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補牢

真實的記載如夢的一生---
正文

紅旗下的小鬼兒(下二十九)

(2018-09-16 07:01:07) 下一個

(二十九)

這是一個板樓,她家在八層,是個兩居室。屋裏擺設雖較簡陋卻充滿著藝術氣息。牆上掛著幾幅油畫,使我凝視許久。與一幅蒙娜麗莎的臨摹畫相對掛著的坐姿神態一樣、一副中國女性的油畫使我琢磨良久。這幅畫道出了畫者的心聲,這女人不僅是美,那恬靜幽怨能使對她不忠的人無地自容。

“這是我媽媽,和我爸離婚兩年後就病死了。我爸爸在她死後畫了這幅畫,托他的朋友,就是要買四合院的那人,給帶了回來。我知道爸爸後悔了,可他畢竟背叛了愛情,他把媽媽帶入了愛的天堂,又把她丟進愛的地獄。其實他和那法國女人再好,就算不回媽媽身邊,隻要他不說,媽媽整日在思念、回憶中煎熬,可仍是活在天堂裏。生活在識不破的欺騙中的女人依然是幸福的,可爸爸偏偏用誠實給了她絕望。一個人在中年故去固然可惜,更可惜的是媽媽在死時都不相信爸爸會把她拋棄,彌留之際還堅信著愛情,在最後還念叨著爸爸的名字。傻死的女人多可憐啊!我特意把她掛在蒙娜麗莎的畫像對麵,相比之下我覺得媽媽更聖潔,她是我心中唯一的聖女。我愛她。”

聽了這真切的思念我黯然心酸,孩童的傷心使我同情之意悠然升起。

她換了身衣服,淺粉色大方格子的西裝套裙,內穿一件玫瑰紫色的紗質花邊襯衣,領子翻在了外麵。黑色的彈力長筒襪伸進一雙淺咖啡色高至膝蓋的高跟筒靴裏,臂彎搭著一件與那長筒靴同樣顏色的短皮外套。原來束著的馬尾巴散放開來,變成了瀑布般的披肩長發。塗了唇膏的嘴唇亮亮的,十分性感,鵝蛋形的臉上釋放著青春的光彩。

“你長得真像你媽媽,純真的神情,富於幻想的目光,飄逸灑脫的姿態。在這之前我一直把你當學生,沒想到這稍一打扮,成了個如此前衛時尚的模特。咱倆在街上一走,人家還不都罵我。”

“罵你?為什麽?”她詫異道。

“這老色鬼,不定怎麽把這小蜜騙到手的呢!”

“誰說你老啊,那是一種厚重,你那麽富有朝氣、英姿勃發,簡直是力量的象征,使人感到無比的強大,就像一座大山,依偎著你的臂膀會目空一切的。”

“別別,你這一說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本來我是挺自戀自憐的人,可讓小姑娘這麽讚賞,我還真臉紅了。

她把皮衣放下走近了我,伸手將我的領帶解下來,又解開了我襯衣領口。我心裏一驚,這小姑娘真對我動情了。正當我心有些慌亂時她卻轉身走到衣櫃前,從下麵的抽屜裏挑出一條絲綢領巾,給我塞在襯衣領內圍好邊挽著領結邊說:“我要讓你更年輕,更紳士。”

她拿過一麵鏡子對我說:“你看,帥不帥?”

我對著鏡子一看,這條領巾真漂亮,底色是深咖啡的,一個個小圓圈內帶有斑斑點點的圖案在凝重的底色中點綴了活潑。既富態莊重,又時髦青春,使我為之一振。可想起剛才自己心中那肮髒的一閃,暗暗罵道:“自作多情。”

“你嘀咕什麽呢?”她沒聽清,奇怪地問道。我臉一下通紅,連忙掩飾道:“哦,正實行,正實行。你看那些香港的少壯大亨都這樣。”

“啊,你真可愛,還不好意思了。”她摟著我脖子親了我一下,說:“走吧,帥老爹。”

來到王府井那個麥當勞,我給她一百元說;“你去買吧,我不知道你愛吃什麽。”

“那老爹您坐那等我啊。”她走出一步又回頭問我:“哎,你愛吃什麽?”我笑著說:“你愛吃什麽就給我買什麽。”

