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中篇小說)
【故事梗概】
雖然本小說是以發生在美國矽穀一個華人家庭裏的真實故事為背景,卻反映出許多海外華人家庭普遍存在的問題。小說通過華人小芸因無性婚姻而產生離婚的念頭為主線,圍繞其曆經磨難,飽受世俗困擾,仍努力走出人生低穀的曆程。向人們展示出海外華人,雖因生活壓力和文化差異帶來的難以言表的雙重壓迫,卻能自強不息,經過不懈奮鬥得償所願。無論在生活方麵還是事業方麵,都如涅槃重生,苦盡甘來......
第一章 驚夢
題記: 一位美國家庭醫生曾這樣評論華人夫妻:“They live like monks!”
小芸從夢中驚醒,被一種久違的虛脫感籠罩著,難以平息。她緊閉雙眼,極力回憶剛才的夢境,試圖再次體驗那些短暫卻令她快樂無比的感覺。夢中的男子麵目模糊,她能依稀記起的隻是那些充滿激情的長吻和帶給她身心的愉悅和震撼。她仿佛還沒有完全從不由自主的迎合和情不自禁的放縱中完全回過神來,她很想留住那些漸行漸遠的歡愉時光裏。小芸的眼淚悄悄從眼角滲出滴落在枕頭上,她側過身看了一眼旁邊仍在熟睡的老公,感慨萬千。
多少年了,如果不是她主動,他未想過給她想要的一切。她無數次默默流淚,無數次悔恨當初的選擇,無數次怨恨命運的捉弄,無數次想豁出去找個情人,無數次瞞著家人悄悄地自慰......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又都在兩個不滿十歲孩子天真無邪的眼神中煙消雲散。她實在不忍心,僅為一己私欲就置親人的感受和未來於不顧,獨自去追求所謂的自由和幸福,這裏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家,更何況他們是無辜的!
但這不等於說小芸就安心於這樣的生活。她是一個身心健康的女人,隨著年齡的增長,生理上的需要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盡管她盡量把精力放在工作和孩子身上,盡量使自己忙碌起來不去胡思亂想,但很多個夜晚,當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當她看著身邊那個沉睡卻不懂她的丈夫,撫摸著自己豐滿成熟脹滿欲望火焰的酮體時,心就會陷入深深的絕望之中。她已記不清他們上一次做愛是什麽時候,而夫妻間的親吻似乎更是個遙遠的記憶。突然,一個炸雷般的聲音在有心而生:
“我要離婚!”
她自己都不禁為這近乎荒誕的異想天開嚇了一跳,這可能嗎?會不會太自私了?
一直以來,在外人眼裏他們是一對非常般配的夫妻,他們的家庭也令人十分羨慕:一雙可愛的兒女,兩人都是高學曆,有很好的工作和收入。不錯,小芸到什麽時候都承認老公是個好人,但好人不等於就是好男人。結婚數年,就是這個自己在婚前寄予無限希望的人,卻未讓她在生理上滿足過,哪怕一次!剛結婚時,每次做愛,他都是單刀直入,速戰速決,毫不顧及她的感受。而今雖然人到中年,她的需要似乎有增無減,但他竟然幾個月都不碰她一次,即便在她的要求下或借口逃避,或敷衍了事,得過且過。更讓她難過的是,每次夫妻生活,她剛剛有些感覺,他卻總是莫名其妙的突然結束,讓她滾滾而來的欲望狂潮在欲罷不能的情況下無疾而終。總之,每次夫妻生活都是在她得到滿足前,她最需要他的時刻偃旗息鼓。這難道就是她想要的男人嗎?每一次完事後,她心裏都會充滿一種莫名的煩躁,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堵住嘴的人,剛有機會張口,就被人重新封住了嘴,再次窒息,使來之不易的快感稍縱即逝。她感覺欲望之火像一頭困獸,在她的身體內無奈無望地到處亂竄,掙紮呐喊,然後再靜靜消失。更為痛苦的是,她不知道該不該將這一切向總是自以為是的丈夫和盤托出。一方麵,她要照顧他的自尊心,她知道男人最要麵子,他們把在床上的表現看得很重,如果坦言相告,他那顆驕傲的心一定會受到重創;另一方麵,由於從小所受的教育,她不確定這樣是否會被認為是一種淫蕩和不安分。所以她隻能把一切的苦楚強壓在心底,渴望通過理智去捆綁住內心深處的欲望之獸。
久而久之,她的脾氣變得越來越乖戾。她開始厭倦和他做愛,可身體又總在欲望的燒灼下躁動不安。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忍耐克製,讓她的精神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她的生理和心理上都結出了一層厚厚的繭。她知道自己不是個蕩婦,而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女人。但從這個與世無爭、人人誇讚的好男人身上,她卻得不到任何滿足,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上。有時她真希望他能出去找個女人荒唐一次,這樣就能讓她減輕一些負罪感,而多一些離開他的理由。但他又恰恰是個地地道道的老實人,從不在外沾花惹草,早出晚歸,無論對工作還是家庭都是盡職盡責,除了在性和感情生活上讓她得不到滿足外,其它方麵幾乎無可挑剔。她也想過,如果她去找個情人,也許問題就會得到解決,但這樣又覺得對老公不夠公平。所以她一方麵渴望自由,渴望有機會得到幸福,另一方麵又總是希望他們的感情生活能夠一天一天地好起來,這也是她除了考慮孩子外沒有離婚的另一個原因。
這個社會對女人很不公平。如果女人要求多一點,就會被男人當成怨婦,而男人卻從來不知道反省,事實是把一個良家婦女變成怨婦的始作俑者就是男人們自己。他們的自私和偏見無疑是對傳統文化中男尊女卑的繼承,是一把看不見的刀子,扭曲和錯亂了女人的人性和道德觀,反過來還給準備抗爭的女人扣上一頂不貞潔的帽子。
梳洗完畢後,小芸坐在寫字台前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流著淚寫好一份離婚協議書,起身走進臥室悄悄地把它壓在床頭櫃的台燈下,然後去廚房準備全家人的早餐。再她叫醒熟睡中的兩個孩子,等她們洗漱更衣,吃過早餐,就開車送他們去校車接送的站點。在兩個孩子麵前,小芸努力克製著自己,絲毫沒有流露出她的情緒和異樣,她認為大人之間的矛盾再嚴重,也不能影響到孩子,因為他們總是無辜的。
開車上班的路上,小芸不斷翻聽那首讓她百聽不厭的鬼佬曲子《找回幸福》,淚水不住地順著臉龐默默地流淌,她沒有去擦拭,仿佛隻有如此才有可能把她心中所有的積怨和傷痛撫平。她不斷地給自己打氣,不斷說服自己不再妥協。她下定決心勇敢去麵對生活中困擾了她許久的問題,並準備下班後就和丈夫談離婚的事情......
