  “那你還不去找君然,來看我幹嘛?”莫家堯打斷他的又一次“長篇宏論”。
  “老大,我可是特意來找你的!”孫仲誠看了他一眼,“徑天他那位小公主要回來了,所以他想約我們幾個一起聚一聚!”
  莫家堯奇道,“風伊依回來了,他不去接機,找我們幹什麽,不會是激動的昏了頭吧!”
  孫仲誠歎道,“風伊依是回來了,可這次身邊還多了位白馬騎士,你說唐老二有這個定力去迎接他們嗎?”
  莫家堯抬頭看著他,笑道,“那你今晚還敢去參加我們的聚會?”
  孫仲誠一愣,問道,“我又不是那位不怕死的騎士,有什麽不敢的?”
  “你現在可是我們之中唯一的一位幸福人士,到時不怕被我們這些孤家寡人的苦水淹死?”
  “林家的大小姐向你公開示愛,這可是昨天剛出的頭條,鼎天的那位程經理,這幾年,對你可是都不曾放棄啊!”仲誠忍不住取笑道。
  莫家堯笑了笑,“不是你孫老兄說的,對待婚姻要慎而重之,重而慎之……”
  “還在想著她?”孫仲誠突然輕聲問他。
  “你覺得呢?”莫家堯起身笑道,“我都快記不得她的樣子了!”常常在夢中,都隻能見到她纖細的背影,往往等不到她轉身,便已從夢中驚醒。當日她之所以帶走全部照片,是不是早就想到,讓時間衝走所有的記憶?
  “家堯?”耳邊突然聽到仲誠叫著自己,於是迅速打起精神,微笑道,“走吧!”

  第18章
  “怎麽了,不舒服?”身旁的君悠遠輕聲的問著子真。
  子真低頭看著已然入睡的啟萱,笑著搖搖頭,“沒有!”繼而偏頭問著他,“把啟萱交給兩位老人家,不會打擾到他們吧?”
  君悠遠笑道,“你也看到了,爸媽有多喜歡她,前些天若優還向我抱怨他們的厚此薄彼,說綰雲受到的待遇要低的多了!”
  子真亦笑,“沒想到啟萱和伯父伯母還真的挺投緣!”說完才發覺又未能改過口來,不由抬頭對著他淺笑。
  “待會在爸媽麵前若再叫伯父伯母,他們可是會不樂意的!”君悠遠笑著說。
  子真正要說話,突然聽到空中小姐甜美的聲音響起,提醒大家飛機即將降落,於是便閉口沉默了。
  走下飛機,子真看著這個據說是兩年前新建的機場,環顧四周,忽然有些恍惚:四年的時間,雖不至於人事物非,滄海桑田,卻也可以讓許多影像模糊,漸而淡忘。
  “子真!”不遠處有人大聲叫著自己的名字,尋著聲音的方向望去,赫然是一臉笑意的若優,幾年未見,眼神中多了許多神采,盡管那時她活得已頗為精彩。
  “保養的還不錯嘛!”若優笑著輕撫啟萱的麵頰,“我說的可是她!”
  子真笑笑,問道,“怎麽沒把綰雲一起帶過來?”
  “婆婆帶著呢!”若優又忍不住碰觸啟萱的滑順皮膚。
  君悠遠出聲問道,“伯誠呢,怎麽沒跟著你一起過來?”
  若優笑道,“說是一個好朋友結婚,過去幫忙去了!”
  正說著,君沐鴻和林秋語夫婦已走了過來。
  “回來了?”夫婦倆慈愛的看著子真和她懷中的孩子。
  “爸,媽!”子真輕聲的喚著他倆,懷中的啟萱突然醒來,睜開烏溜溜的大眼珠,看著四周,突然甜甜的叫了聲,“爺爺奶奶好!”
  林秋語趕緊應了聲,笑著接過子真手中的啟萱,一旁的若優歎道,“我現在終於知道了,為什麽大哥大嫂那麽喜歡啟萱!”
  子真亦低笑。
  趁著子真跟著啟萱旁邊時,若優輕輕拉了一下君悠遠,低聲問道,“這次怎麽說回來就回來了?”
  君悠遠笑道,“其實幾個月前就該回來的,因為還要籌備一些東西,所以晚了一點!”看著若優頗有些猶疑的眼神,又笑了笑,“而且,明日便是如涵的婚禮,總要趕回來參加的!”
  若優不由扁了扁嘴,“一個個都是這樣,我的婚禮你說不參加就不參加,結果如涵的婚禮就怎麽也得趕回來!”
  君悠遠一愣,繼而笑道,“你又不會介意!”
  “怎麽不會介意,我現在可是介意的很!”若優輕道,“我介意的是,如涵結婚,竟然也不發請帖給我!”
  君悠遠笑笑,“她和你又不是很熟!”
  “怎麽說我也是她前任男友的親親小姑吧!”若優笑道。
  子真忽然轉頭對她笑道,“若優,要不你也跟我們一起參加吧!”
  若優搖搖頭,“明天我要和伯誠參加他朋友的婚禮!”
  “那你還這麽多抱怨!”君悠遠笑她。
  若優聳聳肩,走上前,和子真並肩而行。“子真,這次回來準備做什麽?”
  一旁的君沐鴻笑道,“若優,難道你不知,子真現在是君氏集團的副總裁了麽?”
  若優大驚,看著子真,“原來……原來你就是那個‘影子總裁’,子真,我真是太崇拜你了!可是,悠遠不是說你在中文學校代課嗎?”
  子真笑笑,“學校的課時我也有去,不過是周末而已。啟萱一歲多時,已不似兒時那般,閑暇時間多了後,就幫著君大哥整理整理文件什麽的……”
  君沐鴻笑道,“這兩年君氏有這麽長足的發展,子真你也有很大一份功勞。悠遠雖然細節方麵處理的頗佳,但在大局掌握上,有時反倒不如你!”
  子真輕道,“君大哥有時隻是當局者迷而已!”接著轉向若優,“我想開一家音樂吧,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怎麽,君氏還不夠你忙的?”君若優問道。
  “所以才問你有沒有興趣啊,你原本就是輕車熟路,而且又有一身好手藝,就這麽浪費了,不覺的可惜!”
  君若優大喜,“我也覺得自己休息的夠久了,偏偏伯誠每次都攔著,自己又是個懶人,就這麽拖了一年又一年,有什麽想法沒有?”
  “隻是個大致概念,就是以食物配音樂……”
  君若優大叫,“啊,是不是若是客人選中的是墨西哥音樂,我們就給他上一道玉米宴?我早就有這個念頭了,可惜就是覺得籌備起來頗為麻煩,要想做到也頗為不易!”
  子真笑道,“也不盡然,音樂,不外乎抒情、奔放、低緩、明快……若是依據音樂的不同節奏或旋律,配以相合的食物,不知會不會有相得益彰的效果?”
  若優惟有連連點頭。
  “而且,我那段時間四處遊蕩,也結識了不少美食高手,前些日子試著向他們發出邀請,回複的也不少,現在,就看你肯不肯出來主事了?”
  若優揚聲道,“當然沒問題了,每天在家做米蟲,唯一可做的便是倚門望夫,這種日子我都快憋死了!”
  子真輕笑,“那以後和客戶吃飯,就可以去光顧了!”
  若優回頭對君悠遠笑道,“子真這算不算濫用職權啊?”
  君悠遠笑了笑,卻也不答言。
  翌日,早早來到沈如涵的婚禮場上,才發現已聚集了很多人。見到身著白色婚紗的如涵,子真和君悠遠都有些許的失神。
  “君大哥,來了?”如涵柔聲對君悠遠笑道,又麵對子真微笑道,“子真,可不可以把君大哥借我一下?”
  子真點點頭,看著頗有些興奮的如涵,忍不住輕笑:都說結婚時的女子最為美麗,懷孕時的女子最有味道,看來一點不假。
  “如涵,祝福你!”君悠遠看著她,輕聲說道。
  沈如涵笑道,“我還怕你不肯來參加呢!”
