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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確立東北亞安全環境的戰略選擇

(2008-10-26 20:24:37) 下一個



呂超:中國確立東北亞安全環境的戰略選擇




● 呂超


[內容提要]美朝關係的發展趨勢直接關係到東北亞安全格局的形成。就目前東北亞各國關係的發展態勢來看,朝核問題有望得到某種程度的解決。在東北亞構建新安全環境的形勢下,東亞各國間由於曆史與現實的差異,彼此間的不和諧因素不易消除。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期裏,雖然東北亞合作的“政冷經熱”現象可能還會持續,但這並不意味著東北亞一體化的進程就會停滯不前。中國應繼續貫徹和執行與鄰為善的周邊外交方針,促進東北亞一體化的形成。



在複雜多變的東北亞局勢中,美朝關係是關鍵的一環。以六方會談為舞台、以朝核問題為焦點,美朝之間展開了前所未有的外交較量。一時間,美朝關係成為牽動著世界政治格局變幻、軍事力量消長的關鍵點。朝鮮這個軍事裝備並不先進的國家之所以能夠與世界超級大國美國對抗,這與其所處的特殊地理位置有關,也就是說,朝鮮所處的東北亞地理位置與中國、俄羅斯、日本等大國的安全利益息息相關。因此,關注美朝關係的變化趨勢對於中國外交戰略的確定、實現東北亞一體化構想、建立東北亞地區安全機製以及製定中國東北工業基地中長期建設規劃、維護中國東北邊疆的長治久安具有重要意義。

一 美朝關係的走向是形成東北亞新安全格局的關鍵

東北亞地區安全形勢的最主要特點是,圍繞解決朝鮮核問題(以下稱“朝核問題”)為內容的美朝關係的發展決定著東北亞安全格局的形成。也就是說,朝核問題的解決、美朝關係的改善有利於維護東北亞地區的和平與穩定,有利於促進東北亞自由貿易區的形成和一體化的實現。中國在六方會談機製下協助和斡旋美朝、日朝、韓朝改善關係的過程就是構建未來東北亞安全體係的過程。

東亞地區現有的安全機製是冷戰時期遺留下來的舊機製,是東西方兩極對抗的產物。隨著冷戰的結束,原有的雙邊軍事同盟已失去其繼續存在的現實依據。然而,這些軍事同盟關係實際在不同程度上被保留了下來,有些還得到了強化。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美日軍事同盟。美國所關心的不是東亞地區的共同安全,而是自己的單邊利益。亞太地區對於美國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地位,美國政府對於該地區任何企圖削弱美國利益的苗頭都極為敏感。美國對外簽訂了7個軍事合作條約,其中有5個是在亞太地區,也就是同澳大利亞、日本、韓國、菲律賓、泰國有軍事合作。其中,美國同日本的軍事合作最為重要,而韓國是美國繼英國、日本之後的第三大軍事合作夥伴。可以看到,一方麵,美國竭盡全力甚至不惜以武力來維持其在亞太地區的戰略地位,這是其一貫的目標;另一方麵,被美國視為所謂“邪惡軸心”之一的朝鮮為了維持其政權和現存體製,也會不惜一切代價,甚至謀求發展核武器來對付美國的威脅。但是,朝鮮的“擁核”不僅會打破東亞地區已有的戰略力量平衡,還會引發東亞乃至整個亞太地區的核軍備競賽。因此,美朝對立的根本點不是所謂意識形態的不同,而是利益的衝突,美朝關係中確實存在著爆發戰爭的某種可能性。

從2001年起,布什政府在將近8年的執政時間裏,對朝鮮的政策經曆了從“強硬高壓”轉為“積極接觸”這樣一個過程。美國立場出現這樣的轉變其實並不讓人感到意外,因為從美國的整體亞太戰略來考慮,美國把朝鮮半島的危險係數降至最低也在情理之中。美國的動機有近期(用外交彌補軍事上的不足)和遠期(減少在東亞地區的駐軍數量)目標,美國在東亞的安全對話機製其目的是尋求東北亞局勢的相對穩定。在一定意義上講,這個目的與中國及東北亞各國的近期目標是一致的。