第二章 絕望
在公司裏,小芸一整天都不在狀態。總算挨到下午4點,小芸決定今天提前下班。她和頂頭上司Peter請了假,就匆匆往家趕。一路上她都在揣測老公的態度,幻想著種種假設。在經過孩子學校時,小芸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親自去接孩子。她拿起手機,想給老公打個電話,告訴他不用接孩子了,但又放棄了,她擔心老公看到她留下的離婚協議書後失控,在電話裏大吵大鬧。當兩個在學校操場上玩耍的孩子,聽到小芸的喊聲,馬上像兩隻撒歡的麻雀,跳躍著撲進她的懷中。小芸有些心虛,總不似平時的坦然,心中還湧現出些許不忍。她用手愛惜地撫摸著孩子們的頭,淚水情不自禁地流下來。孩子們平時一直和她最親,而且隻聽她的話,也隻有在她麵前才滔滔不絕,返璞歸真。而和他們的爸爸在一起時,總是唯唯諾諾。這種家庭定式的形成絕非一日之功。孩子們小的時候,為了不影響老公休息,她讓老公搬到隔壁的書房睡。半夜孩子哭鬧要吃奶,換尿布這類瑣事全由她一人承擔。她至始至終都認為這點苦她一個人吃就算,沒有必要再搭上老公。雖然第二天她也要上班,但她從未因此抱怨過。在小芸的心裏,一個家庭就應該如此,而且女主內天經地義,因此無論多累多忙,她總是任勞任怨,把家管理得井井有條,對此老公也習以為常。為了孩子和她曾經愛過的男人,她選擇了一個人犧牲。現在因果報應,天數輪回,孩子和她最親。
回到家中,小芸囑咐兩個孩子自己做功課,然後轉身進了臥室,直奔床頭櫃走去。心裏突然“咯噔”一下,早上留下的離婚協議書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裏。小芸喜憂參半,憂的是未來的路又要重蹈覆轍,喜的是虛驚一場,一天的擔心和憂慮都化為烏有。此刻她倒有幾分慶幸,粗心的老公沒有發現,事實上對於離婚這樣的大事,她也並沒有完全準備好。小芸慌忙將離婚協議書收好,定了定神,這才像往常一樣去準備全家人的晚餐。
飯做到一半時,老公回來了。報到似的說了聲:“我回來了”就一頭紮進書房,伏在電腦上專心致誌地玩他的電子遊戲。他總是如此,一切家務永遠是小芸一個人操持,即便回到家中,除了吃飯睡覺以外,就是打遊戲,或上網瀏覽新聞、看小說。他甚至想不起來他還是個丈夫,該盡些義務,而除了掙錢回家再沒有其他責任和義務,就連燈泡壞了這樣的小事也喊小芸去換。更不用說夫妻間的溫存體貼,如主動抱抱老婆,說聲親愛的浪漫。結婚十多年,他沒有給老婆買過一束鮮花,一樣化妝品,一件首飾,哪怕是一隻手帕。他認為這些都是情侶間的浪漫,與他,已婚,又有一雙兒女的男人無關。當然,婚前他也從未做過任何取悅小芸,討她歡心的事。多少年來,他就像這個家庭中的大孩子,早已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小芸望著半掩的書房門,聽著從裏麵不斷傳出的咿呀聲,離婚的念頭又浮現在她的腦海裏。而是否告訴他自己離婚的想法,一直矛盾的困擾著她
吃過飯,兩個孩子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小芸坐在那裏想休息一會再收拾碗筷,她看著老公想聊聊孩子培養的事,而老公就像麵對一個透明的人,頭一扭起身向書房走去,小芸的火騰的一下串了上來:
“在書房裏等我,有話和你談。”
小芸小聲地說,她不想讓孩子們聽見。老公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就進了書房。
小芸領著兩個孩子來到客廳,告訴他們今天不用練琴了,並且可以自由地挑選他們喜歡的電視節目。兩個孩子像受到大赦的囚徒,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小芸,似乎不太相信這是真的。小芸衝著孩子們微微地笑了一下,輕輕撫摸了一下孩子們的頭,沒作任何解釋,轉身進了書房。
老公正在和遊戲中的怪獸較勁,嘴裏不時發出孩子般咿咿呀呀,被情緒左右了的聲響。小芸關上房門,輕輕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關了吧,我們談談。”
“打完這一局。”他也沒有回地說。
剛進來時,還深吸一口氣,叮囑自己心平氣和的小芸,此刻邪火上竄,起身猛地拽掉老公手中的遊戲杆,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尊重我點好嗎?”小芸忿忿地說道。
老公先是吃驚地看了一眼小芸,旋即大聲地嗬斥道:“神經病啊!”
經他這麽一喊,小芸反而冷靜下來,直視著怒不可竭,腦門上青筋暴露的老公,用極為平淡的語氣說道:
“我們離婚吧!”
老公目瞪口呆地看著小芸,惱羞成怒的表情仿佛結了冰,凝在因憤怒而扭曲的臉上,半晌才張口結舌地說:
“離婚?開什麽玩笑!”
“我們心平氣和地談談好嗎?”