  “怎會?”君悠遠笑道,“別再為那件事耿耿於懷了!”
  沈如涵輕輕的搖了搖頭,“不會了,馭風也常勸我,逝者已矣。不過,偶爾也會想起,若不是當日我在山腳對你們揮手,大姐……和行風也就不會摔下山崖了!”
  “那隻是意外!”君悠遠笑道,若不是那時山上的欄杆日久失修,如箴就不會因為探身時失手滑落,行風亦不會伸手,亦不會一起被拉下山崖,忍不住又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當日若是自己的雙手不曾受傷,或許……或許能救上他們也不一定!
  “君大哥,還是忘不了大姐嗎?”
  君悠遠笑著點點頭,沈如箴,這個名字,此生或許要永遠印刻在心上了。
  “不怕子真不開心?”
  君悠遠笑道,“珍藏過往,並不代表不珍惜現在,這還是子真對我說的!”
  如涵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正靠著廳廊之中柱子上的子真,不由歎道,“她,真的很不尋常!”
  君悠遠笑了笑,若讓子真或是若優聽到此話,隻怕又會說,“不過是個尋常人罷了!”
  “他對你可好?”君悠遠看著她相比五年前,已燦爛太多的笑容,卻忍不住還是出聲詢問。
  如涵輕輕頷首,笑道,“就像別人說得,他就像是四季不變的春風,把我這塊千年寒冰給融化了!”
  “有跟他提起過行風嗎?”
  如涵笑笑,“他的反應竟然和子真很是相象!”
  君悠遠終於將心放下,頗為欣慰的看著她。
  “子真?”子真正站在一角,四處觀察參加宴會的客人,突然聽得耳邊有人叫著自己的名字,回頭一看,不由笑道,“徑天,你怎麽會在這裏?”
  唐徑天歎道,“這話應該我問你才是吧,四年音訊全無,突然一下子出現在我大哥的婚禮上!”
  “你大哥?”
  “對啊,怎麽,你不是來參加婚禮的嗎?”
  子真不禁失笑,“原來唐馭風真的是你大哥!”
  唐徑天恍然,“原來你和大嫂是朋友,也難怪,你走時,我大哥他才剛從國外回來,不知道他也是正常!”定睛看著她,良久,問道,“這幾年,過得怎麽樣?”
  子真輕笑,似乎這次回來,每個人都要問自己這個問題,遂答道,“還可以,謀的一份不錯的職業,交到幾個不錯的朋友!”
  唐徑天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又咽了回去,四年的時間已經讓自己學會不去強求他人。
  遠處有人叫著唐徑天的名字,他遂笑道,“我先過去,你自己隨意啊!”
  子真笑著頷首,看來這幾年徑天亦成熟頗多,難得的在自己麵前,不提起他的名字。
  君悠遠突然走了過來,低聲說道,“子真,剛才媽打電話過來,說爸爸暈倒被送進醫院!”
  子真急道,“那我們現在就去醫院看看!”
  “我先去把車子開出來,你先把禮物交給如涵,剛才我問了一下,她好像進化妝間了!”
  “好!”
  和如涵說了源由之後,急急往大門走去。經過大廳內的轉廊時,突然撞上另一個亦是頗為匆忙的身影。
  “君然!”
  “子真!”幾秒鍾的驚愕之後,君然抱著她大叫,“回來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
  子真笑道,“我也是剛回來不久!”聽到門外的喇叭聲,遂說道,“我今天有急事,不能和你聊了,過兩天再跟你聯係!”
  君然看著急匆匆離去的背影,不由叫了聲,“子真,我大哥他……”
  子真走出門口,君悠遠已經打開車門,正準備彎身進入時,廳內有人高聲叫著自己的名字,回頭時,恰見一臉錯愕的莫家堯,原本已逐漸模糊的麵容又漸漸清晰起來,原來,記起一個人是這般的簡單。他,似乎變了許多,似乎又什麽也沒有變,子真望著他,眼神漸漸朦朧。
  莫家堯亦遠遠的望著她,幾年不見,她似乎比以前更為出眾,笑容亦比記憶中明亮許多。反觀自己,卻遠沒有她這般瀟灑,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著裝,不知和契否?
  大門外的子真,廳內的莫家堯,兩人就這般隔著人群,遠遠的望著。
  “子真!”君悠遠輕聲的叫著她,“要不,我先過去?”
  “不用!”子真對著那邊的莫家堯笑著點了點頭,隨即鑽入車中。
  車中的那個男子,可是子真的……莫家堯突然不敢往下想象,遂也轉身走進喧鬧的大廳。
  
  第19章
  趕到醫院時,君沐鴻已經蘇醒過來,吵著要出院。
  一旁的醫生解釋道,“君先生隻是因為高血壓引起的暫時性昏厥,雖然沒什麽大礙,但以後要注意控製日常的飲食!”
  “媽,沒事了!”君悠遠低身對母親說道。
  “你和子真不是去參加婚禮去了,怎麽也趕到醫院來了?”君沐鴻看了一眼身邊的林秋語,笑道,“老太婆又多事了不是!”
  若優一踏進病房,見君沐鴻已然無恙,遂大聲說道,“看大哥以後還敢不敢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君悠遠回頭,“你怎麽也來了?”
  若優看了林秋語一眼,笑道,“你不知小姑我向來是能掐會算的嗎?”接著轉向他,“難怪如涵沒有發請帖給我,原來唐家老大要迎娶的就是她!”
  “是啊,這個世界真的是很小!”身後的孫伯誠輕聲說道。
  “子真?”君悠遠叫了一聲一直沉默不語的她,問道,“怎麽了?”
  子真抬頭看著他,笑了一下,“沒事!”
  此後的一周,頗為忙碌,每天勤快的到公司報到,熟悉內部的人事,忙著和幾家合作單位的老總聯絡感情,之後又馬不停蹄的敲定啟萱的育幼所,請了有經驗的阿姨,終於有時間和若優去物色地點。
  “子真,你是不是又要開始逃避什麽了?”回想起幾日前君悠遠問自己的話,子真忍不住低頭微笑,這次回來,看來他心中的鬱結終於解開,表達情緒相比之前外露的多了。
  幾分鍾接到若優的電話,說是臨時有事,要晚到兩個小時,若是換作四年前,子真實難想象若優會因為孫大哥的一句話,拋下一切。看來現今的她,確實很幸福,否則,不會把家庭排在第一位。
  一個人在街上閑逛,不知不覺走到幾年前常去的那條小巷,經過“家”時,不由停下了腳步,之前……之前一直都頗喜歡這裏的家常小菜,忍不住抬腳走了進來。正待坐下,耳邊傳來一個聲音,“子真?”
  子真轉身,見到一臉驚喜的莫家堯,不由的愣了一下,心中微微一動,將目光從來人的身上遊離開,笑道,“真是巧!”
  “是啊,真巧!”似是沒料到子真會這般的反應,莫家堯亦愣了一下,隨即笑道。
  子真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看著玻璃外與幾年前全然不同的街景,不由笑了一下。回頭見他站在自己麵前,遂笑道,“怎麽不坐?”
  “哦!”莫家堯趕緊坐下,柔聲問道,“想吃點什麽?”
  “你來點吧!”在外幾年,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挑食。
  莫家堯揮手叫來服務生,“來一盤……”
  “一盤蜜汁釀蝦,蝦要小隻一點的那種;一盤南瓜鍋貼,要放少許的桂花糖;再加一個蒜泥菠菜嘛!”服務生搶過話頭笑道。
  “再加一個酸辣羹吧!”莫家堯抬頭看了一眼子真,見她一臉的平靜,不由有些悵然。
  都是自己曾經最愛吃的,子真心中一動,笑道,“記得你以前是聞不慣蒜味的!”
  “習慣了,也是一種美味!”莫家堯看著她,忽然笑道,“恰像現在,每日清晨,醒來為自己煎兩個荷包蛋,也覺得是一種享受!”
  子真亦笑,低聲說道,“說來,這幾年都習慣了麵包和牛奶,都快忘了荷包蛋的樣子了!”
