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韋帥望之大隱於市 二十九 月圓之夜
(2008-08-31 21:57:28)
下一個
仲秋節,月色絕美,天氣涼爽。
冷秋的徒弟徒孫跪了一排,冷秋笑道:“桑成去幫平兒打個下手吧。”
桑成忙答應,起身而去。
剩下的人,冷秋笑道:“月色不錯,是吧。”
誰敢回答錯呢,帥望看看韋行看看韓青,笑:“師爺生我氣,我去拿鞭子來給師爺出氣好不好?”
冷秋搖頭:“月色這麽好,誰敢擾我的興,我直接砍他腦袋,要鞭子做什麽?”
韓青瞪帥望一眼,你別找事,跪一夜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非再弄出點故事來給你師爺下菜?
帥望笑,不是,我隻是不想連累你們。
韓青白他一眼,唔,你覺得我們坐下喝酒賞月,順便看著你被抽得血淋淋的會好過些?
所以,韋行韓青與韋帥望直挺挺跪著,桑成一邊幫平兒跑腿一邊發現,好象得到赦免的隻有他,他站在邊上,愣了一會兒,不知道該陪著一起跪,還是上前去求求情。
平兒微笑,招招手:“師爺同你師父師伯鬧著玩呢,你別去摻和。”所以,桑成就那麽跟在平兒身邊忙了一個時辰,然後,發現師爺同師父的玩笑還沒開完。
這是啥玩笑啊?桑成用眼睛尋找平兒,姐姐,是不是你理解錯了?
不等他遲疑完,冷秋已經轉身去了書房。
桑成慢慢蹭到韋帥望身邊:“怎麽了?”
帥望笑:“我去問問。”站起身奔冷秋書房而去。
韓青低喝:“韋帥望!”
韋行起身要去把帥望攔下來,先被韓青攔下,韓青歎氣:“你別去,師父挺多給他幾鞭子。”師父對咱們才下得去手呢,對孫子輩的,客氣多了。
冷秋抬頭看到韋帥望,一點不吃驚,心裏倒好笑,好小子,我看你有什麽花樣玩。
帥望走到冷秋麵,跪下:“對不起,師爺。”
冷秋看他一會兒:“這話,是為哪件事?”心裏不安,沒有什麽新事跡吧?
帥望道:“我害師叔挨打了,我本來應該躲開,我一發現她有那個企圖,就應該跑得遠遠的。”
冷秋看韋帥望一眼,點點頭,也許。
帥望道:“我也應該接了白劍,為了我自己的意氣,讓師爺為難。”
冷秋倒笑了:“聽你說話,真覺得你是個明白人。”
帥望笑道:“被師爺寵壞了吧,要是師爺也象教訓師父一樣教訓我,我自然就不敢放肆了。”
冷秋微微歎息,對,你知道就好。
笑:“你不是想說兩句對不起,就算了吧?”
帥望笑了:“不是,我是來說對不起的,不是要算了。”笑:“我不想當著我爹的麵說,還有,其實,我不介意跪一夜甚至更長時間,但是,我不希望你獨自一個人,——過仲秋,我們,都在外麵等你。”
冷秋微笑,看帥望出去,帥望在門口回頭,笑:“我知道你會原諒我的。”
冷秋看看外麵的黃色的大月亮,微微歎口氣,再晚就錯過好時光了,冷秋微笑,他們都在外麵等我。這句話讓他心裏暖暖的。
他的玩笑也開得差不多了,冷秋叫一聲:“平兒。”
平兒進來,冷秋道:“擺酒吧。”
平兒欣然:“是。”
韋行與韓青看著周圍擺了酒席,然後平兒過來:“秋爺請大家入席。”
韋行愣了,啊?
然後不是高興躲過一劫,而是氣憤,什麽?那臭小子進去巧言令色幾句,居然就好使了?他說了什麽?
你這老狗是什麽意思?原來你也不是言出必行,說一不二啊!那你以前對我們,又算怎麽回事?誰敢說情,一起開揍,開口哀求,懲罰加倍。不患寡而患不均,為人冷酷不要緊,竟然還偏心,真讓兩個弟子吐血。
韓青笑,拍拍帥望肩:“臭小子,你進去說什麽了?”
