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韋帥望之大隱於市二十八,兩個世界
(2008-08-29 09:18:21)
下一個
帥望點點頭:“你說的沒錯。”
是的,他想的太多。他應該認為生死有命,既然黑狼都沒有死,冬晨也不一定死。反正他上場之初沒有殺死冬晨的想法,至於比武中,他萬一被冬晨打得節節敗退,甚至受傷見血之後,他是不是會失去控製,殺氣暴漲,那不是他的問題,那是對手應該恐懼的問題。這才是一個男人的態度。
帥望微笑,那麽,如果他真的失手殺掉冬晨呢?冬晨不是對手,是他的朋友,是他師父的兒子,是師娘的兒子。
帥望微笑:“比武,我已經證明我很不錯了,我不用再證明我天下第一。至於得到白劍之後的事,得了隻會更麻煩。”——這基本是一個小老頭的態度。
桑成道:“無論如何,就算你選擇退縮,冷蘭不該這樣做!小白,你要是用這種方法幫帥望,我也會鄙視你的。”
白逸兒彈彈劍:“我不差你一雙眼睛,你仰慕的目光也不能給我增加啥,韋帥望的安危顯然重要得多,你有更好的方法,你可以幫給看,你沒更好的辦法,恕我不陪你袖手旁觀。我這手功夫本來也沒想過普渡眾生,幫幫自己幫幫朋友,如此而矣。”笑:“白劍!那個黑狼真不給麵子啊,我是很想打一仗的!學了功夫就是用來打仗的嘛!”
帥望忍不住問:“難為你這些年沒把功夫荒廢掉,告訴我,你的動力是啥?”
白逸兒咬牙切齒地:“我要把冷惡抓住,讓他嚐嚐我的厲害!”
我不要他當小玩意兒,我也不是他那些無數女人中的一個,我要他欣賞我佩服我愛我!我要先成為一個同他平等的人,再同他平等地好好聊聊!
帥望被噎到:“怎麽嚐?”
逸兒附耳過來,小聲:“強暴他!”
韋帥望的表情象是被一堆狗屎拍到臉上:“嘎,你……你好象缺乏作案工具!”
白逸兒笑眯眯地:“人類區別於動物就是會製造與使用工具……”
帥望忍笑,越來越淫邪了……
桑成莫名其妙:“你們在說什麽工具?”
兩個純潔寶寶同時道:“前麵是誰?”
“黑英小朋友。”
誰會回答你這種問題啊桑大哥。
黑英站在路邊,看起來是給大隊人馬讓路。
帥望迎過去:“你哥哥還好嗎?”
黑英微笑:“大夫去看過,他很好。我們要回去了,我過來向韋大哥辭行。謝謝韋大哥照顧我們。”
帥望愣下:“這麽快?不用養傷嗎?”
黑英垂下眼睛:“回去晚了,師父會生氣。”
帥望笑:“令師脾氣變壞了?他原來挺溫文的。”
黑英抬起眼睛看韋帥望一眼,又低下頭:“是嘛。”聲音低微,是嗎?溫文?想到溫文個詞,內心不是恐懼,而寒冷。
帥望道:“那麽,我們後會有期,希望能早再看到你。”
黑英笑笑,笑容慘淡:“我也希望,能再見到你。”
他的目光夢遊般地浮動,最後落在逸兒的白劍上,愣愣地盯著,盯得白逸兒瞪起眼睛:“喂,你是哥送我的,要不回去!”
黑英一驚,收回目光,盯住白逸兒的臉,半晌:“你也不是,不是很珍惜,是不是?”
逸兒不知為什麽覺得有理虧:“如果他想要,可以過來搶。”
黑英臉色灰敗地:“我隻是希望你知道,這把劍,比他的生命還重要,請你,請你,不要當著他的麵,把劍亂扔。”
黑英低下頭:“告辭。”
白逸兒駭異地:“他這是什麽意思?這小孩兒咋麽陰森呢?你看他的表情,象隻鬼!”
帥望沉默了,上次見到黑英可不是這樣,那時黑狼病得快死了,黑英也不是這樣的表情。白劍,對姓黑的來,真的很重吧?會有多重要?象黑英的那樣,比生命還重要?
想起來溫文的冷玉,當年如何對失去功夫的冷蕭,如何在危險時,讓桑成把嬰兒放到地上,那個人,象一條毒蛇。
黑狼會遇到什麽?
冬晨聽到聲音,出門相迎,首先看到的,是白劍不在韋帥望身上,他愣住。
然後臉色黯然了。
帥望笑了:“老子跟你一樣有尊嚴。”
冬晨責備:“你不該這樣,你應得的。”默然,過去擁抱一下,輕聲:“師姐說,你替她頂罪。”
帥望笑:“她沒告訴你,我說的是實話嗎?”
冬晨苦笑:“你們……”無奈,三二句話,就替我決定了我的事。
帥望問:“冷蘭傷勢怎麽樣了?”
冬晨道:“外傷,冷良過來幾次,留了一堆藥,不過師姐不太想見人。”
帥望點頭,明白:“我們外麵坐會兒就走。”
離‘家’近了,黑狼聽到越來越重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當然不是因為驚喜。
黑狼站住,回頭,看著黑英驚恐的眼睛,那孩子臉色慘白,瑟瑟發抖,呼吸急促。
黑狼叫他:“過來。”
黑英已經熱淚盈眶。
黑狼道:“不許哭,深呼吸。”
黑英深呼吸,一點一點硬吞下他的驚恐。
黑狼輕聲:“堅強一點,不管遇到什麽,記著,會過去的!”
