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醒,緘默的守候在黑夜
(2011-04-16 01:22:26)
下一個
深深的夜,陡然的從夢裏醒來,睜著雙眼,在淩晨的清寂裏聆聽天穹下的聲音。
夢裏醒,緘默的守候在黑夜,似有一種幽幽的迷惘在時光深處靜靜的凝望。胳膊枕著後頸,感觸血脈的跳動,那突突的聲音在清寂的曉色煙嵐中突兀得近似嘈雜聲。就那樣,倚著一份清寂難耐的聆聽,除了黑夜的唧唧聲音外再加這突突的來自身體裏的聲音。
似乎是聽著一闋永無終結的音符,某些時候,特別的厭煩,而某些時候卻又如此的貼近著生命,意識,靈魂。在那款音符的彈跳中,意識遠去,靈魂沉沒,生命安竭。
一種聲音附和著,在靈魂裏輕輕的呢喃囈語起來。
時光倏忽停止,遁入了遙遠的離心隧道中,幽幽的伴隨著那陰濕的蒼綠苔壁輕輕劃過生命體。歲月遠去,煙霧迷漫。
我聽到時空裏的梵音靡靡傳來,控製著我散漫的神思。
那個空空靜靜的院子裏,一架虯結盤紮的藤蘿,一棵蒼老盤曲的古樹,斜斜的枝幹橫插向藤藹上方,直升向天穹。無風,無聲,就連一隻鳥兒都沒有,似乎那個地方早已被人類給遺忘掉,被時光給垵埋掉。
樹根下一個老人,一個女孩。
她們彼此安靜地躺著,坐著。當天空靜止的時候她們便也靜止了,與風光刻進了時光裏。沒了風情,沒了姿態。
風輕輕地吹來,撩起了葉兒輕柔的搖曳婆娑。於是,在那幀靜止的畫麵上,老人與女孩也動了,活了。跟隨著枝葉嫋嫋風姿煙雲起來。蒼老的容顏煥發出溫和慈祥,嬌嫩的臉龐洋溢著向往與好奇。
水眸明媚生煙。於是一個故事便在輕風裏輾轉思量,一抹情思便在聲音裏幽幽迷惘悱惻。呢喃聲裏,那個清脆的柔嫩的聲音總是會輕輕的問著。那個蒼老平和的聲音便輕輕地托著風聲飄來,似乎從生命的源頭幽幽襲卷而來,瞬息間便將生命給攫住,將時空給套籠,將意識給凝滯。
我不懂得。為何?那絲風一停下來時,她們便將生命給生生的停止,滯在時光裏,聲音嘎然而止,杳然而逝,脫離了光陰而隱匿。當風動,雲動,便一切又回複,生命活泛,輕柔恬美,聲音幽幽從風裏傳來。似是經曆了整個世紀的守望與癡戀。
我雙眼睜著凝望黑夜,灰撲撲的牆壁,空蒙蒙的屋子,虛幻幻的時光,幻幽幽的思想。
嗬,思想,又是以怎樣的恰當姿態淩空回眸這躺著的身體,這一直就突突跳動著的脈搏、生命?我該誠實的否決一切,所有的思想,所有的真實與虛幻。我是沒有思想的,也沒有意識的。我那搗騰著的腦袋裏鳴響的聲音隻是一直一直的存在罷了,在我還沒有認識自己時它便如此安靜的存在著,與時光相互調和著,又遙隔著。
我聽到那絲絲輕柔的風裏,葉兒的輕搖,蒼老的聲音淩空飄來。
那是我出生時還不到幾個月,我的身體便出現了一種奇異的狀態。我的父親母親說,我成了一個空心竹筒,從嘴裏喝下去的,總會不經過消化便直接的從下體流出。我的生命垂危,懨懨一息。
後來呢?
後來,嚐試過種種病曆藥方,看過大醫小院。終於,父母通過別人的指引,找到了一個雙鬢斑白的祖傳老中醫,經他輕輕寫下一副藥方,吃後便馬上藥到病除。是的,隻是他一雙聖手輕輕一揮便讓我的生命起死回生。
那時,生命如何呢?
