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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最好玩的文字,我覺得是中國文字。字是字,字是詞。字的讀,字的看不一樣。讀不出性,非得看。比如老婆坐沙發,狗坐老婆腿,你想叫狗挪個地方。叫狗它離開婆她的腿,別說狗聽不懂,人也聽不懂。誰離開誰的腿?他她它,戴花要戴大紅花。
文革出調侃。這題目,通不通?誰出誰?出門去趕集。英雄出少年。要把“出”按頭句裏的“出”來解,調侃之人,應當斬立決,調侃出文革,文革禍國殃民;但把“出”按隱含“自”解,調侃出自文革。“生的偉大,死的光榮”。誰被生得不偉大?生是活,幹嘛不題“活“?
調侃是文革革出來的,這我肯定。因為在文革裏,人基本不能說話,不止“不能妄議中央”,連毛毛狗欺負你,你也不敢罵“你狗日的耄”。六七億人,完全不說話,嚇死人。祖國隻有報紙廣播說話,人學報話,學播話,其實是不得不學耄說話。大話假話胡話話說神州,套話瘋話屁話屁滿赤縣。
調侃這個詞大概起於王朔走紅中國時,那時文革剛完,人歡快,想說話。十年人性泯滅,十年八個樣板,脖脛上扛了個吃飯的家夥,像王小波說的,扛個雞窩(“統一思想”的母雞要下蛋,拉不拉屎?,小波沒說)。腦袋上有個嘴,那可是人的寶中寶。有倆功能。也不知道咱厲害國怎麼就喜歡法規說話。文革的時候,吃沒得吃,說不準說。一個客觀,一個政令。稍不小心,就是現行反革命。
我說不太清這“調侃”和譏諷,挖苦,嘲諷,幽默有多細的差別,但全國人民都這麽說,該不是大家都愛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第七條吧?侃,人之兄;調,調戲。“調(戲)人之兄“,那這是女人的喜歡。這詞有點怪。有怪的用處,回首文革,恢複了正常心智的人就很難發現不怪的,但有找不到道理去解釋。我覺得,這個詞跟數學裏的”歸謬法“有關。照你說,往下說,說出一個???
文革,怪哉怪哉多的是。比如“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草隻能喂牲口,苗能長糧食。要草,就是要當社會主義的牲口;不要苗,是不是說不要資本主義的人?道理何在?邏輯何在?但這可曾是咱口號國的口號。這樣的口號,該不該調侃?
調侃像數學裏“歸謬”。碰到個不是道理的道理,先不管道理的軟硬(文革裏的硬道理,多了去了)。古狗一下調侃:“以言語戲謔嘲弄”。我不滿,因為戲謔嘲弄挖苦婉諷這類詞多得很。或許咱中國人日子過得沒勁。創些新詞提勁。
我不調侃,年輕時有點一臉狡猾,但骨子裏老實巴交。有點愛說話的毛病,讓話有時轉點彎,誰讓咱是讀了點書的人呢?文革開始時,我是個孩子。文革玩完時,我已經是漢子。雖說表麵上一天快快樂樂,到晚上經常迷迷茫茫。
後來七六秋雷一聲響,交城出了華國鋒。翻過一年咚咚咚,小平同誌又開張。七七年底,我鯉魚跳龍門,成了新時代最可愛的人。人被時代可愛,就忙得一天到晚東倒西歪。就是那會吧,沒念過大學的聰明王朔,憑著調侃,引領起文革後的調侃新潮流。我念過幾本王朔小說,說實話,不喜歡,因為人心裏必須有些神聖,不能調侃。記得讀王朔的一本書,講他從來不喜歡他的媽媽抱他,說是因為不喜歡中年女人熱哄哄的胸脯。母愛?不應該調侃。我好像是從此不看他的書的。
中國的後文革文化越來越痞了,母愛,真偉大的愛被王朔們給痞了。到現在“祖國“的祖都沒了。這還是中國最權威的宣傳機構倡導的。弄得我隻好把祖國改叫厲害國。人民無奈,隻能調侃。調侃那些“我們沒有辦法”。
5/1/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