朝核問題既關係到朝鮮半島的安全、東北亞的安全,也關係到整個國際社會的穩定。朝核問題的和平解決不僅能夠消除該地區巨大的安全隱患,也可以為解決伊朗核問題樹立“榜樣”。故此,不僅國際社會高度關注朝核問題,中、日、韓、俄等相關國家更是不遺餘力地積極參與解決朝核問題。換言之,解決朝核問題成了創建東北亞和平穩定局麵、推動構建東北亞一體化的前提條件。

二 美國對朝政策變化的真實原因

美國對朝鮮政策的性質強硬也好,緩和也罷,其本質是維持美國在東亞地區的影響力及其利益。美國對朝政策變化的原因是多方麵的,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麵:

第一,美國國內政治氛圍的變化影響美國對朝鮮的外交政策。美國在伊拉克政策的失敗導致共和黨在2006年11月美國國會中期選舉中慘遭敗北。新保守派單邊主義外交路線的失敗增強了現實派的力量。在朝鮮問題上,美國國務卿賴斯和東亞及美洲太平洋事務助理國務卿克裏斯托弗·希爾開始掌握主導權。在中期選舉中獲勝的民主黨人認為,布什政府對朝鮮的政策已失敗,布什政府必須調整對朝政策,對朝鮮采取一種新的、有效的政策,其中包括在外交上向朝鮮做出積極姿態,與朝鮮直接對話。第二,美國在堅持朝鮮棄核立場的同時也認識到,隨著朝鮮核試驗的進行,美國對朝鮮政策的選擇範圍已大為縮小,再對朝鮮強硬下去,會帶來更多它不想看到的結果,特別是戰爭的後果。在難以從伊拉克、阿富汗脫身,又威脅要對伊朗發動新侵略戰爭的情況下,美國至少在目前不具備通過軍事手段解決朝鮮核問題的可能,也沒有能力挑起第三場危機。第三,美國認為,新一輪朝核危機可能誘使中國向美國的強硬路線靠攏,為達到離間中朝關係的目的,美國利用軟化對朝強硬路線的手段讓中國蒙受重大的地緣政治損失。同時,美國也可迫使韓國對朝鮮采取強硬政策,破壞朝鮮半島南北雙方的和解進程。因此,針對朝鮮核試驗,美國竟然並沒有表示強烈的憤怒,這也就沒什麽可奇怪的了。在朝鮮核試後,美國駐韓國大使亞曆山大·弗什博一再敦促韓國和中國對各自與朝鮮的關係進行重新評估,但令美國失望的是,中韓兩國對朝鮮的政策始終沒有出現布什政府所期待的轉變。

美國反對朝鮮進行核試驗的態度雖然很堅決,但直至朝鮮核試驗進行前夕,美國也沒有提出具體的製止措施。總之,美國采取的行動隻是為了阻止朝鮮核問題失控而采取的一種管理措施。即使是協商戰略發生變化,由以前的以“大棒”為主,變成以“胡蘿卜”為主,美國不再使用“邪惡軸心”的字眼,但是美國政府對朝鮮政府的不信任心理依然如故。可以看出的是,美國現在的政策目標更加清晰了,即由以前希望朝鮮“政權更迭”變為希望朝鮮無核化和朝鮮改變其在國際、國內的行為。從美國此次態度的戲劇性變化中,我們還可以感受到,美國顯然是力不從心,在能力和意圖之間存在巨大的落差,因此才有政策和行為的前後不一致。

三 朝鮮對美戰略的不斷調整

實際上,朝鮮也認識到,如果核問題談判久拖不決,這對朝鮮也將是不利的事情。朝鮮的核試驗雖然距離製造用於實戰的核武器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但朝鮮認為自己“有核國家”的身份已經確定了,同美國討價還價的籌碼也自然而然地提高了。以掌握了核武器為談判籌碼,以隨時願意放棄核武器為誘餌,迫使美國調整對朝鮮的強硬政策,這應該是朝鮮在核問題上重要的外交政策。