是的,生命垂垂危矣。脖頸三根青筋支撐著腦袋瓜子。人人指著那個被父親抱在懷裏的小生命,都直搖頭歎息。那時啊,我吃得最多的便是豬肝,母親說我身體裏極度的缺少鐵元素,在治病奔波期間,總是省吃儉用著去飯店裏給我炒一碟豬肝。我的生命在那時便與豬肝結下了不解之緣,到至今,我依然最喜豬肝。雖然它並不特別的好吃,但我的身體缺不了它,我的胃蕾也習慣了它。
那時啊,生命從死亡邊緣回歸。瘦瘦脖子,小小腦袋,大大眼睛,長長睫毛,總是腆腆的笑。村裏的老婆婆總喜歡逗我玩,看著我黑亮亮的大眼睛,澄澈而純淨,睫毛幽長。她們的嘴唇輕輕嚅囁,手指一動,我便會靦靦的笑,似個精靈般。老人們便都喜歡我,且會滋生出一種莫名的憐惜情愫。
唉,長大了啊,就不那麽可愛了,也不那麽靈動了。安靜的似垂暮老人,蒼老得似曆經過滄海桑田。
所以,小孩子時候,不要太可愛,太精靈了。太精靈聰慧的小孩,會被上天給收去的,即便不收去,也不會在長大後擁有那麽清澈而單純的靈氣。那是一種被嫉妒的靈慧。所以,一生隻是那麽短短的幼兒時期才能保有,不可能一生都那麽明慧。人啊,總還是笨拙憨傻些好,會有福氣的。靈氣太重也如妖氣太重一般都不能持久,讓人心生喜歡的同時也心生膽怯與驚悚。那終究不是屬於凡俗的人間所能擁有的,小小生命更是承載不起,因而隻有早早地回歸到天上了。
如你現在這般,小小年紀,乖巧而沉靜,看不出有多少的靈慧勁兒,但也讓生命平和飽滿,即便隻是身體弱弱的也可保一生良康平安恬淡。所以,不可欲想一切。生命賦予了你如此,你便好好的生活,做你如今的你,天真,玩樂皆可,隻是思慮別像大人般的過重。清清恬恬的以本性守候光陰,也是一種最大的福氣。
記得,從小,我便喜歡看人,但卻不喜歡說話,喜歡睜著大大的眼睛看別人身體五官言行舉止,從而叛定心裏所喜所厭。喜歡的便淺淺的笑,厭惡的便遠遠的離開,天生的排斥他人的親近,但又總是在暗處悄悄地觀看著,卻從不說話。所以,別人以為我是啞巴呢?隻有父母知道我的心性。那時,我在他們的懷裏日日夜夜,肌膚貼著肌膚,觀感也相互抵貼著,他們心裏的疼痛與悲樂我都在意識裏感懷著。所以從不哭,也很少說話,隻是笑。
光陰陡轉,在我跌跌撞撞的獨自成長中,父母放任著我的自由成長,自由思想。嬰兒時,他們已經操了過多的心,流了過多的血淚汗水。成長便不再看管。我自然的長著啊。
那時候成績好嗎?
