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想就此放下,但又拗不過心底裏那份執著 -
(一) 相遇
如果一定要把女人比做一朵花,那麽她就是汙泥中幹淨的白荷。
我剛認識她時,她還是個姑娘。清麗白皙的樣子幹幹淨淨,讓人們不經意掃過銀行大廳的目光最終會定格在她的身上。盡管前廳裏的銀行職員也都個個像鮮活在樹枝上的蟠桃,驕豔無比,男人們卻像鐵屑遇到了強大的磁場,都情不自禁的選擇到她的窗口前,而寧可排隊等待著她那嫵媚的一笑。
由於公司的帳號在她的銀行,所以我常去那裏存支兌現。雖然我也曾心猿意馬,但卻從沒有主動和她講過話,並刻意和她保持一種距離。由於身份的不同,當時我隻想作一個賞花的旁觀者,淺出但不深入。每次當她把數好的現金從狹小窗口遞出來時,都會非常友善地笑一笑。這與其它銀行職員一付公事公辦的呆板麵孔,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久而久之,如果在大廳裏看不到她時,我就會若有所失,有時甚至無心過問公司的事。如果有哪個不知好歹的顧員這時來找我談事情,我會衝著他莫名其妙的發脾氣。有時我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手握著秘書砌好的飄逸著茶香到杯子,神誌會有些惶惚,還會不斷的胡亂猜想,比如她會不會是生病或者調到其它部門工作去了。。。。直到有一天她又重新坐回到那個窗口裏麵,我的心才會再次平和起來。
這樣的日子大約過了幾年,我的錢經過她的手在銀行裏出出進進,公司規模也一天比一天膨脹起來。她依舊坐在窗口裏麵,重複著同樣的動作,同樣的笑。在此其間,我們僅有的一次對話是她向我推銷銀行的儲蓄計劃。那天當我接過她從窗口裏遞出來的一萬塊現金,數也沒數就想往手包裏麵塞時,她突然問我能不能幫她一個忙。我想都沒想就說,你說吧,讓我幹什麽。她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著紅著臉,猶猶豫豫地說,銀行讓我們每個人完成五十萬三個月定期的儲蓄指標,你。。。沒等她說完,我就搶過她的話說,你想讓我幫你完成多少吧? 五萬成嗎? 她問。我說行,可我現在手頭沒有那麽多現金,你先用這一萬開個戶,下午我就讓出納給你辦其餘的款項,如果月底前你的計劃完不成,和我講一聲,我再給你補齊。一回到公司,我就責成出納去銀行辦了一個五萬元的定期儲蓄。她讓出納給我捎來一句謝謝、她的名字和一句如果銀行有事就言語一聲的口信。此後她並沒有為此再找過我,我也就很快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
現在想想,當時別說幫她完成存款計劃這麽一點小事,就是所有的指標都讓我幫她完成我也不會猶豫。在以後的日子裏由於公司業務越做越大,並發展到了其它省市,而且應酬不斷,我再沒有時間親自光顧她所在的銀行。隻是有時偶爾還會想起她來,但很快就被其它的俗事所替代了。
一天我請中行的一位朋友吃便飯。當我問他要什麽酒時,他說來點啤的吧。我問他是不是想給我省錢,他說這是他今天喝的第二頓酒了。我隨口問道,是喜酒還是花酒? 他說當然是喜酒了,我還是伴郎呢。我有些好奇,就用調侃的語氣問他,是哪路神仙這麽大麵子能搬動你這尊菩薩? 是我的一個同事,他老公和我住在一個院子裏,他爸是我爸手下的一個處長,我同事姓G. 哪天有空我介紹你們認識。一句輕描淡寫的戲言,卻讓我的心遭電擊似的痛了一下。那個久違的名子在我的記憶中再一次的被激活,刷新後又一次彈射出來----靜靜的綻放在我的眼前,那朵已經置根於我心靈深處,聖潔幹淨,可望不可及的白荷花,今天終於被一隻我從沒見過的手按著一種必然,卻又是我極不能接受的方式采摘去了。我有些落寞的癱軟在座位上,剛剛還談笑風生的我,一下子變得沉默寡言,而且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起悶酒來。朋友似乎明白了什麽,就一邊安慰著我,一邊借著酒勁濤濤不絕的給我講起了發生在她身上卻為整個中行係統的人都津津樂道的故事。此時我才慢慢地由對她完全感性的了解升華為一種理性的認知。