她端著滿滿一托盤放在桌上,又將找回的零錢塞進我兜裏說:“小時候我爸帶我出去我就愛自己買東西,但買完剩的錢一定要給回爸爸,他要我這麽做的,所以今兒我還要這樣做。”

看著她吃得那麽甜蜜,我明白了她是在重溫父愛,渴望著家庭的溫暖。看來物質生活在親情麵前是那麽無關緊要,一頓麥當勞就使她感到如此幸福。這父母離異的孩子真可憐,在她們的心靈深處都有著一種無形的傷害,這傷害使她們自強,也使她們自卑,長大後對他(她)都會存有偏見。

“老這麽看我都讓人不好意思了。不過我喜歡你用這種眼光看我,這使我感到很溫暖、安全。喲,你怎麽一點沒吃啊,”她剛發現我沒動一口。

“你吃吧,甭管我,我不習慣吃這些東西。”

“喲,那你早說啊,咱好吃別的去呀。再說剩這麽多都浪費了。”她可惜地說。我趕快說:“沒關係,隻要你高興就行了。剩下這些沒動過的你帶回去,明天當早點吃。”

出了麥當勞,她雙手抱著我一隻胳膊說:“咱們在街上走走好嗎?”

我怎能不答應這可憐的要求呢?她挽著我的臂彎,依偎著我的肩膀,在街燈下撒著嬌。看著燈光下不時消失又出現的身影,我知道了給予是這麽幸福欣慰。

“你特像我爸爸,那帥勁兒、醇厚、英氣、秉性、身高總之都像,真的。”她晃著我的胳膊嬌嗔地看著我說。我笑笑說:“你是不是非常喜歡你爸爸?”

“嗯,他和我媽媽離婚時我正要高考,媽媽一病我就放棄了學業。為這我曾恨過他,尤其是媽媽的死。可我嘴裏說恨他,心裏又老想他,後來好容易好點兒時見到了你,第一個印象就是像我爸爸。我老偷偷地看你,聽到你說話的聲音我不自覺地就會跑過去。但我逐漸發現你身上有那麽一股勁是我爸爸沒有的……”

“什麽勁?”我心裏一驚,以為是自己多年在流氓圈中混自覺不自覺沾染的惡習。她想了想說:“嗯……怎麽說呢?這麽說吧,就是你走在刀山上也好像在履平地。對,就是這樣。”

我鬆了口氣,我最討厭那種表麵上的自以為是、倍兒狂的流氓相。

“ 郎蕾,你喜歡什麽?”

“我喜歡室內裝潢,服裝設計,小裝飾品。你戴這領巾就是我設計的,現在已在北京飯店賣上了。”她驕傲地說。

“真的?太棒了!人就是得有愛好。趕明兒我如果能有自己的酒店,就請你來給我做室內設計。”

“啊,太好啦!會有那麽一天嗎?可就是真有了你也不會用我,我沒學曆證書。”她由興奮變沮喪地說。我不屑道:“我從來不對那些學曆證書迷信,曆史上多少創業者開路人都沒學曆!”

快九點了。我抬手截了輛出租送她回家,等我到家時已九點半了。一進家,琪琪抱著路路高興地說:“叔叔,路路還認識我呢。”

再一看呂源潮坐在沙發上,他站起來,有些尷尬地說:“你好,老沈,回來啦。我要去湖州,送琪琪到這兒來過寒假。”

我看瑞雲正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忙說:“住吧,住這兒吧。”

“今兒怎麽回來這麽晚呀,吃飯了嗎?”瑞雲接過我的外衣,往衣架上掛著,問我。

“沒吃呢。”

“叔叔你這領帶怎麽是這樣的,這種係法真好看。我在香港電視劇裏看過。”琪琪摸著我的領巾說。瑞雲笑著看看我走向廚房。我摘下來說:“這圖案是我們公司一小女孩設計的,在北京飯店賣,她送了我一條。”

“你快吃飯吧。”瑞雲端著飯菜說。呂源潮站起說道:“那我就先走了。麻煩你啊,老沈。”

“這有什麽麻煩的。”

呂源潮剛走,琪琪就對瑞雲說:“媽,我晚上和路路睡一屋行嗎?”

