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後屈指一毒梟 楊誌剛昂首赴黃泉
說起楊誌剛在下心中又敬又氣又憐,敬的是他義字當頭,為朋友兩肋插刀。氣的是條條財路他不走,甘做害人一毒梟。憐的是他聰明反被聰明誤,不惑之年赴黃泉。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日,是我七年徒刑的終止日。但是,中隊指導員因恨我從不服他管教而不放我回歸社會。那時的公法就是這樣,個人可利用手中的權力淩駕於法律之上。
他不僅到期不釋放我還叫幾個狗腿子犯人上監號裏強迫我去幹活,我當然不從,隨即與他們動起手來。正在寡不敵眾之時,一個矯健的身影殺向前來,他出拳迅猛,直奔要害,救我於危難之中。而此刻距他出監之日也隻有五個來月,他這是在用自己失去自由的危險和我一起對濫權者示威抵抗,我萬分感動。
此人就是楊誌剛。他身高不過一米六,瘦小精幹,和潘革有一拚。隻是他沒有潘革那麽張揚,性格穩重,行事低調。他家住羊坊店,與小立田是近鄰,他大立田兩歲,是小立田從小追隨的榜樣,而且小立田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唯獨敬重於他。此人長得眉清目秀白淨臉兒,兩撇小胡子兩邊上翹,頗有東北督軍張作霖相。
雖說我們在獄中有患難之交,但有患難之交未必有共享福之緣。我在延期三個月零八天後釋放,他也於我之後兩個來月回京。但那時玩主還有區域之分,加之交通通訊遠不及現在方便,使得我二人無緣再聚。這中間幾經波折,世事變遷,十三年後在X京家裏相遇。
這天近乎傍晚,我去X京家閑聊。X璐(X京老婆)開門後引我到客廳,卻不見X京。我正要問時聽到X京在臥室喊道:“是X哥吧?到這屋來吧!”
一進臥室迎麵一股白粉兒焦油味兒,敢情他又在飄飄然。但不同以往的是屋內還有一人,竟是楊誌剛。我喜出望外,上前抱住他說:“我操,這一晃十幾年了今天會在這兒碰上?”
楊誌剛自是歡喜萬分握著我的手說:“我還說這輩子見不著你了呢,不是說你判無期送新疆了嗎?怎麽從新疆回來的?”
本已飄然若仙的X京慢慢睜開眼說:“真沒想到你們倆是瓷器,走,咱們找個地兒好好喝喝。”他起身將床頭櫃上一包白粉連同打火機放到抽屜:“你這純度夠高,我全要了。隻是價格能不能再讓兄弟一點兒?”
“看你跟老X這麽熟我再讓你一成兒,可別再得寸進尺啊,再磨嘰我給別人了。”楊誌剛有點兒惱火地說,X京滿臉堆笑道:“別介別介,就這麽定了,你有多少我全要了。走走走,我請兩位哥哥喝酒去。”
“你算了吧,你吸粉喝不了酒,甭去了!讓我們倆好好聊聊吧。”我把X京推了回去,拉著誌剛來到離我家不遠的一個小酒館兒。
這小館兒是三個複員女兵開的,平時由三姐妹中老大一個大胖丫頭管理,那倆個姑娘都各有工作,隻是一下班兒就往這兒跑,連晚上都住在一起。
胖丫頭見我來了招呼道:“X哥,有幾天沒過來了。今怎麽沒帶維族嫂子來呀?”
“我把她送回去了,連漢話都說不好,太別扭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兒,這是楊哥,我鐵磁。”我拉誌剛坐下,胖丫頭笑著對誌剛說:“楊哥好,今後常來。”
幾杯酒下肚,我倆開懷暢聊,當他聽到我保外經過後微微一笑:“你就是有這福氣,莫非剛才那丫頭說的維族嫂子就是X麗娜?不是我怪罪你,這樣的女人咱哥們兒可不能辜負了人家呀。”
“哪裏哪裏,X麗娜是漢族人,這維族姑娘是我去接X麗娜不成後在烏市認識的,倆碼事倆碼事。”我忙不跌的解釋著,又急切問道:“那你又是怎麽過來的呀?”
“說來話長,咱剪斷捷說。我出來後在八二年又折一回三下兒。八五年至今專門倒粉兒,熟門熟路。我不是從別人手裏接貨,一年我隻做兩次,到緬甸從金三角直接拿貨。這樣拿到的貨質量好,純度高,價格低,一克的利潤是從別人手裏拿的三倍。我每趟最少拿十公斤,這一趟就是一百五十萬,一年兩趟足夠我花的了。這幾年我掙了幾百萬,結了婚有了孩子――――――”
“那就別幹啦,見好就收。你可以用手裏的錢做正經生意啊。”我是真替他擔心,希望他能轉行。他笑笑說:“幹什麽能比這利潤大、來錢快呀?”
“可是這行出事就掉腦袋啊,總不能讓你老婆守寡、孩子沒爹吧?”我還想勸他,他喝了口酒說:“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我覺著這行不錯,尤其是在中緬邊境叢林中碰上緝毒隊或者黑吃黑時,就看誰的身手好,槍法準,下手毒了。”
“這麽說你還真槍實彈的和人幹過?”我驚得睜大眼睛盯著他,他遞我顆煙,給我倆點上後深深地吸了一口說:“我深知你的為人,不和你說瞎話,你看看這兒。”他起身脫掉上衣,轉過身子給我看,他右肩一個黑紫的槍疤豁然呈現在我眼前。他仰脖喝了一大口說:“咱們這輩子沒什麽可留戀的,監獄裏的侮辱殘害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我們還能怎樣,做正常人,呸,怎麽可能。我早看透了,豁著幹、死了算!”
