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出生,是什麽情況,我自然是不知道,隻能是這麽多年來,從大人們的片言隻語裏了解一些而已。
每次媽媽說起我的出生,都要說到三件事兒。
一個是剛生下來時不哭,是接生的護士把我兩腿倒提,衝著屁股給了一巴掌,我才哭出來,總算對這個世界宣告了我的到來。好像也因此,我的尾骨處有一個小坑,不知是不是那時護士不注意用力不均留下的後遺症(不知這個坑的來曆是否真的)。
再一個是我的小:“也就是一zha(3)多一點兒,跟家裏的大貓差不多大,用墊屁股的小墊兒對角一提溜就起來了。”也許就是這先天吧,直到長大,我還是個小個子,沒有超過媽媽的身高。個子小,是我在很長時間內都很苦惱的事情,甚至談戀愛時,他的母親因此不同意,因為他高。不過現在已經顧不上苦惱個子小了,因為雖然小的時候非常非常小,但同時是特別特別的瘦,而現在無論怎麽減肥都沒有效果,最近居然有些不好買衣服了。
另一個就是3天沒有睜眼睛:“都三天了,你一直也不睜眼睛,就是偶爾的有個縫兒,我都急得想給你扒開了,是你奶奶不讓,說是扒開的眼睛,眼皮就耷拉了”。
我不知是不是該感謝奶奶和媽媽沒有使我成為耷拉眼兒。但是無論怎麽說,我的眼睛就是特別的小的那種,這也是我長得不漂亮的最根本的部分。小眼睛,就成了我人生中最自卑的事兒了。
不過,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出生的時候睜眼睛的時間和眼睛的大小是否有關係。洋洋剛生下來就睜開眼睛了,雖然當時看到的是有著腫眼泡的兒子,還是為他睜開了眼睛而著實地高興了一陣兒,可是兒子的眼睛還是像了我,小!隻有嗚嗚嗚的份兒了。
我的陰曆生日是五月初一,不知道是不是隻有東北有這樣的說法,說初一出生的人命硬。而我命硬的證據就是,在我出生的時候,奶奶家的一頭黑豬(白豬?),好好地就死了。本來也許還有爭辯的餘地,可問題是,我二叔的女兒,我的大妹妹,是陰曆七月初一出生的,而她出生時,奶奶家的一頭白豬(黑豬?),也是好好的就死了。所以我們兩個初一出生的丫頭命硬這點兒就被這黑白兩頭小豬給證明成了不可爭辯的事實了。已經忘了緣故,隻記得小的時候經常在說著什麽的時候,就可以聽到大人們半開玩笑地說:“這個小死丫頭,命硬!”。為此,我也是一直都特別自卑,還不敢輕易和別人說,你想呀,誰願意和個命硬的人在一起呀。直到後來認識了老公,他姐姐說,山西人說的是:“男不初一,女不十五。”女的初一生日,一點兒問題都沒有。我才算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媽媽屬虎,38年出生的,而我是65年出生的。也就是說,有我的時候,媽媽已經滿27周歲,虛歲就是28歲了。在現在,27,8歲的女人,正是育齡期,27歲有孩子,正合適。可在當時的農村,一般人們在17,8歲甚至更早結婚,然後就有孩子的是普遍的。媽媽也是在虛歲17歲結的婚,那麽結婚10多年沒有孩子,自然是非常的另類的了吧,受到的壓力也是可想而知的。記得有一次,我的一個姑姑在說到媽媽生我時就有點兒輕蔑地說:“強其把火的(東北話:就是“勉勉強強”的意思吧)才生了這麽個小丫頭”。雖然我的另一個姑姑是在結婚近20年才生的小孩,但那畢竟是後話。也是因為這個,我一直就覺得從女兒隨媽來說,我的生育能力應該是很差的。所以,無論從哪方麵想,媽媽有我,應該是非常高興的事兒吧。可是媽媽不是那種愛說和會說(表達)的人,也因此吧,我從來沒有從媽媽那裏感到和聽到她有過這樣的快樂和幸福。也許是我注意的不夠,我的印象中,媽媽就是那樣,總是淡淡的,很少有眉飛色舞地講個什麽的時候。但是對於我的到來的高興,還是肯定的吧。
當時,特別是當時的農村,好像人們還是基本上都是在家裏生小孩兒的。但爸爸來信說,生孩子是大事兒,媽媽年齡也大了,還是到醫院比較好,據說還郵來了50元錢作為到醫院什麽的費用,當時的50元錢,是爸爸的一個月工資,應該是個大數兒吧。想想,爸爸當時對自己做了爸爸,也許應該還是有一點兒高興的吧,當然,也可能隻是出於一種責任感而已吧,用不客氣的話說就是,就算是兩旁世人有事兒,不是還要幫一把嘛。這是我所知道的,在我們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之前,爸爸唯一的一次給我錢。對於我的到來,爸爸的感受到底是什麽,我分析不出來。也許不高興的成分是更大一些的,這從他之後很多次和我的交談中能聽得到的,可能在他來看,有我,幾乎可以說是個意外的失敗而已。
爸爸是長子,兄弟姐妹8個。爸爸的下麵是我的四個姑姑,才是我的二叔,老姑,老叔。也因此,雖然爸爸媽媽有我很晚,但我仍然是爺爺奶奶的第一個孫女。在我之前,比爸爸小3歲的大姑有個兒子,但那畢竟是外孫,也就是說,不姓李。對於我的到來,爺爺奶奶應該是又高興又失望吧,高興的是,他們有了孫女,失望的是,是個孫女,而不是孫子。不過我估計,在當時,高興還是應該多於失望的吧,因為畢竟我是第一個孫女,爸爸媽媽也還年輕,我還有兩個叔叔,也就是還有未來嘛。
總的說來,我的出生,應該說是占了天時的。我是長子長孫女,雖然是個女孩兒,可直到11年後我二叔有了他的大女兒這段時間內,作為孫女的隻有我一個人,因此我想我的出生還是受到歡迎,在一定的階段,我還是受到家人的寵愛的。
但地利和人和,就不好說了。象當時的很多人一樣,爸爸大學畢業後先是分到北京後來單位搬到太原,媽媽在東北,爺爺奶奶一大家子在東北的農村。媽媽不是那種聰明伶俐能說會道八麵玲瓏的人,而我的姑姑們個個都是伶牙俐齒的,爸爸的口才就不是一般人能有招架之力的,總的說,媽媽是屬於進錯了門的,他和這個家裏的人,就幾乎沒有共同之處,可是這不是媽媽的錯,他們的婚姻是包辦的。雖然這不是媽媽的錯,但爸爸媽媽的關係一直不好,這我從小就知道。由於自己是女孩兒,由於自己不漂亮,由於媽媽在家裏的地位,一直就總有些覺得自己是那種不該出生的人,也一直對人生有一種畏懼。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開始了這現在還在路上的人生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