  莫家堯一愣,忍不住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以你的廚藝,重拾起來應該不難吧?”
  子真隻是笑笑,也不答話,於是,對麵的莫家堯亦隻有沉默。
  良久,子真抬頭,看著他問道,“君然她……”
  “你……”
  兩人不禁相視而笑,須臾,子真說道,“你先說吧!”
  沉默了片刻,莫家堯突然輕聲問道,“你……現在幸福嗎?”
  子真一愣,不由看著他。
  莫家堯正待說話,服務生突然開始上菜,遂笑道,“先吃吧!”
  於是兩人低頭不語,默默的夾菜。
  窗外的陽光穿過玻璃,照在瓷盤上,忽覺有些晃眼。
  “為什麽吃飯時你總不肯多說話?”記得那時每每在餐桌上,他的話語總是特別的多。
  “食不言,寢不語,這是古訓!”每次被他說得煩了,就隻能放下手中的碗筷,然後就又會看到他略顯得意的神情,“看吧,你又說話了!”
  葉子真,你又在想些什麽?子真輕輕搖了搖頭,突然對上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不由又是微微一動。
  “怎麽了?”莫家堯輕聲問著她。
  “沒什麽!”子真笑了笑,接著說道,“君然和仲誠怎麽樣了?”
  “已不像先前那般常常吵鬧,君然這幾年也漸漸學會易位而處,懂得為他人著想,仲誠也就不會那麽辛苦了!”
  子真笑道:“怎麽說,她現在也是一個部門的主管,考慮問題自然要周全一點!”
  莫家堯看著她的笑容,忍不住問道,“徑天的大哥說前幾日在君氏見到你……”
  “是啊,目前分管國內這一塊!”子真笑了笑,“幸而君氏和飛揚不屬同一行業,否則,以我的修為,實在很難跟你抗衡!”
  莫家堯有些呆了,看著麵前的她,突然快速的低下頭。
  “你和君悠遠……”始終問不出口啊,隻要子真她不曾親口對自己言明,就還可以自欺欺人。
  正自沉默間,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子真,是我,我現在已經出門了!”是若優的聲音,於是,子真抬頭對他笑道,“我有事要先走了!”說完,想揮手叫服務生過來。
  “我來吧!”麵前的莫家堯輕道。
  子真不禁輕笑,習慣了和君悠遠一起出門時的AA製,一下子還真的改不回來了,於是點頭道別,拎起皮包,轉身離開。
  身後,莫家堯突然低聲道,“子真,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讓我抱你一下?”
  子真一愣,輕輕的搖搖頭,慢慢的朝門口走去。推門的一刹那,不知為何,眼角有微微的刺痛。
  和若優看完先前預選的幾處地址,不過數十分鍾,便敲定位置。
  “難得的兩個人作決定快過一人!”子真笑著看了看身邊的若優。
  “我答應嫁給伯誠也不過考慮了分鍾,再說,原先你選的幾處地址都頗佳,比較之後自然就可以作決定了!”君若優笑道。
  子真亦笑,“不像我,總是考慮的太多,反而到最後,無所適從!”
  “你呀,”若優看了她一眼,“凡事太過講求完美,會錯過很多東西的!”
  子真看著她笑道,“我以為君悠遠和你之間,總有一個是還不曾改變的!”
  若優一愣,繼而淺笑,“大概和孫伯誠那個俗人待的太久了!”
  子真笑了一下,說道,“走吧,我先和負責設計裝修的人聯係一下,你這幾日就多想寫應景的點心和飲品吧!”
  “你和君悠遠那個家夥待了四年,到最後卻成了兄妹,不就是因為彼此心中都有忘不了的人?”君若優突然問道: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子真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愛了不一定會原諒,原諒了不一定會回頭的!”
  深夜,經過大廳時,聽到君悠遠的房間仍有聲響,忍不住敲了敲他的房門。
  “啟萱睡了?”
  子真點點頭,見他仍在翻看文件,忍不住說道,“又不是急件,等到明日再看也是一樣的!”
  君悠遠接過她手中的銀耳蓮子羹,笑道,“怕是到時就趕不及了!”
  子真一愣,不由得看著他。
  “下周我準備回意大利去了!”君悠遠低頭喝著碗裏的甜湯。
  “怎麽這麽急?”
  “原本這次回來就隻是為了參加如涵的婚禮,而且,我今天和羅比聯係了一下,他在醫學院的導師是治療心血管疾病的專家,我想過去請教他關於爸爸的病情!”君悠遠抬頭看著她,笑道,“放心,這次我不是逃避什麽,隻是爸媽你要幫忙多照顧一點!”
  “原本就是我分內之事,你又何必跟我客氣!”子真不由有些悵然。
  君悠遠側身取過桌上的幾張紙,笑著遞給子真,“四年前你給我的這幾張紙,今天終於可以交還給你了!”
  子真接過,看著繼四年前自己簽下的名字之後,又新添了他的名字,不由笑了笑,“忽然覺得自己好自私,這幾年硬拉著你來照顧我和啟萱!”
  是自己被照顧的更多一些吧,君悠遠看著麵前的子真,微微笑著,“有時候,兩個人一起扶持,經過的那段歲月就可以不必說‘熬’了!”若非她的堅強和開朗,自己或許可以做到麵對眾人,但絕不可能笑對生活。
  子真歎了一口氣,“意大利美女雖多,卻終究還是希望站在你身邊的是個黑發黃膚的中國女子!”
  想起之前子真千方百計從各地拉到家中的朋友,君悠遠不由笑道,“你我此生都沒有月老命,何必要強求呢?”
  子真亦笑:“隻能怪你眼光太高!”
  君悠遠忽然坐正了,看著她,“對他,你真的就這麽不想回頭?”
  子真一愣,笑道,“我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已經很不錯了,沒有想要改變什麽的衝動!”
  “那啟萱呢?”
  子真淡淡的笑著,“其實對於我和他而言,啟萱都隻能算是一個意外,我現在心甘情願的承受這個意外,是因為有你的鼓勵和攙扶,否則,或許我就走不過來了。既然已經走過來了,結果就是自己的,為什麽還要讓別人也知道?更何況,啟萱姓君,她是不可能再改姓莫的!”
  君悠遠不禁搖了搖頭,“明知你是這種脾性,可每次卻都忍不住,算不算是越挫越勇?”
  子真展顏亦笑,“隻怪彼此太過相象了!”
  君悠遠頓了一下,隨即問道,“這幾日你怎麽也這麽晚睡?”
  “剛回來接手爸的位子,對於空降部隊,公司內的元老難免會有諸多意見,我又比不得你,他人口中難免有些言語。況且,和若優說好的事情也得趕緊實施,否則,很容易又會被拖下的!”
  “應該難不倒你吧?”君悠遠笑道。
  “是啊,誰讓葉子真這些年已開始變得爭強好勝了呢!”子真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感覺好像我和若優恰好換了一個人!”
  君悠遠笑了笑,“你錯看若優了,她何曾會隻甘願做一個依附他人的女子!”
  子真愣了一下,不由抬眼看著他。
  “知道為什麽這幾年市場部遲遲沒有選定人選麽?”君悠遠笑道,“因為主事之人恰是若優,隻不過之前她善於以言語取勝,現今更看重行動一些!”
  子真恍然,“更何況,她總得給孫大哥足夠的顏麵,總不能讓他的朋友笑他連自己的妻子都擺不平!”
  君悠遠將手中的瓷碗放下,笑著說道,“其實說起來,子真你又何曾變過!”
  “要不要再給你盛一碗?”子真下意識的想避過這個話題。
  “我和如箴是分割陰陽兩界,你和他呢,隻要你肯跨過這一步,未嚐不是幸福!”
  “可是不是每一種幸福都是我葉子真想要的!”子真忽覺自己有些激動,深吸口氣,讓自己慢慢平複下來,“君大哥,你我都說過,不會強求對方的!”
  君悠遠歎了一聲,“關心則亂,這次君大哥又逾矩了!”
  “君大哥!”子真忍不住叫了一聲。
  “不是說再給我盛一碗的麽?”君悠遠笑道,“隻可惜到了意大利,就吃不到你做的美味了!”
