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坡”及中緬邊境劃界問題的來龍去脈-兼回樓下Johnstock之論
(2009-04-28 16:4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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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坡”及中緬邊境劃界問題的來龍去脈
2007年05月15日 星期二 07:25 P.M.
http://hi.baidu.com/wmalx/blog/item/f4e386ddff870f355882dde1.html
“江心坡”指的是位於雲南高黎貢山以東的恩梅幵江及邁立幵江之間一個狹長地帶,北起西藏察隅縣,南到緬甸尖高山。不過網上流傳的7萬平方公裏說,其實是指密支那以北的大部分緬北地區(台版中國地圖中,把它們都劃入中國版圖)。現在多屬緬甸克欽邦。而所謂“江心坡問題”,其實就是中緬邊界問題,確切的說,主要是北段邊界是如何勘定的。
所謂“中 共建國後,將江心坡割讓給緬甸”,和“中 共出賣外蒙”一樣,是國 民 黨逃至台灣後,通過重畫地圖造出來的把戲。不過不同於外蒙,江心坡問題(即中緬北段邊境劃界問題,為方便起見,雖然其實還包括江心坡以西的緬北地區,但以下一律簡稱為“江心坡問題”。)曆史經過比外蒙問題更複雜,資料來源更龐雜。所以,恐怕了解真相的人更少一些(老實說,我直到年把前,也一直無法完全理清定界的整個經過)。所以這裏,我把我收集整理到的資料貼出來,供大家參考,請大家自己判斷(當然,我也會自己的結論)。由於“江心坡”問題其實就是中緬邊界問題的一部分,所以,一並分析。歡迎大家討論,但請有理有據,不要僅僅以屁股決定腦袋的資態跑進來。這裏先要聲明,以下文中資料,多由艦船知識論壇中“長角的山羊”、“sirfrancischow25……29”、“ Eliter”等網友提供,特此對他們表示感謝。
認為江心坡屬於中國的固有領土的主要根據,是江心坡地區的原主要土司,比如孟養、裏麻等地土司(孟養土司的管轄地還要越過江心坡以西)曾受過明、清兩代王朝冊封。說起來,土司製度確實是中國控製邊遠少數民族的一種政治手段,絕大多數原冊封的土司領土,後來都成為了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我們也要看到,中國曆史上冊封的藩屬地域極其廣大,認為所有接受過中國冊封,向中國皇帝名義上稱臣的地區,都是中國的固有領土,顯然是既不現實也不客觀的。
大家都知道,中國在近代以前,四至邊界一向多是模糊不清的,而在很多邊遠少數民族地區,如西南,統治方式又多是采取流官製度加以“羈縻”,更加劇了固有領土確切範圍的模糊程度,往往隻有一條所謂的“習慣線”。而這種“習慣線”又主要取決於當地的土司、頭人與中原王朝的親密、認同或者說同化程度。一般來說,離開中原王朝直接統治區域越遠,文化認同性越少的勢力,其獨立性就越強,與中國的聯係就越淡漠(包括中國自身對其的重視程度)。有的遙遠地區的流官在當時究竟是屬於“內藩”還是“外藩”,本身就是大可置疑的。而具體到中緬邊界地區,情況就更為複雜。
