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特蘭大筆會

亞特蘭大筆會是由一群居住在亞特蘭大的中文寫作愛好者組成。筆會提倡中英文寫作,互相交流提高。歡迎有興趣的人士加入。
個人資料
亞特蘭大筆會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歸檔
正文

梅華: 小說 《萬裏橋的秘密 一 母親》

(2016-11-30 18:45:10) 下一個

                一    母親

 

我一直恨我的母親,我的生母和我的養母。生母是一個有文化的女士,出生於書香門第,知書達理,她育有四個子女:大哥,二哥,我和妹妹。我是生母的第一個女兒,聽說懷我的時候媽媽每天下了班都要去地裏拔苦苦菜,因為那個時期是國家三年低標準,就是蘇聯逼我國還債,國家自然災害,可謂天災人禍,青黃不接,全國人民都在挨餓,我看過書說是毛主席和江青的女兒也在挨餓。

 

我在媽媽的肚子裏,不知道什麽叫挨餓。爸爸媽媽為了不挨餓就養了很多很多兔子,媽媽就是在拔兔子草的時侯感覺到了肚子痛,快快跑回家去,媽媽回到家不久我就出生了,為我在家裏接生的大夫說是電廠醫務室大名鼎鼎的朱大夫,他還救過我妹妹的小命,要不是他出手不凡,也許我就沒有妹妹了,那樣的話也許我的親生父母就不致於在我三歲的時候,把我送給養父母,我的命運或許與今天會大大的不一樣了。

 

好像說媽媽生我之前,非常耽心把我生成一隻兔子,因為家裏養的兔子從院子裏挖洞挖到了家裏,爸爸殺了許多兔子給媽媽吃,媽媽的耽心有迷信的成份,也是她看書看多了想多了吧。可惜我沒有變成一隻兔子,是一個健康正常的小女嬰,不多不少正好6斤重,可是後來卻越長越長不大了,小學五年級長到了1米49以後,再也沒有越過這個高度。

 

比我小近兩歲的妹妹長到了1米63。如果不是親媽把我送人,如果不是養母克扣給我好吃的好喝的,我也可以長大長高,對母親的怨恨不能提及,說到她們兩位母親,我就會胃疼,除了無休止地說她們的壞話,發泄無盡地不滿之外,難以有效地解決我與她們之間永恒不變的矛盾 。

 
我雖然沒有被生成一隻兔子,但從小膽小如兔,見到生人就躲,話也不敢說,一天到晚東躲西藏可憐巴巴的。家人說在送我之前,家裏跑來了一隻小貓咪,小貓咪在床上爬,我站在床邊嚇得哇哇大哭,才剛剛一歲多點的妹妹出手相救,一把捏過小貓咪,直到把小貓咪捏到斷氣為止。不知道這個版本是否正確?妹妹也不願意相信,她有如此的狠勁,居然懂得殺生。
 
 
我們都成人以後,妹妹選擇了離殺生甚遠的工作,到是我的工作日裏來夜裏去。電廠的噪音刺破了妹妹的膽子,震懷了她的腦袋,而我卻在電廠工作了整整三十二個年頭。我當然為我年華的付出,為我的超強的膽量和勇氣感到無比的驕傲。雖然我明白我所作的一切都無法讓兩位母親滿意,但是正是媽媽們的失落,才真正地讓我開心。我出生於1962年5月,3歲就被什麽溫州老鄉從北方寧夏的家裏帶去了南方溫州,從我父母的女兒變成了我伯父母的女兒。
 
 
我的父母有多心狠,因為他們有了另外一個小女兒就把我送人了,不管我願意不願意,甚至連親自送我去南方都做不到,就把我給送走了。我的養母長得很漂亮,又白又嫩,個子不高卻非常得有風度,頭發前麵卷曲著,皮鞋又亮又幹淨。沒有任何文化,別開口說話就如同一個資本家的大小姐。一開口說話就是惡言惡語,她對我的稱呼永遠是:"你這個死人,你這個笨蛋。"3歲以前,我是沒有記憶的,3歲以後我記住地隻有:"你這個死人,你這個笨蛋。"這一切的起源都是我生生父母造成的。
       
 我的生母給我起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鸝,希望我長得漂亮,聲音好聽婉轉,今生可以飛得高走得遠。明明是我先出生的,親媽給我妹妹取的名字叫鶥,媽媽說:"你們姐妹倆的名字合起來是美麗的諧音。"
 
         美麗被顛倒成麗美了,媽媽還算是一個有文化有知識的女士,有這樣給女兒取名字的嗎?就是因為親媽心裏腦中對兩個女兒的取舍不清,顛三倒四,才使得原本應該排在我身後的妹妹處處占了上風。個子比我高,快頭比我大,爸爸媽媽愛,哥哥姐姐寵。我對親媽的怨恨沒完沒了,當然她對我的積怨也越來越深。
 
