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大地震還是發生了。根據李世輝的說法,天災預測委員會的專家們經過連續多年的監測,以地質時間來計算幾乎在地震前的最後一秒,發出了“阿壩地區7級以上地震的危險點在5月8日(前後10天以內)”的預警報告。但是千千萬萬的死難者和失蹤者沒有聽到。因為依法掌握地震短期臨震預報權的國家地震局沒有告訴他們。國家地震局預報司副司長車時在接受地震信息網的采訪時表示:這次地震前,中國地震局沒有作出短臨預報,同時也沒有收到任何單位、個人或團體提交的有關這次地震的短臨預報意見。至於網上發布曾經有人提出過關於這次地震的預報意見的信息,是不符合實際的。同時新華網、人民網等官方主流媒體競相刊登新華網記者對美國地質勘探局地震學家露西爾·瓊斯的采訪。瓊斯認為地震短期臨震預報仍是世界性難題,精確預測地震的震級和時間目前還無法做到。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有關汶川地震前預測報告的消息,甚至數十年前有關海城、唐山、青龍地震預報的消息從所有官方媒體消失了。於是,地震局有了充分的理由解釋為什麽汶川大地震沒有預報。大地震的短期臨震預報不可能,也沒有任何人向地震局遞交短期臨震預報。
普通民眾不可能找到證據證明李世輝和車時究竟是誰在撒謊。就算是真的有一份或幾份這樣的報告也無從知道是地震局玩忽職守疏忽漏報,還是地震局忠於職守隱而不報。但是,如果短期臨震預報真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肯定不會有什麽天災預測委員會的“密件”。短期臨震預報真的不可能嗎?讓我們來檢查一下美國地震專家瓊斯是怎麽說的。
瓊斯認為,對地震的精確預測,不僅要預報出準確的時間和地點,還應該預測出震級。目前世界上還沒有這樣的技術。地震發生時震級的大小,和誘發地震的因素之間不存在關聯。在地震開始之前,有關地震震級大小的信息是無法通過對地層的監測獲知的。瓊斯說,“短期的臨震預測十分困難,除非有‘前震’發生”。
作為一個地震專家,瓊斯對中國同行的工作不會一無所知。瓊斯說,曆史上迄今最準確的一次強震臨震預報是1975年中國遼寧海城地震。但第二年發生的唐山大地震說明,海城地震預報的成功經驗仍缺乏理論依據。當年《美國地震協會公告》曾評價說,“海城地震的預測,是結合了經驗主義分析、直覺判斷和好運氣,這是預測地震的一次嚐試”。
我們再來看看中國的地震專家們是如何工作的:
順便先說一下,地震預報一般可以分類為以下的四種預報:
1) 長期趨勢預報: 震前一年以上的預報。
2) 中期預報: 震前幾個月到一年之間的預報。
3) 短期預報: 震前幾個星期到幾個月之間的預報。
4) 臨震預報: 震前幾個小時到幾天的預報。
另外,淺源地震一般是指震源深度小於70公裏的地震。
中國專家認為:六級以上的淺源地震是可以預報的。地震的震級越大,預報成功的可能性就越高。換言之,六級以下的淺源地震基本上是預報不了的(但也不是絕對不可能) ,六級到七級之間的淺源地震是有可能被預報出來的,但成功預報的機率較低,而七級以上的淺源地震被成功預報出來的機率則是相對較高的。
目前地震預報的最大難點在於臨震預報 ------ 可能會產生很多的虛報。
要想成功的預報六級以上的淺源地震,需要滿足以下四個條件:
1) 需要建立一個正確實用的地震預報理論體係。
2) 需要擁有一個台站密度足夠大的地震前兆監測網。
3) 需要擁有一個專業的地震前兆信息處理中心。
4) 需要擁有一個良好的通訊係統。
中國在地震預報領域已經探索了四十多年了,最初級的地震預報理論的雛形已經開始形成。被公認(不一定是國際公認)的四大類地震前兆是:
1) 大範圍內的小震活動異常 (需要用計算機進行統計分析) 。
2) 大地電阻率和大地電磁波異常 (效果較好的中短期預報手段) 。
3) 地下水異常 (包括地下水的水化學成分異常和水位異常) 。
4) 通過直接測量岩層形變而得到的岩層形變異常 (分為點形變異常和線形變異常,線形變異常比較可靠) 。
其他被認可的地震前兆還有:
1) 地磁場異常。
2) 臨震前的動物行為異常。
3) 七級以上強震前的 “旱震關係” 異常 (耿慶國) 。
再來看看2006年搜狐網對耿慶國的訪談:
