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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敏| 真相難白(非虛構)

(2024-07-17 22:02:39) 下一個

原創 王一敏 虛構與未來 2024年07月17日 20:11

    我輕手輕腳地拉開米黃色布簾,看見裏麵的患者半臥仰姿,身形瘦小,她灰黑色的眼窩裏,雙目半合,狹窄的臉麵幹枯,毫無光澤。隻有纖細的手臂上,臨時透析血管循環裝置正在運作。

     聽見了動靜,她睜開眼睛。

    我堆起笑容,用中文小聲向她問候。然後按照慣例,一邊出示在M醫院的職務標誌,一邊說明院方想了解她的家庭情況。她聽了,幹皺的眼皮一下子鼓脹起來,兩隻瞳眸,亮起了期待的光點。

    我該怎麽稱呼您好呢?

    “不用客氣的,叫我雲娟(化名)好了……”

    我的耳邊,突然響起了患者緩慢細脆的語音,那是極其稀少的孩童聲線,象一瓶剛開蓋的汽水,非常純清。

    也許我是同胞,她突然奮力地伸出了另一隻手,抓住了我禮貌而客氣的手指,那份親熱,讓我一愣,我不由俯身擁攬了一下她的肩膀。那一年,大陸到日本留學的人數還不到今天的十分之一。

    雲娟告訴我,她的老家在中國的北方,現在家住名古屋南邊,熱田神社附近。她家的陽台上養著十來盆綠植,前天早上,她提著水壺,想去澆水,突然天就象塌下來一樣,壓住了頭頂……

     之前,她的丈夫就注意到了她身體的不適,曾帶她去過家附近的私人診所,大夫診察很仔細,又採去了好幾試管血。來回幾次,懷疑腦貧血。

     得不到確切診斷,丈夫又帶雲娟換了一家A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相當於中國的三甲醫院。權威的日本三甲醫院也來來回回,查了數日,結果也是吞吞吐吐,需要繼續觀察,尤其是神經循環係統方麵。

     雲娟曾是三重縣一所專科學校的留學生,白天讀書,傍晚在一家扒金庫打工。每天下班的時候,如果抓緊時間,能勉強趕上深夜最後第二班電車,11點23分發車。她每次匆匆奔下車站扶梯,扶梯口的站台上,車停的那個門裏,第二張靠走道的座位,必定坐著同一張麵孔的男人。那個人,戴著一副透明鏡框的眼鏡,質地優良的西服裏,係著布滿碎花瓣的寬邊真絲領帶,靜靜地讀著《日經新聞》的夕刊。

    雲娟每天心急地一腳踏進車廂,昏頭昏腦,隻想找個能撐住身體和腦袋的座位。有趣的是,坐在第二張靠走道座位的男人,裏側的座位總是空著,那張座位正好靠牆,靠窗。而且,每次一見雲娟進來,他就站起身,讓雲娟往裏入坐。電車要坐半個多鍾頭,深夜車廂裏沒幾個人,都在打瞌睡。沒多久,雲娟就從窗上,發現那付鏡架後麵射過來的目光,直直的。

     有一天,透明鏡框突然打破安靜,張開口,一個字咬著一個字地對她說,小姐,你好!我叫福山一太郎(化名)……當時,雲娟非常吃驚,這個人怎麽會說中國話?怎麽會知道自己是中國人?!

     自稱福山的男人微笑著,露出了幾顆門牙。雲娟連忙低下頭,一眼看見了自己的白球鞋,鞋後跟的火炬標誌旁寫著中國晉江。這才明白,原來他和自己一樣,早把對方從上到下都背熟了……

    一個多月後,他們便進入了“電車(巴士)奇遇結良緣”的佳境。

     福山言而有信,往雲娟的無名指上,套上一枚鑲著金邊的鉑金戒指,說他不是為了sex,要的是真正的老婆。  

     而雲娟也應該屬於有計劃的賭運氣。她出國前公證好了身份,一開始就對福山坦白,自己離過婚,有一個五歲的兒子寄養在中國的母親家裏。 福山也向她攤底,曾結過一次婚,老婆在兩年前生病死了。