朝鮮力圖在核問題上與美國進行周旋時始終把握主動權。事實上,朝鮮也確實在大部分問題上把握了主動。朝鮮外文出版社出版的《朝美智力較量——核、導彈、人造衛星》一書實際上代表了朝鮮政府的基本立場。該書曆數了從1998年8月31日朝鮮發射“人造衛星”(美、日稱為彈道洲際導彈)以來對美、日產生的威懾作用,1993年6~7月的第一輪美朝會談以及1994年10~11月在簽訂美朝框架協議時朝鮮迫使美國做出的種種“讓步”等細節。這也就是說,朝鮮堅信隻有在實力(戰略導彈、核武器)背景下才能實現朝美和解。在對美策略上,朝鮮也表現某些靈活性。例如,過去朝鮮提出的朝美和解的前提是“美軍全部撤出韓國”這樣一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要求,後來朝鮮做出調整,提出的意見是:(1)駐韓國美軍不應成為敵視朝鮮的武裝力量(原文是“無力化”,即武裝力量的非敵對化);(2)使駐韓國的美軍和朝鮮人民軍變成具有維持朝鮮半島安保的和平軍性質的存在(中立化);(3)分批撤走美軍(暫定性)。[1]不可否認,朝鮮的政體使朝鮮外交的“靈活性”具有很大的不可預測性。

由於美國、韓國和中國的堅決反對,朝鮮發展核武器實際上很難維持。獲得核武器需要國力的支持。核武器的完善需要進行多次的試驗,朝鮮能否承受得起國際社會越來越大的壓力還是未知數。朝鮮的最大目標是確保國家的安全,而對於這個目標來說,經濟或許才是根本。 ( http://www.tecn.cn )
朝鮮也一直認為,確保國家安全的最有效手段就是與美國實現關係正常化。朝鮮政府也明確指出,朝鮮不想把美國當成死敵,希望實現朝美關係正常化。第二次朝核危機以來,美國對朝鮮的政策和態度發生了很大的轉變,但與此同時,由於許多不確定因素,美國的態度也有可能隨時發生逆轉。因此,筆者認為,朝鮮應抓住機會爭取實現對美國的外交目標。與美國關係正常化必然會促使朝日關係正常化,美國對朝鮮實施的長達50多年的政治與經濟遏製政策也將有可能結束。朝鮮原則上同意棄核並不影響它與美國在博弈過程中爭取利益的最大化。當然,如果朝鮮的願望得不到滿足,權衡利弊,朝鮮也有理由不履行承諾。

當前,在朝鮮占統治地位的思想是“先軍政治”(軍事第一的政策)。“先軍政治”的宗旨其實就是利用軍隊來維持全社會的軍事化秩序。在第二次朝核危機期間,“先軍政治”成了朝鮮反美主義的象征,在與美國的爭鋒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如果朝鮮核問題得到解決,其“先軍政治”的意義可能會有所下降。“強盛大國”的提法有可能成為比“先軍政治”更有效的理念。如果朝鮮核問題得到解決,朝鮮國內的“先軍政治”思想回到建設“強盛大國”思想的可能性極高,從而把工作重心轉移到發展經濟上。在美朝關係有所改善的情況下,2008年朝鮮《勞動新聞》、《朝鮮人民軍》和《青年先鋒》三家大報社提出了“人民生活第一主義”,[2]就是要通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實現社會的安定和政權的穩固。鑒於這些原因,朝鮮有可能認為放棄核武器將對朝鮮維護國家安全更加有利,因為與美日建立正常關係和建立朝鮮半島的和平機製會有效地促進朝鮮恢複經濟。但正像朝鮮一直所強調的那樣,朝鮮棄核的關鍵在於美國必須結束對朝鮮的“敵視政策”。也就是說,朝鮮最終能否放棄核武,實際上還是取決於美國。