“不行,我得和路路一屋睡。”我吃著飯,逗她說。她抱著路路跑到我麵前哀求道:“好叔叔,我求求你了。要不咱倆一人一天?”

“我和你逗著玩呢,不過你得給它洗澡。”看她那可憐相,我笑著說。她一聽蹦著叫道:“太好了,我現在就給它洗。”

“今兒不用了,你一給我打電話說晚上來,我就給它洗了澡,知道你來了老得抱著它。你叫它媽得了,從進屋就沒碰我一下。”瑞雲坐在我對麵,假裝生氣地說。

“媽媽,我的好媽媽,”琪琪跑過去偎在媽媽懷裏“吱——吱”地親著媽媽說,“行了吧?”瑞雲摟著她一邊親一邊問:“媽媽不管你走了,你恨媽媽了吧?”

“沒有。我看到媽媽在叔叔這兒過得好我還高興呢。我自己偷偷和我們同學騎車來過一回,看見桌上放那麽多錢,媽媽和叔叔正摟著親呢,我怕同學看見就沒進來。”琪琪的話使我們倆一怔,瑞雲看了我一眼,又高興又心酸地說道:“這孩子長大了,真懂事。那個阿姨對你好嗎?沒給你氣受吧?”

“哪兒啊,她哪兒敢擠兌我呀,我給她氣受還差不多。尤其是她一和我爸吵架時,我就連著氣她,好幾天都找碴,不是說衣服沒洗幹淨就說菜不好吃。”

“那可不好,媽媽可不想讓你和她吵架。隻要她不虐待你,正常對你就行。以後不許這樣了啊,聽見沒有?”

“聽——見——啦!”

我高興瑞雲這樣教育孩子,厚道的人總會得到好報的。

第二天早上正在三秋那兒和朱經理簽轉讓協議,手機響了。拿起電話是郎蕾,她說:“你怎麽沒來公司啊?”

“噢,今兒我事挺多的,直接來辦事了。怎麽,有事嗎?”

“你要的領帶和我爸朋友的電話我都給你帶來了,那你何時來?”她忽然壓低聲音說:“我想你了,昨兒晚上做夢都夢到你了。”

“這傻丫頭,行,下班之前我肯定去一趟。哦,你先把那電話號碼告我。”

我記下電話後,又和朱經理談了起來。朱經理不無讚羨地說:“你們這些年輕人真能幹,這一個早上就聽你們又是樓房又是四合院的。”

他在協議上鄭重地蓋好章、簽了字,讓趙會計開出了兩張支票遞給我說:“明兒咱得多聯係著,有什麽好事我們也入一股。咱商業局倒是有錢,可就是沒地使,老怕上當受騙連本都賠進去。”

我高興地說:“行,等這兒有了需要合作的事我肯定找您。哎,您這張支票別給我們呀,這要是出差錯我們可擔當不起,最好還是您親自交給江總。”

“咳,這協議是和你們簽的,我那張支票上寫得很清楚是開給宏建公司的。房我們也看過,江總那兒也去過了,我們就不跑那麽遠去找他了,相信你們,哦,相信你們會轉交給他的。謝謝,謝謝。”

朱經理和趙會計樂嗬嗬地走了。三秋看他們走後,對我說:“這國營的三產公司就是沒法和私營的比。你知道他們為什麽不去江總那兒嗎?”

“為什麽?”我問。他小眼笑成了一條縫,拍著桌子上的支票說:“還不是大老遠的跑一趟,得坐地鐵去,打的不好報銷唄。這國營企業的老總不好當,真正又吃又喝又貪的倒沒事。像朱經理這樣謹小慎微的人反而倒縮手縮腳的,不懂如今這為官之道的人,在這社會還不如當個老百姓呢。”

我笑道:“還真是,隻要對上司會溜會拍,會賄賂,你怎麽貪都沒事。不會這套的,芝麻大的事被上頭逮著都能丟了官。”

“你這一來,我這兒一天之內就是大豐收啊,咱算算一共掙了多少啊。”他笑眯眯地說。

“你算你的,我得打個電話。” 我說著,拿起電話按郎蕾給我的號碼打了過去。

“ 方怡公司,請問找哪位?”一個小姐在電話裏說。

“噢,請麻煩找一下方先生。”

“哪個方先生?我們這裏除了方總外還有兩位方先生。”

“就是方總。”

“方宇。請問哪位?”