中緬邊境地區,數百年來一直有著大小不一的爭奪戰。明代開設三宣六慰,1531年(明嘉靖十年)緬甸東籲王朝建立,逐步統一緬甸,並不斷進攻明朝所屬的土司。人民出版社《世界通史》載:“緬甸(東籲王朝)統一的最後完成,是在莽應龍統治時期(1551-1581年)。莽應龍先於1555年占領阿瓦,1556至1557年建有征服了北部撣族諸小國,東部國境到達泰國境內。經過三次戰役,先後占領【孟養】、孟拱、蠻莫、孟密、伽沙、猛別等地。。。。。。”
《明史》中的記載如下:
萬曆元年,緬兵至隴川,入之。嶽鳳遂盡殺士寧妻子族屬,受緬偽命,據隴川為宣撫。乃與罕拔、思哲盟,必下孟密,奉瑞體以拒中國。偽為錦囊象函貝葉緬文,稱西南金樓白象主莽噠喇弄王書報天皇帝,書中嫚辭無狀。罕拔又為緬招幹崖土舍刀怕文,許代其兄職。怕文拒之,與戰。適應裏率眾二十萬分戍隴、幹間,以其兵驟臨之,怕文潰奔永昌。遂取幹崖印,付罕拔妹,以女官攝宣撫,召盞達副使刀思管、雷弄經曆廖元相佐之,同守幹崖,以防中國。於是木邦、蠻莫、隴川、幹崖諸蠻,悉附緬,獨孟養未下。
金騰副使許天琦遣指揮侯度持檄撫諭孟養。思個受檄,益拒緬。緬大發兵攻之,思個告急。會天琦卒,署事羅汝芳犒思個使,令先歸待援,遂調兵至騰越。個聞援兵至,喜,令土目馬祿喇送等領兵萬餘,絕緬糧道,且導大兵伏戛撒誘緬兵深入。個率蠻卒衝其前,而約援兵自隴川尾擊之。緬兵既敗,糧又絕,屠象馬以食,瑞體窘甚。會有陳於巡撫王凝,言生事不便者,凝馳使止援軍。汝芳聞檄退,思個待援不至。嶽鳳偵知之,集隴川兵二千兼程進,導瑞體由間道遁去。思個追擊之,緬兵大敗,當是時幾獲瑞體。
六年,廷議遣使至孟養,俾思個還所俘緬兵象,並賚以金帛,好言慰諭之。瑞體不謝。七年,永昌千戶辛鳳奉使買象於孟密,思忠執鳳送緬,緬遣回。是年,緬複攻孟養,報戛撒之怨。思個以無援敗,將走騰越,中途為其下所執,送瑞體,殺之,盡並孟養地。八年,巡撫饒仁侃遣人招緬,緬不應。。。。。。
近代以前,清朝與緬甸發生過兩次大規模戰爭。第一次是為了消滅逃入緬甸的南明殘餘力量。結果就是緬甸將南明永曆帝交給清軍,李定國病死,南明在緬境內的最後殘餘力量瓦解。清軍達到目的即返回雲南,隨後清廷與西南清軍主將吳三桂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內部權力鬥爭上,由於此次戰爭目的本身不在緬甸,所以對於邊境沒有多大影響。第二次是在乾隆年間,(《還珠格格》、《乾隆王朝》裏都提到過這次戰爭,不過現實中沒有那麽多美女倩男,嗬嗬),清軍再次擊敗緬甸(至少在戰略上,緬甸不想打下去了),緬向清廷臣服,成為中國的外藩(這導致英緬第三次戰爭後,緬本部全境淪為英殖民地,但正式的吞並條約居然是在中英之間簽署的)。由於當時的條件,緬北地區對於清朝既過於遙遠,又沒有多少經濟和戰略價值,所以清軍“將木邦蠻莫孟拱【孟養】諸部人口,還付緬甸”,立即退兵,未在當地設立行政管轄。甚至,原來轄製江心坡的土司所在的裏麻,在明代尚被稱為“裏麻司”,而在清代則已被稱為“裏麻”,一字之差,卻反映了在清代,這裏甚至已經不是中國名義上的行政管轄範圍。但是,由於整個緬甸在名義上也都是中國的屬藩,這些當地土司往往也同時接受清廷的冊封,有點象是一仆二主,不過實際上,兩方麵都指揮不動他們。
19世紀中葉英國殖民者進入緬甸,逐漸向北推進,1885年英國全部吞並緬甸本部,與中國直接接壤。原來模糊的習慣線,成了有利於英人不斷侵吞的格局。為了解決這一問題,中國一直希望與英國完成劃界。(大家可以去找一張1886年英國人對中緬地區的區劃地圖。不好意思,我的圖找不到了。在當時英國人眼裏,不但江心坡被標為不受他國統治的部族,而且把怒江上遊地區也標為不受他國統治的部族,也就是今天的貢山獨龍族怒族自治縣全部和迪慶藏族自治州的一部分,可以說金沙江上遊以西地區全被劃出中國,就連片馬也被劃出中國。當然,我們也可以認為,那是中國的屬地,不過,在那個中國現代版圖形成的最關鍵時期,中國的國勢處於最衰弱的時候,能保住認同感較強的地區已經很不錯了,根本無力與英國爭奪這些事實上獨立、半獨立的部族)。
