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記係列: 出海觀鯨記

行記係列: 出海觀鯨記

快起床，快起床，晚了就趕不上船出海了。一大清早我們就趕往了洛杉磯以南40多英裏的得納角的海洋館，參加一個向公眾開放的海洋動物探索之旅。

      得納角是一個風景旖旎的海濱小城。得納角的命名是為了紀念19世紀美國的一名律師和政治家得納。而真正讓得納出名的卻是他寫的一本書。得納少年時從哈佛大學休學，在太平洋和大西洋上當了兩年的海員。回來後，他在哈佛完成學業並把自己的海員生活經曆集結成冊，出版了一本名為<<桅杆後的兩年>> (Two Years Behind the Mast)的書。得納用生動的筆觸詳盡描述了當時還未被開發的加州大地的風土人情。書一經出版，神秘的加州吸引了眾多的讀者。180年後的今日，當我捧起這本書閱讀時，書中的字字句句仿佛把我帶回到了那還未被西方文明征服的廣袤的加州。原來在我生活中的繁華的城市、繁忙的港口和交錯的公路擁有這樣的過往啊。原來文明可以這麽大規模地征服自然，改造世界。

    來到海洋館門前，已經有人在那裏排隊了。等終於排到我們時，工作人員問我們:你們的預約號是多少。這一問我們可傻眼了。我們沒有提前訂票啊。原來這個海洋動物探索之旅是海洋館非常受歡迎的公眾項目，每艘出海的船隻能載不到40位遊人，船票早早就被預定一空了。我們遺憾地轉身離開，工作人員突然叫住我們說: 你們要是願意等等，如果有人預定了票卻未按時趕來，我們可以把票轉賣給你們。我和磊雖覺得希望不大，但還是決定留下碰碰運氣。等了還沒兩分鍾，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一看是一位陌生的中年女士。她問我，你們是在等票上船嗎？我茫然地點點頭。她說，和我與我先生相約的兩位朋友今天有事沒有來，我們很高興如果你們能使用我們多定的這兩張票。說完，她就遞給我了兩張換好的登船卡，轉身和她的先生一起登船去了。我一下都沒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就聽磊說，趕快給人家錢啊。我們急忙追上他們，可他們執意不肯收下票錢，我們再三表示感謝請他們一定收下，他們才接過了我們遞過去的錢。

      船長約翰是一個渾身曬得通紅的中年漢子。他向大家略微介紹了一下船上的安全知識，主要是說船上各種繩纜很多，讓大家注意不要被絆倒跌入水中。他還介紹隨船有兩位加州大學海洋生物學的研究生誌願者，他們可以回答遊客們關於海洋動物的一些問題。最後約翰十分高興地告訴大家，就在昨天，有出海的船看到了藍鯨，這已經是今年在附近海域第六次觀測到藍鯨了。如果運氣好，今天的出海應該可以看到藍鯨。約翰這時又不無幽默地說了一句，如果看不到藍鯨，我一定保證讓大家看到海豚。

      清晨的海灣，被薄霧籠罩著，而初升不久的太陽已經越來越猛烈地驅趕著霧氣。等船駛出海港的時候，四處已經晴朗了起來。一位研究生誌願者，取來一桶海水水樣，召集大家到一層的船艙和他一起用顯微鏡觀測海水中的微生物。微生物的世界真是奇妙，它們的種類是那麽繁多，形態各異到超乎想象。

      船在大海中穩穩地航行著。約翰船長在二層的駕駛室裏和大副用望遠鏡到處尋找著動物的蹤跡。磊被船搖的竟然在船艙裏打起了瞌睡。一個金色小卷發的2、3歲的小姑娘，在船艙中開心地跑來跑去，她跑到磊的麵前，把雙手放在一側的耳邊作了一個睡覺的動作，把一旁的人們都逗樂了。磊也被這笑聲驚醒了。