帥望道:“道歉認錯唄。”
韋行氣:“呸,道歉認錯好使?光你會道歉認錯啊?!”
韓青笑:“你又沒試過……”
韋行瞪著他,想了半天,硬沒想起來自己什麽時候說過我錯了三個字。心裏氣得,啊?說我錯了就可以免打嗎?難道我多吃那麽多苦就是因為不肯說這三個字?
心裏一個小小的聲音,哼,死也不說。
韋行道:“我沒試過,可是你有啊。”
韓青道:“唔,不過那都不是給師父沒麵子那麽簡單的事。”
韋行忍不住笑:“而且堅決不改,活該被打死。”我兒子還是比你小時乖巧點。
韋帥望笑嘻嘻地坐下,聽兩位大人吵嘴總是很有趣,一聽他們說話,就讓人欣慰:天底下難纏的孩子不止他一個。
韓青剛坐下,納蘭帶著冷蘭冬晨進門,韓青驚喜:“你們怎麽過來?”
納蘭揚揚眉:“不是你?”然後笑:“那得多謝你師父啦。”
韓青拍拍她:“我師父哪會……”笑,哪會讓你帶冷蘭來,當然冬晨也是不受歡迎的,但是冷蘭是絕不可能被邀請的,因為冷秋會覺得這象……示弱,或者道歉或者求和。
然後門人來報,冷思安長老攜子前來拜訪,韓青倒吸一口氣,急步走進冷秋的書房:“師父,冷思安來了。”
冷秋奇怪:“他來幹什麽?”
韓青的汗下來:“糟糕。師父,別生氣,這事,是件好事,帥望救了冷平,冷思安會願意向咱們示好的。”
冷秋看著他:“你的意思,是你沒請他,我也沒請他,可他也不是自己過來感謝我的?”想了想:“你的意思是,韋帥望壓根沒打算跪一夜,他以我們的名義請了一堆人……”
韓青道:“師父,請息怒。”
冷秋溫文爾雅地笑:“如果你不跑來告訴我,我會失態的。”笑:“現在,我們還是出去迎接冷家長老吧,對了,韓青,你說麵壁半年,是不是短了點?”
韓青咬牙切齒地:“應該把他關到吸血蝙蝠洞裏,每隔一個月就拎出來抽他二百鞭子。”
冷秋笑:“準卿所奏。”
韓青無奈地,給冷秋一個哀求的目光,饒了他吧。
冷秋看到納蘭,心裏歎氣,我就當是我請的吧:“白老板,蓬蓽生輝啊。”
納蘭笑:“叼擾了。”回頭:“蘭兒,冬晨,給掌門磕頭問好。”
冷蘭垂著眼睛,跟冬晨一起見禮。
冷秋點點頭,說聲:“好,去坐吧。”向納蘭道:“有客人道,恕我失禮了。”
納蘭笑道:“我找平兒去,你忙你的。”
冷秋迎到中門,冷思安還是不緊不慢地,微笑:“冒昧了。大好佳節,過來討口酒喝。”
冷秋微笑:“想不到還能等到你上門的這一天。”
冷思安笑笑:“思安性情懶散,仗著掌門大人有容人之量,輕慢失禮,掌門恕罪。”
冷秋抬手:“裏麵坐。”心裏歎息,韋帥望,你這個冒失鬼,不過,我確實等這小子,等我的族人很久了。
冷秋待要叫眾人過來見禮,冷思安道:“別搞那麽正式,讓我偷偷地進去吧。”
冷秋一笑,落後幾步,心想,這小子倒是滄海桑田過眼,他懶散依舊。
冷思安一見韋帥望,立刻笑道:“小子,你怎麽站著呢?過來給我磕頭。”
韋帥望跑過來:“噓噓,別害我啊!”
冷思安笑道:“快跪下,不然我告訴你師爺。”
帥望笑,小聲:“你怎麽這麽缺啊,整人有癮是吧?”跪下:“帥望拜見冷家長老。”
冷平在他爹身後,拉拉衣角:“爹!”人家救了我的命啊,你這人怎麽這麽沒正形啊!
