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談著談著,我們就扯到政治上了,其實這個話題我也不喜歡,如果有人將我們的談話點到幹部那裏,會吃不著兜著走。我們換個話題,比如說愛情,好不好?前幾天,我已離婚的老婆給我來了封信,攪得我心煩意亂的。我其實仍然愛著她,與她分手後,我痛苦了很長時間。如果能夠破鏡重圓,當然求之不得。但是我至少還得在這裏呆十年,讓自己所愛的人苦等這麽長時間,是不是太自私了一點?
胡: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還是自由戀愛結合在一起的,分手後自然很痛苦。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說真的,雖然我也戀愛過,其實從來就沒有搞清楚愛情究竟是怎麽回事。真愛是什麽,是一見鍾情還是倆情相悅?是心與心的交流還是寂寞與孤獨的結合? 其實真正的愛是無法用語言說清的。比如在我的生命裏有這樣一個女孩,她叫夏之蕾,從十幾歲開始,我就非常喜歡她。但是究竟喜歡她什麽呢?我卻無法用語言表述清楚。她開朗、大方、漂亮,但是這些都不是愛上一個人的真正理由,因為這些品質別的女孩也有。雖然我不知道真愛是什麽,但我知道,當你愛上一個人時,你會產生很強的自卑感,你會覺得自己各方麵都配不上對方。真的愛情從來就說不出口,我從來沒有對夏之蕾說過一個愛字,因為我不敢。後來她死了,我才發現其實她早就鐫刻在我的生命裏,這麽多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她。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吧!如果你的前妻真愛你,她就不再乎等你十年。有時候你犧牲自己,表麵上是為對方著想,其實是對她最大的傷害。等待十年確實很痛苦,但是如果離開你後,她再也找不到自己的所愛,豈不是更痛苦?我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順其自然,既不強逼她另嫁他人,也不要承諾什麽,就讓時間來考驗彼此的感情。如果在這段時間裏,她尋覓到了另外的愛情,不要阻止,請為她默默祝福。如果真能等到破鏡重圓的那一天,就應該珍惜今天的等待。當然,你也不要把一封信看得太重了,有時候這樣的來信並非為了再續前緣,隻是為了傾訴。上大學前,因一時衝動,曾向一位叫林靜的女孩承諾將娶她為妻。這件事我做得很不光彩,但我總不能欺騙一個善良的女孩一輩子呀!我們分手後,她很快就與一位追她多年的師兄相愛了。看到她能從失戀的痛苦中解脫出來,我由衷替她高興。大二那年,我們中斷聯係近兩年後,她突然給我來了封信,聲言她的精神快崩潰了,很想立刻見到我。出於良知和責任,我立即奔赴重慶,見麵後她卻說沒什麽事。在我的再三追問下,她才說與男朋友吵了一架,不知為什麽就給我寫了那封信,其實她當時隻想找人傾訴而已。現在已經與男朋友重歸於好,那種世界末日的感覺也就不存在了。我當時很生氣地說:“你不是玩我嗎?”她慘兮兮地看著我,梨花帶雨,半天才迸出一句:“亞明,都說詩人的心很敏感,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難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嗎?”我心有所動,輕輕摟抱著她說:“林靜,我懂!我什麽都懂!但是我們始終無法抗拒命運,你現在已經找到所愛的人,我的心也早有所歸,我們不可能再回到從前,我們還是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吧!”在處理與林靜的關係上,我很不果斷,拖泥帶水的,這使我們雙方的感情很受傷害,如果不進來,真不知道我們最後結果是什麽。
其實,初戀的衝動不一定走向婚姻,成熟的抉擇也不是完全沒有愛情。我認為你應該以平常的心態對待你過去的婚姻,以及你仍然愛著的她。再次走到一起,當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即使不能結合,也不必痛苦。我們都是年過30的人了,應該有能力對付感情糾葛。
趙:有時候你的言辭很偏激,我還以為你是個愛情虛無主義都呢!過去曾聽你談過夏之蕾和李小佳,今天又出來一個林靜,竟然與你還有婚約。三個女孩中,隻能有一個是你的最愛,你的最愛是誰?你又是如何看待與另外兩位女孩的關係?你是否在搞一場多角戀愛?
胡:沒有!三解戀愛我都沒有搞過,更不要說多角戀愛了。雖然我不太遵守傳統的道德觀念,但在對待愛情上,我還是比較保守的。前麵提到的三個女孩,正式有過戀愛關係的隻有李小佳一人。至於夏之蕾,她是我的精神戀人,我同她的關係,是一種柏拉圖式的戀愛關係。我們都強烈地愛著對方,但從未將那層紙捅破。1989年6月,她不幸遇難後,我才意識到她是我一生的最愛。林靜是我惟一欺騙過的女孩,我並不愛她,隻是為了逗她高興,就開出了一張承諾結婚的空頭支票。不過,我很快意識到這樣做的錯誤和不道德,我坦率地告訴她,我愛的是夏之蕾,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結果,請她忘記我說過的話。
你剛才的話說得很客氣,但是我明白你想說我濫情,其實我不是那樣的人,但是很多人都對我有類似的誤會。上高中時,有部叫《女奴》的巴西電視劇火爆中國,裏麵那個叫萊昂休的莊園主,雖然英俊蕭灑,卻用情不專。同學們見過時而與夏之蕾關係密切,時而又同林靜粘粘乎乎的,認為我也是花花公子一個,背地裏叫我“萊昂休”。我覺得很委屈,但是又不能把我的心事說給大家聽。的確,我喜歡與漂亮的女同學打交道,但是我心中的女神隻有一個,她就是我13歲時就已愛上的夏之蕾。算了,我不想再提過去的傷心事,一想到所愛的人兒在另外一個世界,就會傷心不已。我看到一本書上說,宇宙中萬事萬物都分成陰陽兩極,甚至宇宙本身也分成陽宇宙和陰宇宙。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人在陽宇宙的死,對陰宇宙來說就是生,生生死死都是相對應的。總有一天,我們都會在另一個世界相會。你對《周易》頗有研究,對此有什麽看法?
