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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神秘的軍人

(2019-06-16 08:41:26) 下一個

1963年我讀小學5年級的時候,老師讓我們每個同學都要向解放軍叔叔寫信,我也寫了,寫信的內容我忘記了,應該是向解放軍叔叔匯報自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故事吧,當然還有學雷鋒的體會,做好人好事等等。總之,記不起來了!

   但是我清清楚楚地記得,我收到了一位解放軍叔叔的回信,是寄到學校裏的,老師拿給我。我非常驚喜,打開信一看,有一張解放軍叔叔的照片,非常英俊,他是江西人,叫謝立~,在福建程溪部隊當兵,他說收到我的信之後,非常開心,很高興認識我這個這個小朋友。

   在班級裏,能收到解放軍叔叔回信的極少,除非你寫得很好。同學們很羨慕我,但是我是又高興又害怕。

   高興的就不用說了,因為之前我的大哥也有類似的經曆,而且更加的令人羨慕。那時他們是學俄文,蘇聯的加加林是第一個進入太空的英雄,學校號召大家向加加林寫信。信寄出去之後,他根本沒有想到加加林會親筆給他回信,大哥收到信後非常高興,經常在家裏唱俄語歌曲,我隻是記得那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還記得他總是說“哈拉少”。“哈拉少”是怎樣寫的俄文?我不知道,應該是問候語吧。40後50後的人都會記住學校裏的那些老故事,學習雷鋒好榜樣,向解放軍和人民英雄寫信。我們這一代人在那個時候,日子過得總是很“哈拉少”。

   話說我給謝立~寫回信,他再給我回信,還說要到我家找我。他們的部隊離我家石碼鎮隻有20幾公裏,找我是太容易了。我非常害怕他來找我,因為我不是工農子弟,我爸爸是基督教堂的牧師,我們住在教堂裏,我在給他回信的時候根本不敢說我家裏的情況,我很難想象當他知道我是牧師兒子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會不會鄙視我?

   那個年代,像我這種牧師的兒子,在中國不止是“百裏挑一”,可能是“千裏挑一”吧,比地主資本家子女還少。在很多人眼裏,很難理解我們這種家庭,既不是出生好的“好人”,也不是出生不好的“壞人”,在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統治一切的這塊土地上,怎麽能容許耶穌的信徒?政府怎能容許教堂裏活動?在這個無神論的國家裏,我們似乎是一種“怪人”,是怪類,很多人避而遠之。我的內心十分悲哀,那時出身不好就低人一等,我們隻是比地富反壞右好一點點而已。如果我是一個工農子弟,可以坦坦蕩蕩地和他謝立~交往。連寫一封信都那麽難?

  每次給他回信之後,我都如釋重負,因為又完成了一個艱巨的任務。我們之間的通信來往一直持續了兩三年,文革開始我住的教堂被占用,我們一家還是住在教堂的一角。他寫信給我,說他要退伍了,在退伍之前一定要來找我。我很高興回信,希望能見到他,但是他找我的時間不能確哪一天?那時我天天到學校參加文革活動,寫大字報,發傳單,上街遊行,一直沒有看到他來。

    有一天我又收到他的來信,說他找到我家了,找不到我,所以回去了。我覺得實在對不起他,但是這樣也好,相見不如不見,不見不如懷念。 我再也沒有給他回信,我們之前的聯係就此中斷,直到現在。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文革那段記憶卻永遠無法抹去,中國人再也沒有階級出身的等級束縛,我們那代人心裏承受的壓力早已煙消雲散,但有的還不能釋懷,生怕有一天還會有文革。今天的世界越來越開放,中國人的心靈越來越自由,人際交往再也不用鋼筆寫書信了,在電腦打出來的字,全世界都一樣,用鋼筆刻畫一封信,每個字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充滿生命的活力的。

要不是曆史的原因,我和謝立~不會錯過相見的喜悅。他是我在少年時代認識的一位未曾見麵的好叔叔,一個神秘的軍人。希望謝先生還健在,不管他現在住在什麽地方,我都祝願他老人家庭幸福,萬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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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吳友明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梅華書香' 的評論 : 哈哈!你的錯啊~沒關係吧.
梅華書香 回複 悄悄話 嗬嗬,我弄倒了,還有一年才出生了。
吳友明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梅華書香' 的評論 : 我開頭寫1963年,你一歲,不是1962年嗎?
梅華書香 回複 悄悄話 嗬嗬,不對,不對,俺還沒有出生呢!
吳友明 回複 悄悄話 太巧了!我認識的好幾個60後文友都是1962年出生的虎女.
梅華書香 回複 悄悄話 你可真是老大哥,那時我才1歲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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