朝鮮希望其棄核進程是逐步的,朝鮮的全麵棄核與否必須與美國是否全麵放棄與朝鮮的敵對政策相掛鉤,即“行動對行動”原則。盡管目前出現美朝關係緩和的勢頭,但美國立場的轉變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做出的,其根本原因是:其一,朝鮮已經取得了“核武”,在美國乃至世界都引起了震動;其二,布什政府麵臨執政後期的外交成就問題,也就是說,如果美國在伊拉克、伊朗、阿富汗、朝鮮的形勢仍然一團糟,那麽布什的外交成績將是灰溜溜的記錄,但如果能壓製朝鮮做出某些讓步,使美朝關係有所改善,這將是布什外交成績的一個亮點。布什政府的內外困境迫使其鬆動了對朝鮮的態度,但這並非是主動的戰略調整。美國當下對朝鮮有所讓步,付出的都不是實質性代價,美國的朝鮮半島政策仍具有不確定性。因此,朝鮮還必須留一手來防範美國。朝鮮目前僅僅答應關閉寧邊的核設施,而不願談它已經獲得了多少核材料。

自2006年因試射導彈和進行核試驗而帶來的一係列“外交危機”以後,朝鮮外務省承受了空前的壓力,但通過北京六方會談的努力,朝鮮基本擺脫了外交困境。但是在短期內,朝美、朝日、朝韓關係還不會有實質性改善。

2007年4月,朝鮮主動提高軍事透明度,首次對外發布朝鮮防務報告;緊隨其後的是美國國務院拋出橄欖枝,將朝鮮稱為“不配合美國進行反恐努力的國家”,而不再是“支持恐怖主義國家”。也就是說,在美國眼裏,朝鮮的“邪惡”指數明顯下降。值得注意的是,俄羅斯重新恢複了對朝鮮半島的關切。俄羅斯官員表示,如果朝鮮能夠遵守六方會談達成的各項協議,俄羅斯會啟動免除朝鮮拖欠的88億美元債務的程序。不過,俄羅斯在2007年5月末突然又提出要執行聯合國的1718號決議,實施對朝鮮的武器、奢侈消費品的禁運。俄羅斯的這一舉動的真實目的一方麵表明俄羅斯在力爭恢複大國的影響地位,希望在朝鮮核問題上擁有更多的發言權;另一方麵也表明,由於俄羅斯在歐洲問題方麵正同美國發生激烈對抗,作為平衡,俄羅斯在朝鮮問題上表現出了同美國合作的態勢。這一動向對美朝雙方都將產生微妙影響。事實上,朝鮮抓住了布什政府急於在2008年底卸任前在對朝外交方麵有所突破的願望,對美政策進行了不斷調整,既大搖橄欖枝,又以武力示威(如向東海試射導彈),以爭取美國更多讓步。

朝核問題的實質是朝鮮試圖通過“擁核”來換取美國的安全保障與外交承認,如果實現了這個目標,朝鮮可能會像1994 年10 月簽訂《朝美框架協議》那樣,以協議形式放棄核武器的研製。

四 六方會談機製對改善美朝關係的促進作用

2007年9月27日至10月3日,朝核問題第六輪六方會談第二階段會議在北京舉行,達成了《落實共同聲明第二階段行動》共同文件,此前,六方會談美國代表團團長、美助理國務卿希爾表示,美國已經把2008年定為全麵執行旨在結束朝鮮核武器計劃的協議的目標年,其中包括簽署最終的朝鮮半島和平協議。

美國在對朝鮮的接觸中表現了少有的積極與迫切的姿態,很可能是出於以下幾方麵原因:其一,由於新一輪美國總統大選將在2008年11月舉行,布什希望在卸任前與朝鮮適當改善關係,從而獲得美國民眾對共和黨選舉的支持。其二,布什總統在2008年年初發表的《國情谘文》中提出,即使伊拉克政策受到多數人民反對,他仍然堅持增兵,要把這場戰爭繼續下去。但現實是,美國深陷伊拉克戰爭泥潭不能自拔、伊朗局勢緊張惡化、布什外交政策到處碰壁、共和黨在中期選舉失去多數地位、龐大軍費使預算赤字累累等,上述種種因素使布什政府在朝鮮半島問題上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事實上,布什上台後對朝鮮奉行的高壓政策完全失效,拒絕與朝鮮談判以及先發製人的政策都適得其反。美國如果要想在美朝關係上取得突破,除了和平談判之外,似乎沒有其他途徑可循,但調整對朝政策如獲成功,則可以轉移民眾視線,緩解美國民眾要求立即從伊拉克撤軍對政府的巨大壓力。其三,布什政府上台執政的近8年以來,他先是推翻了克林頓政府較為緩和的對朝政策,批評了韓國盧武鉉政府推行的對朝鮮的包容政策,而後又采取了一係列對朝鮮的施壓措施,其結果引來了朝鮮的巨大反彈(如朝鮮進行的導彈試射和核試驗),導致了東北亞局勢的不斷惡化。美國布什政府的對朝政策不僅引起了韓國的不滿,也受到六方會談相關國家如中國、俄羅斯和日本的普遍批評。東北亞不穩定因素的增加與美國全球戰略的設想相違背,美國適時調整對朝政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朝鮮認識到,繼續采取對抗美國政策將不符合朝鮮的利益要求,所以朝鮮的對美政策也表現了一定的靈活姿態。那麽朝美是否已經進入了實現建交的實質階段?理想與現實究竟還有多遠的距離?這是國際輿論共同關心的話題。以簽署和平協議代替停戰協議乃至建立外交關係的“化敵”行為顯得相對容易一些,但全麵合作並實現“為友”目標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也就是說,朝美間即使建交也僅僅是各取所需地做了表麵文章。