耿慶國:我們國內搞的方法很多。有測震方麵的,有地電方麵的,有地磁方麵的,有地形變方麵的,有地應力方麵的,有地下水方麵的。還考慮到一些天文因素都在裏麵。我個人長期研究氣象和地震的關係--旱震關係--來做大地震中期預測的,用氣象要素五項指標異常做地震短臨預測。
1975年2月4日遼寧海城7.3級地震。臨震前,遼寧省地震辦公室和沈陽地震大隊他們的工作非常好,他們抓得 很好,把地震短臨預測和預防工作做得很好。當然也包括有前震,有小震鬧,也包括有一些其他的觀測的異常,包括當時有的地殼形變,水準的異常,地磁的異常,還有土地電、土應力和宏觀異常。海城地震是取得了很好的預測預防效果的大地震,轟動了全世界。
1976年7月28日唐山地震7.8級地震。北京地震隊以“七大異常”發出《關於加強當前京區震情監測的意見》(1976年7月14日北京市地震隊第29期簡報),簡報指出,上半年觀測到了地形變、水氡、地電、地磁、地下水位、地震活動及氣象異常等多方麵的重要異常變化……這些情況預示著北京及其周圍地區應力場正在增加,從今年下半年起,發生5級以上地震的趨勢背景正在加強。在當前的地震形勢下,為完成保衛毛主席、保衛黨中央、保衛偉大社會主義祖國祖國首都的光榮政治任務,按照局黨委指示,我隊全體同誌必須緊急動員起來,高度警惕當前震情的發展和變化,用臨震的姿態密切注視京區的地震動向。
比較上麵引述的兩位中國地震專家,不難看出他們對中國地震預測的方法的描述是一致的:基本原則是在群測群防數據監測網的基礎上,通過綜合分析多重地表參數的變化來預報地震。做為對地震預報完全的外行,我們不知道這些參數是如何工作的。但是我們至少可以知道:中國地震預報與西方發達國家用的方法不同。沒有前震,沒有地層深部的數據也可以作出短期臨震地震預報。中國人用這些方法不僅預報了海城、唐山地震,從1975年至今,成功預報了12次大地震。
有人會問,中國人的地震預報方法為什麽沒有發表在Nature上。就憑《美國地震協會公告》的評價:“海城地震的預測,是結合了經驗主義分析、直覺判斷和好運氣,這是預測地震的一次嚐試”,中國人的工作就不太可能出現在Nature上。同樣可以肯定的是,Nature上從來沒有發表過論文證明耿慶國的“97%的大地震發生在連年大旱後1-3.5年”是100%的瞎蒙,或者他說的五個氣象指標和地震沒有任何必然聯係。
瓊斯也許是對的,海城地震預報的成功經驗仍缺乏理論依據。但是,他顯然不知道海城地震預報的成功經驗在唐山地震中又一次得到了驗證。瓊斯完全有理由作出這樣的結論:因為我們無法做到,所以地震的短期臨震預報是不可能的。瓊斯的結論有一個不起眼的邏輯省略:因為我們(用我們的方法)無法做到。當然這個邏輯省略也可以理解為美國人作不到的事全世界就不可能作到。我們聰明的國家地震局領導把這個邏輯省略偷換成了“因為沒有前震,所以汶川地震的短期臨震預報是不可能的。”。瓊斯不知道中國地震專家有他們的方法,國家地震局的領導也不知道嗎?對於中國地震專家,前震隻是諸多預測方法之一。唐山地震預報的經驗表明,沒有前震也可以通過其他指標預測大地震。如果說偷換概念還隻是文明的邏輯欺騙,那麽用“短期臨震預報是不可能的”來證明“網上發布曾經有人提出過關於這次地震的預報意見的信息,是不符合實際的。”就是邏輯強盜。因為用美國人的方法能不能預報地震與地震局事實上有沒有收到過中國專家的預報沒有任何關係。
事實上國家地震局的領導們在與網友的對話中證實了有人向他們報告過預測結果。那些報告不是“說幾月幾號幾點,在什麽地方發生幾點幾級地震”就是“說的尺度很大,時間很長,範圍很廣。” 或者“從某一個單一的方法,或者受到了某一種數學公式的啟發,所得到的一些研究結果。”。他們就是沒有收到過來自天災預測委員會的預警報告說“阿壩地區7級以上地震的危險點在5月8日(前後10天以內)。”這個報告的當事人之一耿慶國不僅沒有站出來否認這個報告的存在,而且在大地震後39小時對采訪他的亞洲周刊記者江迅說報告確有其事。更令人費解的是地震後7天,他居然作為一個對本次汶川地震研究作出重大貢獻的專家出現在科技部緊急召開的香山會議上。
經曆過唐山大地震的中國又在汶川大地震中付出了慘重的損失。汶川大地震的震前預報顯然已經不是一個科學問題。中國什麽時候天天聽到的都是真話,沒有必要去追查謠言來安撫百姓,也沒有必要靠邏輯欺騙來維護政府機構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