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2008-10-14 21:58:25)
下一個
1998年9月20日,我終於獲釋出獄。
當那扇沉重的鐵門在我身後緩緩關上時,我有種初出娘胎的感覺。我知道,鐵門後的那段歲月,已將我孕育成另外一個人。我麵對的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我複仇的心將給這個世界帶來災難。
那天是個豔陽高照的日子,這樣的天氣很好,與我的心情十分吻合。前一天,也就是9月19日,惡風四起,大雨傾盆。“他媽的,如果明天也是這樣的天氣,老子哪裏高興得起來。”我惡狠狠地咒罵這個鬼天氣。但是有人不怕這樣惡劣的天氣,西安國安局的兩名警員,竟然頂風冒雨,跑到監獄與我“談心”。他們“熱情”地為我拍了幾張照片,又假惺惺裏問我需要什麽幫助,我沒好氣地說:“多了!方便的話幫我找個工作,我總得想法生存下去啊!再順便幫我找個老婆,我已經快十年不知道女人是什麽滋味了,現在饑渴得很呢!”兩人對看一眼,尷尬地說:“胡亞明你真會說笑,憑你的才能,哪裏需要我們幫你找工作和老婆!”“既然不能幫我,又何必問呢?”兩人見話不投機,而且該辦的事也辦完了,隻得灰溜溜地走了。
我眯著眼看看斜掛在樹稍上的太陽,然後與等在門外的楊海、吳雙印、湯致平、妹妹緊緊擁抱。回到西安後,朋友們為我擺宴接風,然後安排我到夏陽的新居休息。
午睡起來,我帶著已5歲半、初次見麵的小外甥走在陽光燦爛的馬路上。我突然感到剛過去幾個小時的生活仿佛一場夢,離我很遠、很遠。我有點搞不清,是我一直生活在夢裏,還是剛剛從夢中醒來。
第二天,我告別西安朋友的再三挽留,回到了闊別多年的故鄉。
回家後,風塵未洗,我立即奔赴夏家,看望夏叔叔和阿姨。二老已退休幾年了,身體明顯不如以前。特別是阿姨,因思女過度,竟哭壞了一雙眼睛,已幾乎失明,現在隻能聽聲辯人了。見此情景,我跪在二老跟前,失聲痛哭。夏叔叔和阿姨倒顯得十分平靜,夏叔叔勸我說:“亞明,不要哭!活著,就是最大的成功。你才30歲,隻要努力,未來仍然是你的。”
昔日的同學、朋友知道我回家後,也陸續前來看我。特別是家明,當晚就趕到我家了。我們談了很多,仿佛要將這幾年沒有說的話全部補回來。從他那裏我也知道了林靜的消息,他說林靜現在在一所中學教書,丈夫也在一個學校,就是追了她多年的那個師兄,現在已是副校長了。他給了我林靜辦公室的電話,但我始終沒打。
半個月後,為了生計,我遠赴上海打工。由於三證(身份證、暫住證、務工證)全無,98年平安夜,我帶著窮困和一身疲憊落敗而歸。從此,我開始不斷地求職,又不斷地被拒絕。一個朋友點化我說,象我這樣既無文憑,又無工作經驗的人去求職,肯定被拒絕。他說要找一份好工作,先要搞一份文憑,再編一份輝煌的簡曆。
“編簡曆容易,但畢業證到哪裏去搞呢?西大已將我開除了,肯定不會給發文憑。”我說。
“老兄,你與社會隔絕太久,好多事情都不了解。給我一千元,我立即給你拿一份畢業證回來,你要哪個學校的都可以,跟真的一模一樣。”朋友說。
在他的開導下,我決定買一本畢業證。但是我家裏竟沒有我學生時代的照片,我隻好給李叔叔和阿姨寫信求助。一周後,我收到他們的回信。
亞明:
來信收到!我們理解你現在的處境,於是發動全家尋找你的照片,但是我們翻遍了每個角落,都沒有找到。大概是小佳發病時,將你的照片燒掉了。小佳於92年結婚,一年後生了個女兒,現已6歲。孩子未滿周歲時,她不幸患了精神分裂症,住了兩次院,現在仍未完全愈痊,每天晚上還得吃藥,全靠藥物控製。他發病時,什麽人都不認識,將家裏的東西亂撕亂摔,你過去的衣服都被她撕爛完了。好在她的丈夫對她還比較關心,她病好時,夫妻也十分恩愛。
你叔叔現在身體也很差。他92年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93年退休,95年患了尿毒症,換了一次腎。現在,每個月仍需要數千元的醫藥費。這幾年,我們家裏也十分不順。
雅麗也結婚了,孩子已1歲。冬冬在廠裏上班,他讓我代問你好。
亞明,出來就不要東想西想了,好好做點生意。賺夠了錢成個家,你也是30多歲的人了,再也耽誤不起了。
阿姨
1999年2月28日
讀到“大概小佳發病時,將你的照片燒掉了。”我的心仿佛被蛇咬噬著,我一下子被痛苦和內疚擊垮了。“小佳,我負了你!”我想立即奔赴西安探望她。但是,她因我而病,會不會見到我後,已經漸愈的病情又加重呢?再說,她已有了一個愛她的丈夫,她的丈夫會對我什麽態度呢?罷、罷、罷,相見不如懷念,讓過去的留在過去,無論她愛、恨我,我又何必去打擾她的生活呢?
3月初,我懷揣一本偽造的畢業證到人才市場應聘,被一家保險公司相中,於是開始新的打工生活。
在一次朋友的聚會上,我認識了現在的女友朋。也許,不久後她將成為我的妻子。
胡亞明
1999年5月3日於家中
雖然斷斷續續的,總算未食前言,將這本自傳小說登完了。謝謝一直給我捧場的朋友,今後我可能不會再寫東西了,也不會再光顧文學城了。說實話,這裏不是我該來的地方,在文學城混了半年多,竟然沒有找到一個知己,真的很失望。再見,那些曾經支持我和諷刺我的所有朋友。
我是你的忠實讀者。我喜歡讀你的故事。我和你年齡差不多,也經曆過八九。喜歡你的浪漫故事。喜歡你的真實和善良。也喜歡你的思想,特別是你和老趙的思想交流。
希望你以恬淡的心情對待一切。不知道你近況如何,希望有所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