小芸沒有正麵回答丈夫的問話,但她超乎尋常的平靜卻讓他有些緊張。當夫妻間出現矛盾,爭吵中有時惡語相向,口無遮攔,說些出格的話實屬正常,你盡可不必認真。而一旦某人用平靜語氣,不論男女哪方突然宣布一個關乎兩人命運的決定,就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了,另一方隻能做一些亡羊補牢的努力,盡量去化解矛盾,去挽救岌岌可危的婚姻,倘若還執迷不悟,其結果可想而知。小芸的老公愚蠢就在這裏,情商低到看不出事情的深淺,依然故我地衝小芸吼道:“你是不是閑的?我玩我的遊戲,礙你屁事?”
小芸盡量壓低嗓音,並努力讓自己不隨他的情緒起伏。
“這麽多年來,在你的心裏我除了是你的仆人,孩子們的保姆和管家婆外,你不知道我也是個有血有肉,吃五穀雜糧,也有七情六欲的女人嗎?我們多久沒在一起了?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你到底愛過我嗎?”
“就為這個呀!你多大了?還當自己是黃花閨女啊!你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我為這個家起早貪黑,努力掙錢還不夠嗎?老實告訴你,我們這個年齡的男人有的一年也不碰老婆一下,人家還不是過得好好的! 你自己去浴室衝個涼吧,我看你就是吃飽了撐的,我可沒興趣陪你一起瘋,我出去走走。”
說完丈夫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扔下小芸一個人呆坐在落針可聞,滿是丈夫氣味的房子裏。憤怒和屈辱再一次像龍卷風似的把小芸的整個身心裹挾到了一個絕望的邊緣。
小芸的臉像死人一樣的慘白。
第三章 心死
小芸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往事如潮水般地湧來,一件件,一樁樁,委屈和著淚水爭先恐後地湧出,衝刷著她的臉,她的心,她的靈魂......
不知過了多久,書房的門被重重地撞開了,老公像變了個人似的,平時滴酒不沾,此時一身酒氣,滿臉猙獰,強拉著小芸的手拖著她往臥室走去,小芸機械地被他牽引著,不知他要幹什麽,也似乎不在乎他要幹什麽了,她覺得自己已經被內心的悲傷和絕望壓得失去了對周圍一切的感知和想法。
進了臥室,老公重重地把小芸推倒在床上,門也不關,一邊扒著她的衣服,一邊喘著粗氣咆哮著:
“你不就是要男人嗎?給你,我給你!”
小芸的心像被撕開了一個口子,血變成了淚水在她的心田和臉上不住地流淌。她驚恐地看著曾經朝夕相處,此刻卻形同路人的老公,同時緊緊抓住自己的衣服,努力掙紮著爬起來把房門關上,“不能嚇到孩子”是她此刻最強烈的願望。
他再次將她拉回到床上,瘋了一樣撕扯她的衣服,像頭暴怒的獅子般撲到小芸的身上......
小芸睜大眼睛看著那張即熟悉又陌生,扭曲變形的臉,停止了無謂的掙紮。她雖然活著,卻如死人般麻木地聽憑擺布。老公變態地蹂躪著小芸的身心,不過憤怒中的他表現更加失敗。但卻沒有停止他對小芸身體惡意的侵犯,良久沮喪的老公精疲力竭地從小芸身上下來,衣衫不整地拿起一床被子揚長而去。
兩個孩子看到怒氣衝衝從他們身邊走過的父親,嚇得趕緊關掉電視,跑回各自的房間。
小芸靜靜地躺在床上,裸露,光潔的身體一動不動,腦子裏一片空白,此刻她已經沒有眼淚,屈辱烏雲般地籠罩著小芸的一切。不知是冷還是憤怒,卷曲的身子打擺子一樣不住地顫抖,她雙臂抱胸,目光迷離......
不知這樣躺了多久,小芸才清醒過來,她起身用浴巾裹住身子,疲憊不堪的走進孩子們的浴室。她不想去主人房的浴室,因為她不想看到任何與他有關的東西。站在噴頭下的小芸把淋浴開得大大的,讓水從頭到腳衝刷自己的身體,仿佛這樣就能衝掉第一次因為和老公做愛而產生的肮髒感。她反反複複使勁擦洗著記憶中被老公碰過的地方,在她的感覺中,那些地方都留下了不可徹底消除的汙跡。小芸的眼淚不斷地湧出,與噴瀉而下的水交匯一起,從她的臉上、身上、心上流淌......
她想到了死,這種生不如死的生活,真沒有什麽再值得她留戀的地方。突然她的腳被什麽東西硌了一下,是小兒子丟在浴盆裏的玩具,她結了冰的心瞬間像被一縷陽光溫暖了一下,理性的意識開始複蘇。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比母性的力量和犧牲精神更強大的了。對於一個母親而言,即便到了絕望的邊緣,也會因為孩子而不顧尊嚴地選擇活下去。這正是女性區別於男人的偉大之處。而兒子的玩具無巧不巧地觸動了小芸心底最柔柔軟的地方,讓她如夢初醒,立刻打消了輕生的念頭,回到了現實中來。她首先想到的是她還不能夠死,如果她死了兩個未成年的孩子怎麽辦?
小芸不是一個自私的人。也許她的感情生活很失敗,也許她的善良、遷就、以及所謂的婦人之仁是把她一步一步推向悲劇的劊子手。然而造成這種悲劇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某些中國男人心理上的極端自我和不成熟的人性使然,是中國傳統的教育遺留的詬病。
無論是儒家還是道教,很少把人心理(精神)上的成熟當作一件人生成長的大事來對待,相反卻讓男尊女卑的思想潛移默化,根深蒂固地植入他們的精神世界裏。在很多中國家庭中,父母對子女的過度保護和管教嚴重影響了中國男性的心理成熟度。久而久之,這既反映道德層麵又和人的精神息息相關的重要環節,就變成惡性循環的死角。人們看不到或忽視了彼此精神上的需要和一輩子都必需去嗬護和關愛的精神花園。這是小芸的悲劇,又何嚐不是許多中國人的悲劇呢?
