栘園

沒上過一天學; 沒讀過一本書; 沒有固定的職業; 沒固定的收入; 沒有一棟房子; 沒有一輛車子; 沒有一個孩子; 沒在一個城市住過十年; ......
正文

西藏拉薩堆龍德慶東嘎羊達二三事

(2008-08-27 19:00:16) 下一個
    文革期間,我父親在拉薩堆龍德慶縣羊達公社蹲點(“蹲點”——吃住在農村實驗基點搞實驗),那時我無學可上,也就隨著去父親“蹲點”了。

    羊達公社按照自然村分為十幾個生產隊,最遠的生產隊從公社走去要好幾個小時,那時根本沒有其它的交通工具,也沒有什麽像樣的路,基本上就是幾百年來村民們走出來的“路”。所有的漢族技術人員和他們的藏族助手就是靠著一雙腿走遍了羊達公社的每一個村落;不是一次,也不是兩次,他們常年生活在那裏,隻要生產隊裏有事,他們就去。早去晚歸那是經常的事,有時候我等著等著睡著了,蠟燭的燈撚都著完了,他們還沒有回來……

    有一年,我們住在東嘎區委的院子裏,那個院子原來是一個貴族的,有一棟花崗石砌的藏式小樓,有花園、有草地還有一條小溪從院子裏流過……。區委書記姓任,自己一個人常年住在區委,每天晚上吃完飯他就端個大搪瓷茶缸在院子裏和大家聊天。區委院子裏還有一個年輕的女醫生,每天都忙著給鄉親們看病,有時候也背著藥箱和那些技術人員結伴去很遠的村落。區委有個食堂,大師傅叫強巴,他做的菜很好吃,尤其是涼拌萵筍,那萵筍絲切得細極了。區委裏所有的人的一日三餐就他一個人,我沒事就常到廚房幫廚,順便混點好吃的。藏族和漢族幹部職工都住一間大屋子裏,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樣。

    有一年,自治區政府裏要求下鄉的幹部不要搞特殊化,要實行“三同”(同吃、同住、同勞動),我和父親就住到了羊達公社五隊見村隊長的家裏,和見村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見村隊長把有火爐的屋子讓出來讓我們父子睡,自己一家人住到了另一間屋子。見村的妻子給我們做飯,她做什麽我們吃什麽,糌粑、清茶、酥油茶、吐巴(麵條或麵糊糊或麵疙瘩),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做的土豆很好吃,現在想起來也就是有點油鹽而已,可土豆是新鮮的,是Oganic的。

    見村隊長個子不高,整天高高興興地帶著社員勞動、學習。他很能說,每天晚上學習時他都能在讀完報紙以後很認真地不停地講上很長一段時間。我聽不懂,但聽多了也聽出有些聲音越來越耳熟,調子也差不多。他對我很好,隻要一有什麽事他覺得我會感興趣就一定會叫上我。有一天有一家人殺牛,他特地派了個人回來叫我,而且一直等到我到了那兒才開始動手。

    見村隊長有個打火機,就是那種上麵有五顆五角星的打火機,可他舍不得用,因為打火石是要花錢買的。他隻有自己一個人抽煙或者給“崩波啦”(幹部)點煙時才從懷裏掏出來,先仔細地擦擦,然後再吹吹,隻要一下沒打著他馬上就改火柴了。我那時肯定是出於表現我的慷慨大方,答應送他一盒打火石,大概是十粒,三、五毛錢。我現在還清楚地記得他還用手指頭指著我很認真地說:“你不要忘了!”這件事是到目前為止我最大的一件失信的事。

    有一年,羊達公社出了一件事:一輛十六團(西藏軍區運輸團)的卡車失控,衝入在堆龍德慶縣百貨公司門口等車的人群,把八隊隊長的女兒軋死了!隊長的女兒才十八九歲,因為上過學有文化,縣裏麵要培養她當幹部。這事當然影響很大,部隊和縣裏的領導都到隊長家慰問,詢問隊長有什麽要求,領導上可以考慮。隊長希望部隊領導不要處分開車的司機(是個小當兵的,也是十八九歲),隊長說他也是個孩子,離開爸爸媽媽到西藏來,如果處分他了,他的爸爸媽媽也會很傷心的。後來隊長還親自跑到十六團去向部隊領導求情不要處分那個小戰士。

    這件事我記得,我父親記得,我想,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會記得的!

    我父親每每說起這件事,最後一句總是說“藏族老百姓真是純樸得很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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