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無憂無慮的初中生活非常短暫,一切才剛剛開始,卻很快就要結束了。“黑色六月”,我們結束了多夢又浪漫的初中生活。為了考高中,莘莘學子如一群羔羊被趕進考試的屠宰場,接受一次優勝劣汰的篩選。等待命運判決的一個多月裏,我艱難地渡過了一個個不安的白天和黑夜。我並不懷疑自己的能力,考上高中,雖不象囊中取物那麽輕鬆,卻也並不太難,我隻是擔心命運從此將我和之蕾分開。之蕾倒是很輕鬆,考試一結束,就同她媽媽回青島老家度假了。我無處可去,也沒有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於是將自己關在悶熱的小屋裏,獨品孤獨和苦悶。
我在思念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引起的。分別才幾天,我已為她食不甘味、夜不能眠了。15歲的少年,已經懂得愛和被愛了。我們相識3年,因為沒有分離,也就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刻骨銘心地思念過。多少次望著窗外,我癡癡地想:之蕾她好嗎?她是否也在想我呢?我想給她寫信,卻沒有她老家的地址。想向夏叔叔打聽,卻又找不到借口。她應該給我寫信吧?於是天天住郵局跑,惹得郵局那位小姑娘用怪怪的眼神看我。
8月初,我拿到了錄通知,並且得知我們那個班,除極個別同學外,幾乎原封不動集體升入了母校高中部。我的上帝呀,我與之蕾仍然是同班同學!現在,隻等她回來分享我們的喜悅了。
8月20日,我和夏叔叔早早就到了火車站。
7次列車抵站,旅客象潮水一樣湧出檢票口。我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在人群中搜尋她熟悉的身影。
“喂!之蕾,阿姨,我們在這兒!”我終於捕捉到她了,遠遠地向她揮手喊道。一個多月的海風吹拂,她紅潤的臉微微有點發黑,卻越發顯得健康、美麗。
“之蕾,想死我了!”見麵第一句話就泄露了我的全部秘密。
“我也是!”她自覺失言,調皮地吐吐舌頭,悄悄看了看她的父母。幸虧夏叔叔和阿姨正忙著提旅行包,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失態。
“青島很美吧?”我急忙扯開話題。
“當然,海上綠洲嘛!”
回到家後,她不住地抱怨成都的鬼天氣太悶熱了。她說在青島時,天天到海濱去遊泳,成都沒有那麽好的去處,隻好到猛追灣去泡餃子。
“亞明,下午陪我去遊泳,好嗎?”
我當然願意,但是沒有她父母的同意,我不敢貿然答應。
“去吧!亞明,有你陪著,我和你阿姨都放心。”夏叔叔點點頭。
“謝謝老爸!”之蕾撒嬌地親的夏叔叔一下。
“亞明,再這樣看我,我打你!”她躲避著我赤裸裸的目光,揚手要打我。
換了泳裝的她,象一支出水芙蓉,清麗、脫俗。泳裝緊緊裹著她還未完全發育成熟的身體,胸前兩枚將熟未熟的櫻桃,一雙豐腴、修長的腿,都是那麽令人心疼,惹人憐愛。她從更衣室出來後,我的目光一直肆無忌憚地撫摸她,任她有多大方,也會害羞、惱怒的。
“你很美嘛!”我由衷讚歎。記不清在哪本書上看到過這樣的話,說私生子的腳後跟都是好色的,看來我也沒有逃出私生子的劣根性。
“找打呀你,小孩子懂得什麽美不美的!”
“你也是小女孩嘛!”我歪著頭,看著她怪怪地笑。
“不和你說了,看我跳水吧!”她用泳帽罩好頭發,向跳水台那邊跑去。
她噔上三米跳板,向我揮揮手。舒臂、屈腿、起踵,如一支利箭怒射天空,然後團身轉體,象一隻燕子一樣輕盈點入水中。之蕾整套動作幹淨利落,象一首抒情小詩。十年後,我的一位小同鄉高敏在巴塞羅那出盡風頭。我敢打賭,如果之蕾一開始就接受係統、正規的跳水訓練,高敏可能也要等她退役以後,才能稱雄泳壇了。之蕾在猛追灣大出風頭時,高敏還是位小女孩呢!