那一晚,我們倆都喝高了。。。。。。
現在,我從記憶中還能拾起,整理出來的那些所謂有關她的故事,就隻剩下兩個了。
(二) 相知
那年她剛剛畢業分配到銀行作見習出納,由於人長的漂亮,加上是新人,許多人都想占她的便宜。有一次她打開水回來,一個男同事惡作劇地坐在桌子上並把雙腿橫在兩張桌子中間,擋住了她的去路,笑的說,美女從我腿下鑽過去吧。她不想把事情鬧大,旁邊又有許多雙眼楮盯著她這邊看熱鬧。壓著火小聲的對那位同事說,麻煩你把腿挪開。哪知那位男同事以為她膽怯好欺負,更加囂張起來,瞧了一眼她身上穿的連衣裙,一臉壞笑地衝著她大聲說到,你不想鑽也行,那你就從我的腿上跨過去吧,然後就哈哈大笑起來。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雙眼浸滿了屈辱的淚水,哀求的看著那個同事,但他還是擺出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她實在忍無可忍,就打開壺蓋,將滿滿一暖瓶開水全部到在他的腿上。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下,和那個男同事的哀嚎中,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後伏在桌子上失聲痛哭起來。
事後,我一直在猜想,當她坐在登子上的那一刻,會是什麽樣的情緒壓迫著她? 恐懼,悲哀,委屈。。。。。如果我在場,我會毫不猶豫地把那個混蛋扔到窗外去。
第二個故事也發生在她剛到銀行上班後不久。人們按照以往的習慣,吃過午飯後都三三兩兩聚在銀行大廈後麵的球場上聊天,並享受著短暫陽光的沐浴。她吃飯的速度較慢,當她把最後一點剩飯到進垃圾簍裏時,飯廳裏已經空無一人了。她看著快要滿出來的拉圾簍,原本就愛幹淨的她決定把它倒掉。她拎起拉圾簍來到了院子裏,正當她準備穿過人群走去拉圾箱時,站在副行長身旁的一個男同事呈弧線型的把手裏吃剩下的果核擦著她的裙子扔進了她的拉圾簍裏,這一惡作劇的舉動馬上引起在場所有人的一片哄笑聲。她先是楞了一下,然後經直走到了那個男同事前麵,兩眼直視著他的眼楮,小聲但卻嚴厲的說,請你把它揀出來。那個男同事一下子呆在那裏做不出聲來。剛剛還得意的笑容此刻卻結冰似凝固在臉上。倆人就這樣僵在了那裏,所有在場的人都鴉雀無聲看著她倆。過了大約兩分鍾,那位男同事終於屈服 (極不情願)的彎下腰來,從她手上的拉圾簍裏揀起了他剛剛才扔進去的果核,不知所措地緊緊攥在手裏。而她卻像接受柬閱似的在人們的注目禮中走向了拉圾箱。
此事很快就向風一樣傳遍了本市所有分行。從那時起,沒有哪一個男同事再對她存有非份之想,就更甭說打她的歪主意了。就連行長也是對她有禮有讓,客氣非常。聽完朋友的敘述,我又平添了幾許對她的敬意。
(三) 相識
