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補牢

真實的記載如夢的一生---
正文

紅旗下的小鬼兒(下一0一)

(2018-11-27 04:29:52) 下一個

(一0一)

離開機場前,我把像片交給顧先生,同時將那金腰帶牌給他說:“顧先生,目前我手裏沒現金,我先把這個東西給你。你放心去辦,到時我會把錢給你的。”

他看了看後說:“好,沒問題,我會盡量辦得快一些的。”

“晚上九點,您有時間嗎?”我問他。

“有,有什麽事兒嗎?”                    

“九點時請您到燕京咖啡廳,我們具體再說說好嗎?”         

“好,我準時到。”

晚上,當我走進咖啡廳時看到了顧先生。我開門見山地說:“你能幫我辦出國,我很感謝。您可不可以具體地說一下您辦這事的步驟?”   

顧先生耐心細致地說了後,我想了一下說:“這樣好嗎?錢我可以付,出於對您的感謝,我還可以多給一點兒。隻是我想在人到紐約後再付,您看行嗎?”

“我們從沒這樣辦過,看得出您是生意人。不過我看您不是說假話的人。好吧,就這樣,等你人到紐約後再付錢。”

“我看到您的誠意和把握了,這是我哥哥的名片,事成後他一接到我的電話就會在北京付給您兩萬美金。這個金腰帶牌兒我也不要了,送給您。一是感謝,二是留個紀念。”

我住在了小胖的二姐家,這是三裏河一普通住宅樓。她夫婦二人帶著女孩擠在一居室裏。真是名副其實的一居室,除了居室外就是廚房、廁所。所謂的廳隻不過是通往單元門一個細長的通道,窄的連單人床都擺不開。

居室裏有一張雙人床,一張單人床。我睡在那張單人床上,她一家就擠在一張床上。

雖然這麽擁擠,但她夫婦二人對我的熱情使我深受感動,就連那小閨女也整日向我張開笑臉。我們處得很融洽,使我沒有一絲拘束的感覺。

第二天晚上,我正和二姐夫老黃聊天,電話鈴響。二姐一接電話高興得叫道:“沈猛,快,快接電話。胖兒來的!”

“喂,到啦?”

“到了,我想你!”

“哦---知道了。”

“什麽叫知道了,你不想我呀?”

“哦---一樣---那兒好嗎?”

“你幹嘛當著我二姐不敢說呀?我就讓你說,你想不想我?”

“想——也沒用啊。”

“你就這樣,真掃興,你開始辦護照了嗎?”

“辦了,在機場我就把相片給他了。”

“你哥還沒給你錢人家能給你辦嗎?”

“咳,這些你就甭管了,我會辦好的。電話費這麽貴,你剛到那兒哪有錢呀。說說你那兒怎麽樣吧?”

“我這兒挺好的,就盼著你辦成呢!不多說了,我還會打的,把電話給二姐!”

“二姐,謝謝你了啊,問姐夫和小芳好!我掛了。”

二姐還一句話沒說她已掛上了,二姐笑道:“這姐姐就是沒有情郎親,我這一句話都沒說------”

老黃說:“電話費不定多貴呢,她剛到那兒哪有錢呀。”

接到她的電話我很高興,吃飯時和他們一家還喝了一杯。

二姐天天變著花樣地給我做吃的,老黃也很會做飯,那家常菜抄得香極了。這一日三餐,足不出戶的可把我給養肥了。

小胖兒到紐約後暫時住在了她弟弟家。弟弟、弟妹也是租房子,兩口子都在打工。弟弟在餐館做服務員,弟妹在衣廠做車衣工。頭一天小胖看著他們這簡陋的居室,疑惑地問道:“你們不是說美國生活很好嗎?不是覺得很幸福嗎?”

她弟妹笑笑說:“在這兒是用血汗滴出來的好生活,回頭看時才是幸福的。”     

兩天來從睡前他們僅有的那點聊天時間裏她已知道,沒錢沒語言的華人來美國就是要艱苦奮鬥。

既然回頭看時能是幸福的那我就先用血汗去滴吧。

小胖到了紐約的第三天就去找工了。

衣廠的廠房裏聽不到說話聲,隻有機器的嗒嗒聲。到處是布片、紙屑。空氣中飄浮的布屑纖維依稀可見,令人不敢張嘴。可這一切在工人們的眼裏全然不見,一個個隻是聚精會神地扒在機器上飛快地車著手中的活計。

這裏做工是計件的,就是說做一件給一件的錢。大部分是流水作業,車領子就是車領子,車褲腰就是車褲腰。這對小胖來說太簡單了,隻是車個領子八分錢,要想多掙就要多車,一般的工友一天做十個小時隻能賺到五至六十美金。小胖一到那兒就先開了一大包,五百個領子。那管工問道:“你做過嗎?開這麽大包做不完別人也沒辦法做,耽誤下一步作業,我看你還是先領個小包吧。”

“您放心,我保證做得又快又好。”

下午三點小胖對管工說:“請您再給我一包大的。”

管工驚訝地看著她車好的一包,細細地檢查了一遍後說:“你怎麽可能是第一天做呢?”

“我是第一天在美國做,可我做衣服已二十四年了。”

“那你今年------” 管工是男的,想起不便問女士的年齡把說半截的話咽了回去。可他怎麽也不相信眼前這三十來歲的女人做了二十四年服裝了。小胖看到他那疑惑的眼神笑著說:“我從十三歲就自己裁剪衣服,做二十四年你說我多大了?”