現在有些國際輿論認為,美朝的私下接觸弱化了六方會談機製的重要地位,中、俄、韓、日等其他四國都被邊緣化了,特別是中國肯定會對美朝建交表現出疑慮和不滿。這種猜測是完全沒有根據的,理由如下:

第一,中國一貫提倡美朝接觸並為雙方接觸創造便利條件,積極創造東北亞的和平與安全機製。開展國際經濟合作對中國實現穩定的周邊環境有利,可以為中國實現東北老工業基地的振興創造良好條件。

第二,美國和韓國的某些輿論認為,美朝之間如果要實現建交,朝鮮為了得到美、日、韓的經濟援助,在國際關係上可能會“倒”向美國一邊,從而對中國的邊境安全構成“威脅”。這樣類似天方夜譚的想象過於一廂情願,因為美朝間要實現關係正常化,離不開中國的支持與努力,同時也離不開俄羅斯、日本和韓國等國的支持。由於政治和經濟關係、曆史傳統等因素形成的東北亞現有的國際格局不會輕易改變。

第三,美朝建交以及兩國在國際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等領域實現全麵的交流與合作的過程是漸進式的過程,還有漫長的路要走。另外,朝鮮目前在對美談判中會留有一定餘地,它會考慮能否在布什之後的美國政府中爭取到美國更多的讓步等問題。總之,美朝之間結束敵對狀態,建立外交關係從而構建和平、穩定、繁榮的東北亞地區環境,既需要美朝雙方拿出誠意和耐心,也需要在六方會談的機製下,在國際社會的共同努力下才能實現。

五 確立東北亞安全環境,力爭我國東北邊疆穩定

“樹欲靜而風不止”,世人企盼的東亞和平、安全、穩定新環境的道路仍是一波三折,美朝關係能否真正改善,東亞能否出現和平穩定新局麵?筆者認為,美朝關係前進或倒退的兩種可能性都存在。美朝關係的倒退必然導致美、日、韓以及多數西方國家(甚至俄羅斯也可能參加)對朝鮮經濟製裁並出現東亞局勢的緊張,這必將給中國帶來巨大的國際壓力和經濟負擔;反之,朝美關係的緩和會對東亞的和平穩定進程帶來積極影響。可以這樣理解,美朝關係的良性發展有利於促成東北亞和平局勢,反之則破壞東北亞和平局勢。

有學者擔心美朝關係的接近會使朝鮮倒向西方,從而對中國東北邊疆的安全帶來“隱患”,從目前情勢分析,這種擔心是不必要的,其原因在於:其一,朝鮮方麵認為,對朝鮮政治安全構成威脅的一直是美國;其二,特殊的地理位置決定了朝鮮在大國間選擇平衡路線的外交理念;其三,美國采取對朝鮮的接觸政策是其目前國內和國外形勢的需要,而不是長期的戰略選擇。

