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欲望 下篇 (五) 彷惶

雲天蔽鷗影，帆過水多情。
寂寞知己少，孤獨花飄零。

 

 

 

他走後，小劉問我: " 姐，先吃飯，還是先找旅店? "

我說: " 先去大學招待所看看有沒有空房，先住下再說。"

"你還不起來? " 小劉依然沒好氣地對還賴在地上不肯起來的老公喝道，老公怕他再動手，嘴裏嘟囔著隻有他自己才能聽得懂的東西，慢吞吞地爬起來。

我趕緊走上前去，扶著他來: " 傷著沒有? "

"用不著你管! " 老公恨恨地甩脫我。

"就是欠揍! " 小劉小聲嘟囔了一句，我怕老公還嘴，小劉再動手，趕緊說: "小劉，怎麽說話呢? 去把行李拎到車上等我們。" 小劉看看我，又看看我老公，站在那裏沒有動。
 
"沒事了，你放心去吧。" 我柔聲地對小劉說，小劉這才拎起地上的行李出去了。

我走到老公跟前，小聲地說: " 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先找個地方住下來，我們的事稍後慢慢再談，你看行嗎? "

"你看著辦吧! " 老公沒好氣地說，但看得出他的態度緩和了些，這讓我略微鬆了口氣。

大學的招待所離我辦公的大樓不遠，正巧有空房。我開了一個單間，拿了門牌，立即給小劉打電話讓他把行李送過來。小劉很快就到了，我讓他先回去，小劉不放心地問: " 我回去了你怎麽辦? "

"聽姐的話，你先回去，我沒事。" 小劉走到一邊去打電話，我知道小劉做不了主，所以去問他了。

過了一會兒，小劉走過來對我說: " 經理讓你聽電話。" 說著把手機遞給我。

"你這幾天就陪陪他吧。他也不容易，慢慢談，別著急，有事打電話給我。"

這就是他做事的風格，得體，又讓人舒服。此刻我心裏暖暖地湧起一種說不清的感動。

"好，那我這幾天就不回去了，你不生我的氣吧? " 我有點心虛的問。

"不會的，事情總要解決的嘛，隻是難為你了。需要我時言語一聲。那就這樣。噢對了，你把電話給小劉。"

小劉接過電話走到一邊，過了一會又向我走來，從包裏拿出四千元加幣塞給我說: "我就帶這些了。" 說完風一樣消失在樓道的拐彎處。

"很像一家人嘛! " 等小劉走遠，老公酸酸地嘟囔了一句。

我裝著沒聽見的樣子: "你一定餓壞了，我們吃飯去吧? "

我和老公在校園裏的麥當勞簡單吃了點東西，就回招待所了。老公一倒在床上就睡著了。現在房間裏隻有我和老公，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他，想他的種種好處，想他為我所做的一切。在和他相處的日子裏，他總是能作出一些讓我感激涕零的事情來，而他自己卻覺得是他的責任和義務。比如有一次我下班回到家，隨便說了句: " 天真冷，把我的腳都快凍掉了。" 他二話沒說，放下手裏的鍋，把我抱到床上，脫去我的鞋襪，撩起T恤衫就把我的雙腳緊貼在他胸口上，嘴裏還念叨著: " 可別把咱這對寶貝凍掉了。" 當時讓我感動得熱淚盈眶，天下大仁大愛也不過如此吧?！

 

在我們同居的日子裏，每隔5天他就會換一束新鮮的east lily擺在我的床前，他知道我喜歡什麽，心裏需要什麽。當我早上醒來時，那撲鼻而來的花香總能讓我感到無比溫馨，而且一整天我都會陶醉在那淡淡的清香中。雖然就這麽一件生活中的小事，但這份堅持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女人需要男人什麽呢? 不就是那些生活中點點滴滴，看似無心卻都有意的關愛嗎? 在人的一生中能經曆多少大風大浪，還不就是些由生活瑣事堆集起來的今天，明天和未來嗎? 而讓瑣事都生動起來，讓你時刻都如沐浴在春風中的人，就是你這輩子的愛人！

記得一個周日的早晨，外麵下著大雪，而我躺在床上發懶不想起來。他做好早點過來叫我，我隨便說來句: " 你說怪不怪，我突然想吃西瓜了。" 就是一句戲言，他卻當了真，二話沒說，披上衣服就出門去了，任我怎麽喊也喊不住。他硬是在大雪中奔波了一個多小時才給我捧回來一個大西瓜。看到他凍得發紫的嘴唇，我......

他做的幾乎每一件事都能讓我感動，我經常在他高貴的人格麵前羞愧難當。他是個好人，是個難得的好人，盡管他不是完人，有許多缺點，但他在我的眼裏絕不是一個平凡的人。

再看看躺在那裏酣聲如雷的老公，結婚幾年，我像個老媽子一樣伺候他，他卻從來不知道關心我，而稍不如意，不是破口大罵，就是抬手打人，更不敢想象他能為我做些什麽。記得有一次，我發高燒在家休息，他不但不給還在上小學的兒子做晚飯，還和同事喝酒去了。最後還是我強拖著生病的身子，下地給餓得哭喊的孩子泡了碗方便麵。

在我坐月子期間，母親看老公不會做東西，怕我的身子不能恢複，就在家做好雞湯讓他來取，他總是推脫忙不肯去。母親隻好讓同樣上班的弟弟天天乘公交車送東西給我。

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

論感情，至從上次老公出軌後，充其量在我心裏也就隻剩下份親情了,即便如此親情還是像經過長期醃製的臘肉，裏外都進了味道。更何況一想到兒子，感情的腳步就會讓我一步一回頭。對一個中年女人來說，最重要的往往不是對感情的追求，而是對親情的嗬護和對子女的關愛，是血濃於水的那份難以割舍的血緣關係。


而我和他，是有生以來經曆的唯一一次銘心刻骨的愛。他把我從一個心理上的女孩變成了女人，他給了我做為女人能夠得到的幸福。他溫柔體貼，高貴富有，我感情的天平毫無疑問地傾斜到他一邊，但想到孩子。。。。。我真的陷入兩難的境地。婚姻不像戀愛那麽單純，它像一個張開的網，籠罩在思想和感情的出口，讓人不得不在權衡中選擇取舍，而愛情往往最終都成了世俗觀念的殉葬品。

看著老公倦縮在床上衰弱的樣子和因為不得誌而早生的滿頭白發，一股憐憫之情在我心底油然生起。在人生的舞台上無論從個人能力，還是從適應變化無窮的世俗潮流上，老公都是個弱者。他缺少一種蓬勃向上的銳氣，缺少百折不撓的進取精神，而得過且過的個性讓他的生命裏沒有一絲光彩。老公是那種最終將被滾滾向前的曆史車輪淘汰，在人生的每一個關口都需要別人拉一把才肯向前邁出一步的人。而在這肉弱強食的大千世界，除了我誰還願意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牽引者呢? 而他則是那種大智大勇，愈挫愈強的時代弄潮兒。他習慣於在大風大浪中泛舟，是能談笑麵對任何艱難險阻，把壞事變成好事的成熟男人。我愛他勝過愛我自己的生命，如果失去他，我的生命會像無源之水一樣漫漫枯竭。

怎麽辦? 怎麽辦? 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裏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