小芸有些彷徨,不知如何選擇未來的生活,擺在她麵前的隻有兩條路,一條是離婚去尋找新的幸福。這樣一定會影響到孩子們,而犧牲孩子的幸福和平靜生活換來的卻是一場夢,這樣的代價。。。小芸不敢繼續想下去了,她不敢去冒這個險,她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和以及如何應付隨之而來的後果都沒有十足的把握和信心。另一條是維持現狀,犧牲自己的幸福和需要,繼續做無性婚姻的殉葬品。
小芸機械地擦幹自己的身體,機械地到孩子們的房間替他們蓋好被子,機械地到廚房收拾碗筷。。。。。。她慢慢地、有條不紊地把一件件事情做好,她的臉出奇地平靜安詳,沒有悲傷,沒有憤怒。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在某一瞬間永遠地離開了自己,此刻正浮在半空中憂傷地注視著遠方。小芸慘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那是一種讓人心驚、比哭還讓人心痛、絕望的笑......
周圍的人突然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小芸不再愛笑,那個原本單純,快樂的小芸不見了,消失了,從大家眼前,從這個美好的世界......
第四章 舊愛
小芸行屍走肉般繼續過著公司、家庭兩點一線的日子。她把大量的精力和時間都放在工作和孩子身上,也隻有和孩子們在一起時,她的臉上才會偶爾露出一絲微笑。有時看著孩子們做功課的她,思想會不由自主地遊離到一個虛幻的場景中,迷失自我,直到孩子們一次次地叫喊,才把她又重新拉回到現實中來。
自從發生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後,她就和老公分房了。平日裏也幾乎沒有什麽交流,就像兩個毫不相幹,分租房子的室友。不到兩個月,小芸便消瘦了許多,一張臉又憔悴又蒼白。
孤獨和難以言表的情緒讓小芸突然很想念在國內親人,而且這種思念一經萌生便一發不可收,且日益強烈。兩個月後的一天她終於向公司請了假,趁學校放暑假獨自帶孩子回中國了。
下了飛機,等候在機場大廳的母親一看見女兒,心疼地驚呼道:
“這孩子,怎麽瘦成這樣了?”
小芸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兒掉下來。她忍著淚,強作歡顏地說:
“沒啥,最近沒休息好。”
同時招呼兩個孩子向外公外婆問好,以此來轉移父母的注意力。而她和老公之間的事情一個字都沒向父母說起,她知道說了不但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給年邁的父母增加煩惱。大多數海外華人在和國內的親人交流時,都殊途同歸地遵循同一法則,報喜不報憂。
一周的時間過去了,小芸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臉色也慢慢地變得紅潤起來。蘭是小芸的閨蜜,兩人從中學到大學都是同班。回家後小芸一直沒敢和她聯係,主要是覺得自己的狀態太差,她也不想家醜外揚,而且多年沒見,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也讓她感到困惑。正當小芸胡思亂想時,電話鈴響了,她拿起電話,立刻傳來蘭的聲音:
“好啊,回來這麽久都不聯係我,沒良心......”
小芸笑了,看來蘭潑辣率直的本性一點沒變,說話從不拐彎抹角。
“快說,想吃什麽?我請客!”
蘭顯得很興奮。小芸猶豫了一下說:
“過幾天吧,等時差倒過來再說。”
“不可以,今天就見麵。“
“那就到你家吧。”
蘭似乎意識到什麽,馬上說:“好,我馬上過來接你。”
小芸坐在蘭寬敞明亮的客廳裏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蘭似乎看出小芸有心事,便一個勁地追問。起初小芸還極力遮掩,但經不過蘭的軟磨硬泡,加上種種委屈和無處可訴的心中苦悶,突然像洪水泛濫似地把她和老公之間的事情向蘭和盤托出。蘭默默地聽著,不住地搖頭歎息,又不停地咬牙切齒地咒罵著。看著小芸那雙幽怨的眼睛,她真是又心疼又生氣。最後冒出一句話來:
“你為什麽活得那麽累?你完全可以重新選擇生活或換一種活法。”
小芸愣愣地看著她,有些不明白:“換一種活法?你什麽意思?”蘭笑了,眼珠一轉說:
“沒什麽,沒什麽。別想了,好不容易回來,開開心心玩幾天。這樣,我安排你先和老同學們見見麵吧。”
第二天一大早,蘭便打電話來告訴小芸,同學聚會已經安排好,在本市最豪華的酒店,而且就在今天。小芸後有些過意不去:
“幹嘛搞得那麽隆重?”
“有人請客,你就別操心了。”蘭嬉笑著說。
“誰啊?”
“到時候就知道了。”蘭故作神秘。一個名字立刻跳入小芸的腦海: “鋒”,是他?!但她什麽也沒說,輕輕放下電話。
“鋒”,一個那麽熟悉又那麽遙遠的名字!小芸有些期盼,可下意識裏又不敢去多想,如果不是他呢?怎麽可能?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鋒是小芸的初戀,剛進大學不久他們就好上了。四年的大學生活,兩人在校園裏同出同進,如膠似漆,被同學們譽為“校園第一戀人”。可沒想到,母親嫌棄鋒來自偏遠山區。以再和鋒交往就不認小芸這個女兒要挾,硬生生地將一對璧人拆散,又擔心兩人會背著自己藕斷絲連,所以女兒一畢業就將小芸送到國外讀研......小芸搖搖頭,不願回憶往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不知道是時差的原因還是有些用腦過度,小芸感到很疲倦,躺在沙發上很快就睡著了。買菜回來的母親看她什麽東西都沒蓋,就從櫃子裏拿出一條毛毯給她輕輕蓋在身上。不曾想睡夢中的小芸突然醒來,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和母親打了個招呼,稍作收拾就往聚會地點趕去。
跟著帶位小姐走進訂好的包房,小芸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包房角落沙發上的鋒,心跳立刻加速,那張曾經那麽熟悉的麵孔雖然依舊英俊,但已看不出當年英氣勃發的樣子來了。看到她,鋒站起身子示意一下,但沒有挪步,眼睛卻關切地,長時間地停留在她的臉上。
小芸定了定神,故作輕鬆地走上前,主動和鋒寒暄:“你好!”