    他們之所以迅速完成結婚登記,是因為福山接到了公司的臨時轉勤通知。作為撫養家族,她必須和福山一起,從三重縣遷移到愛知縣。

    婚後,雲娟告別了打工生活,成為有社會定位的日本主婦。早晨起床,可不必匆忙,定定心心地慢慢化妝,然後在鏡子中仔細地打量自己,出門時,可以注意著自己的姿勢,一步一步地邁出去,不用三步並作兩步,急吼吼地向前衝。那一陣子,她就象一個身處大海之中精疲力竭的泅水者,突然攀上了一塊得以喘息的岩石。

    她對我說,幸福自己,這是每一個女人都向往的。還反問我,你說對嗎?

    雲娟和福山從北海道新婚旅行回來後,搬進了2LDK的公寓套房,公寓每層四套,福山租了4樓頂層,隻有兩套,這樣,他們就可以單獨使用房頂上一個南北相通的大曬台。雲娟說福山喜歡看書,把4.5疊麵積的小居室布置成書房,放著兩個大書架,全是他的書。

    福山畢業於日本中部地區一所衛生保健大學的藥學部,獲得了國家藥劑師資格之後,在一家藥房當藥劑師。後來不知怎麽對漢方藥和中醫發生了興趣,於是辭去了工作跑到中國,在一家中醫學院的中醫中藥速成班進修了6個月,歸國後供職於現在的醫藥公司,專門負責推銷從中國進口或日本自產的漢方藥。

    雲娟誇獎福山,說丈夫結了婚就不加班,吃過晚飯也不看電視,放下碗,就一頭鑽進他的書裏,不僅看,還做筆記。

    每天早上,雲娟看著福山清晨洗澡洗頭噴整發劑,換襯衫,換領帶,提起皮包出門去,她就象其他日本主婦們一樣,彎腰說“您走好!”而福山卻總是回過頭來反複囑咐,要雲娟安心在家養身體,不要出門找工作。

    雲娟以為福山第一個老婆是生病死的,所以丈夫特別在意她的身體。她送走了上班的福山,脫下外套再鑽進被窩。整整兩個月睡懶覺,看電視,購物做飯,等福山回家。當然有時也會有人按電鈴來打擾。比如鄰居中有個極熱心的主婦,主動向導,帶她去附近兩家品質新鮮售價便宜的超市……又比如,一些公司的推銷員也常上門來,從婚娶喪葬、銀行證券到外賣壽司。其中,有一位不知叫什麽名稱的保險公司推銷員,還正正經經拿著一疊印刷精致的表格,問了她許多事情。雖然雲娟不喜歡這些人老是來打擾,但想到自己的丈夫也在做同樣的工作,將心比心,臉上就會堆出耐心的笑容。

    有一天,門鈴又響了,這回是佐川宅急便送貨員,手裏推著一台行李車,上麵放著幾盆綠葉植物,一看單子,原來是福山訂購的,一共有10盆。

     是什麽植物?一下子買這麽多。

    “啊,叫什麽來著……反正是中草藥。”雲娟望著我,一時不能確定植物的漢語名稱。

    那些墨綠色的葉瓣象塗了一層油,亮得反光。福山告訴雲娟,這是他要開發的寶貝,他想從它身上挖掘出新的醫藥價值。

    福山的理想,鼓舞了雲娟,她開始幫著管理綠植,還從那時開始向日本主婦學習,操持家計。婚前,福山象許多白領單身男子漢一樣,每日替換的白襯衫全是送洗衣店漿洗的,雲娟算了一筆帳,一件費用為220日元,如果按一個月21個工作日計算,累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這樣,她就毫不猶豫地從洗衣店主那兒攬回了這筆生意,用自己的手把襯衫洗燙得超過了220日元的水平。

