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樺樹的眼睛(三)

一切又恢複到了從前.回到西北的童一如既往地看雲,愛打扮,不背詩,功課也開始鬆懈.才小學二年級童就曠課了.童努力學習完全是為了取悅姥爺.童才不在乎老師或者母親.
曠課的原因很簡單,學校排練大合唱,準備迎接10.1.大合唱的內容是56個民族的花朵如何地向太陽.童非常喜歡新疆小姑娘的衣服,可老師非讓童穿藏族的彩條圍裙,頭上還蒙著一根卷的帶子長長地拖著.真難看.童別扭地站在那裏跟不上節拍.
等下次排練的時候,童被換到第三排,有大家擋著,童這個花朵向不向太陽就好象不那麽重要了.
童於是決定再也不去向太陽了.童完全可以自己向太陽.
天很蘭,沒什麽雲,也沒風,太陽亮亮的,很新鮮地掛在天上.正是西北的好季節.一個學齡兒童在平房之間遊走,閑逛,四周很靜,童脖子上的鑰匙在胸前晃蕩著,這時的童由衷感覺到了自由.
空場的中心,井架兒獨自立在那兒,金屬的質感仿佛是外星球來的物件兒,被黃土地和同樣黃土壘出的參差不齊的矮牆襯得格格不入.這一刻的井台兒格外的安靜,童決定在這兒歇一會兒.
然後,童好象聽到有腳步聲,要是撿糞的老拐子就糟了.童的好心情落到了地下,那個扔在小樹林裏的紙盒上爬滿了蛆.
童的胃不自主地抽起來,童決定回家.於是加快了腳步,可書包裏的鉛筆盒叮叮咣咣地不配合,童用手去壓,使勁兒地壓還是響.這時童非常希望有一個軟軟地花布縫的書包,她開始痛恨這個漂亮的黑色人造革書包,這個曾令她非常驕傲地來自北京的漂亮包包如今威脅著她的安全.
腳步聲更近了.
童無法分辨那一輕一重地腳步聲來自於哪排平房,便停了下來,猶豫著要不要向前.萬一正好撞到老拐子怎麽辦?童壓著書包的手心裏全是汗.家的方向變得遙遠,走也走不到.
然後,一個人影突然從一排平房的邊緣閃了出來,顯然,那個人也看見了童,似乎愣了片刻,就直接朝她來了.
絕望地張開嘴,卻喊不出聲來.多希望自己此刻是在學校,哪怕任何地方,隻要有人就好.童想跑,卻嚇得忘記邁腿出去,定在原地,童的影子好象也受到了驚嚇,小小地縮在童的腳邊.
人影弓著背,腳下一顛一顛地並不妨礙他快走.更近了,可以看出分不清顏色地外套,前胸敞著,糾結的頭發胡子連成一片.看不清臉,一個矮矮壯壯的西北老漢模樣的人,童沒有見過他.
童左右望望,早晨10點多,大人們都在上班勞動,小人兒們都在上學,四周靜極了,隻有童和這個肮髒的人.
空場上不遠處是那口坎兒井,鉄支架高高地立著,童剛才就坐在那兒向太陽來著.
肮髒的人盯著童和她的黑人造革書包看,這個倔強地抿著嘴的小姑娘讓他煩躁,突然他速度很快地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