“哇!之蕾,你可以參加奧運會了!”上岸後,我一邊給她披上浴巾,一邊恭維她。
“盡胡說!”她嘴上謙虛,滿臉的喜悅卻無法掩蓋。
成了高中生的我們,少了一分少年人的幼稚,多了幾分成熟和執著。雖然我們還隻有15歲,但是已經懂得設計未來的人生。開學前,我和之蕾很認真地討論了即將到來的高中生活,並選定了各自的奮鬥目標。那時我們都很自信,認為考大學對我們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唯一的問題是能否進入一所理想的學校。之蕾自幼愛好戲劇表演,她希望進入北京電影學院深造。我熱衷於文學創作,發誓非北大不上。我們知道,要實現自己的理想,單憑課堂上學的那點東西是遠遠不夠的。我們請夏叔叔到省圖書館辦了兩本借閱證,從此,省圖書館的閱覽室裏多了兩張年輕的麵孔。
走進書的海洋,我們象兩個餓得快死的乞丐,乍見精美的食物後,恨不得全部抓來填進肚裏。之蕾一心想成為電影導演,偏重閱讀音樂、舞蹈、戲劇表演方麵的書籍,我則選擇曆史、政治、哲學、經濟方麵的書籍。當然,文學是我們的共同愛好,有時找到一本好書,我們都想先睹為快,會爭得互不相讓。最後,我們隻好妥協,一起共讀一書。她常常抱怨我沒有紳士風度:“整天將什麽Lady first掛在嘴邊,哼!就知道和我搶書看,哪還有半點紳士風度。”事實上,我是有意要與她共閱一書的,不知道她的心思是否也和我一樣。我們頭挨頭、臉貼臉,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心跳,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我們的手腳偶而相碰,又迅速分開。那種膽顫心驚,又渴望嚐試的心情,成年人是無法體會的。
就是在這種共同向往,卻又心照不宣的心境下,我們一起閱讀了《飄》、《根》、普希金的詩體小說《歐根.奧涅金》,莎翁的四大悲劇,雨果的《九三年》、《悲慘世界》,托爾斯泰的《複活》、《安娜.卡列妮娜》,左拉的《娜娜》等膾炙人口的世界名著。走出圖書館後,我們以常常為書中人物的卑鄙或高尚,情節的真實與虛假等,爭得臉紅耳赤脖子粗。
“奧瑟羅是位性格堅強,靈魂高尚的英雄,他殺死愛妻苔絲德夢娜,隻是由於輕信,中了伊阿古的奸計。”看完《奧瑟羅》後,我這樣評價主人公。
“不對!奧瑟羅並不那麽高尚,而且是個性格殘缺的人。他殺死愛妻,不僅僅由於輕信,更在於內心深處,他本來就懷疑苔絲德夢娜的忠貞。”之蕾針鋒相對地反駁我的觀點。
象這樣沒有結果的爭論,我記不清發生過多少次。每次我們都是互不相讓,誰也不能說服對方。但是好強的之蕾總是強迫我接受她的觀點,她甚至為我的好爭辯氣得掉眼淚。
“亞明,為什麽你總是與我不一樣?”她跺跺腳,淚珠在眼睛裏直打轉。她有個很不好的習慣,一生氣就愛跺腳。
“是你與我不一樣嘛!”我聳聳肩,攤開雙手,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不對!是你故意慪我。”好家夥,如果我再不讓步,她就要大放悲聲了。沒辦法,我隻好投降,承認她的觀點正確,並保證不再慪她了,她才破啼為笑。但是,我的保證最多管三分種,三分種後一場新的爭論又會重新發生。當然,我們的爭論從來就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甚至這種爭論已成了我們之間必不可少的潤滑劑。
84年仲夏雨後的傍晚,我們從圖書館出來,靜靜地走在夜色闌珊的街上。一場暴雨,將堆積了幾天的沉悶洗刷得幹幹淨淨,空氣清新、爽朗。我們無言地走著,路燈將我們的身影拉長又縮短,縮短又拉長,我們越過一個又一個站牌,誰也沒有想到搭公交車。
我們十分熟悉走過的街道,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從這裏匆匆走過,但是從來就沒有今天的心境。17歲的之蕾,是一位身材嬌小迷人的美麗少女,此時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伴我走過雨後的街道。夏之蕾,我默念著她如詩如幻的名字,感覺她就是我童話中的公主。17歲的我,有一種如潮的衝動,她柔弱無骨地纖腰誘惑著我不安的手,私生子的手肯定比腳後跟更好色,我的手很想放在她的腰肢上,體驗一下那神秘的心動感覺。我的目光偷偷瀉過她的全身,一對如耦般雪白柔嫩的胳膊,薄薄的衣衫下微微隆起的兩座迷人山峰,散發出一陣陣少女特有的馨香。我隻覺得頭昏目眩,嗓子被一種幹渴的欲望堵塞著,身體如受了風寒般劇烈打著顫,同時感覺到一股急促而緊張的呼吸吹入我血液,一個神秘的聲音在召喚著我、強迫著我。上帝啊!我快死了嗎?