“你好!” 鋒輕輕握了一下她伸過來的手,隨即便放開了......
整個晚宴過程,鋒顯得十分沉默,一副落落寡歡的樣子。聚會期間,小芸被蘭悄悄拉到一旁,神秘地向她講了一些有關鋒的故事。小芸這才了解到,鋒現在是本市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總,資產上億。和小芸分手後,他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不久前大家才得到他的消息,有人打聽到他一直拖到三十多歲才結婚,但不久就離了,現在有一個 5 歲的女兒跟他的父母過。這麽多年來,他一直獨身。
因為好久沒有如此放鬆過了,小芸不禁多喝了幾杯。酒醉的朦朧讓小芸仿佛穿梭在時間隧道裏,在恍惚中體驗著時空錯亂的感覺。吃完飯,大家都意猶未盡,接下來開始唱歌,小芸找個角落坐下,看著同學們一個個在酒精的作用下盡情歡樂,她的心也被深深地感染並開始騷動起來,一種久違的感覺在胸中湧動。這時,鋒站起身,拿起話筒開始深情地唱起了《那一夜》:
這不是偶然,
也不是祝願,
這是上天對重逢的安排!
不相信眼淚,
不相信改變,
可是堅信彼此的請柬!
我應該如何?
如何回到你的心田,
我應該怎樣?
怎樣才能走進你的夢......
聽著鋒那磁性的聲音,看著他那異常投入的神情,小芸的眼睛越來越模糊......
聚會持續到午夜 3 點才結束,同學們都喝得有點高。蘭把小芸拉到鋒麵前說: “我們的公主就交給你了,如果有半點閃失我就拿你試問!”
小芸忙說 : “不用了,我叫出租就好了,很方便的。”
鋒什麽也沒說轉身走了出去。小芸站在酒店門前等服務生為她叫的士。這時一輛黑色淩誌 470 停在她麵前,服務生把車門打開,“上車吧!” 鋒的語氣是不容置疑。小芸看了一眼昔日的戀人,略微猶豫了一下就鑽進車子,就這樣兩人在同學們複雜的目光中絕塵而去。
鋒沒有送小芸回家,而是把車直接開到他們過去經常秘密約會,也是第一次肌膚相親的地方。坐在黑暗中,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都保持著沉默。車裏車外除了從CD中傳出的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在狹小的空間裏回蕩外,仿佛一切都進入了夢鄉。小芸突然意識到十多年前她曾作為生日禮物,送給鋒的一盤他們兩人都非常喜歡的CD,就是這盤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小芸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像潮水般地湧了出來。鋒緩緩地伸過手臂,像從前小芸受到委屈時安慰她那樣,用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這一切曾經是那樣地熟悉,沉睡多年的溫馨感覺被瞬間喚醒過來,小芸不顧一切地撲到鋒溫暖結實的胸前失聲痛哭起來......
第五章 死別
麵對悲痛欲絕的小芸,鋒好像一點都不感到驚奇,他微微側過身來用右臂環抱著小芸,默默地看著她獨自宣泄。過了很久,小芸才慢慢停止了哭泣。她接過鋒遞給她的紙巾擦幹淚水,重新坐回原來的姿勢,就像一場驟然而至又嘎然而止的暴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鋒看小芸安靜了下來,轉過臉說: “蘭把你的事都告訴我了。”他頓了一下接著說: “這幾年真苦了你。”
聽到這話,小芸剛剛收住的眼淚又開始不爭氣的湧了出來。天下大多數女人都是如此,很容易被男人幾句體己的話語所打動......
“不行就離,人總不能一顆樹上吊死吧?!”
“我也想離,但孩子怎麽辦,他們還小,我將來怎麽和他們解釋?”小芸望著遠處被黑暗籠罩的夜幕,目光有些迷離,像在尋找答案。
“兒孫自有兒孫福,大了他們會理解的。”
“但我怕會傷害他們,對他們的心理有不良影響。“
“無論如何你都要好好活著,就算為孩子。要不你回國吧,在國內你的父母、同學都可以幫你,還可以請保姆。工作就更不是問題,你在美國公司做了那麽多年會計,如果你願意就來我的公司做財務總監,這個級別在我公司都配專車和房子,收入相對而言應該不比國外少,回來吧。”
鋒注視著她的眼睛,臉上寫滿了真誠和期待。
小芸知道鋒是認真的,他這個人從來就是一諾千金。小芸的淚水又流了下來,但這次是源於感動和愧疚!鋒不欠她什麽,要說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也是她對不住鋒,當年她屈服於母親的壓力一走了之,將鋒置於失戀的悲慘境地於不顧。她非常矛盾,這些問題她不是沒想過,從內心來說,她渴望能重新開始,出國這麽些年,她沒有一天不在思念家鄉的親人,並經常幻想著有一天能夠重歸故裏,而且在她的周圍有很多人都勇敢地跨入海歸的隊伍。她曾多次產生回國的衝動,但一想到兩個孩子出生在國外,早已習慣了北美的學習和生活,況且他們的中文水平還不如這裏的學齡前兒童,如果把他們帶回國顯然是不現實的。所以,每一次想回國的熱情和衝動都在反反複複為孩子的考量中不得不放棄,為了孩子她也隻能繼續在異鄉苟且偷生。想到這些,她不由地歎口氣。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媽媽打電話催她回去,她才發現已經是淩晨5點多鍾了。
“我得回去了,你知道我媽的脾氣......”
鋒拿出一張名片,在上麵寫了一個號碼遞給小芸: “這是我的名片,上麵的手機號,除了我父母沒有人知道,你隨時可以給我電話,24小時開機!對了,你父母還住在老地方住嗎?”