  “你若是想吃,我讓快遞公司給你送過去!”子真笑著往廚房走去,身後的君悠遠亦笑了笑,或許,一個人,也不是那麽難過的。
  收拾好碗碟,洗漱之後,發現又過了子時。子真靜靜的看著身邊已然熟睡的啟萱,幸而後來的她,頗為乖巧,否則不知又會耗損自己多少細胞。
  不知是夢見了什麽開心的事,啟萱突然咯咯笑了起來,然後張開眼睛,見是子真,叫了聲“媽媽”,子真趕緊俯身輕聲的哼著搖籃曲,不到半分鍾,她又沉沉睡去了。有時真羨慕年幼無知的時候,不管多少不開心,閉了眼之後,再睜開時,就一切都記不得了。
  子真輕輕歎了口氣,啟萱的眼睛和家堯的越來越相象,想來真是頗為可笑,用了四年的時間,拚盡全力,才讓自己忘記那張麵孔,卻在見到他的短短四秒鍾之內,全部都回憶起來!

  第20章
  翌日,去育幼所帶回啟萱,一見到自己,她便興奮的說著新認識的小夥伴和育幼所的老師。子真看著女兒的笑臉,亦不由有些開心。
  “媽媽,我們是不是不回去了?”啟萱抬頭問著自己,子真笑道,“怎麽,你想念Nancy阿姨了?”
  啟萱呆了一下,接著說道,“萱萱喜歡這裏,媽媽,我們別回去了,把Nancy阿姨接到這裏來啊!”
  或許過些時日自己不提起,啟萱她已不會記得在意大利的那位阿姨了,子真抬頭看了一下頗為刺眼的陽光,不由得輕笑了一聲:小時候心心念念的是世上能發明出一種記憶麵包,成人後,卻總期盼能做幾次選擇性的洗腦。
  經過飛辰大廈時,子真忽然有些恍惚:當日自己在飛揚負責的最後一個項目,似乎就是飛揚和美辰的客戶銷售網絡的合作。而今,美辰已經成為飛揚旗下的分公司,而飛辰大廈亦像他當日所說的,和飛揚一東一西,相互對應。
  又在想些什麽,忍不住搖了搖頭,正待轉身,遠遠看見君然的身影,不禁叫道,“君然!”
  “子真!”正低頭看著手中報紙的君然聽到聲音,轉身見是她,飛奔過來,難掩的一臉狂喜,“子真,怎麽是你,怎麽回來這麽久,也不肯跟我聯係,我還在想,是不是因為我大哥,連帶也不肯認我這個朋友了?”
  子真暗自歎了一口氣:是誰說君然這幾年個性改變了許多的?
  “其實前幾日我給你辦公室打過電話的,不過那時你不在罷了!”
  君然恍然,“哦,那幾日我剛好去馬來西亞出差嘛!”忍不住扶著她的肩頭,細細的端詳。
  子真低頭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報紙,笑道,“還是喜歡看《娛樂周刊》?”
  君然笑了笑,“沒辦法,我天生就喜歡看戲!”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每天忙的像隻不停打轉的陀螺,總得抽空消遣一下!”看了一眼滿臉笑意的子真,忍不住抱怨,“這些年你也真是夠瀟灑,說走就走,說拋開就拋開,竟然就真的是音訊全無,全然不記得世上還有我莫君然這個人!”
  子真笑了笑,對君然,不是沒有歉意的,於是低頭對啟萱說道,“萱萱,叫阿姨!”
  君然看著甜甜微笑的啟萱,大為吃驚,“子真,不要告訴我這是你的孩子?”
  子真點點頭,心下頗有些莞爾:若是讓自己見到君然身邊亦有啟萱這般大的孩子,難保不會是同樣的表情!
  “不會是大哥的吧?”腦海中念頭剛起,又忍不住連連搖頭,“不可能,不可能,怎麽可能,莫君然,最近小說看的太過了吧,怎麽會有這麽俗套的情節發生在自己身邊!”隨即轉向子真問道,“多大了?”
  “三歲了!”剛過完三周歲生日不過個月,亦可算作三歲吧,子真輕輕笑著。
  “叫什麽名字?”
  “啟萱,啟明星的啟,萱草的萱!”
  “萱草……據說可以忘憂,子真,”君然看著原本是自己心目中大嫂最佳人選的子真,不由有些悵然,“看來你過得比我們想象中要好的多!”
  子真愣了一下,原來這幾年,君然確實成熟了許多。
  “可是大哥他卻過得不是很好!”君然突然歎了一口氣,見子真沒有說話,便繼續說道,“外人看來他依然神采飛揚,可是隻有我知道,他其實……其實頗為寂寞!”
  子真的心弦輕輕一蕩,忍不住抬頭,陽光已不像之前那般強烈,但空中依然不見半朵雲彩。於是垂首笑道,“有時間多去照顧他一下,見到他時,幫我向他問好吧!”
  君然有些訝異,想說些什麽,卻又沉默了。
  許久,啟萱有些不耐的拉了拉子真的左手,“媽媽,我們回家吧!”
  子真遂對君然笑了笑,“那我們就先走了!”
  “子真!”君然突然叫住她。
  子真停下了腳步,問道,“怎麽了?”
  君然看了看她空蕩蕩的右手,輕聲問道,“子真,聽說你……和君氏的君悠遠……結了婚了?”
  子真一愣,繼而點了點頭,不管怎樣,當初確是和君悠遠走過這個形式。
  “幸福嗎?”
  幸福嗎,昨日也有人問著自己相同的問題,似乎,這幾日來,每個人都會讓自己確定一遍,是不是幸福?
  愣了片刻之後,子真還是笑了笑,“還算幸福吧!”第一次對這個答案如此的不確定,葉子真,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於是,下意識的說了一句,“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很幸福了!”
  “為什麽不帶戒指呢?”
  子真笑道,“隻怪他買的尺寸不合,足足大了一圈,我也懶得去修改,反正都是個形式……而已!”突然想起那時他給自己買的,似乎也是不合,忍不住又笑了笑。
  一旁的君然卻有些窒然,不知該說些什麽,原本還心存奢望,但在見到子真身邊那個粉雕玉琢的女孩時,就已知道,大哥他此生怕是再沒有機會重拾前緣了!
  和君然道別之後,子真不禁有些黯然,不是不知君然她的希冀,但是有時候,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若要試圖改變,就會像傷口縫合後再行拆線一般,表麵上雖不會撕心裂肺,卻依然覺得疼痛難忍。初始的傷口越長越深,拆線時就越是難以忍受。
  回到家時,正見若優和綰雲在客廳玩耍,不由問道,“若優,你怎麽來了?”
  若優起身笑道:“不是約好說今天要試試我的新點心,怎麽,又給忘了?”
  子真恍然,下午是自己打電話約了她,不由有些赧然,“等了很久了吧?”
  “還好,反正我在家也是無事可做!倒是你,”若優看了子真一眼,“最近怎麽老是精神恍惚的?若是太過受累,就別那麽拚命,反正君氏又不是你的,要操勞也是君悠遠那個小子的事!”
  子真笑笑,“其實公司的事倒也沒有怎麽辛苦,可能是這幾日天氣太過悶熱,一時難以適應的緣故吧!”
  “何時你也這般虛弱起來了?”若優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笑道。
  子真一愣,不知該答些什麽,遂將目光移向正一同玩耍的綰雲和啟萱。大概是在意大利很難見到和自己同樣膚發的小夥伴,啟萱竟然對綰雲極為投緣,一見麵就將自己最心愛的玩具悉數搬出。
  “這次又有什麽創意了?”眼見若優依然看著自己,子真忍不住起身,掀開桌上的食盒,不由歎道,“哇,太漂亮了,若優,怎麽做的?”
  若優亦走近她身側,笑道,“嚐嚐看,看能不能說出用了那些配料?”
  看著麵前這些精致的點心,子真頗有些不忍心,“這些你準備用來配什麽樣的音樂!”