“之蕾!”那聲音不象是從人類的喉嚨裏發出來,簡直如一頭困獸最後的哀鳴。
“嗯!”一雙如霧般迷惘的眼睛望著我,有一點驚慌,也有一點期待。
“好悶!唱支歌吧!”我莫名其妙地講了句自己也不懂的話,也許,17歲的我不是不敢愛,不是不想愛,怕隻怕愛也是一種傷害。
“唱什麽呢?”她望著我的眼睛,有一種如釋重負,也有一種失望。
開學後,我們升入高三,開始了最後的衝刺。老師總是不厭其煩地對我們說: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春天不吃苦流汗,就不會有秋天的收獲的喜悅。家長也反複耳提麵命:用功,用功,十年寒窗苦讀,能不能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學,關鍵就在這最後一年。之蕾突然變得象小貓一樣溫順,她還堅辭了已擔任5年的班長,宣稱從此將“兩耳不聞窗處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了。這時候我的心思卻有了一點變化,對是否能上大學,已經不是很在乎了。
事實上我的變化早在一年前已經開始。爸爸經過多年的打拚,終於開了一家電器商店,家裏貧窮的狀況有了改變。有了錢的爸爸,也許覺得虧欠子女太多,總是在物質上盡量滿足我們的要求。由於他的生意太忙,川大畢業的高材生,卻抽不出時間過問我的學習。過了十幾年苦日子的我,有了幾個錢後就和朋友看電影、下館子,到旱冰場消磨時光。我的學習成績不知不覺地下降了,之蕾曾勸過我很多。我和同學打架後,她還動手打過我,並用很難聽的話罵我。我也曾下決心要好好學習,不能太讓之蕾失望了。但是被貧困奪走了快樂童年的我,一想到市裏還有那麽多公園、遊樂場,我竟然從來沒有光顧過,心裏就憤憤不平,感到生活對我太殘酷了。我才17歲,正是青春好年華,我已經失去了童年的快樂,再不能讓我的青春少年留下無盡的遺憾。之蕾的話我不是不想聽,但她的生長環境與我完全不同,她不能理解我。
之蕾見不能勸轉我,再加上即將來臨的高考如一把達摩淩克劍懸在頭上,弄得每個人的神經都很緊張,她也就懶得再管我,同時也與我疏遠了。
那個雨夜後,我明白自己已經愛上之蕾,雖然這種愛還很朦朧,也不成熟。但是她的身影,她的歡笑,她的苦惱,都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裏,我無法抹去,也不想抹去。沒有她的相伴,我失去了生活的樂趣,陽光不再明媚燦爛,生活也不再五彩斑斕。我想找她談談,但是談什麽呢?說我愛也嗎?她不嘲笑我有神經病,也會將我罵個狗血淋頭。她是那麽優秀,父母都是知識分子。我呢?一個搞笑的小傻瓜而已,我的父親雖然也是一個知識分子,但是在世人眼裏,卻早已淪落為為利是圖的商人了。
正在這時候,一個由我出麵組織的、未經學校允許的元旦晚會讓我陷入身敗名裂的絕境,並最終使我提前離開學校,離開讓我刻骨銘心愛著的夏之蕾。
84年底,班團支部照例在為一年一度的“慶元旦文藝聯歡晚會”準備節目。團支書林靜編排了一出英語話劇《項鏈》,但是場次間的銜接她總是搞不好。故事發生在三個不同的場景,時間跨度十來年,如果平鋪直敘地演下去,演員既來不及換裝,各場次間的銜接也顯得突然和不緊湊。林靜弄得焦頭爛額,問題仍然沒有解決。
“胡亞明,你搞過編劇,給我想想辦法吧!”她求助於我。
“增加一個節目主持人,不就得了!主持人既可以介紹一些難以表演的劇情,又能在場次間起到穿針引線的作用。”其實我早就想好辦法,隻是不想太早對她講而已,否則我的作用就不會顯得那麽重要了。
“真的!我怎麽沒有想到呢?”她驚喜地喊到,“亞明,那就由你擔任節目主持吧!”
