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橋沒有反抗,也沒有大叫,隻是渾身哆嗦了一下,有氣無力地說了句:“幹什麽?”
解決王洪文、張春橋的小組按時到達懷仁堂。懷仁堂正廳中原來擺設的沙發、桌椅都搬走了,隻在正麵立著一個大屏風,屏風前擺著一張長條桌,華國鋒、葉劍英端坐在屏風前的長桌後坐鎮,表情威嚴,廳內的氣氛莊嚴而自然。汪東興隱蔽在正廳南門屏風後現場指揮,武健華負責現場聯絡,具體組織實施。解決王洪文、張春橋的兩個小組成員,分別檢查了武器、裝備,並分別進行了行動路線和解決辦法的實地演練,然後分別隱蔽在正廳東南門的門後。
大約晚上7點50多分,王洪文第一個到場。因為此行動小組的四名同誌有三人已去世,另一人是中央派來的,所以對解決王洪文的具體情況我們不甚了解。
張春橋到達後,在懷仁堂門口,他的隨員被引領到值班室,隻有張春橋一人進來。他走進懷仁堂正廳東南門時,早就埋伏好的徐金升、紀和富從左、右兩側立即撲上,把他兩臂扭住,將頭按下。蔣廷貴、任子超也上前幫忙。張春橋一見勢頭,沒有反抗,也沒有大叫,隻是渾身哆嗦了一下,有氣無力地說了句:“幹什麽?”接著就被行動小組的四名同誌像捉小雞似的扭送到華國鋒、葉劍英麵前彎腰低頭站立。華國鋒義正辭嚴地對張春橋宣布道:張春橋,你不顧中央的一再警告,繼續結幫拉派,進行非法活動,陰謀篡黨奪權,對黨對人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中共中央決定,對你實行隔離審查,立即執行!行動組成員立即把他押到東飲水處,蔣廷貴給他戴上手銬,出東門上了紅旗轎車,押送去地下工程的隔離室。
■江青比較配合,連手銬和準備堵嘴用的毛巾都沒派上用場
解決江青,上級決定在她中南海的住地實施。她長期與毛主席分居。她在中南海的住地,位於中南海春藕齋西側新建的二○一號樓。第三行動小組事先隱蔽在春藕齋後院東門外。
晚上八點鍾剛過,中央辦公廳副主任、中央警衛局副局長兼中央警衛團團長張耀祠和武健華終於來了。後來聽說張耀祠此前帶領李連慶等人去隔離毛遠新了。武健華低聲下令:“出發!”,張耀祠一揮手,高雲江、黃介元、馬盼秋三人像箭離弦一樣,立即跟上,直奔江青的住地二○一樓。進入二○一樓東廊,隊員們沒顧上看江青的工作人員都在幹什麽。隻見衛士周金銘(警衛科派去的警衛參謀)迎了上來,並叫來護士馬曉先(警衛局保健處派來)。事後周金銘告訴說,江青本打算10月7日去天津,讓他準備車。10月6日晚飯後他去南樓準備向汪東興匯報,遇到汪的秘書孫守明。孫守明告訴他汪東興正好要找他。他見了汪後,汪即把當晚要隔離審查江青的決定告訴了他,讓他配合行動,注意江青的動向,同時讓他告知馬曉先,並嚴加保密。周金銘見行動組的人到後,主動把武器交給組長高雲江。張耀祠問工作人員:“在不在?”大家說:“在。”武健華讓周帶路,並叫馬曉先一起進去。大家進了江青的房間,見江青正坐在沙發上看文件,腿上蓋了一條小方毛毯,麵前擺著一張桌子,桌上有文件、文具等物。幾個人呈半圓形把江青圍住。江青坐在那裏,見來人的架勢,先是一臉怒氣,後又平靜了下來。她扭頭問:“你們要幹什麽?”張耀祠馬上向江青宣布:江青,你不聽中央的警告,繼續拉幫結派,進行分裂黨的活動,陰謀篡黨奪權,中共中央決定,對你實行隔離審查,立即執行。張耀祠又命令江青:“現在把你送到另一個地方,你要遵守紀律,老實向黨坦白交代你的罪行。”江青聽後一臉驚恐地問道:“中共中央是什麽人決定?”武健華說:“中共中央是什麽人你難道不明白?”江又說:“我是說是什麽人指使你們來的?”張耀祠立即嚴肅地說:“我們是奉華總理、葉帥的命令,來執行中央決定的!”江青又囁嚅著說:“主席屍骨未寒,你們就對我這樣。”武健華嚴令催促江青馬上走。江青提出她這裏的文件怎麽辦?張耀祠說會派人來接管,並讓她交出鑰匙。江青提出鑰匙要交給華國鋒。張耀祠就讓她把鑰匙封在信封裏,代她轉交。江青寫了張條子,連鑰匙一起封在信封裏,交給了張耀祠。江青這時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慢步上了一趟衛生間。馬曉先給她披上了一件深灰色風衣,她一身黑衣,服服帖帖地跟隨大家離開了二○一樓大院。因為她比較配合,連手銬和準備堵嘴用的毛巾都沒派上用場。
出了二○一院,江青順從地上了保險紅旗車,前、後衛車是警備車。行動小組的人加上馬曉先把江青限製在主車中間的座位上。車離開中南海,一路綠燈,一會兒就到了隔離地點。進了地下隔離室,江青見到押送她的黃介元,誤認為是原來保衛過毛主席的中央警衛團一大隊一中隊隊長陳長江,就問黃:“你是長江啊?”黃介元沒好氣地回答:“我是黃河!”