黑英隻是瞪著他,不再開口。
黑狼沉默一會兒:“我答應過會帶你去冷家。我很抱歉。”他轉身,向家門走去。
黑英站在那兒瑟瑟發抖,他說的太多了,他從不說這麽多的話,他說的太多,他……
冷玉接過黑劍,微笑:“黑劍也不錯。”
看看:“畢竟今年高手雲集,輸在姓韋的小兔崽子手裏也很正常,不是功夫輸給他,也會是別的什麽輸給他。”微笑:“其實,就算是第三名,我也能接受,但是,你怎麽會輸給姓白的小丫頭?我記得白劍一直是咱冷家人的,不是姓冷的,也是姓冷的弟子,幾時輪到姓白的?”
黑狼跪在地上,微微鬆口氣。但是他一貫沉默,既然冷玉的口氣隻是發個感概,他就沒有回答。
冷玉笑:“我問你話呢,你是怎麽輸的?”
黑狼剛要開口,聽到風聲,他咬緊牙,閉上眼睛。閉著眼睛,依舊看到金光一閃。黑狼倒在地上,不,不痛,隻是木木的,他試圖睜開眼睛,紅色的液體立刻模糊了他的視線。
流血了,他不知道哪兒流血,不知道傷多重,隻看到黑劍連著劍鞘又打下來,墨黑一體的劍上,沾著血。他閉上眼睛,不敢擋也不敢躲
臉上又挨了一下,嘴裏充滿腥鹹的液體,除了血,嘴裏還一多些別的東西。
不管是什麽,他不會吐出去。沒有人會看到你傷重所以停手,隻會覺得,呀,你吐的是什麽?真有趣,再吐一口我看看。如果你的痛苦有娛樂性,那麽,你的痛苦就沒有停止的可能。
疼痛襲來時,他本能地想咬緊牙,原本麻木的嘴裏卻傳來讓他幾乎昏厥的劇痛。黑狼黯然,我的牙齒。
冷玉輕聲:“不想說話?我打爛你的嘴!”笑:“還有什麽功能 是你不需要的?爬起來,不然我打碎你全身的骨頭。”
黑狼支起身子,旋地轉,他聲不吭地爬起來,重又跪好。
冷玉道:“就算輸給那個小白,也是可以原諒的。竟然沒跟動手,竟然站在那兒讓在胸前劃道口子。”
冷玉笑:“平時的訓練不夠嚴格,讓覺得那孩兒笑,可以傾的城?”冷玉微笑。
黑英不敢閉上眼睛,也不敢看,他的目光沒有焦,可是人影閃動,模糊的色塊閃來閃去,紅色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他瞪大眼睛,不敢出聲,瞪大的眼睛裏慢慢積滿淚水,無聲地滾下來。
在無窮無盡的抽打聲中,在眼前紛亂的人影閃動中,黑英的靈魂,靜靜地離開個可怕的地方。
他重回到去冷家的路上,沒有別的師兄弟,沒有疼痛沒有侮辱,隻有沉默的他知道會保護他的夥伴。
黑狼不愛話,對他也不是很耐心,但是黑英確切知道個人不會傷害他,而且會保護他。那是他生命中最安逸快樂的時光吧。
黑英能嗅到外麵空氣的味道。
有一股青草與塵土混和的味道。
甚至在色剛亮時,有一股露珠的潮濕的味道。
外麵的人,過得很安然自在。美麗少女的回眸一笑,牧童的柳笛那麽俏皮,行人的談笑……
黑英臉上帶一個恍惚的微笑,真希望一切都還沒有結束,如果黑狼得了第一名,他就可以留在冷家,他答應帶著黑英。
冷家的人,都那麽和氣。
受傷時,就算是仇敵時,他們都會救治。
冷家不是堂,在黑英眼裏,卻已經是夢想之地。
黑英靜靜地想,還有四年,我才能去。四年——象沒有盡頭的黑暗的海,我一個人,看不到終點,孤立無援的四年。
黑英再沒有想過黑狼。
如果他想活下去,他就不能想。
如果他想了,他會寧可去死也不要忍受那種心痛與恐懼。
黑英的靈魂不在這裏,他還在路上,去冷家的路上,從冷家回來的路上,他可以聽不到看不到,甚至聞不到空氣中越來越濃的血腥味。
每個人都有自己活下去的方式,黑狼是狠與忍,別人有的是忍耐,有的是凶殘,有的是爾詐,黑英,隻有一個辦法,他會逃離現場。在這個殘暴的世界,純真可愛的黑英如何活下去?他有個自由的靈魂,可以隨時逃到另外一個世界。
黑英不知道整件事是如何結束的,有人開始離開,他就靜靜地離開了。他知道他是懦夫,他知道因為他是懦夫,所以他還活著。
他默默地離開,默默地去吃了晚飯,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關緊窗子,替他兄弟放好床鋪,然後,他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堵住耳朵,縮成一團,開始發抖。
大腦一片空白,隻是發抖。
半夜的時候,黑英被慘叫聲驚醒,他本能叫一聲:“哥哥。”沒人回答他。
然後那含糊的,嘶啞的慘叫聲,隱隱約約能聽出,是黑狼的聲音。
含糊不清的,求饒聲。
黑英瞪著眼睛,看著看不見的黑暗。
他從沒聽過黑狼的求饒聲。
他甚至沒聽過黑狼的慘叫聲。
他想,我應該出去看看。
他沒動。
他想,我應該去殺了他。
他不敢。
他想,求求你,不要再出聲,求求你,不要再求生,求你,放棄吧!求求你,快一點安靜下來,快點死吧。
慘叫聲,快要把他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