大約過了二個多月。一天快要下班的時候,那位銀行的朋友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晚上約了幾朋友一塊吃飯,讓我在公司裏等他。我問他都是些什麽人,他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向家裏請了假,就坐在沙發上一邊看會計下午放在桌子上的報表,一邊等待著他們的到來。還有五分鍾到6點的時候,他又一次打電話過來,說你直接到XX酒店來吧,我們都到了。我想這小子又在玩什麽花樣,平時都讓我去接他,今兒個到自己先去了。我向秘書簡單交代了一下,就匆匆忙忙的趕了過去。
通報了姓名後,領位小姐很快就把我帶到他們的包房。房門打開時我一眼就認出了坐在主位上的G,她先是用熾熱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然後一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仿佛若無其事的吹著杯口升騰的熱氣。她旁邊還坐著一位我從沒見過的漂亮女孩,朋友坐在她旁邊,大刺咧的對我說,G就不用我介紹了,你們是老相識了。這位是,他指著另一個女孩想了一下才說,你就叫她小龍女吧(事後我曾問過他,為什麽給那個女孩起這個名子。他說她是建行的,建行用龍卡,故稱之為龍女,有什麽不妥嗎? 我不禁啞然失笑,心裏卻暗暗叫絕)。朋友接著說你就坐在G身邊吧,今天你倆是紅花,我們可是綠葉呀。我借著給G續茶水的機會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她顯得有些不自然,臉也紅了起來。接著朋友又貌似神秘的對我說,哥哥喝點酒吧,先給你壯壯英雄膽,我還安排了下一個節目。既來之則安之,隨遇而安是我們這些做生意人一貫的行事作風。但那天晚上在朋友的高談闊論中,我始終都進入不了狀態,而G也顯得有些木訥和拘謹。
一桌酒,一台戲,今天他們都是角兒,而我在其中扮演的充其量是跑龍套的醜角。
我付完帳,最後一個走出酒店。站在大堂裏的朋友走過了小聲對我說,我把我爸的大奔開出來了,哥們兒夠意識吧。我問他,接下來幹什麽?他說上車吧,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朋友又大聲對G說,你和他坐後排吧。
車在月光搖曳的馬路上醉漢般的挪動了大約二十幾分鍾,終於在全省最大的鳥巢式水上舞廳門前停了下來。朋友手持著入場卷一馬當先的走在前麵。我們三人緊隨其後,魚貫而入。朋友是中行負責長城卡受權的頭兒,雖然官不大,但很實惠。當年,在那些具有一定規模的娛樂場所和酒店老板麵前,他就是一尊菩薩。走到那白吃白喝不說,所到之處別人都會給足他麵子。
舞廳內,不知名的高頻樂器喪心病狂的鼓噪喧囂。震耳欲聾的超巨音響設備,撕扯著被這個巨型大鍋扣在其中的人們身上的每一根神經,他們像木偶般發狂的在昏暗搖晃的燈光裏喧泄著過剩的熱情。老板讓侍應生給我們騰出一個小吧台,上了兩個果盤,一些零食和四杯冰綠豆,然後分付侍應生幾句話,又衝朋友招了招手,就忙他自己的事去了。朋友擁著他的小龍女,擰麻花似的蛇行擠進了舞池,然後像兩個呼喊救命的溺水者似的,起先還不斷的向我們這邊招招手,但很快就完全被淹沒在人海之中。
我努力想看清坐在我對麵的G,但她的臉被旋轉的燈光塗抹的斑駁零亂,似乎又有些陌生的錯亂感。我想說點什麽,但此時我的嗓門再大也敵不過音響設備的喧賓奪主。我和G雖然近在咫尺,卻無法進行起碼的交流,這讓我們不知所措,局麵很尷尬。她先是用手扶著杯口,然後就把頭轉去舞池的方向,但我能感覺到她的心思和我一樣都在彼此的身上,而且片刻也不曾離開過,貌似遊離他方的魂魄卻在對方的裏麵一毫一厘解讀著彼此。兩人都有打破僵局的願望,但同時又為著所謂的自尊麵子在暗暗地相互叫勁,誰也無意作為第一個破繭的蛹蟲。我倆就這樣被噪音和內心的矛盾掙紮壓迫著,呆鳥搬無聊地坐在那裏。