做到第三天時小胖渾身疼痛,屁股一沾凳子就疼。她弟妹笑道:“人家誰剛做就幹十一二個小時啊?給你這個。”  

第二天她拿著弟妹給她的棉墊又一聲不吭地做了下去。她要掙錢,要盡快地在沈猛來之前掙出租房子和簡單的家具錢。等他一到我就抱著他在我們自己的小天地裏躺它三天三夜。不,先去個好飯館。去緬街上那個東雲閣,這是法拉盛數一數二的餐館了。我要好好地為他慶賀,這是他絕處逢生、脫離虎口、擺脫厄運、重新做人,也是我們愛情的精誠所至、終成眷屬的喜慶之時啊!                                                                                                                                                                                                                                                                                                                                                                                                                                                                                                  

我要跟他結婚,舉行美國式的洋婚禮。可是---他要是沒辦成怎麽辦啊?那---那我就回去,不管怎樣,我要和他永遠在一起。

十五塊美金一張電話卡,隻能打三十分鍾。她什麽都舍不得買,隻舍得買電話卡。每天無論多累,她一起床先打一個,睡覺前再打一個。她不放心,沈猛隻不過是個大孩子,他好像從沒把自己的命當回事。我不在,他會不會------

隻有聽到了沈猛的聲兒,她才能精神十足地去車衣,隻有聽到沈猛的話她才能入睡,哪怕是不說話,聽到是他就行了。

今天是九月十七號了,她已來了一個月。刨去老板壓著的一周糧(工資)外她已拿到了三周一千六百八十美金了。她一天不歇,平均每天掙八十美金。夠了,夠租房了。可他那兒卻連護照還沒見到呢!莫非他真的來不了啦------

今天小胖比每天早回來一小時,她要好好地給沈猛打電話,是不是他沒辦成不敢告訴我?

“沈猛,我真受不了。我不知道每天在做什麽,如果你再不來我會瘋的。你說,為什麽一個月了你連護照都沒見到?你一定要說實話。這樣我也好決定------”她剛要說你如果辦不成我馬上就回去,突然想到沈猛最不愛聽這妨人的話,自己也怕這話出口成了真,便咽了回去。

她給我來電話時,我手裏正拿著一副撲克牌算命玩兒,聽她這麽絮絮叨叨的不放心我隨手抽了一張牌,一看是紅桃Q,便信口說道:“我十月十二號到紐約。”

“真的?辦好啦?這麽說你早有護照了?是不是都簽下來啦?你真討厭,為什麽不早和我說?”

這時我才想到這麽信口胡謅,到時沒辦成豈不是害苦了她?別忘了,連護照還沒下來呢!剛想解釋是胡說呢,一想她這電話費太貴了便說:“對,你等著吧,掛了,晚安!”

放下電話我問自己,我辦得成嗎?回答是,肯定成!

九月二十九號是星期日,我正和老黃在樓下鄰居家打麻將,這是一毛兩毛純娛樂性的麻將。二姐跑進來說一位姓顧的先生打電話找我,我急忙上樓去接。

“喂,顧先生嗎?不好意思,讓您等了。”

“不客氣。明天上午八點半,我在燕京門口接你去使館簽證。”電話裏傳來顧先生的聲音。我高興地說:“好,明天見。”

晚上小胖來電話我和她說明天去簽證,她聽了半天沒說話。我喂了一下以為她掛了,剛要掛上聽到她說:“你不是說都辦好了,十月十二號到紐約嗎?”

“哦---我那是---安慰你呢。一樣,這不明天就簽證了嘛。”

“哪有這麽安慰人的,我房子都租好了,還等著你十二號到呢,這八字還沒一瞥,不是成心讓人著急嘛!”

“嘿,你怎麽這麽沒信心啊?房子租好就對啦,省了我到那兒沒地兒住!”

“可我心裏老是七上八下的,生怕------”

“去去去,別給我添惡心啊,不想讓我去是不是?”

“不是不是,那---祝你明天順利!”

第二天上午十點四十五分我從美國大使館走了出來,顧先生急忙迎上我問道:“怎麽樣?”

“不知道,隻給了我一黃條。”我說著將手中的黃紙條遞給了他。

“哇!成啦!你簽下來啦!”他一蹦老高地喊道,竟然比我還高興。我笑著問他:“給這黃條就是簽下來啦?”

“是啊,過幾天我來取,然後就給你訂機票,你想幾號走?”

“越快越好。”

晚上我給老抗打了電話,對他說已簽好證正在訂機票。他高興極了,但他馬上又警惕地說:“你不能在北京上飛機,我在上海給你訂機票吧。”

“不,我想在北京再給莊剛一次逮我的機會,看他有沒有這個福氣。”

“開玩笑,不行!你這不是有病嘛。”

“這話的確是開玩笑,但這麽做可是想好的。你別忘了,蠟燭底下最黑。”

他半天沒說話,最後說:“行,就這樣,看你小子最後這一下兒了!我等你從紐約打來的電話。哦,我叫小呂給你送點兒錢去。”

“不用,不是說好人到以後你再給他嗎?”

“不是那錢,是你隨身用的。隻許帶兩千美金,我讓小呂給你送去,你過二十分鍾打給她約個地兒。”

小呂給我送來兩千美金,想想帶一千五就行了,給二姐留下五百。

十月九號,顧先生打來電話說:“機票定好了,十二號的。”

“幾號?”

“ 十二號,就是大後天。” 他清清楚楚地重複著,我噗嗤一笑自語道:“ 太巧了。”

“ 怎麽?不行嗎?”

“ 不不,是太好了。”

“ 那我十二號上午八點去接你,你在哪兒等我?”

“ 老地方兒,燕京門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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