“承蒙抬舉,願效綿力!”
林靜是我們班的高材生,英語特別棒。她根據莫泊桑原著編寫的英語話劇《項鏈》,很出色,演出也非常成功。我們學校的元旦晚會,其實也是一年一度的文藝匯演,各年級都爭相拿出最得意的節目,我和之蕾那年獲得全市中學生戲劇比賽二等獎的雙人舞劇,就是在元旦晚會上首先推出的。這一次林靜出盡風頭,她囊括了最佳導演、最佳編劇、最佳女主演等多項大獎。
“亞明,謝謝你!”走出會場,她真誠地對我說,“過兩天是我的18歲生日,我請你嘬一頓。”
“Happy birthday to you!”不知出於什麽動機,我突然想為她舉行一個生日Party,“林靜,明天就是元旦節,我們約幾位好朋友搞一個Party,既慶祝我們中學時代最後一個元旦,也為你的生日慶賀,18歲是成年的標誌,我們搞隆重點好不好?”
“好啊!”她興奮得臉都紅了。
那次晚會很成功。緊張了半年的同學們第一次徹底放鬆,由於沒有老師在場,大家盡情唱歌、跳舞,一直玩了一個通宵。玩到半夜,我和林靜悄悄溜了出來。
“亞明,謝謝你!這是我過得最快樂的一天。”在夜幕裏,高興得暈暈乎乎的林靜主動挽起了我的手臂。
“是嗎?你怎麽感謝我呢?”我話中有話,那時我的肚裏已灌了不少壞水,再不是從前那個純情少年了。
“請你吃夜宵!”不知她故意還是根本就沒有聽懂我話裏的意思,沒有順著我的話回答我,而是把我扯到不遠處一個仍未打烊的小酒店。
四川人以豪飲著稱,我的家族中也出了不少酒中英雄,但是那天晚上,一瓶半斤裝的全興大曲還未喝完,我的頭腦就變得昏沉沉的。走在街上被冷風一吹,我竟有點不能把持住自己,林靜很溫柔地攙扶著我。我第一次如此地緊摟著一位美麗女孩的嬌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很好聞。
“林靜,你好美!”說實話,林靜的美麗並不比之蕾遜色,而且她的年齡較我們都大半歲,渾身上下更是散發出一種成熟的韻味。她的那雙大而有神的眼睛,撲閃撲閃著,似在向你述說一個生動的故事。
“不怕夏之蕾吃醋?”她有意無意地挑逗我。
“吃醋?她又不是我什麽人!”我緊摟了她,她順勢靠在我懷裏。我捧起她的頭,她一雙眼睛淚光瑩瑩地望著我,一張如櫻桃般的小口,跳動著一點點醉人的紅豔。我的胸內奔流著一股洶湧的潮汐。我將幹渴了很久的唇重重地印在那一點紅豔上,我聽到一聲歡快的呻吟。
她的舌如蛇一樣擁抱著我的舌,我窒息了,我的靈魂飛出了軀體。這美妙的感覺,隻是在第一次夢遺時才體驗過。這是我的初吻啊!在此之後,我再也沒有體驗如此讓我靈魂出殼的吻。
但是我並沒有滿足,我那隻好色的手探進了她少女的胸脯,搡搓著一對剛剛發育的乳。“亞明,你殺了我吧!”她一聲低吟,癱在了我的懷裏。我的手繼續往下遊,越過柔軟而平坦的腹,停在一個神秘而幽暗的三角地帶。
她的身體劇烈地顫動了一下,然後掙脫我的擁抱,整好衣衫,對我柔揉地說道:“亞明,別這樣!你還小,連18歲都不到呢!如果你真愛我,等我們考上大學了,我都給你,好嗎?”
“好姐姐,我隻摸摸嘛!”我厚著臉央求道。
“不行!亞明,我會受不了的。”她聲音很低,我幾乎沒有聽清她說什麽。
好姐姐,其實我早已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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