冷思安俯身伸手,大聲道:“免禮,請起。”小聲說:“氣氣你爹,讓他囂張。”
韋帥望無語望天:“你害死我吧你!”你氣他,他會拿我出氣啊。
冷思安笑道:“你讓我來救你的命,結果你一點事沒有,這不是耍我嘛!”
帥望笑著爬起來:“我道歉認錯差點沒自打嘴巴,剛從地上爬起來,你就進來了……”
冷思安一邊過去同韓青打招呼,一邊笑:“那就是你不對了,你應該等我來的,讓我白跑一趟,一定得付票價。”
冷思安走到韓青身邊,正要說什麽,正趕上納蘭回頭,冷思安不由自主發出輕輕“啊!”的一聲,然後驚悟自己出糗了,隻得笑問:“這位……”
納蘭回身,細看,半晌:“你是思安吧?剪我頭發的那個小子!”笑。
冷思安目瞪口呆:“真是你!你不是,你不是……”
納蘭微笑:“我後來被人救了。”
冷思安凝眸良久:“聽說你的死訊,我難過很久。”
冷秋遠遠地:“納蘭是我徒弟的老婆了,你小子少纏著她,快給我滾過來喝酒。”
冷思安這才嗬一聲,看了韓青一眼,笑:“知道你有好歸宿,真讓人欣慰,韓掌門是我輩人中最傑出的一個。”
納蘭微笑:“多謝。”
冷思安轉身而去,韋帥望呆呆地:“師娘,他暗戀你?”
納蘭笑:“也許,不過上次見他,他才十幾歲。”
帥望唔了一聲:“十歲已經知道愛美女了。”
納蘭笑:“你夫子自道。”
韋帥望臉紅:“呸。”
納蘭笑:“快說,是哪一個?”
韋帥望嗖地消失掉。
冷思安倒酒:“我自罰三杯,”一指冷秋:“然後輪到你。”
冷秋微笑:“來晚了,理當罰酒。”
冷思安三杯飲盡,倒酒,輪著敬了一圈,到韋帥望,笑,向冷秋道:“這小子是個和稀泥的,看著沒啥用,虧了有他,磚頭瓦塊才沒散一地,為冷家所為,是冷家之幸,不能為冷家所用,應該立刻殺掉。”
韋帥望氣道:“靠,你這是啥話!”
韋行那邊已經重重一拍桌子,不過他想站起來發話時,冷秋目光瞪過來,他怒目圓睜,硬是沒敢吭聲。
冷秋笑:“言之有理,剛聽你們不住咬耳朵,我還以為你們有私交呢。想不到你說出這麽大公無私的話。”
韋帥望哭笑不得:“長老,我差你一輩,你整我可不算好漢!”
冷思安向他眨眨眼,笑:“有私交我才整你,平常人哪入得了我的眼。”
韓青笑道:“上次師父受傷,帥望去請長老幫忙,想必是有什麽故事,所以彼此特別投緣。”冷思安這小子不管好心壞心,總之來得不夠安定團結。
冷秋也覺出來了,冷思安多少對當年的事,還有點芥蒂,但是,能來已經難得,他笑笑,轉個話題:“聽說冷卻想到你那兒幫忙,怎麽樣?我看那孩子辦事還認真。”
冷思安笑笑:“兩個長老互換子弟,有什麽意思,我正要說,讓我兒子跟著韓青,不知韓掌門,可否容允?”
韓青欠身:“長老不嫌棄,韓某自當傾囊相授。”
冷秋道:“你手下總得有人跑腿,有人選了嗎?”
冷思安道:“我要韋帥望。”
酒席上刹時一靜。
不等別人出聲,韋帥望已經回答:“我不去!”
冷思安咬牙切齒地轉過頭來:“小子,你敢駁我麵子?”
韋帥望笑道:“我今天給你麵子,以後你天天不給我麵子,我不去,死也不去,我要跟我爹去京城,我們早說好了的。”
韋行一口水就噴出來:“呃?”
冷思安大笑:“你爹的樣子可不象是跟你說好了!”