正當我們有些尷尬又無所適從地忍受著精神和感覺上雙重的折磨時,朋友突然像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土行孫似的,滿頭大汗的回到了吧台前。他先是狼吞虎咽的胡亂吃些果盤裏的水果,然後才笑嘻嘻用挪餘的口吻說,聊得不錯吧?小龍女都急了,讓我叫你們快去呢。我看了一眼 G,她衝我微微地點了點頭。於是我對朋友說,那好吧,入鄉隨俗,也省得讓你挨罵,說完我們就模仿著朋友的樣子從人群的縫隙間蛇行而入。在所有的舞種裏我隻善長跳迪斯克,而且是與生具來的完美。這也許和我特立獨行和不甘為規則約束的個性有關吧。盡管我很少出入舞廳,但在頻繁的應酬中也或多或少學會了一些貓步,但總是跳得有些不倫不類。我不太喜歡這種舞的另一個原因,是我認為它過於愛昧。而它又恰恰是商業活動應酬中最常見的舞種。
我們很快圍成一個自己的小圈子,一個舞曲接著一個舞曲的隨性而為起來。漸漸我找到感覺,開始遊走在圈子內外,自動結伴與任何跳到我身旁的舞者對舞。其間我和小龍女搭對的時候多些,因為朋友和G 都不會跳恰恰。我很快就忘記了自我,狂熱的投入其中,一任激情在旋轉迷離的燈光下盡興喧泄。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朋友和G 先回吧台去了。我擔心朋友吃醋,和小龍女又跳了一曲恰恰後也回到了坐位上。這時原先的陌生感仿佛被渾身的汗水給淹沒了,我們開始交頭接耳的談論起各自感興趣的話題來,朋友還不時地迷縫著眼楮意味深長地盯著我壞笑。
突然小龍女想起了什麽,拉起朋友的手說,馬上就到慢曲了,你必須陪我一起跳。朋友馬上附和著說,最後三曲是慢曲,也是今天的點楮之筆,我們都下去跳吧。我有些不甘心,想再和G單獨坐一會。就隨口說到,你們去吧,我不會跳。我真希望G也能和我一樣,留下來直到舞會結束,那怕我們隻是默默的坐著,不說一句話。朋友求救般地撇了G一眼。於是G頗具意味對我說,走吧,不會我教你。
一句我教你,讓我掉了魂似的乖乖跟著他們後麵擠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就這樣我們又再一次的來到舞池裏。果然一曲迪斯高結束後,整個舞場燈光全息。隻有星星點點的微弱燭光在每個吧台上炫耀著生命的燦爛。我鼓起永氣拉起G軟軟的手,感覺她的手心有些濕熱,我想她一定有點緊張,這反而鼓起了我的勇氣,心想豁出去了,既然已成了上架的鴨子,也隻能瞎撲騰了。但連我自己也沒想到的是,那晚我卻把跳舞的技能發揮到了我有生以來的極至。也許是因為在黑暗中不用擔心別人會嘲笑我的笨拙,亦或是心中期許已久的親近就在眼前。在跳第一曲時我們兩人都還刻意地保持著距離,但隨著舞曲旋律纏綿愛昧的撫弄以及周圍人們放肆大膽動作的誘惑。兩人的身體也開始從若即若離變得愈貼愈近,直到最後倆個人變成了一個人,汗水流在了一起。。。。。
從那以後我們就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再以後她去了美國,我和她有過聯係。但隨著我的東西被盜,我的記事本和手機也一起丟失了,我們就斷了聯係。
我和她之間也許根本就算不得什厶愛情,但我的確很喜歡她: 敢愛敢恨的個性;幹淨純潔的靈魂;和很女人的小資情調。盡管我們之間的生活已經沒有任何交集,但我相信我們都很難忘記彼此,都在心靈的某個角落裏給對方留了一個位子。
至於現在她到底在哪裏對我來說已經不是很重要了,在這個世界上有緣無份的人又何止千千丌丌!重要的是我們曾經相識過,而且彼此都付出了感情。
九石讓的幽靈公主,傷感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