趙:我讚成宇宙陰陽對稱的學說,這就象一個數軸,有正軸,就有負軸,缺少哪一個都是不完整的。我覺得陰陽對稱的學說最大積極意義在於,它削除了人類對死亡的恐懼,既然還有一個與陽世界對稱的陰世界存在,我們在這個世界的死,就是另一個世界的生,那麽死亡就不是一件可怕的事。關於陰陽對稱的學說比較好理解,但對時間倒流的問題我卻理解不了,你能用簡單明了的話解釋清楚嗎?
胡:小時候,我從科幻小說上講讀到過關於時光倒流的描寫,對此也不太理解。我認為時光倒流要成為可能,過去、現在和未來必須同時存在於宇宙之中。我們假設宇宙是一個巨大的球,這個球以球心為圓點分成三等分,分別代表過去、現在和未來三個不同的時空。這樣假設後,可能所謂的穿越時空就比較好理解了。在一般情況下,我們隻能呆在現在這個時空。但是,如果我們能找到一條時間隧道,也就是連接三個時空的那個圓點,我們就能夠自由來往於過去、現在和未來。人類的大腦就是這個宇宙的縮影,過去的記憶,現在的思想,未來的幻想同時存在於我們的大腦中,意識自由遨遊於三者這間,根本不受任何限製。談到這裏,我突然產生一種靈感,我認為回到舊日時光或前往未來世界訪問的,可能不是物質的人,隻是人的意識,科幻小說上描寫的時間機器,其實不是飛行工具,而是一種將人的意識從大腦中分離出來的工具,然後再將你的意識送到所要去的時代。同樣,星際旅行也不是物質的人在旅行,而是意識在旅行。隻有意識才不受時空的限製,可以瞬間到達距地球幾十萬光年的星體。人類永遠不可能製造出超過光速的星際飛行器,即使造出來了,幾十光年的星體還可能前往拜訪,對那些幾百光年甚至更遠的星體,顯然就可望而不可及了。如果製造出將意識分離出來的機器,則一切都變得簡單多了。雖然我們的軀體並未離開地球半步,但我們的意識卻在瞬間抵達了任何一顆遙遠的星球。物質的人能夠做的工作,意識同樣可以完成。從本質上說,物質的人隻是意識的奴隸,沒有意識的人是死人,死人什麽也幹不了。意識旅行在一個類似實驗室的房子裏就可以完成,它既不需要星際飛行器,也不需要規模龐大的星際飛行器的發射基地。意識星際旅行簡單易行,花費也很小,它就象你坐在汽車裏買一份熱狗那麽簡單,用不著下車就能解決肚子餓的實際問題。
趙:亞明,不管你的這些想法是否正確,我仍然認為你比所有的科幻作家高明。他們跳不出固有的思維方式,比如科幻小說中的外星人,不管如何奇形怪狀,但都是對地球人的摹寫。同處一個地球,人與人的差異都如此大,何況不同星體的智能生命。主宰我們這個星球的是人類,也許主宰另一個星球的壓根就不是某種動物,而是一種智能生物呢!動物能進化成類似人這樣的高級智能生命,植物為什麽不能呢?我現在對這個問題還考慮不成熟,考慮成熟了,我將寫一本外星智能植物到地球拜訪的科幻小說。
亞明,你剛才談到時光倒流時,有一個問題我來不及問及。如果時光確實能倒流,那麽某個殺人狂就可能回到過去殺死他還未結婚的祖先,從理論上說,這樣的事完全可能發生。但是一個人已殺死他還未結婚的祖先,他又從何而來呢?
亞明:其實自從時間旅行的理論提出後,已經有不少人提出過類似的質疑,這就是著名的祖父悖論。相應的,也有很多理論來解釋這個悖論,其中一個著名的理論叫平行宇宙或多重宇宙論。按照這個理論,如果這個殺人狂回到過去殺死了他的祖先,那麽他進入的是另一外一個平行宇宙,而在他原來的宇宙,他的祖先並沒有被殺死。我的解釋沒有那麽複雜,我個人認為,這個殺人狂不可能殺死他的祖先,因為自然法則不允許發生這樣的事。什麽是自然法則呢?也就是主宰宇宙運行規律的法則,這麽說你可能還是不太理解,其實所謂的自然法則,也就是宗教意義上的上帝。在自然法則下,假如真有那麽一個殺人狂回到過去大開殺戒,他的祖先也會因為某種神秘的原因躲過劫難。當然,如果他的祖先已有後人,自然法則就不會保護他免遭子孫的毒手。
趙:牛頓晚年將他想不通的問題都交給上帝去處理,原諒我的直率,我覺得你是在拿上帝作擋箭牌,我記得你是否認上帝存在的,你說《創世記》開篇就是錯誤的。
胡:我不相信上帝造人的說法,但我並不否認上帝的存在。上帝沒有造人,上帝隻是製定了一套法則。宇宙中成物都必須按上帝的法則運行,否則就會出現子孫殺死未結婚的祖先的荒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