“是的。”
“你先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鋒溫柔地對小芸說,又把音樂聲音調低,車穩穩地駛上公路。
經鋒這麽一說,小芸真感到很疲倦,許是用情過度,抑或是時差問題。她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著了。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身穿潔白的婚紗,挽著鋒的手臂,在親人和朋友們的簇擁下踩著紅地毯,慢慢地走進教堂。就在牧師準備為他們祝福祈禱時,母親突然憤怒地闖了進來,在眾目睽睽下,推開鋒,拉著小芸的手就往外跑,小芸有些身不由己,但還是努力回過頭來,映入眼簾的是鋒幾近絕望的眼神,一隻手茫然地伸向她離去的方向。她想去握住那隻手,可是無論如何掙紮都擺脫不了母親老鷹抓小雞般的掌控,她隻好一步一回頭地哭喊:“鋒,鋒......”
小芸終於被自己的喊聲驚醒。此時車已停在父母家院子外麵的鐵門前,身上蓋著鋒的外套,他正憐惜地看著自己。“你一直說夢話,做夢了?”
“嗯。”小芸低下頭,若有所思,仿佛還沒有完全從夢裏醒來。
“回去吧,早點休息。“
“好吧,你也要注意身體!”
說完小芸趕緊下車,慌亂地跑進院子......
第二天,小芸一直睡到傍晚才醒,睜開眼覺得頭痛得厲害。客廳裏靜悄悄的一點動靜沒有,突然意識到今天是周末,媽媽曾說過要帶孩子們去附近公園玩玩,念及於此方才安心。芸起身衝了個澡,然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無所事事,想想自己,滿懷惆悵。很想找人傾述一下,想來想去也沒有合適的對象。
於是她決定出去透透氣,出了家門,來到一個十字路口上,她倍感茫然,看著身邊一個個行色匆匆的路人,卻不清楚自己該朝哪裏去。一輛出租車嘎然停在身邊,司機探出頭,熱情地說道:
“美女,想去哪裏?”小芸猶豫了一下,便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去哪裏?“
“隨便。“
“那就去酒吧一條街,這會兒那裏最熱鬧,而且很小資,最適合你這樣的白領階層。”
小芸未置可否,但沉默也算是回答。其實她也到覺得司機的建議不錯。
從說話的方式看,司機雖然很年輕人,但閱曆不淺,情商也很高。而且見多識廣,閱人無數,本就是出租車司機特點,小芸這樣想。
在一家燈光昏暗,有些曖昧的酒吧,小芸坐在角落裏,隨著如泣如訴般的音樂聲,一杯接一杯地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十幾年前,與鋒分手時,她也是如此,瘋一樣地喝酒買醉......
到了打烊的時間,任誰也叫不醒小芸,無奈之下,酒吧老板從小芸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口袋裏翻出一張名片。接電話的正是鋒,他迫不及待地趕了過來,替小芸付了錢,又額外塞給老板和服務員每人100元錢,囑咐他們不要對外說起此事,然後抱起爛醉如泥的小芸去了他的別墅。
小芸醒時已是第二天下午三點多鍾了。她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豪華的臥室裏,身上穿著寬大的男用睡衣,柔軟的被子散發著清淡的皂香。她努力回憶昨晚發生的一切,也隻記得自己到了一家酒吧,但後來發生什麽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頭仍然很痛,還有些麻木。她起身想去洗手間,當她一走出臥室,就聽到一個甜甜的聲音:
“阿姨,你總算醒了,叔叔剛被一個電話叫走。他在外麵守了你一夜,早上一口東西都沒吃。”
小芸的臉頓時紅了起來,怔怔地看著門外那個有點土氣,樸實,大約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女孩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善解人意地說:
“衣服是今天早上我來時,叔叔叫我幫你換的,家裏沒有女人的東西,我就......”
小芸有點喜歡這個聰明的孩子了。正要說什麽,那個女孩又搶在她前麵說道:
“飯菜我都熱過兩次了,叔叔臨走時囑咐我不要叫醒你,讓你多睡一會。啊,對了,我是叔叔家的保姆,在這裏已經幹了半年多了。叔叔說讓你起來後先簡單吃點東西,等他回來和你一起出去吃晚飯。”小保姆說得很認真。不用猜,鋒臨行前一定反複叮囑過她。
從衛生間出來,小芸覺得一點胃口也沒有。喝了一杯橙汁後,就讓小保姆把自己的手包拿過來,她想給母親打個電話,一方麵報一下平安,另一方麵也想聽聽孩子們的聲音。但翻遍了手包也沒找到手機,一定是昨天充電忘在家裏了。她正要用鋒家裏的電話打給母親,蘭的電話卻率先打了進來,就聽拖著哭腔的蘭說:
“小芸嗎?鋒出車禍了,快到醫院來,快,我在醫大一院急救室門前等你,快點啊,晚了就......”
蘭哽咽著說不下去了。小芸一陣眩暈,幾乎摔倒,她趕緊扶著桌子站穩,大口吸了口氣,才回過神來。旋即,她發瘋似地向門外跑去,在街口攔住一輛出租車匆匆趕往醫院。一路上眼淚止不住地流淌著。到了醫大急診室,蘭的眼睛已經紅腫得象兩個核桃,見到小芸,像見到親人一樣,撲到她身上失聲痛哭起來:
“鋒不行了,鋒不行了......”
“人在哪裏? 人在哪裏?”
“手術室。”
兩人又一前一後的向手術室奔去。雖然隻有一層樓的距離,兩人似乎用了一年的時間。當兩人氣喘籲籲的跑到手術室門前不久,門上的燈就滅了,醫生從裏麵出來,一臉肅穆地對守候在外的小芸和蘭說:
“準備後事吧。”
“你說什麽,你說什麽?”蘭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抓住醫生的胳臂拚命地搖晃著。
“救救他,求你們了。。。”小芸有些失態,聲嘶力竭的喊著。
“節哀順便,節哀順變。”
醫生掙脫蘭,想轉身離開。
第六章 原愛
聽見醫生的話,小芸好像被電流擊中了一般,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她失神地瞪著醫生,雙手緊緊抓住他,嘴裏不斷地說:“不,不,不,這不是真的。。。”
隨即整個人癱軟在地,不省人事。
與此同時,蘭猛地撲向被護士推出手術室的鋒。她掀開覆蓋在鋒身體上的白被單,把臉緊緊貼在鋒的臉上,嘴裏歇斯底裏地哭喊著: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我不該催你的,我不該。。。”
原來,在電視台做專欄主持的蘭一直跟蹤報導本市第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總,也是她的老同學鋒。因為領導催她快點把最後一期節目錄製完畢,好騰出時間主持一個新的欄目。今天早上,蘭亟不可待的給鋒打電話,催他到電視台錄製節目。鋒把小芸喝醉酒和到現在還沒有醒來的事告訴了她,本來他希望把錄節目的事再往後推推,但蘭堅持說這是最後的期限不能再拖了。鋒轉念一想小芸隻是喝醉酒,睡一覺應該就沒事了,所以囑咐小保姆幾句,就急匆匆趕往電視台。誰知路上就出了事......