“您好,方總,我是郎蕾公司的項目經理,我姓沈。”

“郎蕾……哦,您好您好。您有什麽事?請講。”

“關於您買四合院的事,現在有一個院子地理位置和各方麵條件都不錯,您有沒有興趣?”

“好啊,我們能不能見麵談一下。”

“可以,我明天有時間,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到您那裏麵談。”

“那好,明天上午我在辦公室等您。昆侖大廈1101。”

“好的,明天見。”我放下電話,對三秋說:“走,帶我看看你沙洛一號那院子,也許我可以賣出去。”

“那太好了,別急,等我跟你說說這錢的事咱就去。”他坐下來對我說。我奇怪道:“什麽錢的事,這是你掙的,和我說什麽呀?”

“哎,這可不行,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先坐一下,聽我說。”他看著桌上一張紙說:“這五十套蘋果園小區的兩居老朱給的百分之七十中間的差價是一百一十七萬三千九百四十二,給劉勇那兒的十三套掙了是三十萬七千。合一塊是一百四十八萬零九百四十二。那零頭就不算了,這一百四十八萬咱倆半兒劈一人整七十四萬,等過兩天賬上顯示了我就給你取出現金來。”

“別介呀,這些錢是你應得的,和我有什麽關係呀?你自——”

“你要這麽說就沒勁了。第一,沒你這錢我掙不上,至少是掙不了這麽快。第二咱既是哥們說好了傍著幹,就得有福同享。你別推托,看得起我就一人一半。”

“那……要是這樣你就再等等,我從尤勇那兒還有三成沒拿到呢,再加上過戶費一共是二十六萬零六百。等拿過來加進去再分怎麽樣?”

“咳,那個到了再分不就得了嘛,就這麽定了。走,上沙洛胡同去。”我剛要和他走,想起我叫小吳接瑞雲去取錢還沒回來,就說:“還得等會,我叫小吳取錢還沒——”

“沈哥,我回來了。”我話音未落小吳拎著一個塑料袋來了。

“嘿,正好,你喝口水,咱就走。”我對小吳說。

“不喝不喝,走吧,我不渴。”小吳坐都沒坐,扭臉向樓下走去。

“小吳,你這五千包車費除了交公司後,自己能落多少啊?”看小吳那麽熟練認真地開著車,我問他。他說:“刨去油錢也就落個一千五六吧。”

“那要是我們買個車,請你當司機,不算油錢一月給你兩千,你幹不幹?”我覺得出租車不適於做生意,就冒出了這個想法。

“甭說兩千,一千五我都幹,跟著您幹痛快。”他高興地說。

“三秋,我想買桑塔納,這樣以後辦事還壯門麵。”我和三秋商量說,三秋還沒說話,小吳說:“大哥,要買就買奧迪,那才有派。”

“這倆車相差多少錢?小吳。”三秋問他。

“桑塔納十八九萬,奧迪三十二三萬。”小吳答道。三秋聽後對我說:“那還是買個奧迪吧,桑塔納太多了。現在這些人看人先看車,你要是坐個澳迪辦事更讓人信服。”

“行,那就買個奧迪。小吳,這事歸你了啊,你懂車。”

“沒問題,大哥。您就等著坐新車吧!”小吳興奮地說。

到了沙洛胡同,剛一下車,就看見一對四十來歲的男女從這院子裏走出來。那女人對那男人說:“交什麽房錢,甭理她,搬出他表哥來也沒用。什麽表哥呀,不定哪兒的野男人呢。”

我聽了,對三秋道:“這院子還能便宜。你看這房主連房租都收不到。”