毋庸諱言,在未來的東北亞地區格局中,大國仍然起主導作用,特別是美國這樣的全球性大國占有重要位置,中、日、韓等地區性大國處於相對次要的地位。作為地區內的國際行為主體,日、韓兩國由於還不能成為真正協調一致的國家集團,它們在國際事務、地區事務中的作用在相當長的時間內無法擺脫被動和從屬的狀況。在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東北亞各國力量的分散與相互製衡仍會繼續保持,大國之間的關係對東北亞地區的影響也會更明顯。近年來,有學者分析指出,冷戰結束之際,美國實際上是反對建立東亞安全新秩序的。日本則希望通過開展多邊安全對話來擴大其在國際社會的發言權並能對構築東亞安全新秩序施加重要影響,發揮“正常國家”和政治大國作用。日本在東北亞地區的外交安全目標有兩個:一是維持與美國的同盟關係;二是在西太平洋地區構築安全新秩序。因此我們會發現,當日本重視多邊安全高於日美同盟時,美國就會謀求相應手段約束日本。今後,隨著東亞安全對話的發展,日美同盟的作用可能會逐漸下降。筆者認為,在未來的東亞安全對話中,日本將會更多地帶動美國與東亞對話,減少對美國單邊主義行為的委曲求全。

由於東亞各國在曆史與現實等問題上不易消除彼此間的不和諧因素,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東北亞合作的“政冷經熱”現象可能還會持續,但這並不意味著東北亞一體化的進程就會停滯不前。在世界各地建立自由貿易區、實現區域一體化已成為潮流的今天,東亞各國在政治、經濟、文化各領域全麵合作已經成為該區域內各國的共識。以中日關係為例,過去幾年,由於日本方麵在曆史問題上屢屢做出損害中日兩國友好關係的舉動和表態,使中日兩國首腦互訪陷入中斷,同時也給中日經濟合作蒙上了陰影。不僅如此,由於目睹中國經濟的不斷快速增長,日本國內少數人士在過去幾年中再度拋出所謂的“中國威脅論”,這在一定程度上也阻礙了雙邊經濟合作的更大發展。然而,中國巨大的市場、快速發展的經濟和低廉的勞動力成本的相對優勢,持續吸引著大量日本企業到中國投資。進入21世紀以來,中日政治關係幾乎跌入了穀底,但截至2006年底,中國引進日資項目30000個,實際投資金額579.8億美元,其中近50%是本世紀以來的投資。近年來,每年日本對中國實際投資額占中國引進外資額的10%左右,日本是對中國投資較多的國家之一。[3]隨著兩國政府首腦“破冰之旅”、“融冰之旅”的互訪,兩國間的經貿關係也隨之迅速升溫。2008年5月,胡錦濤主席對日本又進行了“暖春之旅”,與日方簽訂了關於中日關係的第四份文件,在一些重大分歧點上取得了諒解與共識。在經濟相互依存的中日兩國間,“經熱”是本質,“政冷”是現象,政治關係再“冷”也“冷”不到哪去,而且當政治關係一旦轉暖,經濟關係就會迅速回升。中韓關係也同樣如此。韓國的李明博政府上台之初,在強調加強韓美同盟、韓日同盟的同時也竭力與中國進一步加強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麵的互惠關係,表現了其積極參與構建東北亞一體化的姿態。

2003年10月,中、日、韓三國領導人在印度尼西亞巴厘島簽署《中日韓推進三方合作聯合宣言》之後,東北亞合作的問題日益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溫家寶總理在2004年11月29日第八次東盟與中日韓領導人會議(“10 +3”)上指出:“三國應加大投入,鞏固基礎,擴展領域,充實內容,務實推進,推動三方合作邁上新台階。為此三方有必要達成幾點基本共識:(1)樹立地區責任觀念。三國之間的合作不僅要促進東北亞的穩定與發展,還要與東盟的發展相互配合,逐步實現東亞合作的長遠目標;(2)堅持合作共贏之路。要著眼於共同利益、求同存異、互諒互讓、更新觀點、開拓創新、最大限度地增進共識,推進合作,實現共同發展;(3)發揮優勢,循序漸進。要確定三方合作的重點領域和優先順序,從條件較好、相對容易的領域做起,逐步拓展到其他領域”。[4]