    大約是綠植們第一次開花的時候,福山說,現在的葉瓣兒可以泡茶作藥了。根據他的研究,這時的枝葉中Q成份保有量比較高,可以為人體的神經與循環係統產生矯正性的調節作用。

福山決定首先從自己身上開始,他開始飲用加上配方的黑綠葉子茶。還向雲娟宣布,萬一臨床實驗有效的話,他想開一家自己的漢方藥公司,這讓雲娟再受鼓動,於是從那天開始,她也加入了實驗。

    喝了一段時間,雲娟覺得心口偶爾有悶氣的壓迫感。福山分析,有兩種可能:一是藥茶的副作用,二是與藥茶完全無關,自己體內其他器官的器質性病變。雲娟想,自己本來就人瘦體弱,加上那時正好大熱天,正常人不舒坦也是常有的事。

    這是事實,名古屋夏日的悶熱,有點象南京。

     有一天,雲娟剛往襯衣領上塗洗滌劑,天突然黑了,象要壓下來一樣,她隻好捂住胸口蹲倒在瓷磚地上……她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兒,還看見天花板上,有一隻黑豆粒似的蜘蛛,爬來爬去。

     於是,就有了前麵福山帶著雲娟走訪私人診所和A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過程。然而,附屬醫院的觀察醫囑,卻讓福山以為自己已直接闖入了臨床試驗的關鍵時刻。因為他開發的漢方,目標正是要調養神經循環係統。於是福山不但沒有停止實驗,反而還請求雲娟和他一起繼續加油。

    雲娟答應了。她雖然害怕,懷疑自己真的可能是發生了腦貧血,或者是循環係統出了問題,但又想,福山也喝藥茶,卻一切照常,而且情緒精神都很好,心想可能是自己身體差,或是敏感體質……直到急診搶救的那天,身體狀況劇變。她的四周突然一片漆黑,好象死到臨頭。

明明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再傻的人也不會沒想過原因。雲娟告訴我,她有過懷疑,但福山叫她不要對醫生講,說這種沒有批準過的人體藥物試驗,在日本是違法的,搞不好要坐牢。

     所以,雲娟再三請求我,福山實驗的事情,千萬千萬保密。

     我有些猶豫,思考了片刻,才向雲娟保證一定保密。

    雲娟鬆了口氣,然後說她最近常做亂夢,一會兒在老家,一會兒在日本……

我和雲娟的對話,進行了約兩個小時,整個過程,她表情自然,思路清晰,病體穩定。告別以後,我回到工作室,開始整理筆記,準備第二天向事務局長小柳匯報。除了雲娟的家庭和社會生活狀態,福山草藥試驗的事情,因事先與雲娟有約定,所以簡略提及,沒有展開分析。

    第二天上班,我剛進更衣室,就有人招呼:“王桑,小柳先生正在找你呢。”我立即去工作室取出報告書,匆匆上樓。看見小柳局長已經站在事務局門口,老頭今天有點異狀,麵容肅穆,沒有一絲笑容。我走進他的辦公室,他趕緊關上門,接過我的報告,邊翻邊說了聲“謝謝!”又道:“昨天那個中國患者,半夜突發並發症,今天淩晨去世了,現在人在太平間,你應該去送一下。”

     什麽?!我頓時全身細胞猛地怔住。

     患者去世,我不陌生,這是醫院的常態。但是今天,象挨了一個悶棍,太突兀,昨天剛剛結識的同胞,今天竟然已陰陽兩隔!

    按醫院的習慣,凡是在本院去世的患者,相關醫務人員都要去太平間送行。我塌著肩,走出大樓,繞過醫院內部人員的停車場,那裏有一間獨立的小型建築,我推門進去,裏麵坐著一個男人,看見我進來,立刻起身向我鞠躬,我也向他致禮。不用猜,他一定就是雲娟的丈夫福山,透明的眼鏡架後麵,福山的眼神凝遲,無神。我點燃一支香,按中國人的習俗,在雲娟的遺體前深深地鞠了三個躬,就扭頭離開了。

     走出門,才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現有點失禮,通常,我一定會在離開前,對逝者家屬說一句“お悔やみ申し上げます”,意思是“請節哀順變”。可是,我今天居然沒有啃聲。

     回到工作室,小柳局長的電話就追了進來:“王桑,辛苦你了!報告很詳細,不好意思啊,談話內容請保密,拜托了!”

