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碎片 世上每個人都有抹不去的過去。無論悲哀或歡樂,痛苦與甜蜜。事俗的東西很容易忘記,但感情上的事就像刻在豐碑上不朽的金字永不退色 畢業分配到石化總公司,我堅持下到能搞專業的三廠。那年全公司隻有我一個人是學電腦的,所以被像寶貝式的供了起來。到廠後的第一個月,就讓我給全公司所屬五個分廠三百多名工程師職稱以上的計術骨幹培訓計算機知識。第二個月就讓我一個人去杭州參加在那裏舉辦的,全國範圍的計算機輔助設計經驗交流會。 這是我第一次出差,第一次單獨出遠門,也是我第一次去南方。二十歲的我帶著我的三個第一,興奮的踏上了南去的例車。我要給父母看看,他們的兒子多麽的有出息。給同學們看看,我是所有同學中第一個有機會出差到南方去的,我也將是他們當中幹得好最好的。也給領導們看看,我將是多麽不辱使命的學成歸來。
九月的北方已是秋黃一片。太陽也象孕婦似的懶懶散散挪動著富貴的身子,賣弄著它的嫵媚。盡管同是收獲的時間,但伴隨著列車不斷前行的腳步,江南的綠卻一點一點的呈現出來。我在心裏不禁的感歎著造物主的偉大,讓我能在須於之間,可以同時擁抱在我眼中分屬兩個季節的美麗。在三十多個小時行程裏,我的眼睛幾乎沒有離開過窗外的景色,貪婪的吸允著大自然的給予。屁股牢牢的黏在那張小小的座椅上,直到列車駛進了終點站上海,我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為了趕時間,我沒有出站就經直走向售票口。我想買當天晚上去杭州的火車票。這樣一方麵可以為單位節省些開資。另一方麵也能早一些趕到在浙江大學當教授的叔叔家,以免他們掛念。當時售票口擠滿了人,每個人都像得了紅眼病似的臉上寫滿了疲憊。我站在那些矮小的南方人中間,顯得那麽鶴立雞群。我沒用多少力氣就擠到了最前麵。正當我要掏錢準備買票時,一個略帶南方口音的普通話從我的身後傳來。” 大哥,能不能幫我代張票”。我回過頭去,一個站在無序的人群外,一隻高高舉起,攥著錢的手向我求救般的不住的晃動著。我訊速的掃了她一眼,一張慘白的臉上印著哀婉的苦楚。一種大男人的毫邁和憐花惜玉的情懷,讓我毫不猶豫衝出人群,來到她的身旁,她說也是去杭州,我接過錢反身又擠到了最前麵。買好票後再送到她的手中。她戚戚的道了聲謝,就跟隨著人流難民般的湧向了站台。
在我放好行李坐下來時,她的座位還空著。我有些替她擔心,並不時的看著腕上的手表。不知她能否趕上即將離去的列車,我心裏這樣想著。當火車第一聲氣笛響過後,她才氣喘噓噓的上來,我幫她把行李舉上高高的行李架,看著她慢慢的坐了下來。這時我才注意到她也和我一樣穿了一身軍裝,隻不過她的褲子是綠色的而我的卻是蘭色的。她喘了一口氣,才幽幽的說:” 太謝謝你了,要不是遇到你,我真不曉得該怎麽辦了” 。我大方的說,”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隨著車輪的轉動,她的話也一點一點的多了起來。從她的談話中,我了解到。她和我一樣也是部隊大院裏長大的孩子。這讓我又多了一份認同感。” 全國軍人是一家” 這個在戰爭年代形成的觀念,從小就像被烙鐵烙過似的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裏。她和她父母,還有一個妹妹住在一所很大的房子裏。這次她是去上海找她同學玩。突然接到家裏電話,說她父親生病住進了醫院,這才匆匆忙忙的往家趕。
兩個小時的時間箭打似的飛快的過去了,當我們走出了車站時,天已經黑透了。臨分手時,她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懇切的說,"現在天太晚了,你就住在我家吧?,明天天一亮,我就送你去你叔叔家行嗎?”。看著她一臉的真誠,和那聽起來完全在情理之中的話,我又憑添了幾分歸屬感。當時我真的有些動心了。但轉念又一想,如果我就這樣和她回家,讓她的家裏人如何想她,又如何想我。如果發生了尷尬的情況,我又如何自處? !” 。於是我硬起了心腸,絕決的對她說說” 這樣不行,我們還是後會有期吧” 。我假裝灑脫地轉過身子,想就此一走了之。我不忍心去上傷害一顆善良的心,也不敢去正視那雙即幹淨又透明的眼睛。“等一等,我送你去杭大你叔叔家” ,她一邊說著一邊攥緊了我的胳膊,仿佛她一鬆手我就能跑掉似的。我想她說的也對,在這裏我人生地不熟,上哪裏去找我叔叔家呀。當時即沒有出租車又很少有電話。於是我問她,"然後你怎麽辦哪? ",她看我鬆口了,就開心的說: ” 我是這兒長大的,這裏我哪兒都熟,你就甭管我了” 。此刻的她臉上跳動著俏皮,灑脫。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她接著又說反正路也不是太遠,我們就走著去吧” ,我想隨遇而安吧。於是就對她說,” 入廟隨和尚了” 。"這就對了",反客為主的她衝著我扮了一個鬼臉,然後毫無造作的把手插進我的臂彎裏。兩隻烏黑的辮子不時的蹭著我的肩膀。頭一歪一歪晃動著,一副很開心的樣子。這時我看到興奮的光芒在她的雙瞳中激射出來。這是我第一次和一個而且是一個陌生的女孩這樣近距離的走在一起,不禁有些心轅意馬。我有意識的離她遠一點,但她快走幾步又跟了上來。我想由她去吧,否則到顯得我小氣。 我們就著樣邊說邊走,按著父親給我的地址找到了叔叔家。這時已經是深夜了。我把叔叔一家從夢中叫醒,由於是第一次見麵,所以寒喧的時間長了一點。等我騰出空來找她時,才發現她已經消失在夜幕中了。我本想讓我表哥送她回去,但她卻灑脫的走了。而給我留下了無盡的遺憾,自責和悔恨。” 她是否安全的回到了家? ",我反反複複的問著自己同樣的問題。並為我的粗心深深的懊腦著,直到我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會議處報到了。開了幾天會,我都是早出晚歸。我心裏想著她,卻一直沒好意思張口問叔嬸她是否來找過我。會議一結束,我就回單位了。但我卻一直掂記著她。並非常想知道她是否安全的回到了家裏。她父親的病會好起來吧? 也不會由於我的耽隔的時間,而產生什麽遺憾吧? 以後每當我出差去南方,在欣賞江南的美好的同時,都會情不自禁的想起那個穿著一身綠軍裝的女孩。並還會下意識的問自己她是否安全回到了家裏。現在二十幾年過去了,好多事情都已經摸糊不清,甚至根本都想不起來了。但我永遠都不會望記江南的綠和那雙幹淨透明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