        記得溫州的家是一個老老舊舊,應該是舊社會財主家的大房子被政府給沒收了,上下兩層的木樓房,一共分配了八戶人家入住,樓上四戶,樓下四戶。 那個大院子就被人們稱為大宅院。
 
          如今想來大宅院名符其實,樓上有一家是現役軍人,有一家是市裏的幹部,有一家是工人,有一家死了男主人,一位單身母親帶了三個兒子。樓下有一家是從老師被打成右派以後打掃衛生兼撿垃圾拾破爛的,有一家是地主家庭被下放工廠的,有一家是企業裏的幹部。 
 
          隻有我家是地地道道的工人家庭。我的伯父伯母是拖拉機製造廠和冶金廠的工人。那時候一個大宅院裏住在一起,都小心翼翼的,各家各戶大氣不敢出,各個壓低了嗓門說話。敢粗聲大氣說話的就是我的伯母,也是我的養母,還有我的大哥。
 
大宅院三麵是房,一麵是牆,還有一扇兩邊拉開的老舊木頭門,我家這一間房子最大,緊挨著大門,所以我的伯父,他也是我的養父每天早上起得比他人都早,就去關上大木門,插上那條橫著的門拴,也許那時我還小吧,那根門栓在我的眼裏又長又光滑又沉重,但是我養父卻是從不嫌勞累,天天都會把門打開,而夜間從我記事起就是我的大哥和我的堂哥去關大門。
 
說來我們家的情況有些複雜,我大哥是我和父母的親生的兄妹,大哥比我大六歲,堂哥是我伯母,也是我養母從自己娘家哥哥家要來的另一個孩子,他比我大了十歲。就是說,我的伯母不會生育卻從她的娘家和丈夫弟弟家一共要了三個孩子回來,我是他們唯一的最小的女兒,養母卻對我最嚴厲,處處刁難我,讓我的幼童生活過得毫無樂趣和幸福指數。
 
我家這間房算是進了大門的第一間房,第二間就是長得漂亮又高挑的霞和霄的家,再過去是芝的家,她跟我同年齡,家裏還有兩個哥哥。最後一家是那位被打成右派的老陳的家,他家也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老陳的夫人在工廠裏上班。
 
住在我家樓上的是一位當工人的寡婦帶著3個兒子,最小的兒子光明跟我也是同齡,又是小學的同班同學,他經常被大哥欺負,而我經常被養母欺負,我們兩個被欺負了以後經常會躲進大家共同使用的火房,以前應該是大戶人家的灶房,住了八戶人家,灶房裏就被搭了八個灶台,每天早上和做晚飯的時候,這裏各家各戶燒火做飯是最熱鬧的。
 
 
其實我家當時沒有什麽好食物,在我的記憶中早上基本上都是前天晚飯留下來的米飯煮成黏稠的稀飯,養父去買幾個麵粉做的實心小饅頭,鹹菜頭,油條切碎了,曬幹的蝦皮,沾醬油,感覺從小到我16歲離開南方的家早上就是這麽吃的。
 
中午大人都不在家裏,從學校回來有什麽吃什麽,晚飯最隆重,依然鹹菜是永遠的主導,有一些青菜,海鮮,有時候會有蒸肉。家裏好吃的基本都是給我大哥留著的,養母對他的愛至死不渝,比對她自己親侄子兒子好的太多,而家裏的活卻是我和堂哥幹得多。家長對家裏小孩的不同愛的不同表達,讓年幼的我飽受了無助的痛苦,不知道都是同樣的父母,為什麽孩子在父母心中的位置會如此的天差地別?
 
而我好像是一個特別容易敏感的小孩,從鄰居的小小心心對我的關切裏,好像我不是家長的親生女兒,我不知道我是誰?從哪裏來?今後長大了會到哪裏去? 當然小時候最讓我開心的事情是跟我的養父在一起,他對我的愛無微不至,勝過世界上的一切,如同冬天的太陽,夏天的清涼,春天的微風,秋天的果實。
 
我多麽希望養母,大哥對我也有那麽愛,那麽好吖,可是似乎我期望的越多,失望的越多。畢竟家裏的大權是在養母的手裏,她才是全家的主心骨。記得一次她把我身上掐青了,因為我沒有把地板搽幹淨。後來我告訴了養父,養父像火山噴發,把家裏的飯桌砸了一個希巴爛。
 
從此我明白養母再打我掐我,我也不可以告狀了,不然家裏會沒有安寧,而爭吵爆發過後,我的日子隻會更悲慘,養父不可能分分秒秒保護著我,他也不可能為了我而拋棄一樣被他愛死,寵到天上的妻子。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