    那時,我還沉浸在雲娟之死的惋惜與悲哀之中,沒有思索小柳局長再三拜托的意思。下午,我去透析中心詢問雲娟死亡的原因,透析中心事務員中村桑查看了電腦裏的記錄,說:“寫著腎功能衰竭,左心室衰竭等心不全而死亡”。

     幾個月後,我和家人出門用餐,那家店堂的門口,放著一個報刊雜誌書架,專供顧客閱讀,無意間,我看見它們中間有一則題為《因妻病故而將獲得一億日元高額生命保險金》的新聞標題。當時沒有在意,因為這種娛樂小報,基本上是道聽途說。

     又過了一段時間,一家深受主婦們喜愛的家庭雜誌,在封麵上刊登了《連續妻死獲高額生命保險金之“謎”》的大標題,一下子引起了社會的關注。而我怎麽也沒想到,“謎”中的女主,臨死之前,曾與自己有過較為深入的交流!

    據報道,福山一太郎(37歲)。職業:日本X藥品株式會社名古屋市分社營銷部販賣企劃課職員。福山一太郎第一次婚姻時,為其妻辦理了八千萬日元的生命保險,兩年後,該妻因心不全等疾病而死亡。約一年多前, 福山一太郎第二次婚姻,並從三重縣轉勤到名古屋市分社工作。婚後不久,再度為新妻辦理了高達一億日元的生命保險,但令人不解的是,新婚僅十一個月,該妻又因心不全而死亡,而前後兩位妻子的死亡診斷,分別出自於具有權威性的A大學附屬醫院和名古屋市M醫院。報道說,目前保險公司正在調查中,如果調查結果與事實相符的話,福山一太郎將再度獲得一億日元的高額生命保險金。

      這些驚心動魄的黑體字塊,就象重拳撞擊到我,渾身震顫,無法自製。自己原先心中的不解,迅速膨脹成一個個疑團,在腦中翻滾。

     漢方茶!我首先想到了它。我馬上告訴了自己的先生,我們倆在黑龍江下鄉時牽手,風風雨雨一路走來,他最了解我的心思。先生聽後,思索了許久才說,你先別衝動,這些都是你的猜測,如果真是事實,日本警察百分之九十五的破案率,不是吃素的,咱們還是先看一看吧。

   當時正值日本歲末“師走時節”,社會大忙。就在這個比平時更注意到錢的需要性的時候,媒體抓住“高額保險金”不放。各路報道的一致焦點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公司職員,為什麽要為妻子辦理如此巨額的生命保險?福山一太郎的兩位妻子,為什麽都會在如此短暫的婚姻生活中去世,這中間是否會隱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保險公司的調查員訪問醫院——

     私人診所的醫生說,懷疑過是腦貧血,但不是最後診斷,結論是繼續觀察……

    A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醫生說,病人來就診過多次,本院為病人做過各種必要的檢查,腦貧血的症狀是明顯的,但神經循環係統障礙的病因還不太確切。最後急診來院時,已處危險狀態,明顯地出現了心律紊亂,腎功能衰竭、腦虛血、心力衰竭等……

     我所在的M醫院,院方早已統一了口徑,一切都由小柳局長出麵,對付突發事件,他是一位資深且久經洗練的老手。

     而私底下,院內各個角落,開始唧唧喳喳,緊張兮兮。此時,我按小柳局長的指示和先生的叮囑,一直閉嘴憋著沉默。

    我天天失眠,思想全被雲娟占據。頭上,好象一下子豎起了許多天線,每天密切地收集著一切相關的信息。

    ——調查員訪問福山所在的醫藥株式會社。公司評論說,福山是個肯鑽研的學習家,是任勞守職的好員工,聽說他的妻子本來就體弱多病。

     —調查員又訪問福山所住公寓的鄰居們。主婦們喜歡嘮叨,說福山夫人雖說是外國人,但待人隨和,見了麵總是笑眯眯的。休息日夫妻倆經常同出同進,看上去很融洽的一對。據男主人說妻子身體不太好,所以凡是町內的除草掃除等公益活動,都由他代表參加,真會體貼人。不過福山夫人也實在是太瘦弱……調查員追問道:男主人說妻子身體不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女人們互相望著都說記不清了。