經過1894年中英倫敦條約、1897年續議緬甸條約兩次訂約,1898、1899年勘界,中英劃定了北段自尖高山向南至南定河、南段自南卡江至瀾滄江的兩段邊界;中緬(英)南段邊界大走向基本定型。當然,總的來說,在這兩次劃界中是中國吃了虧,但是,在當時條件下,不定約,隻會給英國人不斷入侵蠶食製造機會,事實上,英國人後來的做法完全證實了這一推測。由於邊界條約條文對於阿佤山區的規定有模糊之處,英軍就於1934年進攻班洪、班老地區,以求造成既成事實。遭到了當地佤族土司的抵抗,就是近代史上“班洪事件”。1941年,英國借中國抗戰處境艱難,對英緬控製的滇緬公路有著很大仰賴的時機,以關閉公路的威脅為施壓手段,於1941年6月18日通過政府換文形式,在阿佤地區劃定對其有利的邊界線,將部分班老、班洪地區劃給緬甸,史稱“1941年線”。
南段邊界還有一件大事,就是“南坎問題”,“南坎問題”是指位於南畹河和瑞麗江匯合處的猛卯三角地區的歸屬,又名南畹三角地區,麵積約二百五十平方公裏。猛卯三角地區主權原來屬於中國,這一點沒有疑問。但在1894年前(即第一次中(英)緬邊界劃分),英國人就已經強行修築了從八莫到南坎的公路。到1897年,中英兩國再次簽訂有關中緬邊界條約的時候,英國以“永租”的名義取得了對中國的這塊領土的管轄權。這個“永租”的爛賬及阿瓦地區班老、班洪問題怎麽解決的,我留在後麵再說。回過頭來看中緬北段邊界。
中緬北段邊界,原來就相比南段邊界更加模糊,因為那裏的地理氣候條件更加險惡,當地部族勢力的民族、文化特殊性,及建築於其上的政治實際獨立性也更加明顯。中(英)緬之間一直沒有對此地段訂立過有正式約束力的條約,但也不是沒有過討論。事實上,清朝時就進行過多次劃界的努力,隻是由於英國人胃口越來越大,一直沒有定界。但即使從對這些最初劃界討論的考察中,也沒有見到有江心坡地區確鑿無疑的屬於中國的證據,有國民政府版的的《片馬國界圖》為證(因該圖用五條線描述尖高山以北邊界變化,也稱清英劃界五線圖)(附圖342),從圖上可以看出:
1、外部原案界(是指清外交部的界線) :這條線可以看作清代中國在當地的最初控製線,此線沿恩梅開江和恩梅開江東岸北上,江心坡根本就不在界內。
2、光緒26年(1900年)所指小江邊界:此線為清政府提出,已經在恩梅開江很遠的東麵。隻是在北端沿一條叫“小江”的恩梅開江支流,通到恩梅開江。
3、光緒28年(1902年)清政府使節薛福成和英國方麵簽訂界,這一條邊界和小江界差別不大。
4、光緒31年(1905年)勘定線:清政府騰越關道石韶鴻和英國駐騰越領事列敦共同勘定的邊界,但這條線已經遠在薛福成線以東。
5、宣統2年(1910年)英方指定界:此線是由英國駐騰越領事列敦的提出的,以當時中英的實際控製為準,大致以高黎貢山為界,片馬地區被置於英方地區。
從此份“片馬五線圖”上看,清政府根本沒有主張將江心坡地區劃入中國境內,更不用說在江心坡以西原孟養土司控製區。1900年英軍占領了江心坡東南的片馬,表明英方的控製地區已經越過江心坡到達高黎貢山。高黎貢山構成了中英雙方的實際控製線。