  若優看了她一眼,笑道,“不就是你說的,怎麽都不能少的江南絲竹!”
  子真輕輕的拿起麵前那塊方形糕點,隻見紅褐的底色上麵有幾抹濃重的翠綠,周圍是絲網一般的花紋,捏在手中的感覺是軟軟滑滑的,輕輕咬了一口,但覺軟綿滑爽,糯而不粘,有微微的甜意和紅豆的香味,卻又夾雜了些許青草的芳香,不由笑道,“主料是紅豆和綠豆,混了一些糯米,還有……”忍不住又嚐了兩口,“吃不出來是綿青還是糯米青,你也知道對這些嫩草,我可沒有什麽把握!”
  若優不由拊掌,“不愧是子真,竟然一下子就能猜出大半。”
  “怎麽做的?”子真不禁很是好奇。
  “先將煮熟的紅豆做成糊,作為背景,而綠豆糊就依據青草蜿蜒的形狀附著上麵。為了保證入口的糯軟,我還加了一點糯米和普通的大米。至於加了綿青,是為了讓顏色更為翠綠,而且也讓這種大自然的氣息更為濃厚一點。這些你都猜出來了,不過,還是漏了一些哦!”
  子真又低頭嚐了幾口,搖頭歎道,“我是真的猜不出來了!”
  “有沒有嚐出玉米和蓮子的味道?”若優問道。
  子真將手中最後那一小塊吃了下去,在口中細細回味了一下,隨即笑道,“不說還真的嚐不出來,真的有玉米的粘連和蓮子的清香,隻不過被其他味道蓋住了而已,但若是不加這兩樣,原本的味道又不會有這般的濃重!”說完,頗有些心動的看著盤子中剩下的幾塊,“孫大哥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氣!”
  若優笑道,“他呀,對食物向來不甚講究,總之我煮什麽,他都隻會說一句‘好吃’!”
  “有名字了沒有?”子真笑著問道。
  若優亦笑了笑,“繞堤芳草,怎麽樣?”
  繞堤芳草,還向舊痕生,子真不由的一愣,側身看了看身邊的若優,須臾,笑道,“若是這個盤子可以換作邢窯的白瓷,就真的可算是完美了!”邢窯白瓷向來有“類銀似雪”美譽,若以它作為襯托,恰可凸現這款點心的濃重色彩。
  若優亦有些興趣盎然,“對呀,原先我覺得月白青瓷也不錯,但若是換作微閃淡黃的白瓷,效果一定更佳!”說完,轉身從冰箱裏取出一杯冷飲,遞給子真,“喝喝看!”
  子真抬手接過,低頭看著杯中的飲品,依然是綠色,隻不過顏色比先前的淺淡的多。喝了一口,覺得清甜爽口,卻又有淡淡的絲滑之感,不由笑道,“幹脆你就直接介紹好了!”說完,忍不住又低頭喝了幾口。
  若優笑了笑,“不過是牛奶加了些許綠茶末,沒什麽特別的!”
  子真搖了搖頭,笑道,“你就別賣關子了!”
  “隻是事先將荸薺榨汁,然後混了一點荔浦芋頭,怎麽樣,是不是口感還不錯?”
  子真歎道,“越是簡單就越顯功力,其實這個飲品你才算是真正上了心的,控製溫度和火候費了不少精力吧?”
  若優正要回答,原本正在廳中玩耍的兩個小孩跑了過來,吵著要吃桌上的點心,於是隻得取了幾塊子真先前吃過的糕點遞給她們。
  “這個又叫什麽?”
  “蘭泣露!”
  燕子歸飛蘭泣露,子真不由轉頭笑道,“若優,幾日不見,點心的名字越來越有深意了!”
  “若非深諳其意,又怎麽能說是深意呢?”若優看著子真,笑道。
  子真愣了一下,隨即轉向桌上的那杯還未衝泡的可可,問道,“這個呢?”
  若優笑了笑,取過一旁的水杯,注入其中,隻見可可粉翻騰之後,表現竟然呈現一片盎然的綠意,“一夜苔生,請品評!”
  惆悵雙鴛不到,幽階一夜苔生,似是吳文英的《風入鬆》,子真轉向她,笑道,“若優,有些事不是這麽簡單的!”
  若優深深的看著她,“如果你不曾動搖,不會這麽的敏感!”
  “有些東西,是永遠也回不去的!”許久不曾歎氣,似乎回來後,要一次補全。
  “其實,為何一定要想著是不是該回去呢,不過是換個角度,接著向前看而已。子真,”若優低聲說道,“我們,都希望你能幸福!”
  子真不由笑道,“原本我以為自己已經很幸福了,被你們一個個說過,反而真的要開始懷疑,是不是真的幸福?”
  若優歎了一口氣,“其實我也知自己說服不了你,不過,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一定會支持你的!”
  子真含笑端起桌上那杯飲料,笑道,“我和設計所商談過了,他們已經保證這周我們就可以開門營業了!”
  “真的?”若優大喜,“終於又輪到我出山了!”
  “小姑奶奶,什麽是出山啊?”聽到若優陡然提高的聲音,啟萱跑了過來,滿臉疑惑的看著她。
  若優轉頭看著子真,“小姑奶奶,子真,看到沒,我已經寒毛直豎了!”
  子真不由抿嘴輕笑。

  第 21 章
  “怎麽還沒睡?”經過客廳時,君悠遠看見站在陽台上發呆的子真,隨手取了一件外套,給她披上。
  子真回頭,笑道,“或許是前段時間睡得太晚,現在,想早點睡都不成了!”
  君悠遠看著她,輕聲說道,“是不是覺得已經很難淡然處之了?”
  子真笑了笑,“現如今,總算明白三人成虎的涵義了!”
  “你呀,”君悠遠無奈的搖了搖頭,笑道,“為什麽總習慣把什麽話都藏在心底?”
  “很多東西,都是隻可意會,不能言傳的!”子真看著窗外的澄淨月色,突然笑道,“很久之前,我就告訴自己,不要再為他歎氣,可如今看來,反而拖累其他人,分擔自己的那份!”
  君悠遠亦報以微笑,“看來似乎你又想通了?”
  掙紮不是沒有,但是,要自己回頭再牽起那雙手,子真不由搖了搖頭。
  “啟萱出世後,好像對你的影響也是頗為深遠!”君悠遠笑道。
  子真輕笑,“是啊,幸而我還有啟萱,不必與人抱怨孤枕難眠!”當日若上天果真聽到自己的許願,收回啟萱,葉子真,你是否還會有如今的心境?
  君悠遠低聲笑笑,轉身走入客廳。
  “君大哥!”子真叫住他,“這次我們收購華安似乎阻力不小!”
  “你是說他們這幾日大量發行債券以及出售名下子公司的動作?”
  “是啊,對方似乎是刻意要采取兩敗俱傷的做法……”
  君悠遠笑了笑,“反正已經交給你全權負責,我也懶得再去傷神,你自己拿主意吧!”走進臥室前,又回頭笑道,“有你坐鎮,我和爸媽怎麽會擔心呢!”
  子真亦輕聲的笑了一下,推開自己的房間,看到已然熟睡的啟萱,將心底的那一抹悵然淡淡的化開,任由它消散在周圍。
  “大哥,還在想些什麽?”推門而入的君然,見他正呆呆的看著窗外,不禁說道,“君悠遠都已經走了,你還在這裏悶不吭聲,可就真的追不回子真了!”