     ——調查員最後敲開了福山一太郎家的門。一進客廳,首先走進調查員注意圈的,是房間的零亂,還有陽台上一排近1米高、快枯幹的草科植物,不知是較長時間未供養料水分,還是正值冬季,反正它們的枝葉兒全倦縮起來,象一捆捆幹柴。公文式的調查結束後,調查員隨口問道:“陽台上種的是什麽植物?”福山含糊地答道,他也不太明白,那是妻子生前喜歡的東西……

     於是,那植物,偶然地在調查員的意識中停留了一下。當調查員又一次去福山第一位妻子的生命保險公司時,無意中了解到一件自己未曾想到過的事情:據第一位妻子的生命保險公司調查員所述,當時在三重縣的福山家調查時,也曾看到過庭院裏種植著約高1米左右的草科植物,枝葉墨綠油亮……就這樣,福山家的植物,終於引起了人們的注意。有關專家鑒定了植物照片,認定學名為“付子”。之後,兩家保險公司成立了命名為“付子事件”的聯合調查組。

     付子?原來它就是雲娟喝的漢方綠植!我立刻上圖書館,找來漢方藥典,上麵寫著:“付子,一種有毒的草科植物,山野自生,夏秋開出青紫色的花朵,根部幹燥後,可做藥用。”

     那一刻,我很激動,象一個終於找到了武器的鬥士,急著披掛上陣。我找到小柳局長,告訴老頭,我曾親耳聽到雲娟說她喝過付子茶,以及他們夫妻進行付子漢方實驗的詳細過程。我甚至斷定,福山就是一個蓄意很深的謀財害命殺人犯!

     小柳局長默默地看著我口水亂噴,目光裏飽含著理解:“明白了,明白了。”他擼了擼自己光禿禿的腦袋,歎了口氣說:“王桑,我相信你說的可能是事實,但是,證據呢?你有嗎?日本可是一個講究證據的國家啊。”

    哎——我一時語塞,因為根據當時日本的職業操守,谘詢談話不能錄音,患者也沒有在記錄上簽字的義務。

   “當然,醫院有義務,必須遵守國家法律,同時,我們還有醫務從業者的倫理道德法規,決不會包庇壞人。不過,在沒有清楚事實的情況下,我們是不能意氣用事隨便下結論的。這件事,我覺得還是需要耐心等待……還有,王桑,這段時間,你遵守員工守則,維護了我們醫院的聲譽,我要好好感謝你啊。”

    小柳局長的講話,不慌不忙,語重心長,象一台滅火器吐出的泡沫。同時,又讓人感覺,他是一個非常嗬護晚輩的誠懇老人。

    那一刻,我隻覺得自己的身心卷縮起來,思來想去,自身的生計附庸於職場,一切,不能由己。

    果然,沒過幾天媒體風向急轉,說大量的調查資料表明,福山一太郎謀財動機不明,害命手段的證據不足。福山既不嗜酒煙,在外也沒有其他女人;他從不參與賭博,也沒有任何其他不良嗜好,沒有一分錢的借款。另一方麵,福山一太郎承認為了搞研究,自己和妻子一起喝過付子茶,這裏的關鍵是“自己也一起喝”,而付子這種草科漢方植物,雖有毒性,但還沒有臨床可證實,它能以心不全的症狀致人以死……

     之後,這個付子事件,因沒有一份有力的法律性證據可依,最終無法立案,它象一團煙霧,突然湧來,又很快散去。

      至於福山是否聯係了雲娟在中國的娘家人?她的娘家人是否知曉雲娟去世的蹊蹺?如果福山獲得高額保險金,其中的一部分是否會贈予雲娟的孩子?

    我,沒有追溯下去,一隻眼無奈地閉上,另一隻眼茫然地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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