韋行一邊忍著咳嗽,一邊冷冷地:“韋帥望跟我去京城!”內心奇怪,這小子發燒了吧?跪下求他他都不去的啊!怪了。
韓青在一邊淡淡地:“你去京城可以,但是你要答應一件事,除非公主找你,你不許去找公主。”
帥望呃了一聲,把臉埋到飯碗裏,紅著臉,開始沒完沒了地扒魚刺。
冷思安氣,轉頭向冷秋道:“那我要冷冬晨,如果冷家長老這點麵子都沒有,就請掌門特別賞個麵子把他指派給我吧!”
冷秋看著韓青,更糟的選擇,是不是?韋帥望那小子還有點立場,歎氣,笑笑:“當然,沒問題,冬晨,以後跟長老好好學。”
冬晨起身:“多謝長老賞識,以後還請長老多多指教。”敬一杯酒,冷思安舉杯飲盡,笑:“ 不多擾你們了,我回去了。”
剩下的麵麵相覷,帥望不安:“我……”
韓青道:“不幹你事,喝你的酒。”
冷秋笑笑:“喝酒,喝酒,提前給韋帥望餞行。”
納蘭笑:“既然事情是掌門答應的,納蘭就討個人情,以後凡事,冷掌門指點著點兒冬晨。”
冷秋微笑:“輪不到我,你放心,有韓青呢。”
韓青道:“這位長老,舉止是疏狂些,但為人還好,你放心,他會好好教冬晨的。”內心不安,別教的太好……
帥望笑道:“以後有冬晨受的了,那長老屋裏,跟豬窩似的,人進去能給熏回來。”
冬晨笑笑:“有事弟子服其勞,我不象你那麽懶。”
帥望內心歎氣,是啊,我就是懶……其實這長老看起來人不錯。不過,關係太複雜,老子懶得去淌渾手,怎麽想得到他就盯上我們了,不是我,就是冬晨,把事情搞得更複雜了……
想起來:“逸兒呢?師父,她跟著你吧?”
韓青道:“當然,白劍是隨意選的,其他人才要雙方同意。”
帥望忍不住問:“那個黑狼呢?”
冷秋淡淡地:“這會兒應該已經被打死了吧。”
帥望愣住,半晌才道:“你說什麽?”
韓青怒叱:“吃你的飯,輪不到你來管閑事。”
帥望急道:“他為什麽會被打死?”
冷秋道:“黑狼就算想留在冷家,也沒人敢留他。”
帥望道:“師父你可以啊!”
韓青道:“我這裏人手已經很多了。”
帥望呆了一會兒:“所以,冷玉會……”轉過頭:“師爺,當年我師父要是沒得白劍,你會殺他嗎?”
冷秋道:“不會。不過,如果他比武時站那兒任人切割,我沒準就把他切成一塊塊送給他心甘情願的那個人當禮物。”
帥望再一次呆住,半晌:“冷玉怎麽會知道,也許,黑狼是覺得打不過……”
冷秋笑:“我不知道他怎麽會知道,我希望我知道,但是他一定會知道。”
帥望忽然覺得胃裏的飯粒好不堅硬。
黑英疲憊地倒在床上,門開,同門的黑離進來,把東西放床上。
黑英呆了一會兒,問:“你幹什麽?”
黑離道:“師父讓我搬到這兒。”
黑英忽然間開始發抖,黑離問:“你怎麽了?”
黑英低聲:“黑狼呢?他死了?”
黑離詫異地:“你不知道?他被扔到園子外麵,聽說一直昏迷不醒。”
黑英站起來:“他沒死?”
黑離道:“剛被扔出去時是沒死。
黑英再一次開始發抖。
黑離一半可憐一半鄙視地:“你不用怕成那樣,我知道他在哪兒,沒人守著他,你要看他,趁早去,說不定他還活著。”
黑英問:“他在哪兒?”
黑離道:“園外的小樹林裏,本來是扔在門外道上的,好象半夜他自己爬了幾步。”
黑英慢慢走進小樹林,月光下,他看到黑狼。
黑英慢慢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後發出壓抑的恐怖的被捂住的慘叫聲。
他彎下腰,用盡全身力氣,象咳嗽一樣顫抖著哭泣。
然後他顫抖著跌跌撞撞往回跑。
黑離已經躺在床上,他看到黑英撞開門,那小孩兒瘋了一樣撲到床上,把被子塞進嘴裏再蒙到頭上,無聲地用盡全身力氣地嚎叫,良久,四肢一鬆,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