“對,再跟她砍砍價。”三秋點頭稱是。

這主人住三間北房,是一明兩暗的結構。進去後看到一男子坐在屋裏。這人一對鬥雞眼,骨瘦如柴,一見我們忙站起來,點頭哈腰地讓座,自稱是房主的表哥。

“噢,這是沈經理。今兒我們來是談有關你賣房的事,有外人不大方便吧?”三秋很會說話,為了防止鬥雞眼難纏,先發製人。

“沒關係,我一個婦人,正好讓他來幫我拿拿主意。”女房主說。

“既是這樣,那我就直言了。呂經理和我講了你這個院子後我當時就來看了,院子挺好。可經我們一調查了解情況才知道,你這三個住戶很刁鑽不講理,連房租都不交。當然,我們不是為了房租,我們要的是空院子拆了後重建。可關鍵是到時要是他們不搬,我們豈不是白買了。所以我們現在隻一個要求,請你讓這三個住戶在我們的搬遷協議上簽字,保證在我們動工前搬出。我現在就答應你這二十萬的價格,如果你做不到這點你就是再便宜我們也不敢買。”我想先逼她到死胡同。

“您說我們這麽大一個院子,隻要二十萬,不就是因為這住戶問題嘛。要是能解決我們不會賣二十萬了。”她表哥說道。

“如果你看見一個蘋果表麵很好,可裏邊被蟲子咬了,這蘋果你買嗎?”我問他。

“哦,這也不是全壞了,至少我們住這三間是可以空著給你的。”那女人說。我一笑說:“問題就在這兒,你實際上賣給我的就是三間北房,不是一整個蘋果。可問題是它不是蘋果,若是蘋果我可以把壞的削去。這是幾家子人,他不走,賴在這裏住著。房漏了你不給他修他還會告你,你說這不是花錢買罪受嗎?”

“我一個寡婦對付不了他們,可你們是公司呀,還怕他們耍賴嗎?”

“怕倒是不怕,可誰也不願找麻煩。”

“要不就這樣兒,我們再少要點,就算是對你們麻煩的賠償。行嗎?”

“沈總,我看他們也是沒辦法對付這些住戶,她一個寡婦帶著個孩子也怪難的,你給定個價,她要是同意的話咱還是買了這房吧。”三秋及時地搭上了台階兒。

“就是就是,呂經理真能體諒人。我就是看她們孤兒寡母的,想接她們到我那兒去住,才出了這個主意賣這院子的。”這表哥說了後自覺失言,可話已出口有點不知所措。我看出這表哥可以做大半個主,而且急於想拿到現金,便接著說道:“看來你這位表哥是精明人,知道壞蘋果再擱著就全爛了,趁著能賣時賺點。”

“哪兒啊,您這一兩天就把這院子看了個透,我可比不了您。您就說個價,我們商量一下。”

“你這三間房我按五萬一間也就十五萬,你們要是同意我就買了吧。”我說了後,看到三秋小眼裏閃過一驚,似乎說“太黑了吧”。

這表哥拉著表妹跑到另一個屋商量去了。三秋說:“這價忒低了點?再談崩了。”

“沒事,你沒看她那表哥恨不得現在就拿錢搬走呢?等她還了價再說,最多給她十八萬。”我挺有把握地說,三秋點了點頭。

等這二人再過來時,我成心走到院子裏去觀看。讓三秋和他們還價,一會兒三秋跑出來對我說:“他們說十七萬成不成,我沒一口答應,說跟你請示請示。怎麽樣,行了吧?”

“還能降下一萬來,就十六萬。成了你到車上去叫我,不成今兒就談到這兒了,我這一往外走,她那表哥就得埋怨她。”我說完,就大步向外走去。

“我們沈總說最多十六萬,不行就算了。”三秋進屋後,看出他們有些後悔,就一錘定音地說。

“十六萬?行了行了。”那女人忙著應承了。表哥高興地說:“那什麽時能給我們錢呀?”

