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十次生命，我將把它們全部奉獻給中國 –魏特琳

如果有十次生命，我將把它們全部奉獻給中國 –魏特琳

 

自2002年後，南京人會在12月13日前後到南京師範大學隨園校區的魏特琳紀念碑前緬懷這位在南京大屠殺期間以及後來的日子拯救了成千上萬中國人的美國人。由於她的貢獻，1938年，國民政府授予她采玉勳章。魏特琳墓碑上刻有“永生金陵”的文字。

最近我們得知其實魏特琳的墓就在離我們五百公裏外的密歇根北部。在2017年接近結束的時候，太太和我，兩個南京人，驅車五個小時，前往魏特琳的墓地也進行的憑吊。

魏特琳（Minnie Vautrin）生於1886年，死於1941年。在不長的55年中，她有28年時間是在中國。1912年，她受美國基督教會委派來中國傳教。鑒於中國女性教育的落後，她主要精力放在了幫助中國改善女性的受教育條件。先是在安徽創辦女子中學，後又增加了高中部。1919年，她受聘到金陵女子文理學院任職。在後麵的20年裏，負責南京金陵女子學院的主要事宜。

1937年12月13日，日本軍隊占領首都南京。為了消滅中國軍民抗日的決心和意誌，它們對南京進行了長達六周的令人發指的屠城：殺人成為了一種遊戲比賽（百人斬比賽），日軍士兵比誰先殺死100個中國人；三分之一的建築被焚毀；兩萬多婦女被奸淫擄掠；三十萬平民和俘虜被殘忍地殺害；一時間南京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美麗的古城變成了人間地獄。

就在這樣一個極度恐怖和充滿血腥氣的背景下，留駐南京的外國人為給來不及撤退的中國難民提供避難所，決定仿照de Besange神父在上海建立南市安全區的模式建立一個“南京安全區”。他們成立了名為“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的私人機構，推舉西門子洋行駐南京代表約翰·拉貝任主席。

這個安全區在南至新街口，北至山西路，東至中山路，西至西康路的大概範圍內。這片區域主要包括了交通部大廈、華僑招待所、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最高法院、金陵大學等25處難民收容所。見下圖。

魏特琳負責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女難民工作（隻收留女性）。在南京大屠殺期間，她積極營救中國難民，保護了成千上萬的中國婦女和年青姑娘，這使得她們避免了被日軍送到軍隊慰安所和軍營而遭受日本士兵性奴役的危險。這位中文名叫”華群“的美國人被南京人親切地稱為“華小姐”，她成了全南京城裏中國人心目中的"活菩薩"、"觀音菩薩"。

在12/13至12/17日短短的幾天裏，設施條件僅僅能收留兩三百人的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就收留了近萬名女性難民。魏特琳承受的各種壓力是我們無法想象的；但這還不是最嚴重的。雖然設立了安全區，日本人可不接受，常常闖入學院裏搶奪年輕女子並強奸殺戮。當魏特琳看到阻止時，被日軍用刺刀恐嚇並打嘴巴。

魏特琳的勇氣，以及美日還沒有正式宣戰的情況，使日軍不敢在學院太過猖獗，從而保護了很多的中國婦女。我的外婆也在其中。母親講過，當時外婆也躲進了女子學院，幾個星期不敢回家。後來，把臉抹上灰，晚上才敢偷偷逃回新街口附近的家。

在救助中國人的同時，她還每天寫日記以記下日軍的暴行和自己的感受。

12月9日：’In my wrath, I wished I had the power to smite them for their dastardly work. How ashamed women of Japan would be if they knew these tales of horror’（我已怒不可遏了，我希望可以得到無比的力量狠揍那些做出如此殘忍的事的人。如果日本的女人們知道她們父兄丈夫的恐怖的行為，她們會覺得多麽的羞恥呀！）

12月17：’The morning spent either at gate or running from South Hill to one of the dormitories or front gate, wherever a group of Japanese was reported to be. One or two such trips were made both during breakfast and dinner today. No meal for days without a servant coming [to say,]“Miss Vautrin, three soldiers now in science building or …”’ （早上的時間都花在後門或從南坡跑向宿舍或前門等隻要有日本軍人出現的地方了。今天早餐和晚飯時各有一到兩次這樣的事情。沒有一次我可以完整地吃完飯，往往剛拿起碗筷，侍者就跑過來說：“魏特琳小姐，三個日本軍人出現在科學館或者,,,”）

她的日記如今被耶魯大學收藏：http://divinity-adhoc.library.yale.edu/Nanking/Vautrin.pdf

長時間的精神高度緊張和體力付出，讓魏特琳精疲力竭，幾近崩潰。但她還是堅持著，因為她知道，沒有了她的保護，那些無助的姐妹們就將麵臨悲慘的命運。她的那顆菩薩心腸支撐著她，從37年到40年，直到最後的一擊。

1940年四月的汪偽報紙《紫金山晚報》上登了一篇文章，指責魏特琳在37年平安夜出賣100名中國婦女給日軍。事實上，日軍早把金陵女大當成了妓院，安全區根本約束不了他們。在平安夜，日軍要求從一萬難民中挑出100名妓女為日軍服務。魏特琳據理力爭，但實在沒有太多用。最後，隻好讓日軍必須“許諾不會抓走良家婦女，並且要讓姑娘們自願”。（這其實是嚴歌苓《金陵十三釵》小說的原型）

這其實是權衡之舉，否則日軍將禍害整個難民區。但當丹尼森夫人（金女大實際負責人）看到報道後，十分憤怒，不聽明妮·魏特琳的一切解釋。幾天後，魏特琳遞交了辭職報告。她患上了嚴重的精神抑鬱症，不久回國。

1941年5月14日，也就是她離開中國整整一周年的日子（1940年5月14日她離開中國回美），她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死在了印第安納州一間普通公寓裏，年僅55歲。也許她想用這一行動告訴人們在她離開中國的那一天，魏特琳其實就已經死了。

帶著極度疲憊的心身，對日軍殘暴的行徑的極度憤恨，以及同事不理解的悲傷，魏特琳選擇了離世而去。

但她對中國人民的愛永遠留在了人間，特別是留在了南京人民的心裏。

在她自殺前不久的日記上，她這樣寫著：“Had I ten perfect lives, I would give them all to China.”（如果有十次生命，我將把它們全部奉獻給中國）

我和太太在魏特琳墓前靜靜地站著。白雪給墓地更增加了有一份的寧靜，仿佛不忍打擾到這裏安歇的人們。麵對此情此景，再想到八十年前今天南京人民所經受的比煉獄還恐怖和悲慘的一切，魏特琳女士所經受的一切，我們的眼角不禁流下淚來。

我們可憐的受難同胞們，你們在天堂好好安息吧；魏特琳女士，謝謝你的救助和對中國人的愛，明年，我們還會來看你；那些野獸們和那些至今還不承認他們祖輩野獸行徑的人們，我們永遠不會忘記80年前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