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話無題(老狗的微笑)

我就那麽蹲著,輕輕地一下一下地揉著他的腿,不懂按摸,也找不準方向,指下的肌肉一抽一抽的,怕疼似的讓我更沒信心.

忽然地,他抬起頭,暗影裏棕色的眼睛分辨不出眼白和瞳仁.咳,他可真老呀,深陷的顱骨,眉間,眼周,嘴角寫滿滄桑,原來動物也會以白發記數歲月.

冰涼的瓷磚地,他側躺著,堅持地昂著頭,然後舉起一隻前爪不容置疑地放進我空著的手,盯緊了我的眼睛,不明白他的用意,一時間我有點手足無措,他到底想表達什麽?

然後他就笑了,大大向兩邊咧開的嘴角,嘴微微張著,聽不見他剛才還沉重抽搐的呼吸,一個非常清楚幹淨的定格,一個顯而易見的微笑,一個我無法否認的完整的微笑.

我傻了,麵對這突如其來的狗的微笑,整個人僵在那裏,手中握著他毛絨絨的大爪子,腳墊子粗糙如沙紙,溫熱地傳遞著對生的渴望.他的整張臉因為那個笑容而顯得有點怪異,門外黑漆漆的,廚房裏的燈變得更加昏黃.我和這隻病痛的老狗,在燈下對麵守著,門外飄進幾縷紫丁香的芬芳.

點光火石般的刹那,我明白了,這是放我的真心在你的手心.

我緊緊握著手裏的大毛爪子,在他發自內心的微笑麵前,我低著頭,感覺自己似乎不夠那麽純淨.

笑意還分明,他的大頭就轟然倒下,然後就滿意地長歎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如果不是他肚皮的起伏,我還以為他這就走了,心一下就痛了起來.

我想他的到來是有原因的,就象他的主人養了他12年然後拋棄他,就象我,手握的越緊,心中留下的就已經越少,而這隻狗此刻竟讓我感覺到圓滿.

謹以此文記述我和TOBY相遇的緣分,一個寂靜的五月的夜,一個明心見性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