不過,英國人沒有滿足,1911初,英軍再次入侵、占領片馬地區,製造了“片馬事件”,由於中國全國上下強烈抗議,英國不得不在照會中承認,片馬等地是中國領土,但卻仍然毫無道理的拒絕撤軍(估計是想再製造一個“永租”)。在當年這一係列的風起雲湧的對英抗議鬥爭中,也沒有提到過“江心坡”問題。
那麽,江心坡問題後來是怎麽出來的呢?真正大熱自然是在49年後某黨逃到小島上後鼓噪起來的,至於源起,某種程度上,是在報館裏畫出來的。請看圖350。
1、外國地圖上1877年中緬邊界,江心坡不在中國境內。
以下地圖都是中國自己出版:
2、1930年版中國地圖,江心坡也不在中國境內。(1930年前的中國自己的地圖資料,隻找到上麵的《片馬五線圖》,也不包括江心坡,不重複了。)
3、1934年第一版《申報地圖》,中國地圖出版史上的劃時代作品,奠定了其後30年中國地圖的基礎,但在這張地圖上江心坡竟然也不在中國境內。
4、1935年再版的《申報地圖》,已經開始把江心坡繪入界內,但暫時還沒敢把北邊的緬北重鎮葡萄地區繪入,所以在江心坡北部邊界竟然向東伸進一大塊。
5、1936年版的《申報地圖》,江心坡繪入界內,緬北重鎮葡萄也被繪入界內,邊界是江心坡以西的野人山(枯門嶺,現在的緬甸克欽山),野人山以西還沒被劃入界內。
6、1937年版的另一張地圖,邊界開始越過野人山以西,但還沒敢把胡康河穀劃入界內。
7、這是一張民國政府後來的標準圖,此圖出版於1947年,但這種邊界畫法其實出現在30年代抗戰期間,在這張圖上原本南北走向的邊界已經被改為東西走向,江心坡、野人山、胡康河穀都成了中國界內的地名,後來所謂的中共失土7萬平方公裏就是根據這張圖的標準推算的。(注:但我沒有找到證據證明,這張在當時是不是已經作為正式的官方地圖。希望有人能理清這個疑問。)
8、現在台灣所用的地圖,邊界和上圖相似,就是如今有人咒罵中 共賣國失土的“殺手鐧”。
9、新中國1952年版地圖,隻不過這張地圖的邊界沿用了舊中國的畫法。
10、1958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集》的地圖,該地圖集特別說明對外邊界暫時用申報1936年地圖的畫法,此圖其實和上麵第5項基本一致。
11、1960年《中緬邊界條約》以後中國地圖上的畫法,沿用至今。
說老實話,從感情上,我也更喜歡台版地圖。對於領土,我是覺得多多益善,來者不拒。能力爭的國土,當然應該力爭。不過,請問,樓上這種自己每隔幾年就自行變動一次的地圖,對國際上有說服力嗎?有約束力嗎?我看,如果拿這個出去當證據,不笑掉別人的大牙就不錯了。對於未定界地區的劃分,一般是看曆史上,(主要是指近代以來,否則一直翻曆史老賬,多數地區就會出現一大堆主人),誰對要求的地區進行過較長時期的實際管製,而且在管製期間,有沒有對此地區的官方爭議(注意,有沒有爭議,而且是官方爭議是極為重要的)。如果進行了管製而又沒有爭議,按照尊重曆史現實的通行原則,即使沒有正式定界,該地區一般也被承認為該國(實際管製國)的合法領土。從以上已經列舉的曆史資料看,江心坡及其以西的現緬北地區,不能說是中國的固有領土,但確實有成為中國潛在領土的可能。關鍵在於,在英國人於1920年代末實現對江心坡地區的有效管製之後的幾十年裏,中國是否采取過行動,使之至少成為有爭議領土呢?我們來看一看。