後來事故調查結果出來,小芸和蘭才知道,一輛農村送菜的大貨車為了趕時間違章超車,雨天路滑失控,把鋒的車從橋上撞到十幾米深的渾河裏。
當躺在病床上的小芸蘇醒過來時,看到蘭紅腫著雙眼坐在自己身邊。就用嘶啞的嗓音對蘭說:
“帶我去看他!”
蘭關切地看著她:“你行嗎?醫生。。。”
“帶我去看他!”
小芸打斷她,其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蘭的眼圈又潮濕了,點點頭表示同意。蘭告訴小芸她先打個電話安排一下,說完就走到病房外,給主管後勤的副院長打了個電話,請他務必幫忙和太平間的師傅通融一下她們這就去看鋒。回到病房,蘭把小芸扶了起來,兩人慢慢地通過醫院空寂的過道向太平間的方向走去。沒有哭泣,沒有交談,隻有輕輕的腳步聲和牆上的身影伴隨著她們......
到了停屍間,小芸停下腳步轉過臉對蘭說:
“我想單獨和他待一會兒。”
蘭什麽也沒說,握握她的手,然後低聲和看門師傅說了幾句話,並朝他手裏塞了兩張鈔票。那人點點頭,走了進去,沒幾分鍾就出來了,並示意小芸跟他進去。
在一間空曠的屋子正中,一張覆蓋著白被單的鐵床孤零零地停放在那裏。小芸慢慢朝床前走去,幾步路的距離,她覺得好像走了一輩子,好像總也走不完,好像無論她怎樣努力也走不到鋒的身邊......
小芸站在床前,緩緩揭開被單,看到鋒那張仿佛熟睡中安詳的臉,她伸手輕輕地,輕輕地撫摸著他,好像不願把他吵醒。
“他實在太累了,太累了。”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她把手指插入鋒濃密的發際中,發現他的雙鬢隱約露出些許的白發,於是俯下身子,撥開他的頭發,把其中的白發一根根輕輕地拔了出來,嘴裏還不停地說:
“你這個壞蛋,你曾經答應等我,老了要替我拔白頭發的,怎麽現在變成我替你拔了,你不守信用。”
隨著她的自言自語,淚水一顆顆地滴落在鋒那蒼白冰冷的臉頰上......
小芸從頭到腳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鋒的身體,不停地和他說著話,回憶著他們之間的往事;不停的懺悔,數落自己的不是。在小芸的記憶中,鋒好像從沒這麽安靜過。以前在一起時,隻要小芸的手一觸摸到他,鋒就會立刻迫不及待地將她摟進懷中......在鋒的膝蓋上,她的手指在一處疤痕上停了下來。記憶像開閘湧出的湖水,滾滾而來。那是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小芸突然發高燒,鋒半夜起來,騎著車子滿城找藥店替她買藥,回來的路上由於能見度很低,沒注意到一個下水道口沒蓋子,自行車的前輪正好卡在開口上,鋒被慣性猛地甩出幾米遠,膝蓋擦掉了一大塊皮......
難道這就是命運?看著鋒那張曾經那麽英俊的臉,回憶著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小芸覺得自己的一部分也隨著鋒一起永遠地離開了她。曾經,一切都在她的手中,都屬於她,然而,因為她的懦弱,自私,她放棄了擁有它們的權利。如今,她真的,永遠地失去了一切,一切的一切......
很多時候,相聚與離別,擁有與失去,天堂與地獄,常常就在一轉身之間,一轉身之間。生命就是如此脆弱,命運就是如此無常,無論你願不願意!
不知過了多久,小芸聽見輕輕的敲門聲,她知道這是蘭。她再次俯身親吻了鋒一下,然後在他的耳邊低低地說道:
“親,我答應你,我一定要好好活著,一定。你放心去吧,放心吧!”
當蘭再次看到小芸時,她眼裏已經沒有了淚水,相反,她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種過去沒有過的東西,那是一種麵對親人永遠離開,失去依靠,鳳凰涅槃般的堅強和成熟。
第二天,蘭打電話告訴小芸,鋒的母親因為悲傷過度心髒病複發住進了醫院。放下電話,小芸急忙朝醫院趕去。以前,鋒的母親非常喜歡小芸,待她就像自己的女兒。後來離開了鋒,小芸心裏還一直惦記著老人,逢年過節也都要請蘭幫她買些東西去看望老人家。隻是出國後就再......
走到病房門口,正要進去,小芸忽然聽見一個清脆的女童音喊著:
“媽媽阿姨,媽媽阿姨,我要吃香蕉!”
小芸一愣,探頭看去。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女孩正依偎著蘭撒嬌。小芸敲敲門,蘭回頭看見她,連忙起身把她迎了進去。鋒的母親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沉沉地睡著,周身插滿了管子。小芸輕手輕腳走到床邊,看到那孩子正瞪著眼睛用陌生的眼光看著她,眉眼神態像極了鋒。她伸手想去拉她,女孩卻本能地往後縮了縮身子,害羞地躲到蘭的身後。蘭像母親似地拍拍孩子的頭,吩咐著:
“這是你芸阿姨,快叫!”這時小保姆走了進來,蘭把孩子交給她,又囑咐她別離開病房,然後回頭看看床上的老人,這才對小芸說:
“我們出去走走。”
小芸隨著蘭走到外麵,兩人在一張長凳上坐了下來,誰都沒有說話。最後還是小芸先開了口:
“你一直沒結婚是為了鋒吧?”