推進東北亞地區一體化,必須建立機製性的合作關係,建立自由貿易區(FTA)或全麵經濟合作協議(EPA),創設以中、日、韓自由貿易區為核心和先導的東北亞合作模式,以次區域合作先行的模式來帶動東北亞經濟一體化的發展。有專家為此提議:(1)建立三國穩定的政治互信關係;(2)建立固定的磋商機製;(3)建立完成自由貿易區談判的時間表。[5]“東亞是亞洲發展最快的地區,其經濟總量和貿易總量大致占亞洲的90%左右”。[6]東北亞地區是世界上少有的多種矛盾集中、大國利益交匯的熱點地區。在該區域內,中國、日本、韓國、朝鮮、蒙古等國在經濟發展程度、社會製度和價值取向等方麵都存在較大差異,加之與曆史問題、民族矛盾、領土糾紛等錯綜複雜的矛盾交織在一起,雖然各國有加強合作的願望,但克服上述矛盾並非易事。六方會談機製以和平對話,友好協商的方式解決衝突與矛盾,為東北亞各國和平共處提供了典範,打下了基礎。中國以負責任大國的身份發揮組織、參與、斡旋的積極作用得到了國際社會的肯定。

未來的東北亞自由貿易區或東北亞共同體的形成可能與歐盟、北美自由貿易區或者東盟的合作方式在形式上有所不同,但肯定會出現一個更新的合作模式。如果美朝關係有所改善,或者雖未改善但不向惡性方向發展而維持東北亞的現狀,那麽,中國積極參與構築東北亞新安全格局的進程就會順利開展。由於中國在東北亞地區有著巨大影響力,筆者認為,我們應在複雜多變的東北亞局勢中把握時機,抓住機遇,讓東亞局勢朝著對我有利、和平穩定的方向發展。中國審時度勢地積極推進東亞經濟、政治一體化的進程是完全有可能的。

筆者認為,確立東亞安全環境,力爭中國東北邊疆的穩定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麵入手:
第一,繼續確立中國在解決朝核危機,特別是在當前六方會談中的主導地位。如前所述,美朝在秘密或公開的接觸中,雙方都不願意,也不大可能疏離中國;同樣,日本、韓國都有與中國合作來維護東亞區域穩定環境的願望;中俄兩國在東亞問題上形成了全麵合作的戰略夥伴關係,這些都是促成中國在解決朝核危機問題上起主導作用的有利條件。以六方會談為舞台,以解決朝核危機為契機,促成東北亞各國在經濟貿易、國際關係、區域安全的協調等方麵的合作機製,最終達到東北亞區域一體化的目的。

第二,在當前外交戰略的選擇中,中國應該立足亞洲、溝通美歐、拉近周邊,從而維護東亞穩定。近期的較佳選擇是維持東亞格局的現狀,可行的措施分別如下:

其一,與俄羅斯進一步加強全方位的戰略夥伴關係。由於北約東擴的勢頭刺激了俄羅斯與美國和北約的對抗,這就使得冷戰後略有平靜的歐洲可能重新成為大國較量的主要場所。俄羅斯以上海合作組織為依托,穩定作為其後方的東北亞、開發遠東經濟的戰略選擇與我國振興東北的目標有利益的重合之處,中俄兩國有較大的合作空間。

其二,加強中韓關係。自中韓建交以來,兩國在很多重大國際事務中都保持著協調一致,在經濟貿易合作領域發展迅速。即使在產生貿易摩擦及曆史認識上出現重大分歧時,兩國政府都能積極協商,及時化解矛盾,這並非偶然,而是基於攜手東亞、合作共榮這一共同的認識。李明博新政府執政後,強化了與美、日的同盟關係,但各國國際觀察家普遍認為,韓國外交方針並沒有實質性轉變。

其三,密切中日關係。日本在依附美歐、爭奪東亞主導權的外交戰略受挫後(如爭取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席位受阻),開始了麵向現實的選擇,這就是攜手中國和韓國,立足東亞,共領亞洲繁榮。2006年8月在吉隆坡舉行的東盟與中、日、韓(“10+ 3”峰會)第九次峰會期間,日本提出了“東亞全麵經濟夥伴協定(CEPEA)”構想,體現了其回歸亞洲的戰略意圖。中日間“和則兩利,鬥則兩傷”將成為許多日本政治家的共識。中國可因循日本這一變化趨勢,增進中日合作關係,並在日朝改善關係的進程中予以斡旋。

