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 塤

靜夜閑來無事，信手拿起宋詞來翻看，突然間看到了一首《一剪梅.醉塤》，心中一震，仿佛有一種說不出感覺，眼前頓時出現一個身穿長衫、有儒雅之氣的長者，手捧陶塤，在靜靜的吹著塤曲,人世沉浮皆成過眼雲煙.我愛塤，愛它聲音裏純粹的悲涼，在靜謐的夜裏，塤樂仿佛是從遙遠的曠野傳來的呼喚，像小孩子的悲傷真切淋漓，就連空氣裏也滲進了絲絲縷縷的淒涼，緩緩流進我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我最初知道塤這種樂器是在賈平凹的散文裏，因為喜歡文中那個孤獨的牧羊人，而更喜歡他手中的塤。以至每每聽到塤樂時，竟有一種重逢知已的激動，那是怎樣蒼茫遼闊的悲泣啊，坦蕩真實如大好男兒的長嘯，清雅婉麗如羞澀女子的低語。它似乎是仙人不小心從天上泄漏的哀鳴，它也可以把蘇武牧羊的流浪歲月刻成人世間不朽的傳奇。我愛塤，是在一次偶然的夜裏，那是個下著綿綿細雨的深夜，家人都睡了，我一個人在客廳裏，周圍很安靜，隻有電視裏還放著無聊的電視劇。我信手調了一個台，頓時被一種聲音吸引了。一輪圓月，一塊巨石，一身穿長衫白發老者端坐在上麵，手握一圓形的東西在吹。音色幽深、悲涼、哀婉、綿綿不絕，雖不似黃鍾大呂的華貴，卻有一種獨特的神聖、典雅、神秘、厚重的精神氣質。看字幕介紹，那種樂器叫塤，據記載有七千多年的曆史，演奏的樂曲叫《漢宮秋》，古人將塤音形容為立秋之音。這更使我想象出一副朦朧而又令人神往的藝術畫麵：秋天是金黃色的，天高雲淡，是讓人遐思向往的；而緬懷時光流逝，又有一種淡淡的悲淒和感傷；秋風瑟瑟，落葉繽紛，又憑添了幾分愁緒，這就是立秋之音。夜色茫茫中，和著窗外的雨聲，塤聲嗚嗚咽咽，似斷似續，仿佛自遙遠空靈的天外而來，猶如天籟，委婉悠揚，如泣如訴，漸行漸遠間將人帶入空靈的意境，在曠古中飄蕩，蕩滌心靈的塵埃，讓我們盡情地放縱自己的想象吧！穿越時空，再回到漢代重重宮苑中，去傾聽宮中怨婦的苦悶和哀怨。看，秋風起了，秋葉落了，淒婉的塤聲劃過滿地的金黃羅衣，紅泥香徑，碧水幽欄，羅綺錦緞，華彩繽紛，匯成紅桑碧浪，此景此聲怎能不讓青春已逝的宮女們淚眼婆娑呢？隨著那踏雲追月的腳步，穿越千年的風雨飄搖，僅不到十分鍾的節目，驚醒了我恍如隔世的夢，卻讓我受到了一次心靈的震撼，久久地不能入睡。心一直被那悠揚、厚重的塤聲所感染，這是怎樣的音樂啊，是天籟，是遊子的思鄉呼喚，是悠悠的愁思，是深深的懷念。在夜裏，輕輕閉了眼，那塤音，如泣如訴，悠遠而幽遠，是靈魂的一種飄飛，使我平添了幾縷愁緒。 我愛塤，數度地聽，數次地癡迷。不知道是塤的魅力，還是聲音的魅力。那原始的古樸的樂器所發出的聲音，竟然可以讓我淚流不止。不知道為什麽要流淚，也許是塤聲，開啟了心之泉，情感太滿了，情不可自抑。忘了痛苦，忘了歡樂，忘了身外，忘了塵世，一切隻感與天籟，一切隻剩下了融化，剩下了思緒在飄飛，飛過時間，飛過空間…… 我愛塤，雖不會吹但愛聽，古人吹塤，吹了幾千年，其聲濁而喧喧然，其聲悲而幽幽然。寄托了古代文人雅士麵對時光逝者如斯的失落感，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塤不是一般的用來把玩的樂器，塤是一種懷古的樂器，因為，總感覺塤的聲音是如泣如訴的，塤的靈魂是孤獨的，塤的氣質是憂鬱的，讓心曠古、讓景風化、讓情淒美、讓愛孤獨、讓物成非。而塤曲，隻適合吹響在煙霧彌滿的關外，在影子斑駁的古城牆邊，在悄無人跡的小巷，在黃沙遍布的荒漠，在夕陽西下的荒原，在明月當空的曠野，如寂寞的足音，如孤獨的身影，在千年銷魂的古音中不知置身何處，惟有陶然醉去，漸行漸遠，一夢任心追…… 附《一剪梅.醉塤》一抹回音野曠揚。聽也淒涼，訴也淒涼，生愁點點話離傷。怕入蒼茫，卻是蒼茫。本若雲霞嶺外藏。心未彷徨，影未凝霜，怎生幽咽慟肝腸。不可思量，反複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