  莫家堯回頭笑了笑,卻不說話。那日接到若優的電話,告知自己君悠遠獨自回意大利之後,不是不曾欣喜若狂,但這幾月來子真的舉動,卻又像盆取自南極的冰水,使自己從頭涼到腳。飛揚難得舉辦的幾次公司派對,雖然每次君氏都會來人,但是卻都不是她;曾鼓足勇氣去電詢問,亦曾提出上門拜訪,可是,卻一一被婉言拒絕。若自己果真依心尋去,或許,連最後的一絲希望也會破滅。
  自子真回來後,似乎覺得時間又開始像流水一般,不知不覺,又到了十月,是子真最喜歡的一個月,她常說十月的天空幾乎每天都是晴朗的,沒有太多的雨雲,即便是夕陽,也是紅彤而溫暖。那時笑她,十月的風中,飄散的是枯黃的落葉和褪色的花瓣,怎麽反倒不感傷了。
  “葉落的時候,是有聲音的,你聽不見嗎?”這些年,她不在身邊,自己卻越來越讀懂了她的那顆玲瓏心,越是明白一分,心灰也就多一分:恰像那日她說的,有些錯誤,它無法更改,已經永遠的留在時間之中,永恒的存在了。
  “大哥,要不我先去探探子真姐的口風?”莫君然見他一臉的沉默,忍不住說道。
  莫家堯看著小妹,笑道,“這幾月子真還沒被你煩透?”
  君然亦笑,“我若不去,你還能安心坐在這裏?”
  “子真,快過來看看,哪家的公子能合你意?”一進門,便被林秋語拉到沙發上,遞給自己一大疊相片,不由暗自苦笑:自二老意識到自己和君悠遠不再有可能之後,轉而把全部注意力放置在自己身上,到處搜尋心目中的“有為青年”,樂此不疲。似乎年歲大了之後,張羅兒女婚事的過程,已經成了一種寄托。
  “媽,我先看一下,過兩天再給您答複好嗎?”不禁暗自佩服君悠遠的明智。
  “可別又像前幾次那般,一擱就沒有了回音,別欺負老太婆我記憶力不好哦!”林秋語看著急忙走進房間的子真,大聲笑道。
  “怎麽會呢!”子真不由有些赧然。
  推開房門,見啟萱正趴在地板上,擺弄那些拚圖,湊近了看包裝盒,是一幅紫苑花,忍不住輕聲的笑了笑。
  啟萱抬頭,見是媽媽,哭喪著臉,“媽媽,好難,萱萱拚不出來!”
  子真笑道,“萱萱昨天跟媽媽和奶奶說過什麽的?”
  “萱萱要自己做,不要奶奶和媽媽幫忙!”說完,見媽媽隻是看著自己微笑,遂又低頭拚湊那些圖片。
  看著沉浸在拚圖中的啟萱,不由有些感歎:君悠遠剛走那幾日,啟萱每日哭鬧著要找爸爸,一接到他的電話,就是放聲啼哭,似乎回複到剛出生那時的吵鬧,但漸漸的,不再一從育幼所回來,就去各個房間尋找他的身影;如今,已經把君悠遠的缺席視為理所當然。畢竟是孩子,對人和事都不會那麽的依戀,興趣永遠是對新鮮事物最為濃厚,恰如這幾日迷上的拚圖。
  回頭拿出包內的文件,並順手打開電腦,明日要和天達的老總會麵,趁現在再看一遍對方的資料。回來後,發現商場上或多或少對女性還會有些歧視心理,同樣的方案,若換由男子提出,得到的肯定會多於自己,幾月下來,已覺有些吃力,幸而工作上的問題,向來不會造成自己太大的困擾。
  正暗自沉思,耳邊傳來啟萱異常興奮的聲音,“媽媽,萱萱拚好咯!”
  子真放下手中的資料,轉頭笑道,“是嗎,讓媽媽好好看看!”
  印入眼簾的是滿幅淡藍色紫苑花,燦爛怒放,心中微微一動,將目光稍稍偏離開,恰巧見到兩處拚錯的圖片,正待開口,見啟萱一臉的驕傲與得意,遂笑著誇道,“真漂亮!”
  還未說完,啟萱已樂顛顛的跑去找奶奶,一路叫著,“奶奶,萱萱拚好了,萱萱拚好了!”
  林秋語笑著被啟萱拉進房間,看著她興奮的展示自己的成果,不禁大加誇讚。
  “奶奶,這樣是不是就會一直開花了?”啟萱倚在子真的懷中,問道。
  “是啊,每天都會像畫裏這樣,開的漂漂亮亮的!”
  難怪啟萱會想起要去拚拚圖,原來是因為前幾日陽台上那幾盆紫苑菊謝了的緣故,隻可惜,花開必有花落,是大自然固有的規律,正如人力無法阻擋歲月的流逝,以及年華的老去,自己無法改變,也無人可以改變。
  翌日,和天達的老總談的頗為契合,初步定下合作意向後,趕回公司和幾個部門經理開了一個小型會議,著手各項事宜。終於等到略有些空閑,方才憶起,似乎又把中飯給“拋棄”了,不由低聲失笑,若換作以往,斷不會因為忙於工作而怠慢了自己的腸胃,葉子真,果然上位不是那麽容易坐的!
  正要打電話叫份外賣,一旁的電話鈴聲已先行響起,“葉總,莫小姐想見您……”
  “讓她進來吧!”不得不佩服君然的韌性,雖然自己已多次明示和家堯的不可能,可她卻依舊鍥而不舍,不時的上來和自己聊天。
  “君然,幹脆你跳槽到君氏好了,飛揚少了你這個經理,看來似乎也沒出多大紕漏啊!”
  君然笑著答道,“那是因為頂頭上司知道我翹班的原因是你葉子真啊!”
  子真愣了一下,隨即搖頭輕笑,“又有什麽新聞要播報了?”
  君然笑了笑,把手中的那盒點心遞給她,“今天是不是又沒吃中飯?”
  子真看了一眼玻璃外的秘書,笑道,“何時劉姐也成了你的眼線了?”
  “先吃吧!”君然說道,“兩個人都是這樣,老是讓人操心,被照顧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才對吧!”
  子真心中微微一動,對他的消息,還是做不到心靜無波嗬,於是低頭打開點心的包裝袋,“讓你提前預習做孫太太的感覺,不是挺好!”
  “他孫仲誠要是自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才懶得去管他!”君然施施然坐下,看著麵前的子真,突然笑了笑,“這麽多年,子真姐,你還是一點沒變,吃蛋糕永遠先吃最底層!”
  子真亦笑了一下,“是嗎,不說還真不覺得!”每一種蛋糕,不管做法如何,最甜最精致的永遠在最上層,多年來,習慣了把最好的留在最後品嚐。
  君然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子真姐,你現在到底在堅持什麽?”
  子真心下一震,到底自己堅持的是什麽?沉默了許久,抬頭苦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堅持,隻是每次想回頭,轉側時都會有些不適,不是很疼,可是就會不想再繼續!”
  君然亦愣了一下,再出聲時,隻覺音色有些幹澀,“子真姐,如果可以,我倒情願你這次不要回來,或許,我哥……大哥他即便依然忘不了你,或許……可以試著去接受別人!”
  子真看著麵前的君然,不由惶然,許久,低低說道,“君然,在外這些年,那種無根的感覺,真的很難忍受……”
  “子真姐,我不是這個意思……”君然急急說道,“我也知道這個想法很自私!”
  “其實我又何嚐不是?”子真笑了笑,“推己及人,真的想要做到,隻怕太難了!”
  君然遂也笑道,“幸好你這點依然沒變,不管我說什麽,你都不會生氣!”
  子真低頭整理完桌上的文件,問道,“一會我去若優的店裏,你要不要一起去?”
  君然搖了搖頭,“不了,我剛剛從她那裏過來,不然你以為點心是哪裏來的!”低頭看了看時間,“我也該走了,四點我約了華泰的副總!”
  子真於是抬頭準備跟她道別,卻見她手扶著門把,笑著回頭,“子真姐,如果我哥他能堅持,是不是還會有幾分勝算?”
  子真又是一愣,隨即又低頭看著手中的行事表,五點跟美華的老總有個約會,六點三刻惠特的剪彩儀式,八點參加範太太的宴會……忽覺心情有些浮動,遂撥了內線給秘書,讓她通知邵副總代自己參加,又打了個電話給美華的總裁助理,表示了歉意。一切忙完後,又不禁苦笑,葉子真,你這又是怎麽了?
  一走進“停聽亭”,恰見一臉不快的若優,便上前問道,“若優,怎麽了?”