其四,維持中朝關係現狀。美朝接近後,美國希望朝鮮會在經濟援助的誘惑和政治擠壓的雙重作用下,走“利比亞道路”,從而迅速“倒向美國”。這種一廂情願的目標連美國的很多研究人員都不大相信會有這種“奇跡”出現。在消除了朝鮮的核威脅後,繼續維持東亞現存的政治、軍事力量的均衡,保持穩定的局麵,這是中、美以及東亞各國都可以接受的現實。對朝鮮實行平等合作、適度支援、互利共贏的外交政策,在可預見的一個時期裏,這對中國確保周邊安全環境是有利的。

第三,東北亞穩定有利於中國實施東北工業基地振興規劃中的國際合作。一方麵,中國東北三省的工業基地振興規劃是促進實現東北亞一體化多邊合作機製的重要一環,和平環境有利於東北地區的國際合作與經濟建設;另一方麵,中國東北地區的經濟發展又會促進區域間的和平與合作。以東北地區為中心的東北亞區域一體化的國際合作趨勢正在形成。據筆者了解,俄羅斯已經準備將其遠東經濟發展規劃與中國東北振興規劃掛鉤,表現了積極合作的態勢。由於中國東北工業基地與日本工業的淵源關係、加之日本重化工業向海外轉移的必然趨勢、日本政界興起了“回歸亞洲”的呼聲。日本在參與中國東北振興規劃,進而促進東亞一體化問題上與中國合作是完全可能的。此外,韓國已經將中國列為最重要的經貿夥伴國並且在很多重大國際事務中與中國保持一致,隨著中國遼寧省全麵對外開放戰略的實施,韓國重化工業、電子工業可能會大舉進入中國東北投資設廠。

貫穿朝鮮半島的京義線鐵路(首爾- 新義州)未來如果能開通,將與中國即將建設的東部鐵路(亦稱“東邊道鐵路”,即沿著中國東北邊境走向,與俄羅斯西伯利亞大鐵路連通的鐵路)相連,那麽,東北地區將成為歐亞物流的樞紐,資源豐富的朝鮮也將會把自己的發展同中國東北經濟聯係起來,從而實現共同發展。

總結以上論述,中國主導的六方會談正逐步走向成熟化。在六方會談機製下,隨著朝核問題的解決和美朝關係的緩和,建立東北亞多邊貿易自由區,進而實現一體化、構建東北亞新安全格局的時機也會漸趨成熟。鑒於東北亞國際關係的複雜性,“政冷經熱”的表象可能會持續一段時間,但各國合作的願望逐漸出現一致,中國應該繼續堅持以經濟、文化合作促進國際關係的和諧。筆者也相信,東北亞經濟一體化肯定會給該地區各國間帶來國際政治的和諧關係以及各國國內社會穩定的良好局麵。

注釋:

[1]全哲男:《朝美智力較量:核·導彈·人造衛星》,平壤:朝鮮外文出版社,2000版,第247頁。
[2]朝鮮《勞動新聞》、《朝鮮人民軍》、《青年先鋒》三報聯合社論:《要使迎接共和國成立60周年的今年成為彪炳祖國青史的曆史轉變之年》,載[朝鮮]《勞動新聞》,2008年1月1日,第一版。

[3]《東北亞合作升溫經濟一體化或成可能》,載《上海證券報》,2007 年4 月14 日,http://www.cnwnews.com/Html/info_qygz/2007-4/14/2036571660_2.html。

[4]袁炳忠、李詩佳:《溫家寶出席第六次中日韓領導人會議》,新華社萬象2004年11月29日電,http://news.sina.com.cn/w/2004-11-30/09064387670s.shtml。

[5]劉重力、盛瑋:《中日韓FTA戰略比較研究》,載《東北亞論壇》,2008年第1期,第54頁。
[6]張蘊嶺主編:《世界市場與中國對外貿易發展的外部環境》,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8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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