■製訂了兩套解決姚文元的方案
解決姚文元的小組和北京衛戍區司令員吳忠一起隱蔽在中南海交通科南麵流水音小橋處待命。因姚文元住在西城區按院胡同,住地警衛是北京衛戍區某部擔負。因而上級訂了兩套解決方案:一是解決了王、張、江後,通知姚文元來懷仁堂開會,現場解決;二是如他不來就讓吳忠司令員帶領行動小組去他的住地解決。後來姚文元同意到懷仁堂來,所以就讓吳忠回去了。第四小組的滕和鬆、康海群、張雲生、高風利立即駕車到達懷仁堂集結。武健華向他們傳達了行動方案,決定在懷仁堂東廳實施解決。大約晚八點二十多分鍾,康海群跟隨姚文元進了懷仁堂,滕和鬆示意他走東休息室。姚文元一進門,早已埋伏在門兩側的張雲生和高風利,像猛虎撲食一樣,立即上前把姚的雙臂扭起,下壓雙肩,架在武健華麵前。武健華立即向他宣布了華國鋒寫的關於隔離審查他的手令,內容和前麵的基本一樣。姚文元一聽,一麵掙紮,一麵歇斯底裏地喊叫:“誰讓你們幹的?誰讓你們這樣做?”武健華大聲命令:“帶走!”行動組員架著他向休息室北門走去。姚文元仍大喊大叫:“我有話要說,我有話要說!”又喊他的警衛員:“小朱快來呀!”殊不知他的隨員早已集中到懷仁堂外麵的五間房值班室去了,已向上級交出了武器,正在待命。張雲生、高風利把姚文元押上了紅旗車,駛向地下工程隔離審查。路上姚文元仍高喊:“你們是哪個部隊的?”“誰指使你們幹的?”“你們為鄧小平翻案!”高風利用手帕堵住了他的嘴,他才安穩了。
■“四人幫”在隔離審查期間的吃、住等生活情況
“四人幫”在隔離審查期間,也是上述四個組分別負責看押。看押的工作人員嚴格執行了中央的政策,看管要嚴,不虐待,不汙辱,不能逃跑,不能死亡。為防止他們自傷自殘,對每個人都進行了搜身,收繳了尖利器具。
“四人幫”住的條件都比較好,雖在地下,但是每天通風除濕,用紫外線照射消毒。室內有衛生間,有的有客廳。每人屋裏除了床、被褥外,都有桌椅,桌上備有紙、筆和《毛選》四卷。要求他們交待自己的罪行,有什麽要求也可以寫下來,用信封封好,有專人轉送。江青先後寫了幾封信給中央。她曾在紙上寫過兩句話,一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一句是“槍打出頭鳥”。工作人員每天都要寫書麵簡報,報告“四人幫”每天的表現,都在幹什麽。然後每天由中央警衛團專門負責地下工程的工程防化科科長黃昌泰定時取走上交。
在隔離審查期間,他們不戴手銬,在隔離室內行動自由。他們除了寫交待材料外,還經常看《毛選》四卷,有的還要來了《列寧選集》看,看得似乎還很認真。張、江、姚在《毛選》的文章中劃了很多道道,還作了大量眉批。
他們和工作人員都吃一樣的夥食,標準比部隊機關食堂稍高,都是機關食堂做的,專人專車送飯。每餐兩菜一湯,一葷一素,肉、蛋、魚不斷,主食大米、白麵,經常變換花樣。江青吃了一段時間後,要求吃點粗糧和帶粗纖維的蔬菜,工作人員報告後滿足了她的要求。張春橋吃了幾天突然不吃飯了。工作人員批評他:“你幹嗎不吃飯?你幹了那麽多壞事,還絕食!”他說:“我不是絕食。你們年輕,不知道,我身體不舒服,吃多了難受。”張春橋愛抽煙,開始他抽自己帶的香煙。第二天抽完了,要求工作人員幫助解決。工作人員報告後,滿足了他的要求。他抽煙抽得很勤,滿屋煙味,工作人員批評後,他收斂了許多。在隔離審查期間,要求他們自己搞室內衛生,自己洗衣服。他們都很聽話照做。上級經常派人給他們送衣服換洗。為防止意外,由工作人員為他們理發、刮臉。江青隨身穿的黑色衣服,不知為什麽褪色,把床單染了。馬曉先給她洗衣粉,讓她自己洗。她哪裏洗過衣服,真是趕著鴨子上架。她洗了半天也洗不好。因為馬曉先原來就是她那裏的護士,她作威作福訓斥慣了。在隔離室又耍她“女皇”的威風,大聲訓斥馬曉先。工作人員就嚴厲批評她:“你在這裏接受黨和人民的審查,要老實接受看管,不能像過去那樣耍威風。”並要她承認錯誤。她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從此不再耍威風了。