  “沒有,剛剛教訓完一個插隊的客人!”若優見是子真,迎上來笑道,“跟他說了好多遍了,要預約才可以給他留位子,還想在我麵前顯示錢多,想被砸死就早點說啊,我馬上去銀行提現金去!”
  子真不禁失笑,看來這次若優被氣的不輕。
  若優端了一盤點心遞給她,“聽秘書室的劉姐說你這幾天經常飲食不調,要減肥也不用這麽拚命吧?”
  子真笑笑,“何時我變得這麽嬌貴了,每個人見了都要關心一下我的飲食?”劉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容易收買了?
  若優拉了她在休息室坐下,“有心事?”
  子真笑道,“不算太重,我想自己還可以解決?”
  “子真,還要繼續選擇自欺欺人嗎?”若優歎道,“我曾經希望你能和悠遠在一起,但是,現在我卻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莫家堯!”
  子真笑了笑,“是不是這段時間流行做紅娘,見不得我單身一人!”
  “你花了四年的時間,結果不是依然沒有忘記他?”若優不禁氣她的固執,“你敢在我麵前否認你還愛著他這個事實嗎?”
  子真亦有些激動,“或許我花上這一生,都不可能忘記他,但那又能怎樣,我依然說服不了我自己,說葉子真,回到他身邊吧!”
  若優看著她,須臾,忽然笑道,“子真,記得你好像很久都不曾這麽激動了,即便是四年前你在機場的時候,依然冷靜的讓我有些難以相信,真實一點有什麽不好呢?”
  子真亦笑了笑,“可能這幾天真的是太過勞神,已經不太能控製自己的情緒!”
  “其實這些年有關他的消息,你從不肯駐足聆聽,是在怨吧?”若優轉身倒了杯茶,遞給她。
  子真笑著接過,“是不是準備對我進行長時間的‘逼供問訊’?”
  “真希望能看到你失態的情形!”若優歎了一口氣。
  “我心戚然!”子真笑了笑,“你不也從不肯在他人麵前示弱?”
  若優搖了搖頭,“可是不包括孫伯誠!”
  子真不由有些愣神,看了看若優,笑道,“那是你比我幸運!”
  若優輕輕的笑了聲,“子真,若你今日才遇見他,會不會接受?”
  子真又不禁閃神,不知該如何回答,遂低頭喝了口茶。
  “會吧,子真!”若優低聲說道,“七年前,你會愛上他,七年後,你認定的還是隻有他,為何就拋不開中間的過程?”
  “若優,你知道嗎,”沉默了許久,子真忽然輕笑,“第一次見到他和其他女子的照片,是公司同事遞給我的報紙,那時我和他的關係還不曾公開,聽著她們談論那名女子的幸運,你知道我當時是何種心情?”
  若優不由輕輕叫了她一聲,“子真!”
  “我在他的住所等了兩天兩夜,等到他回來,他說隻是個誤會,於是我便選擇信他,也順道原來他忘記我生日的這件事,我告訴自己,原本他也不是那麽的看重自己的生日。後來,他出現在頭條的機會越來越多,我依然保持沉默,我以為以心換心,應該都會是圓滿的,更何況,自己還收到了他的訂婚戒指。葉子真,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子真忽然低身輕笑,“那天,我站在他的辦公室,靠著他時,發現他的鑰匙圈上有一條女士項鏈,我看著窗外的天空,忽然想,如果沒有這層玻璃窗,我是會邁步走出去呢,還是會把他推出去?”
  “子真!”看著陽光下愈發沉靜的子真,若優忍不住又叫了一聲。
  “即便他對全天下說他的真愛隻有我葉子真一人又怎樣,心傷了缺口就永遠也填不平。每天都把房間的東西收拾的易於整理,床底的行李箱取出又放回,最終,我選擇了努力工作,那樣,至少,離開時,我不會因為走投無路而忝臉接受他的回心轉意,不會因為無所事事,隻能在一旁自怨自艾。”
  若優不由起身,輕輕抱住她,子真笑了笑,“若優,你別擔心,我沒事!”
  “可是你現在依然會想他,甚至,可能還在怨著他?”
  子真搖了搖頭,“現在想來,或許,當日這段感情,我亦有錯,若無法接受,應該及早離開,或許,今時彼此要想抽身都會容易的多!”
  若優歎了一口氣,“子真,我說過,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還是會支持你的!”
  “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習慣了自己規劃所有的一切,現在的葉子真,已經忘了怎麽去倚靠一個人了!”子真抬頭看了看窗外漸漸昏暗的天空,笑著起身,“若優,謝謝你,不過若是你肯替我參加範太太的宴會,我會更加感激不盡!”
  若優亦笑,“你呀,我這幾日的擔心,真是自尋煩惱!”
  走出店門,街邊的路燈已然點亮,子真看著一家家裝潢亮麗的店門,不禁笑了笑,或許這幾日,真的被逼的太緊了,難得當著若優發泄。
  “真的就這麽不想回頭?”想著那日君悠遠問自己的話,不由有些閃神,眼見麵前一輛小車急速駛來,竟隻能呆立當場,腳下卻移動不了半分。
  “是不是該向孟薑女求些經,如何才能將閻王殿哭塌!”不忍見自己成為肉餅的慘狀,子真不由閉上了眼。突然左手被人急急拉過,身子自然向左下方傾斜,還未落地已被抱住,在地上急速滾動幾圈之後,睜開眼,已然安全無恙。
  “怎麽這麽不小心?”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竟然是家堯,一臉的苦笑,“幸而已經天涼,衣服夠厚,否則隻怕做不了英雄,隻能做傷兵了!”見子真一臉的呆滯,不由急道,“怎麽了?是不是哪裏受傷了?”
  子真笑了笑,“又不是小說,一遇到交通意外就會來個大腦失憶!”看見他額頭上開始滲出血,不由撐起身,拂開他的頭發,不知何時,已被劃破了一大片。
  “我送你去醫院吧!”
  莫家堯笑道,“沒關係,一會回去擦一下紅藥水就好了!”說完,準備起身,突然又苦笑了一下。
  “扭到了?”子真低聲詢問。
  莫家堯點了點頭,“可能剛才左手著地時,壓的太狠了!”
  幸而附近就有一家私人醫院,包紮的那個老醫生一直認定他是和人相鬥才受的傷,苦口婆心的勸他,“年輕人,以後遇事要多多考慮,三思而後行,別太衝動了!”任子真他們如何解釋,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
  走出醫院,兩人終於忍不住相對而笑。
  良久,子真看著他的額頭,輕聲說道,“醫生說可能會留下疤痕!”
  “若是這道疤痕能在你心目中多加幾分,反倒希望能更明顯一點!” 莫家堯低聲說道,見子真抬眼看著自己,遂笑道,“你要去哪裏?”
  “本來是要回公司的。”子真看著他說道,“待會你要去哪裏,我送你吧!”
  莫家堯起身,搖了搖頭,“你不是要回公司,又不順路!”
  “反正我也隻是拿些資料,又不急著用!” 子真伸出手,“車鑰匙給我吧!”
  打開房門,室內的擺設熟悉的恍如當日自己離開時的情形,子真不由笑道,“看來這次你請的人還頗為上心!”
  莫家堯打開櫃子,笑了笑,“不知道可不可以把這句話當作是對我的讚賞?”
  子真不禁微怔,“是你自己整理的?”
  “是啊!”莫家堯點了點頭,回頭問她,“想喝點什麽?”
  子真走過去,“還是我來吧,你手又不方便!”果真是沒有變,咖啡豆、茶葉、糖包……都放置在各自原先的地方,很輕鬆的泡了兩杯茶。
  “怎麽不是咖啡?”莫家堯伸手接過,看了一眼問道。
  子真笑了笑,“這幾天還是少喝點吧!”
  麵前的男子遂不再說話,低頭喝了一口茶,忽然笑道,“原來你真的不喝咖啡!”
  子真將杯子放在茶幾上,問道,“怎麽這麽說?”
  “那時每次和你出去,你總是把麵前的咖啡放在一邊!”莫家堯忍不住搖了搖頭,“可惜最後我總是忘了問你!”
