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記係列:蓋蒂博物館
洛杉磯在西班牙語裏是天使之城的意思。如果城中真有天使,那天使們一定經常造訪這座擁有非凡建築和藏品的蓋蒂博物館。
好友安是在芝加哥學成的女建築設計師,我與安相約一起遊覽了蓋蒂博物館。安說熱愛藝術的人們,去紐約一定會去大都會博物館,去芝加哥一定會去芝加哥美術學院博物館。在洛杉磯呢,這不容錯過的就是蓋蒂博物館了。
蓋蒂博物館最早的收藏品全是石油大亨蓋蒂的私人藏品,現在它是由蓋蒂信托基金管理和運作,並不斷地買入絕世精品擴充館藏以展示於世人。蓋蒂博物館的原址是在蓋蒂馬裏布海灘的一座豪宅。現在的蓋蒂博物館是1997年由蓋蒂出資12億美元在洛杉磯市區建成的。蓋蒂為信托基金和博物館總共捐贈了30億美元,這是迄今為止人類史上最大的一筆藝術捐贈。
駕車去博物館的路上,安不斷地重複著一個名字:裏查得·梅爾。梅爾是蓋蒂博物館的建築師,也是美國當代最著名的建築師之一。安滔滔不絕,如數家珍地講著梅爾建築設計的特點和風格。話語間她提到了很多專業名詞,比如Le Corbusier風格。太專業的詞匯我有些搞不明白,但梅爾在建築中大膽地大量使用白色調我是深深記住了。
博物館是建在聖塔莫妮卡山脈的一個山頭上的,一麵臨著太平洋大海,一麵俯瞰洛杉磯市區。據說梅爾當年設計這座建築的時候就是充分考慮到要讓它在山、海和縱橫的城市街道中顯得自然與和諧。還頗有點中國建築學中講究五行的寓意。
我們把車子停在山下的停車場,就乘坐博物館專用的輕軌車來到了山頂。這座擁有價值連城館藏的博物館是免費向公眾開放的,並且還有導遊每天定時分別對藝術品和建築進行講解。一下輕軌,安就拉著我加入了聽建築講解的遊人隊伍。
博物館的建築是以鋼筋水泥為主架,外牆用的是從意大利采來的大塊白色石華灰 (Travertine),十分大氣和典雅。如果仔細看這些石華灰外牆,會發現上麵還有遠古的樹葉化石呢。行家聽的是門道,安對導遊講的點點滴滴都很在意,當導遊提到梅爾非常注意排列在建築和裝飾中的運用時,指著樓旁的一排齊齊整整的樹說,這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安看看樹,看看建築,比劃著它們間的間距和連線,好像在尋找它們之間的契合點。
一座白色的博物館給人的感覺非常不同於由大塊石頭壘起的敦厚的傳統式樣的博物館。蓋蒂博物館的建築很有現代感。白色給人以擴張感,同時也讓建築顯得更加明快。建築整體線條簡潔而流暢,窗、樓梯、涼台都設計得大方,美觀且實用。它的主要建築是由連在一起的東、南、西、北、中五個展覽大樓組成,分別展示著古希臘羅馬的器物和雕塑、歐洲傳統油畫、法國古典裝飾以及陳設現代攝影藝術精品和定期更新的專題展覽。博物館尊重蓋蒂的個人收藏喜好,沒有收藏以抽象派為代表的歐洲現代繪畫作品。在這些建築的環繞中,是大大小小幾座噴水池,為整個建築群增添了動感和節律。
步入一個個展廳,件件都是藝術的精品,都有它自創作到問世的傳奇經曆。在每一件雕塑、繪畫、古玩、手繪藏卷前駐足,時間就像飛一般從身邊滑過。安喜愛看物件的藝術表現和手法,我喜歡了解與每件展品有關的人與事。角度不同,卻各得其所。博物館的用光非常講究。底層大多采用低輻射的光源來照射展品,頂層則盡量采用自然光源,讓陽光透過屋頂上精心設計的玻璃窗撒下,使每件藝術品都隨著太陽光的角度變換展示著不同的光與影、色與彩的結合。
在眾多的藝術品中,雷諾阿的 La Promenade是留給我印象最深的一副畫。雷諾阿是法國18世紀印象派的大師。這幅畫捕捉的是發生在林間小徑的一瞬間。一位身著白色盛裝的姑娘頭戴花帽, 側著身子,左手被一位年輕紳士牽著,右手輕輕地拽著自己的衣裙。紳士站在小徑的高處,轉身對著姑娘,是想把她拉上去。陽光透過鬱鬱蔥蔥的樹葉撒落在姑娘和紳士的身上。姑娘害羞微微頷額,眼光避開了紳士。紳士的肩和頭被低垂的枝條擋住,麵目略微模糊,他的目光跨過姑娘的肩部,似乎在看姑娘的身後。他在看什麽呢? 還有其他和他們相熟的人一起走在小徑上嗎?他們是朋友還是一對戀人呢? 小徑的高處又有什麽樣的風景呢? 我止不住地幻想著與這畫中的一瞬間相關的故事,都是因這畫太過傳神了。
習過油畫的安在凡高的鸞尾花前駐足良久。這副鸞尾花可以說是蓋蒂博物館的鎮館之寶。一幅看似普通的畫,它到底美在哪裏呢? 安徐徐地給我道來: 你看這畫中的鸞尾花沒有一株是相同的,這花瓣的形狀,多麽地有動感,或圓或曲或相互掩映;再看這色彩,多麽地渾厚,襯托出花瓣的質地和飽滿的色調,這就是這副畫的神韻所在。這時安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這幅畫是凡高在生命的最後一年畫成的。
步出博物館的時候,陽光正在海平麵上漸漸隱去。夕陽映在博物館的外牆上,有如有神的畫筆在白色的畫布上作著巧奪天工的圖畫。夕陽醉了,我們也沉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