“咱們得簽個協議,才能付錢給你們。”三秋說著到外麵來叫我。

我打開塑料袋,從裏邊拿出四萬交給小吳,和三秋又走了進去。

明天去和方總談時最好能帶著房本去,我就想著怎樣能在今天拿到房產證,可協議還沒寫。

這位表哥看著袋裏的錢眼睛都不挪窩了。他急切地說:“讓我們在哪兒簽字,我們簽。”

“這樣吧,為了保證你們娘倆確實搬出後有地兒住,我們先不簽協議,我給你一萬塊,你把房本押在我這裏,三天之內你們搬出後咱們再簽協議付全款。”

“用不了三天,我們明天收拾收拾,後天就可以搬。”這表哥忙說。

“那好啊,總之你一搬了咱們就簽字付全款。”

“放心,我們一定盡快搬、盡快搬。”

回來的路上三秋說:“看來你現在真是鴻運當頭,什麽事到你這兒就那麽順,那麽意想不到。十六萬,這不是跟撿的似的嗎?帶著戶也得賣一百萬以上啊。”

“明兒我就和方總談去,你等著拿錢吧。”我信心十足。

方總是個文質彬彬帶有一些藝術家風度的四十八九歲的人,給我感覺他不是生意人。在我給他介紹了院子的概況看了房產證上的藍圖後,他客氣地和我交談了一番,問我能否再幫他翻建成仿古的新四合院。我便把在瑞雲家旁邊那院兒見到的磨磚對縫,雕梁畫柱老式建築的外表仿古建築形式,內裏西式裝修作為自己的設計說給了他聽。他不由地讚賞道:“沈先生對古建築不但熟悉還這麽富有藝術感,又結合了現代生活的需求,美觀實用,說得我恨不得明天就搬進去。”

我猛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把藝術和幻想帶進生意中的人,他做生意肯定不是靠頭腦,靠的是關係和強大的財力。

“不過買和重建是兩回事,至少我們要分兩步進行。第一步談買賣這個院子的問題,因為這是我的生意。第二步算我幫忙吧,我會幫您找一個具有專業古建知識的建築隊來做,例如類似頤和園古建隊這樣高水平的建築單位。”我所以說分兩步是我怕他問我建築價格時自己說離譜,因為我不懂建築。

“可以可以,不過我需要您在第二步時能夠鼎力相助。”他欣然同意。

“那我們就商討一下細節問題,我的要求是您在同意了我們提出的價格後先付百分之十的定金,在我們將院內第一戶住戶搬走後三日之內您付百分之六十,院子騰空後過戶時付最後的百分之三十。”

“為什麽要這樣麻煩?”他不解地問。我耐心解釋道:“因為我是一個小公司,不得不考慮資金的周轉。我現在讓您付全款顯然是不可能的,而搬遷住戶是一個很麻煩的事情,一旦不順就要耽誤很長時間,這樣我的款項就可能發生問題,因為我不是隻做您這一個院子的生意。”

“我明白了,沒問題。但是如果在我按照我們商定的條款及時付款後,你長期不能夠搬走住戶的話,我豈不是要受損失?”

“這是雙方都受約束的合同,我們也在這個問題上明文敲定,任何一方違背了我們所定的條款要賠償對方全款的百分之三十。您看這樣好嗎?”

“嗯,這我同意。那麽你要多少錢賣給我呢?”

“我想先帶您去看一下這院子,待您實際感覺到了後咱們再商量價格。”

我原來沒見到他人之前想好定價一百八十萬,但我現在想二百萬。

“我不用去看了,房產證上標得十分清楚,四四方方的一塊地。我要的是這塊地,至於裏邊的房子好壞根本沒關係。我要改建成你剛才和我講的那種新四合院,所以你現在就說說價格吧。”

“二百萬,我這是不可變更的價格。如果對方不是您這樣的人,我會要價二百二十萬,給他留有砍價的餘地,最後還是我原定的二百萬成交。既滿足了他那自以為會做生意的虛榮心,又達到了我心中的價格。可跟您這兒我認為沒必要,如果您能夠接受是不會和我討價還價的。”

“你說對了,你就是張口二百二十萬我也一樣接受,因我想的接受價是在二百五十萬之內。聽了這話你是不是有些後悔?”他半開著玩笑。

“這您錯了,誰做生意肯定都想多賺錢。但賺與不賺,多與少都是在自身的基礎和條件之上而定的。如果聽了您這話我就後悔,那隻能說明我還不了解自己,會亂了我的方寸,下一個生意勢必會猶豫不決,導致自己沒了自信。今天您滿意,我知足,雙方心理上都是平衡愜意的。這個結果不是皆大歡喜嗎?懷著這種心情接受您的支票是不是比後悔要使人愉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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