  你不是不曾詢問,隻是每次問過都忘記而已,子真亦笑了笑。
  看著子真的笑容,不禁又看的呆了,於是側身看著窗外的夜色,雖然沒有月亮,卻是滿天的繁星,良久,忽然輕聲說道,“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
  “若是當日那些頭條的主角換作是我,今天你還會欣然接受嗎?”子真亦低聲問道。
  莫家堯愣了一下,隨即開口欲答。
  “一個君悠遠已經是你心底的一根刺,試問你又怎會接受?”子真不由笑道,“家堯,別逼自己說出心口不一的話!”
  莫家堯定定的看著她,黯道,“是不是在你的心裏,我已經連做朋友,都已經不夠資格了?”
  “你明知的,我們,是做不成朋友的!”葉子真不是聖人,沒辦法把愛情變成友情,“如果可以,我希望彼此可以少些交集!”
  “我從未想過要來打擾你現在的生活。”沉默了許久,莫家堯輕聲說道,“或許恰像你說的,沒有另覓他人,不是因為刻意等你回頭,隻是還沒找到更好的而已!”
  子真忽然有些閃神,須臾,笑道,“那我先走了!”
  莫家堯起身,“我送你!”
  子真搖搖頭,“不用了,這幾天你好好休息吧!”拉開房門時,忍不住又回頭說了聲,“家堯,今天,謝謝你!”
  走在路上,抬首看著樓上佇立的身影,子真下意識的低下了頭,其實有時,失了憶,未必不是件好事,可惜,生活不是劇本和小說,永遠隻能讓你踩著它的印記,而不是讓它追隨你的身影。

  結束章
  天達的何總最終選擇了唐氏,想來在他眼中,葉子真一介女流,還是稍遜一籌。
  “葉總,君氏的條件確實也很優越,不過,唐氏在這行業,畢竟已經多年了!”想著那天何總的話,子真不由笑了笑,也幸而因此空出許多時間和精力,出人意料的拿下了中成在國內的代理權,並簽訂了技術合作的合同。很多時候,你錯過了一些人和事,總會和另一些人和事牽扯上聯係。
  之後才算真正進入入主君氏最為忙碌的時候,盡管每天堅持回家陪啟萱吃晚飯,卻依然收到女兒的抱怨:“爸爸沒有了影,媽媽卻隻有一個影!”實在想不到,小孩子現今的話也是這般深奧,子真不由搖頭歎氣,將思緒拉回,放在麵前的文件上。
  “子真!”見到來人之後,子真不由失笑,這個君然,現在儼然已成為君氏的後備人員,幾乎日日上門報到,出入自得。
  “我哥他要走了!”
  翻著紙張的手頓了一下,子真抬頭笑道,“那你還有時間來我這裏逍遙!”
  君然看著依然平靜的子真,不由歎道,“下午時三刻的飛機,那時君氏已是下班時間,去不去,子真姐,你就依自己的心吧!”
  難得的君然今日如此少言,說了幾句,便轉身離去,子真看著麵前文件上的小字漸漸模糊成黑點,最終變成空白一片,於是起身,向劉姐交代了一下,走出君氏。
  刻意乘地鐵,換機場大巴,到機場時,低頭看時間,依然隻到四點三刻,子真低頭笑了一下,慢慢走進機場的候機大廳,第一眼,就見到了要找的人。
  “君然說你會來送我,我還以為是個玩笑!”幾月不見,她好像瘦了許多,也是,君氏近來的動作聲響都頗大。
  許久不曾見麵,似乎他消瘦了不少,還好精神不錯,子真看著麵前的家堯笑道,“怎麽走的這麽急?”
  莫家堯愣了一下,笑了笑,“原本就是早已安排好的行程!”
  子真低頭看著那雙和那套西服頗為契合的皮鞋,看來他已改掉了當初極其不會搭配的毛病,遂抬頭笑道,“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不一定,看議程而定!”莫家堯有些詫異子真的關心,忍不住笑道,“不過我想下個月應該趕的回來!”
  子真頓時呆住,隨即展顏一笑,“那我祝你一路順風!”
  莫家堯看了看她,輕輕握住她的右手,突然歎道,“如果彼此可以晚幾年再相見,是不是就不是今日這個局麵?”
  子真抽出自己的右手,笑道,“或許你那時根本不會注意一個拖兒攜女,蓬頭垢麵的黃臉婆!”
  “沒有守住你,是我這輩子犯的最大的一個錯誤!”莫家堯愣愣的看著她,長長的歎了口氣,“子真,我不會再去強求你什麽了,如果哪天你願意回頭,而我依然站在你的身後,那麽,我伸給你的那隻手,請不要忘記牽起,好不好?”
  “……好不好?”望著那個離去的寬厚身影,子真不由有些閃神,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良久,突然輕輕的笑了一聲。
  “子真姐,我就猜到你會來送機!”身後是君然興奮的聲音。
  子真笑了笑,如果真可許願的話,寧願世上多一個莫君然,少一個葉子真。
  “君然,你知道嗎,剛才我握著家堯的手時,發現彼此的溫度是一樣的!” 子真對著麵前的君然笑道,幾日來一直縈繞心頭的那個結繩終於得以打開,心境亦覺開闊太多。
  君然有些不解,抬頭看著子真的笑顏。
  “我已經不需要依偎他人的懷抱,因為自己已經夠溫暖了!” 難得笑得如此雲淡風輕,或許,不能成為愛人,成為朋友亦不是不可能,畢竟,那份牽掛依然在心頭。
  君然不由的沉默了,抬頭看著呼嘯而起的飛機,正駛向遙遠的天際。
  “至少,回頭時,還可以看見她的背影!”莫家堯看著機艙外的流雲,兀自喃喃。低頭看著底下漸漸凝成一個個黑點的景物,慢慢模糊,恍如天邊淡淡的雲煙,散了淡了,淡了散了……
  
  尾聲※後記
  “子真,悠遠最近有沒有跟你聯絡?”
  “上個月他說去澳洲拜祭如箴,之後就沒有消息了!”子真笑道,“可惜Nancy結婚了,不然讓她來照顧君大哥,也不錯!”
  電話那頭的若優連連搖頭,“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飛揚老總的癡情都可以傳為商界的美談了!”
  子真笑了聲,卻沒有說什麽。
  “連啟萱這個丫頭都能被他收買,一天到晚念的不再是爸爸和小姑奶奶我,看來莫家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子真不由輕笑,“今天身體還好吧?”
  電話那端傳來一聲長歎,“再度淪為大熊貓的感覺,實在是太差,若不是因為怕綰雲受不了刺激,真想去做一個變性手術!”
  “君若優!”一聲怒吼之後,孫伯誠的聲音傳了過來,“子真,我現在帶若優去檢查身體,先把電話掛啦!”
  子真看著手中的話筒,愣了幾秒之後,不禁莞爾:若優得知自己懷的又是個女孩時,情緒一直都頗低,不知她還會不會再有生個男孩的想法?
  “今晚陸檾太太的宴會,可不可以請你做我的女伴?”輕輕的敲門聲之後,莫家堯推門而入,柔聲問道。
  子真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莫家的這對兄妹,現在樓下的警衛,樓上的秘書,都對其視若無睹,自己的辦公室似乎成了他們的另一個辦事處,來去自如。
  莫家堯頹然低頭,輕笑,“幸而我還有個優點,就是學會了百折不撓!”
  ……
  良久,子真突然起身對麵前的男子笑道,“今晚陸檾女士的宴會,我還缺個男伴,不知道有沒有這份榮幸請到你邵副總?”
  邵雲連連搖頭:“葉總,您還是饒了我吧,今天我已和夫人有約了!”
  “那正好,今晚的宴會,你帶嫂夫人去參加吧!”子真將手中的請帖遞給他。
  “真希望你的真命天子快點出現,再這樣下去,我和如君的二人世界都要全部貢獻給君氏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子真忍不住笑了笑,抬頭看著窗外的星空,一如既往的明亮璀璨。沒有如水的月色時,依然有燦爛的繁星做伴,如此美麗夜景,又何來遺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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