不怎麽記得了。不過,我記得上初中時,那個剛畢業的年輕的男老師,那個班裏最漂亮的女同學,那個全校第一的女同學。那時候,我好像是第二名吧。我的學習成績並不好的,隻是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是第二名了。想來,那時有點不可思議吧。
那個第一名的女同學在之前一起上學時,她毫不起眼,整天把頭悶在課桌裏看課外書。但是一到初中,便如鳴鶴驚人,一下子就排在全校第一,而且以後的時光裏,她一直都是那麽散漫的學習,也一直都保持著全校第一。全校的老師都喜歡她,全校的同學都崇慕她。
那個班上最漂亮的女同學。鵝蛋臉,蘋果似的嬌嫩鮮潤,眼睛大大,眉毛彎彎,明眸皓齒,清秀可人,身量纖細高挑。但似乎有點心計吧,好似喜歡著那個年輕帥氣的男老師。男老師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對那個女同學極好。那女同學是大山裏的,在校寄宿。母親很早去逝,父親繼娶了她的姨媽,雙雙都很疼她,但她似乎對雙親感情淡薄,也所以才會喜歡上那個男老師吧。
後來,我離開了家鄉,不知道她們的情況了。再後來,我聽說她嫁給了他。那個男老師一直等到她畢了業。她們可算是郎才女貌,有情人終成眷屬。
時光,這個東西,可以成就很多看不見的事,也可以滌淨許多紛雜混淆的事。世事便是在時光點點滴滴的過濾中,呈現了不一樣的局麵,有了不一樣的結果。智者無失,慵者無慮,昏都無憾。皆都看每個人的造化與每個人的選擇。
不一樣的選擇,就有不一樣的結果,不一樣的造化就成了不一樣的命途。其實呢,還是得靠自身的修為。有了修為,即便不一樣的選擇,不一樣的造化也會成就一樣的結局。
唉,這時光啊……
這生命呢……
都是說不出的苦,隻有忍受無盡的煎熬,承受無盡的孤獨,方才能明了時光所賦予的一切不過隻是為了讓生命完成它的統一罷了。
等你到了我這樣的年紀呢?你就會懂得,靜靜地躺在時光的懷裏,輕輕地數著樹葉挨那剩餘的光陰,不再急躁,不再焦慮,不再吵鬧,也不再怨恨了。
……
風停了,空間靜止,時光停滯,生命滯留……
朦朧的空蕩蕩房間裏,從門縫中射過淺淺的光線,那是月光還是燈光呢?又或者是曉光?
月光?似乎不存在。
燈光?依舊在樓梯間靜靜的點著,明亮而寂然。
曉光?是的,該是到了晨曉了。
淡淡的拂光和著燈光從縫隙中射來,將空空的房間蒙上一層嫋嫋光影,打在了牆壁上,斑駁陸離。聽不到雞鳴喈喈,但可聞那流水嘩嘩,蟲吟唧唧,還有那陋倉中大貓欺負小貓的喵喵叫聲。
空間無任何人的聲息。淡淡地散發一種潮濕的氣味,那是春的味道。
我知道,春的味道和著泥土裹著清香姍姍而來,瀲灩的春光即將來臨。那時,時光便會被萬紫千紅給奪取挽留住。在片刻光陰裏,也會讓時光的腳步走得無聲無息,溫潤而馨甜。
我不知道那個小女孩最後如何。但我想,她的天真與單純她永遠都會保留著,而她的清靈沉靜也會如是的附著生命,婉轉而來,綿延而去。會將生命牽拉成絲絲絮絮,最後纏覆成一個琉璃繭,依如她那時在時光的樹陰下聽著蒼老的聲音,目光澄徹而清透,純真而幽靄。
老人,是誰?我不知道,也許她是我記憶中的附影,也許她是我生命中的時光影子,也許,她隻是一個幽靜村院裏的孤獨老人。時光悄悄在她那高高的額頭上綻放,盛開成一朵孤寂的花兒,又從那飽滿的雙唇中吐出,絮知一份生命如流水的遐邇幽思。
隻要潺潺蜿蜒,自然有那一天,在生命的盡頭,時光的無涯中丈量出生命的長厚,光陰的倏忽流瀉。譜成一曲幽婉而悵然的音符,敲打在時光的翅膀上,隻為了飛向那荒涼平和馨寧的地方。
我依舊還是睜著我的眼,但意識又漸之沉淪,那遲來的夢幻裹覆著時光輕輕地走近一場天荒地老的別夢裏,遠離了那時光的輕瀉如流絲。在我迷離的眼眸裏,我早已忘了那老人,那女孩。唯記得那聲清脆的啁啾鳴響殘留在我生命最初的夢幻裏。
時光還是那麽悠然,生命還是那麽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