英國是於1927年實現了對江心坡地區的實際有效管製的,當時的民國政府很長時間內都沒有反應,直到1929年,才由雲南交涉署向英國駐滇總領事提出過抗議照會,稱「查江心坡一帶仍屬我國領土……」。好的,雖然晚了一些,但總算有了初步的動作。接下去,自然是應該繼續不斷的進行交涉,提出具體證據,使得江心坡至少成為一塊國際公認的國家間有爭議領土。但是,但是……,沒有了!除了這次抗議之外(英國人當然沒有理睬),隨後直到民國政府敗逃到台灣,我再沒有找到過民國政府為江心坡問題,與英緬交涉或發表正式公告的記錄。——(有種說法,1929年的抗議,本來目的是為了在當時與英國為首的國家談判取消領事裁判權等時,增加中方的籌碼。)——從上麵的地圖來看,就在這個唯一的抗議後的第二年,即1930年,中國出版的地圖上也沒有包括江心坡,而官方地圖(包括江心坡的),最早大概也要在1947年才出現(上圖350第7幅,尚存疑)。而在這期間,民國政府卻做出了幾樁舉動,為英緬對江心坡擁有權的合法性提供了國際法上的實際背書。
1942年9月,國軍上校團長謝晉升帶600人的隊伍進入江心坡建立怒江西北抗日基地,英國立刻提出抗議,蔣政府隨即密令其速從江心坡撤出。請注意,這是1942年9月!此時,日軍已經席卷緬甸,中英兩國已經於41年底簽署《中英共同防禦滇緬路協定》。這種情況下,英國仍然視緬北為禁臠,不容他人染指。而中國一接到抗議就撤軍的情況(沒有任何其它聲明),很容易被解釋是對英緬擁有江心坡主權的默認。
另一次是1944-45年,國軍在胡康穀地和三江以外擁兵近30萬,全是精銳之師。臘戍以北盡在中國軍隊實際控製之下,但在英國要求下,全數退入中國境內,以實際行動承認了英國在未定界上的權益,而且將片馬也重新讓給英軍!而此時的英國,已經麵臨著強大的殖民地獨立運動,內部允許緬甸獨立的意見日益高漲,而中國戰後國際地位大大提高,也不再如1941年那樣有受製於英國之處。這個千載難逢的修改國界的機會就這麽錯過,其間,甚至沒有發表一個“保持主權、等待談判”的聲明。這對於中國對江心坡主權要求的打擊是致命的。
最後是在1947年緬甸獨立時,英方向緬甸移交行包括江心坡和孟養在內的實際控製地區的行政權,對此當時作為中國中央政府的中華民國政府未提出異議,最後一次喪失了將上述領土確定為爭議土地的機會。
順便再說一下其間對猛卯三角地區(南坎)問題的處理。南坎是清廷所租,但國民政府幹的卻更丟臉。抗戰期間南坎被日軍占領,1945年1月15日,國民政府的遠征軍經過戰鬥從日軍手中收複了南坎,當時的中國在軍事實力上可以保持軍事占領,在法律上由於英國在1943年已經宣布放棄了對華“租借地”,中國也完全有依據收回南坎,但是想不到蔣介石卻主動退出,繼續把南坎送給英國“永租”,緬甸獨立後,蔣介石也沒有去要回南坎,反而用事實行為追認了“永租繼續有效”——每年收取租金1000盧比。
1949年後,共和國政府接手的就是這麽一個攤子——有爭議的領土都處在緬方的控製下。而且除了片馬地區,其它的地區,不是有條約為證;就是緬方(繼承英國)進行了長期有效管製,其間,中國不但沒有正式的要求交涉談判(僅有一次雲南地方政府的交涉),還多次在實際行動中,默認了英緬的主權地位。當然,在軍事上,中國絕對有力量打敗單獨的緬甸,強行占領江心坡及其它有爭議地區。可是且不說從當時的國際形勢和長遠的戰略利益出發,都要求中國不應該把緬甸樹為死敵。僅從國際法的有效性來說,這種沒有依據的純武力占領,時間再長,也很難被世界承認為合法領土(除非你是世界老大,或是能強迫對方簽署割地條約)。更何況,這塊土地,既與中國沒有太多的曆史、民族聯係,也沒有很大的經濟、戰略價值,根本不值得中國付出極其巨大的形象和戰略代價。
那麽,1960年的《中緬邊界條約》(即現在的中緬邊界線)究竟是如何劃界的呢?