蘭低下頭,思考片刻,然後直視小芸說:“是的。”
“你一直都愛他?”
小芸又問。
“可他一直愛的是你啊!”淚水從蘭的眼中湧了出來。兩個當年的知心好友,又是同時深愛著一個男人的兩個女人,肩並肩地坐在醫院花園裏長椅上談了一個下午。
直到現在小芸才知道,蘭也深愛著鋒,和她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蘭的愛雖是一廂情願,但卻一往情深。當年蘭和小芸是校園當之無愧的兩朵校花,小芸認識鋒在先,兩人一見鍾情。蘭認識鋒較晚,也情不自禁的喜歡上了鋒。但做為校學生會主席的鋒對小芸情有獨鍾,嗬護有加。小芸和蘭是室友,也是無話不談說的閨密,當她得知鋒和小芸是男女朋友之後,並沒有像她性格中常常表現出來的那樣當仁不讓,而是把這份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並默默地為他們祝福。
後來小芸出國,鋒的也突然離去,並從此不知所蹤,音信全無。蘭對突如其來的變故一直耿耿於懷,她不明白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雖然在小芸出國前,她們匆匆見過一麵,但小芸對她和鋒之間發生的事守口如瓶,隻字未提。也許是小芸當時還對她和鋒的未來抱有幻想吧!但無論出於什麽原因,小芸不提,蘭就不便多問。
其實蘭的周圍一直不乏追求者,怎奈她早已心有所屬,對這些求愛者自然是視而不見。直到很久以後,迫於父母的壓力,蘭才同意去相親。其中也不乏條件不錯的,但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拿對方和鋒做比較,因此很難有“驀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的感覺。漸漸地隨著年齡的增加,也就高不成低不就地單身至今了。
直到多年後,鋒再次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裏,人們才對鋒的遭遇有了粗淺的了解。而此時,蘭已經是市報的知名記者。出於工作關係,她和作為本市最大企業家的鋒有了更多的接觸。當得知鋒依舊孑然一身時,沉寂在她心底多年的愛情之火又死灰複燃了。 她開始想盡辦法接近鋒及一切與鋒有關的人,並主動關心他的生活和事業。她發現自己對鋒的感情一點都沒有變,而鋒身上成熟男人的魅力和曆經滄桑的積澱讓她對他的愛進一步加深。正當她下定決心準備找機會向鋒表白時,小芸卻意外地從國外回來了。蘭再一次被推入了矛盾的深淵,是否要告訴小芸關於鋒的一切呢?這個問題她想了一夜,也沒有給出能說服自己的答案。麵對小芸她依舊不夠自信!在聽了小芸的敘述後,極富同情心的她決定讓鋒和小芸見麵,把結果交給命運。於是就有了她牽頭張羅同學聚會,給小芸和鋒的“偶遇”創造機會,後來又真心實意地撮合兩人再續前緣。。。。。。
尾聲
處理完一切後,小芸的假期也滿了,她帶著兩個孩子回到美國。兩年後她和老公協議離婚,雖然離婚過程曆時一年有餘,好事多磨,但最終如願以償。房子歸老公,存款除留下10000美元給老公外,其它22萬美元歸小芸和兩個孩子所有。小芸很快辦完了一切離婚手續,並辭去了工作,帶著兩個孩子回到祖國。在蘭的幫助下,小芸把孩子送進了國際學校,然後注冊了一家國際會計事務所。
經過三年多的艱苦奮鬥和蘭的鼎力幫助,尤其在資金和人脈方麵,小芸的公司逐漸走上正軌,在業內獲得了很好的信譽和名聲,並不斷地發展壯大……
五年後蘭結了婚,卻始終把鋒的孩子視如己出,終身沒有生育。小芸一直單身,雖然母親和蘭先後給她介紹過幾個,都是虎頭蛇尾,無疾而終。後來小芸幹脆全心全意專注於自己的事業,徹底關上了感情大門。孩子大學畢業後,一個在國內繼續讀研,另一個考進紐約大學,讀法律。而鋒的孩子在國內讀完碩士後也到美國讀博去了,畢業後留在華爾街一家大公司裏,八年後才第一次回國看望“蘭媽媽”和小芸阿姨。
一切都似乎都發生了巨變,而唯一不變的是每年的清明節,小芸和蘭都會一起去鋒的墳前祭拜她們共同的愛人。
一次在從墓地回來的路上,蘭問小芸如果讓她重新活一次,她將如何選擇。小芸目光迷離地望著遠方,沉默了幾分鍾後,才所答非所問地說:
“人一出生就失去了自由,而命運和父母一樣不可選擇,它更像天上的浮雲來去無常。活得明白就不會想到要有來世,其實都一樣。女人最重要的是成長,而非尋找到一個所謂的真命天子”
蘭側身看了一眼身邊的小芸,仿佛靈魂已經從她的身體裏遊離出去,飄到一個未知的世界。蘭突然覺得現在的小芸變得豁達起來,而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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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顯胡編亂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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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著點兒,博主好像不是專業作家。另外,天下文學作品不都是編的嗎?不過此作時間線上確實有點亂。鋒的女兒當時四、五歲,“在國內讀完碩士後也到美國讀博去了,畢業後留在華爾街一家大公司裏,八年後才第一次回國”,即使她21歲就在國內拿到碩士,現在也至少29歲了。那麽鋒死於1995年以前,文中的事件在發展初期的中國都很難發生。去掉畫蛇添足的倒數第五自然段就行了。不然鋒“四、五歲”的女兒也變得比小芸“不到十歲”的孩子還大,已經博士畢業工作了,而小芸的孩子還都在讀研。
平凡往事
隔岸鍾敲半月開,含蓄應待燕東來。 留香不屑爭蜂寵,吐蕊任由蝶剪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