姚文元剛到地下隔離室時,第一周態度不老實,老罵人。還摔這摔那。他還總想知道被關押在哪裏,每逢送飯車響,他就聽聲音,有一次向外跑,被工作人員製止。工作人員就嚴肅地批評他:“我們是執行黨中央的命令。你現在是階下囚,要老老實實向黨和人民交待你的罪行!”並堅持要他承認錯誤。姚文元被迫無奈低頭認錯,從此不再鬧了。
■負責看押工作的人員經受了多重考驗
從1976年10月6日晚到1977年4月10日淩晨,前後6個月零4天。在這麽長的看押時間裏,看押工作人員一次又一次經受了嚴峻的考驗。比如,條件艱苦的考驗。工作人員住的地下室通風條件差,長期不見陽光,空氣濕度大。晚上蓋上被子一會兒一身汗,被子稍露縫隙就冷氣刺骨。不少同誌都爛襠了,有的患了高血壓、關節炎。長期在地下,連夜宵一天四餐,又沒有地方活動,有的發胖,覺得乏力。也不能洗澡,一個月後才用車拉到地上洗一次澡。但大家沒一個叫苦的,頑強地堅守在各自的崗位上。再比如,長期少眠的考驗。工作人員24小時在燈光下值班,“四人幫”的一舉一動都要在值班人員的視線內,精力高度集中,精神高度緊張。開始時每組僅四個人,兩人一班,每天兩班倒,時間長了就嚴重少眠,困得不行。有的工作人員值班時困了,就用手擰大腿,有的咬舌頭。一個多月後,上級又從警衛局和警衛團抽調了一些幹部來幫助看押。這樣人多了,兩人一班,每天三班倒,就解決了睡覺的問題。
■“四人幫”轉移關押時,領導提出,一旦路上遇到武裝攔截、劫車等意外,隻由前、後衛車反擊、善後,主車不準開車窗還擊,隻要車能開得動,就要一直往前衝,直達目的地
1977年4月9日,武健華通知各組,晚上不準睡,有任務。原來是中央決定把“四人幫”押送秦城監獄交由公安司法機關拘捕關押。押送路程約一百多華裏,為防止路上出現意外,各組都製訂了嚴密的防範措施。執行押送任務的還是這四個組的人員。主車是保險紅旗,由本組人員直接看押,前、後衛車是另外組織的人員。每人都配備了手槍和衝鋒槍及充足的子彈。領導提出,一旦路上遇到武裝攔截、劫車等意外,隻由前、後衛車反擊、善後,主車不準開車窗還擊,隻要車能開得動,就要一直往前衝,直達目的地。
4月9日淩晨兩點多鍾,按原定方案先押送的王洪文,又押送張春橋,10日淩晨先押送的江青,後押送的姚文元。分別把他們交給監獄接收的人員後,回到住地,頓時感覺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既高興又自豪,晚上可以輕鬆地睡個安穩覺了。
4月12日,黨中央政治局全體領導同誌在人民大會堂接見了這次參與解決“四人幫”反革命集團的全體人員,中央領導同誌與全體人員合影,並請大家吃了飯。祝酒時,華國鋒主席說:大家辛苦了,謝謝同誌們!葉帥也勉勵大家:你們為黨做了一件大好事,黨和人民是不會忘記你們的。(記錄整理者辛恕翰退休前任中央警衛團副政委,薑曉為北京昆玉軍休所工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