南段(尖高山以南)基本保持了1841年線以來的走向,中國放棄了對南坎名義上的主權(永租,年租金1000盧比,與完全割讓沒有任何實質區別),但對於1941年線阿佤地區邊界線作相應修改,原被劃給了緬甸的班老、班洪地區重新歸屬中國。
北段,中國承認緬甸對江心坡的主權,雙方基本以高黎貢山脈分水嶺為界,但片馬地區歸還中國。
就是這麽回事。現在可以總結了。
江心坡地區曾經與中國有過一定的曆史聯係,如果,在近代形成明確的國家四至邊界期間,中國有力量、有行動,確實有將其納入版圖的可能性。但是,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沒有能做到這一點。進入民國以後,特別在抗戰期間及勝利之初,曾經又有過機會,改變原來的實際控製線,或者至少將其變為正式意義上的國家間有爭議領土。然而,可惜的是,也沒有。這使得,共和國建國之後,在法理上已經處於一種無可奈何的局麵,除非使用武力,否則不可能改變實際控製狀況。而即使使用武力,也難以改變法理上的劣勢,而因此引起的國家形象的破壞與戰略環境的惡化,代價卻是極其昂貴的。中國領導人做出了我認為是明智的決擇,放棄了本來就沒有多少理由與意義的空洞要求,最大可能的索回了部分領土,並且也與緬甸保持了良好的關係。
可以看到,雖然後來,中國有支持緬共遊擊隊等的舉動與東南亞傳統的恐華、反華思想等多種不利因素的影響,中緬之間的關係卻還一向不壞,這在東南亞國家中幾乎是唯一的。而如果,當年用武力強行奪取了緬北地區,中國必然成為緬甸不可解的死敵,進入印度洋的捷徑自然也就永遠關閉了。更不用說,整個東南亞恐怕都會永遠對中國懷有如同東歐對俄國的恐懼。不要忘了,如果說,曾經臣屬就一定是中國的領土,那麽除了印尼的部分領土,所有東南亞(其實還不僅是東南亞)就都是中國必須追求的領土目標了。
所以,1960年中緬邊界條約並不是一份喪權失地的賣國條約,相反,它是一份基本公平的、解決曆史遺留問題的平等協議。之所以出現所謂的“割讓江心坡7萬平方公裏領土”的說法,基本是台灣出於心戰的原因炮製,而又有人不負責任的未經考證而隨意宣傳而來的。
我一向自認為,而且也多被認為是懷有民族主義思想的,但是我卻奇怪的發現,在對待中國近代曆史失地的問題上,最“慷慨激昂”的卻是往往是來自某個自稱與民族主義誓不兩立的派別(當然,絕不是這個派別的全部),甚至大力鼓吹不恢複所有的失地就絕不與那些國家實現和解與友好共處。相反,總是被這個派別批評為“隻有激情、沒有理性”、“會象義和團那樣禍害國家”的民族主義者們,卻大多一麵主張要牢記那段曆史,教育我們及我們的後人,國家不強大就可能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人民的根本自由和權利就得不到保障;另一麵主張,除非出現可行的曆史機遇,否則在現實國際政治中糾纏於索要已經被明確的條約(雖然是不平等條約)割讓的領土主權,不但沒有實際意義,而且會嚴重損害包括中國在國家安全、外交選擇以及國際形象等方麵的重大利益。所以,與那些國家在既成的長期曆史現實的基礎上,實現平等互利的和解和友好是合理與正確的選擇。
我們還可以看到,就在強烈要求不收回所有曾經的領土誓不罷休的同時,這個派別中的很多人(往往就是上麵叫得最凶的人)卻又強烈反對在任何情況下對台獨動武,甚至有人公開支持台灣獨立。我想,隻要稍微對中國現下的政治、思想爭論有所了解,就會知道這其中的“矛盾”究竟為何而起。有位網友說到好,有人總想著讓中國(大陸)北方和俄羅斯對峙,西北火並中亞伊斯蘭國家,西南越過喜馬拉雅山脈與印度打一場長期消耗戰爭,南方和東南亞國家拚個你死我活,再跑到東北替美國人滅了朝鮮。隻有讓中國在陸地邊境上四麵起火,忙得焦頭爛額,有人或有人的雇主才可以在中國的軟腹部,在中國未來發展的必然方向上,插上致命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