“要是你真死了孩子怎麽辦?你若是想和我這朋友交下去從今起洗手別幹了,否則------”
“否則什麽都別說了,大路通天,各走一邊。君子同心不同路,可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我的好哥哥。幹!”他打斷我的話,站起來舉杯說道。我知道勸不住他了,提醒他道:“你記住,咱倆不管做什麽誰都不許吸粉兒,做人要有骨氣!”
看他點頭稱是我站起舉杯說道:“願你一生平安,幹!”
九三年後我玩兒房已見成效,北京的房蟲子基本上都給我送過散房。各方玩主的信息也從他們口中源源不斷傳來。房蟲子裏有一半都吸粉兒,從他們言傳的逸聞趣事中我知道了北京一半兒以上的粉兒都是楊誌剛發的貨,我感覺他的好日子不長了。
一天X曾的老婆X平來找我,我以為她又有什麽拆遷難題了,讓她到我辦公室說。她一進來就把門關嚴,壓低聲音神秘地說:“我聽說你和楊誌剛不錯,是嗎?”
“是啊,怎麽了?”
“我家那位總是腰疼,想弄點兒粉兒救急用。你能不能跟楊誌剛那給我弄點兒?”
“現在倒粉兒的人到處都是,憑X曾的名聲想來點兒粉兒那還不是有人吧唧著送來。”我覺得她是沒話找話來了,這點事兒他們夫婦還用得著求我?X平站起來坐到我身邊兒說:“那幫王八蛋哪個粉兒不摻點兒東西呀,我要的是高純度的。幹脆和你說吧,是我自己要,你給弄不給弄吧?”
“你也吸上啦?”
“你不知道,你看我是不是瘦了?”說著她站了起來在我麵前扭轉著身子。她這一說還真是的,她瘦多了,以前她離人近了都是肚子先碰到別人,她個子又高,像歐洲大胖子女人的體型。今天她居然沒什麽肚子腰也有點兒輪廓了,我不由得點點頭說:“是瘦了,還不止一點兒。怎麽回事呀?”
“吸粉兒吸的,真管用。所以我想再弄些純的,這回你答應了吧!”
“我沒楊誌剛電話,我們倆一直沒聯係。這樣吧,你坐會兒,我叫我老婆給你送點兒來,前些日子我腰疼用過,還有不少,我讓她都給你拿來。”
“幹麽呀,打發我呀?今兒你必須給我弄最好的來,這樣兒,你上次要的方莊的十套大三居我馬上給你。”
“我不是跟你說了嘛,我沒他電話,真的!”
“我有,給你!現在就打!”她打開挎包拿出電話本翻了半天才找到,遞給了我。
“喂,哪位?”
“是我,老X。”
“嘿,你怎麽會給我打電話啊,誰給你的?我還說隻要我還幹這行兒就永遠不和你聯係。怎麽,有事嗎?”
“我想讓你給我點粉兒------”
“什麽,你也吸上啦?那可不行,誰吸我都不管唯獨你不行。我不但不給你,凡是接我貨的我都告訴他們誰給你誰就甭想從我這兒拿貨了。除非我也吸了。”他聲色慍怒。我笑道:“這我相信你不會吸的,我也不會!”
“那你要粉兒幹嗎?”他疑惑地問我,我說:“是我一個瓷器,動手術後天天疼的叫喚,我想給他弄點兒止疼。”
“行了,你甭說了。我這還有些高純度的。六點咱們一塊兒吃個飯正好我也想看看你了順便給你。就在山釜吧,那兒離你近!”
“別介,我還沒忘我說過的話,隻要你不改行兒我就不見你!”
“行,馬尾兒栓雞巴——我係(記)住了你。真他媽孫子,嘚,你說怎麽給你吧?”聽得出他笑了。
“我叫我司機到你家取,十五分鍾到,他姓翟。”
X平高高興興的拿著粉兒走了,從那兒我再沒和楊誌剛通過話。隻有一次他和X京見麵約在我的歌廳,趕巧我有事不在,沒見到他。
九六年初,楊誌剛又跑去緬甸,再次弄回來也是一次性最多的一回海洛因——三十公斤。可他不知道他長期接觸的那個狼狽已經出賣了他,警方就等著他這次滿載而歸,意圖人贓並獲。
就在他回到北京家中的當天夜裏,二處全體警員全副武裝,身穿防彈衣,把他家圍了個水泄不通。
因探報極為準確,他有兩隻手槍,一把衝鋒槍,幾百發子彈。
睡夢中的楊誌剛還沒睜開眼就被戴上了背銬。從他家搜出海洛因三十公斤,一把衝鋒槍、兩把手槍,子彈五百多發,現金三十多萬。他的老婆也被捕入獄,等待他的無疑是即刑。
一九九六年六月的一天,也正是我住在小X家躲災避難之時,電視裏傳來他赴刑場的畫麵,雖然他被五花大綁,可我看到他仍是那張清秀白皙的臉龐,仍是那永不服輸的氣場,他似乎看到了我,因為他依然微笑著------
我的眼淚刷刷的流下,小X問我:“你怎麽了?”我囁囁嚅嚅說:“我眼睛---進---進了個東西------”
這就是:
花花世界致人迷 利令智昏不可取 人間正路條條通 何苦為利走偏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