      擴音器裏傳來了約翰的聲音: 大家請向船的左邊看，我們見到了今天歡迎我們的第一批海豚了。我們的船現在正在慢慢接近它們。當海豚覺得我們的船不會傷害它們的時候，它們會和我們的船追逐和嘻戲。海豚麵貌可愛而且非常聰明。當我們的船慢慢靠近它們後，這些海豚居然真的在我們船舷的前後追逐著，在船兒濺起的浪花裏跳躍著。因為我們還要去尋找鯨魚，船兒後來不得不加速離開了這群海豚。

      我和磊爬上旋梯，站在了駕駛室後麵的觀景甲板上。一名誌願者研究生正在用她的望遠鏡向遠處張望著。她突然小聲說，那裏好像有鯨魚。然後，急忙跑到駕駛室裏向約翰報告了她的發現。船頭立即向著鯨魚的方向駛進了。船上的人們都興奮了起來，緊緊地盯著前方的海域。終於約翰的聲音傳了出來: 是的，好運氣的我們，在前方發現兩隻藍鯨。可是一分鍾、兩分鍾，好幾分鍾過去了，為什麽我們大家還沒有看見鯨魚的蹤跡呢? 在那兒，在那兒，一個高個小夥子，指著船的右前方。真的啊，一個寬闊的鯨魚背正緩緩浮出水麵，我看到了世界上迄今為止最大的動物了。這藍鯨其實並不藍，顏色很接近灰色。在無邊無際的海洋裏，藍鯨顯得是有限的巨大。但據說一隻成年的藍鯨有大約150噸，接近30米長，光心髒就有一輛小汽車那麽大。當這隻藍鯨的脊背又漸漸潛入水中的時候，它前方出現了另一隻鯨魚的脊背。果真是兩隻。

      我很是好奇，那位研究生是怎樣在無垠的海麵上發現鯨魚的。於是就上前問她。她說我是用望遠鏡看到了鯨魚的足跡 (footprint)。 是我聽錯了嗎? 沒有腳的鯨魚怎麽會有足跡? 女研究生補充道: 鯨魚的足跡實際上就是鯨魚入水時，它的尾巴在水麵上留下的一個圓形的旋渦。由於鯨魚可以在水下200-300米處潛水幾分鍾到幾小時，鯨魚的足跡在水麵上漂浮就是我們尋找它們的主要線索。這時船上的人們傳出了一陣驚呼，原來遠處的鯨魚再次浮出水麵，並噴出了高高的水花，約翰通知大家，船將保持這個距離尾隨鯨魚，以免靠得太近，鯨魚受驚潛入水中而離開。

      在水麵上突然出現了一片片橙黃色的漂浮物，大家都在議論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女研究生問旁邊一個小朋友這是什麽，小朋友說是水草。她搖搖頭說，這是鯨魚的排泄物。她說當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排泄物時也很好奇，還打撈了一些進行了分析，原來這麽巨大的鯨魚其實吃的都是非常非常小的毛蝦毛魚。在這附近海域觀測到藍鯨隻有不到10年的時間，現在還在研究到底是什麽原因使藍鯨來到這麽溫暖的海域，但這一定是和全球的氣候和藍鯨的食物鏈有關。

      我們尾隨著這兩隻鯨魚看它們出水，噴水，又潛入水中，有幾次它們潛得久了，我們還以為跟丟了它們，但最終它們又都浮出了水麵。太陽漸漸移向了西邊，我們的船兒也要返航了，約翰說讓我們再給鯨魚們精彩的表演最後的一次掌聲吧。在掌聲中，我們作別了鯨魚。它們巨大的身影於我們漸行漸遠，終於消失不見。

      回程的路上，水麵上突然出現了一兩百隻在灑滿金光的海麵上跳動的海豚。一船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麵震驚了。這些海豚在領頭海豚的帶領下向一個方向奮力地遊著，當領頭海豚改變方向，所有的海豚也都在瞬間改變方向，十分的神奇。我們的船兒小心地駛過海豚群，向得納角回航了。

       磊說，今天我們的運氣太好了。

 是的，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