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鏡鏡心

詩書磨心鏡, 鏡心明詩書
正文

用大觀眼睛透視人生之謎 ---- 張廷春

(2008-08-01 12:32:11) 下一個



    常常聽人勸說,要把眼光放遠一點,胸襟開闊一點。先前,我以為這隻是一般性的提醒。隨著年歲的增長,閱曆漸深,愈來愈感到這話意義深邃,其背後的哲學意蘊,是要人們懂得運用之眼看人生、看社會、看宇宙,看自己所屬的人的世界。 

  所謂大觀之眼,即宇宙之眼。具體地說,是站在超越人間的宇宙極境來觀看人間的種種生態世相,由此獲得更縱深、更高遠、更宏觀的大觀之眼。用充滿宏觀智慧的《金剛經》語言表達,的眼睛不是肉眼凡眼俗眼,而是天眼佛眼慧眼。俄國哲學家別爾嘉耶夫對此有過類似的觀照:要理解人,隻能從比人高的地方出發。哲人提出了一個關鍵意義的視角,即站在比人更高的地方,用超越的眼睛去解開人這個巨大的謎。

  20紀最偉大的科學家愛因斯坦,臨終前囑咐家人在墓誌碑上寫道:愛因斯坦曾到這裏走過一回。他設想自己原是宇宙深處的來客,正用遠方和極境的眼睛看地球、看人間。在此大觀眼睛下,人不過是恒河中的一粒沙子,人生不過是無量時空中的一閃爍,生命的本質隻是偶爾來到地球上走一回的匆匆過客。因此,他說一個人在宇宙中不過是一粒塵埃,地位再高,名聲再大,也是如此。我理解,愛翁把自己放在宇宙大浩瀚中,此刻還有什麽值得斤斤計較?還有什麽不可以包容?還有什麽不可超越?因此,愛翁身上沒有絲毫的矯情與炫耀,也沒有世俗的所謂成功與失敗的煩惱,他獲得了自省、包容、敬畏與謙卑。

  文學名著《紅樓夢》,其博大精深無人出其左右。這也完全得益於曹雪芹跳出凡境的眼光,用極境全境的大觀眼睛看人間、看曆史、看生命。曹氏洞穿了人不僅出身於無稽崖中,而且生活在無稽的鬧劇狀態中:短暫的人生為權勢功名而活,為嬌妻美妾而活,為金銀滿箱而活。身處仕途經濟,人們把無價值的東西當作高價值而爭得頭破血流天翻地覆,這些在名利場上打滾的人,這種追逐物色美色的遊戲,不過是更向荒唐演大荒的荒誕劇。一曲好了歌,除了參透人性中不可救藥的虛榮與無限膨脹的欲望乃空無之外,還看破了一切均無常駐性,所有的都會。在曹氏大觀眼中,沒有永恒性,當下實有是暫時的,盛席華宴是暫時的,圓滿榮耀有可能居留片刻,但僅僅是片刻,一切都會被時間長河所改變。時間深處的黑暗內核,有如宇宙遠方的黑洞,會吞噬一切。因此,人必死,席必散,色必空,最後都要化為灰燼與塵埃,白茫茫一片真幹

  曹雪芹二百年前的生命之悟,不啻是天外的驚雷警鍾,給人無盡的警示與震撼。我們不妨設想,當站在人生世態之外,從遠處看自己所屬的社會,你會明了,《紅樓夢》認定現實世界中所追求的財色、物色、美色,其實是幻象,權力、財富、功名等你爭我奪的東西沒有實在性,人生應當學會放下一些並非根本、並非實在的東西。最可貴的是,曹雪芹寫盡虛榮人生的荒誕性後,並不悲觀虛無,反倒暗示我們,在放下各種妄念和世俗追逐之後,對人間真情要有大執著;放下功名利祿之後,仍要有大悲憫。他自己在看破一切色相和渾濁世界的虛幻後,耗費全部心血,給世人留下了千古傳頌的不朽之作。我想,這是曹氏看破之後的精神飛躍,是在最高的層麵,對人相世相的把握並呈現人相世相。這又啟迪我們,在世俗社會裏,我們每個人都要做事要生存,但確實有比金錢、權力、功名更根本更神聖的東西,現實之外還有另一種偉大的秩序、尺度與眼睛。明乎此,人同樣都在謀生,境界卻大不相同。

  愛因斯坦用宇宙遠方的大觀眼睛看世界,他的塵埃論也告誡我們,人唯有謙卑而不可傲慢。這是一種偉大的齊物之心,它將導致平等地看待每一生靈的襟懷,導致大愛大慈大悲,導致摒棄一切世俗妄念而包容萬物萬法的無限心胸。此外,還讓我們對人生的全景和限度有了全新的領悟,勘察過的人生疆界,不僅更開闊,而且更負責任地管好這個疆界。很可惜,人在世俗的羅網陷得太深太久,要想獲得大觀的超越視角談何容易!但入世再深也不要忘記人生的限度,這樣才會自愛自尊自律,減少行差踏錯,才不會走向貪婪。前世今生,彌足珍貴。在眷戀生命,執著人生的同時,也隨時收拾好行裝,坦然準備與人生告別。智慧的大觀之眼,使人超凡入化,升華成大度與超脫。

  大觀眼睛還使我們站到了比人更高的視角,透視種種人生之謎。既然生命遲早要失去,就不要把它看得太重,不妨站在自己的生命之上,高屋建瓴地俯視它,把生命當作一次機遇,一次藝術實驗,以此詩意地生活,真正地體驗生命,享受生命。我們甚或可以預設自己死亡,身後是非誰管得,滿村爭說蔡中郎這也許可以贏得解脫,更可以贏得坦蕩、博大和自由。死了便無所煩憂,無所計較,無所畏懼,不管別人的流長蜚短,也不管虛幻的名位榮耀,一切都會消失。天下事、人生事,了猶未了,何妨不了了之。此時的情感和眼睛最實在、最本真。平靜地走著腳下的路,力所能及地做感興趣的事,不自欺欺己,也不自欺欺人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